书名:绿林好温柔

绿林好温柔第3部分阅读

    ?圣人说施恩莫忘报,我又怎么会因为对你有点小恩小惠就要你委屈自己睡地上?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女孩家,身子弱,不比我们男人身强体壮皮粗肉厚的。”他潇洒地挥挥手,“我睡地上,就这样。”

    “杜三哥,你真是太好、太好了,”她感动不已。

    他真是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好男人,她这辈子绝对跟定他了!

    小刀见她一脸感动的模样,也忍不住被自己的善行义举给大大感动,咧嘴傻笑了起来,完全忘记刚刚还坚持要跟她楚河汉界分两边!

    春风寨

    “那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混小子!”

    春风寨左翼的“吟诗楼”里传出一阵雷霆咆哮。

    莫飞颤抖着手,冲动得很想把手里的纸条给撕碎,但是不行,因为他还要拿去给大哥看。

    正因是非常时期,所以他舍弃了平常会斯斯文文走楼梯转回廊的习惯,直接打开窗子飞了出去,足尖轻点茂密翠绿的竹子叶梢,几个宛若天外飞仙般的凌波微步,迅速抵达春风寨右翼的“说赋楼”。

    “大哥!”他闪电般冲了进去,不由分说地将纸条钉在实秋的书案上。“你看。”

    “你又新做了诗来给我讲评吗?”

    实秋手持一卷“战国策”,英俊脸庞笑意潇洒,如果莫飞是个女人,恐怕此时此刻早被他的翩翩风采迷得乱七八糟了。

    “不是诗。”他顿了一下,气呼呼地道:“也算是诗,是那个可恶的混小子写的。”

    “小刀?”实秋疑惑地移目望向桌上的纸条。

    二位大哥在上之,小弟进京赶考乎,今朝新秀状元者,必是小刀本人也。

    “这个死小孩,叫他不要去,他居然给我用偷溜的?”实秋怒急攻心,那张纸让他捏成一团。“都说了我是大哥,我准备得较周详,我先去探路……这小子连首诗都写得颠三倒四不知所云,还想当今朝状元郎?没沦为今年考场天字第一号大笑话就阿弥陀佛了。”

    “更可恶的是,他居然没有约我。”莫飞的感情强烈受伤。“他小时候要去捉山猪、打野熊都会约我去的,现在长大了,不需要我这个二哥了吗?”

    看着二弟眼圈红红的,有泪汪汪的危险,实秋连忙安慰道:“不打紧,小鹰大了总是要离巢的,你现在有点失落是正常的,回去喝杯茶,吃点点心,扑扑蝴蝶后就会好一些了。”

    “我又不是娘儿们,扑什么蝴蝶?大哥,你别开玩笑了,”他懊恼道,拚命眨着眼睫毛把泪意给逼回去。

    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更是春风寨的二寨主,说不哭就是不哭,尤其不会为了那个可恶的混小子哭。

    “那去放放纸鸢好了,古人书上有云,放纸鸢能将万千烦忧皆从一线断,凭风飞去也。”实秋摇头晃脑道。

    “真的吗?”他迟疑地道:“可是我没有纸鸢。”

    “去跟小孩子们借不就成了?”实秋摩拳擦掌,一脸跃跃欲试。“我也来玩玩。”

    “大哥,你该不会从头到尾就是自己想玩吧?”莫飞怀疑地盯着他,“而且你真的只生那么一点气吗?那个混蛋居然自个儿跑去赶考,像个正经八百的书生般上京应试……天杀的!我羡慕死他了。”

    莫飞说着说着又快哭的样子,实秋赶紧勾着他的肩臂,朗声大笑。

    “哎呀,管他的,就让那小子去碰碰运气吧,就算碰个头破血流也无妨,正所谓幻灭是成长的开始呀。”

    “大哥,这句话是哪位圣人出自哪本书?还挺有道理的。”

    “呃,我想想……”实秋一怔,认真地苦苦思索了起来。

    “不打紧,想不出就算了,我们去放纸鸢吧。”

    唉,小弟都能进京赶考,一圆终生宿愿,他却只能在这儿跟大哥放放纸鸢,放去心中千万烦忧。

    唉,不过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吧。

    夜里,杏儿害羞紧张又僵硬地躺在床上,棉被密密地盖到了下巴,小脸不知是热还是羞的缘故,红得像颗苹果。

    杜三哥……就睡在离她咫尺之处,近得仿佛能够听到他呼吸的声音。

    只不过一个是睡床上,一个是睡地上,但她还是觉得好紧张、好紧张,心儿卜通卜通乱跳,小腹像有千只蝴蝶鼓噪振翅,她一忽儿偷笑,一忽儿咬唇,一会儿欢喜,一会儿伤神。

    静夜无语,万籁无声,她就这么僵躺在床上,深怕他有什么动静——比如突然凶性大发扑到她身上之类的,可是她等着等着,他低沉均匀的酣睡声传来,她在松了口气之余,却也不免一阵失落。

    他真的是个君子,虽然外表看起来就是个粗犷、英姿飒爽的男子汉。

    她忍不住悄悄转过身,拥着被打量他沉睡的脸庞。

    黑发、浓眉,挺鼻、宽唇、方正英挺轮廓……好一个北地儿郎,可是只有她知道在这样俊朗男性的体魄下,真正的他有个多么善良温柔易感的灵魂。

    有时候,他更像个小男孩,天真又可爱得不得了。

    他真是个矛盾的综合体,一方面是个人人闻风丧胆的大盗,一方面又是个傻里傻气的诗人,一下子凶得不得了,一下子又体贴得让她好想哭。

    就像今天,她不是没有注意到他把馒头、烧鸡都让给她吃,在她口渴的时候,他口里碎碎念个不停,但还是找了条小溪盛水给她喝。

    为了装水,他还把一整瓶烧刀子倒掉,虽然后来不断在她耳边叨念着烧刀子的滋味比水好上千百倍,但她还是觉得好窝心。

    “杜三哥,你真是个奇怪的好人。”她悄悄地爬了起来,蹲在他身边,小手支着下巴仔细地端详着他,自言自语。“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这种就快绝种的好男儿,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小刀睡瘫了,根本连天塌下来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晓得有个小女人蹲在他身边流口水?

    第五章

    天大亮了,晨光透过纸窗映了进来,小刀眨了眨眼,翻过身想闪避刺眼的光线,睡意却在伸手碰到冰凉地面时惊飞了。

    咦?

    他怎么躺在地上睡……喔,对了,他昨天是睡地上没错,因为床让给了一个一身鹅黄、鼻梁上有几点雀斑、笑意甜得跟果子般的小女人。

    “吓?!”小刀猛然一惊,这下子完全醒过来了,胸膛里的那颗心怦怦狂跳如擂鼓。

    他昨晚真的同她过夜了?

    想也不想地翻身跳起来,他往后退了好几大步,警戒地望向床铺。

    噗!

    他忍俊不住,险些笑喷出口水。

    只见杏儿被厚厚的被子团团捆住,像条胖胖短短的小毛虫一样,小巧的脸蛋红通通得像朵红玫瑰花,微挺的鼻尖也给虫子叮着了一点俏皮的红。

    会痒吧?

    他憋着笑,忍不住试探地伸出手轻戳她的鼻尖,满意地看她小脸皱了起来,模糊地咿唔一声,挣扎着像是想从束紧的棉被里拔出手来抓痒。

    “乖,阿兄我帮你吧。”他忍着笑意替她抓了抓,愉快地看着她小脸随即舒展开来,又酣然甜甜睡着了。

    实在很可爱哪!

    他不禁蹲在她床边,手肘支在床沿,捂着脸颊好笑地瞅着她的睡容。

    “睡着了也就是个恬静的小女孩,跟醒着时候的凶巴巴模样真是天差地别。”他轻轻地替她梳拢了一络落在颊边的青丝,“你还这么年轻就出来走踏江湖,难道不害怕吗?”

    她长长的睫毛紧闭着,发出均匀沉稳的呼吸声。

    见她睡得好熟,他大着胆子触碰她粉嫩的脸蛋……指尖触及的感觉宛若凝脂,更像透了初蒸熟剥壳的鸡蛋,他的脸情不自禁热了起来,连忙缩回手,胸口一阵发紧、悸动。

    “我怎么会和你搅和在一起的呢?”他喃喃自语。“不,应该说,我怎么会不忍心拒绝你跟我一起呢?”

    “……馒头……唔……好饱……”杏儿口齿模糊地说着梦话。“嗯,我吃不下了……”

    “哈……”小刀呛笑出声,连忙又憋住,但脸上仍是满满的笑意。“唉,你这小饭桶,连作梦都不忘吃的。”

    他心里最理想、最有气质的女子要食不言,寝不语,笑不露齿,立不摇裙,这才称得上是古人所谓的“幽娴贞静”,也一直以找寻到这样的良妻对象为目标,但是像杏儿这种大剌剌,没心眼儿,毫不矫揉造作的小姑娘好像也不错。

    他可以很轻易就联想到他俩快乐地坐在高高的树上聊天、啃烧鸡,被对方逗得哈哈大笑。

    他的脸上不自觉浮起了傻笑。

    你的愿望不是考上状元,娶个温柔贤淑好老婆吗?他笑到一半又被自己脑子里的警告声重重敲醒了过来。

    对呀!他究竟在想什么?进京赶考,高中状元,然后娶个知书达礼,温柔贤淑的书香世家小姐,是他毕生所愿,他怎么可以在跟杏儿“睡了一觉”后就全忘光了呢?

    小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站了起来,不敢再看她沉睡的甜美小脸。

    才不过跟她过了一夜他的脑子就开始打结,要是他俩真的相偕进京,这一路上他不知道还会失控做出什么事来?

    他内心矛盾挣扎了起来,情不自禁又望向她熟睡的小脸。

    “黄姑娘,为免将来咱们的关系变得复杂难解,我们还是别一同上京了。”他低声道,伸手想要替她撩开脸上的发丝,随即又迟疑地缩回并握起拳。“唉,就这样了。”

    他悄然无声地拎起了自己的包袱,犹豫了一下,掏出钱囊放在她的枕边。

    “杏儿,我知道你身上的银两不多,还未到京里盘缠便会用尽……”他温和的低语,“总之出门在外一切小心,就算进了京城天子脚下,也得好好照料自己,知道吗?”

    他真傻,对着一个睡到昏天暗地的小女人自言自语这么久,可是在这一刻,他的关怀全是出自真心的。

    这一份关怀甚至比他自己察觉到的还要多更多。

    小刀拎起包袱,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杏儿真是被自己给气死了!

    “黄杏儿,你是猪转世的啊?怎么会睡到连人都离开你了还不知道?”她气苦地重重槌了大腿一记,眼泪几乎掉下来。

    还有,那个善良过头的傻子把所有的银子都留给她,那么他这一路上该怎么办?餐风宿露过活吗?

    “不对,他是春风寨的三寨主,劫富济贫最拿手了,不至于没银子可用的。”她刚刚吁了口气,随即心又一紧,“但是路上没人照顾他,他会不会又给人骗了,滥用同情心,胡乱打抱不平……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她得去找他,说好了要紧紧跟着他,保护他的。

    而且万一路上又遇着了有人跟他抛媚眼,说不定他就胡里胡涂被人给拐跑了。

    她心急如焚,抓起了包袱和鸳鸯刀,也顾不得吃早饭就冲出了客栈。

    “喂喂喂!姑娘,你还没结帐哪!”掌柜的气喘吁吁追在后头。

    “哎呀!我赶时间。”她头也未回随手就扔了锭银子。

    “谢谢客倌打赏!”掌柜的劈手接住几乎重达二两半的银子,欢天喜地叫道:“客倌有空再来啊!”

    杏儿哪有空搭理他,脚下疾奔如飞,忙着追心上人去了。

    “还是自己一个人赶路清静啊。”

    小刀挽起袖子,顶着烈日赶路,在汗如雨下的同时不断自我安慰。

    为了要体会穷书生进京赶考的心情,所以他当初就没有骑马下山,想靠自己一双腿走到京师,这样才算了不起。

    可是现在走到口干舌燥、脚酸头晕,他又开始后悔了。

    尤其更后悔身边没有个吱吱喳喳作伴的,害他这三十里路走得好无聊。

    前方有座城镇,他猜想那里一定有卖凉茶的……一想到凉茶,他颓靡的精神蓦然大振,脚下步伐也加快了。

    “甜瓜!又大又甜的甜瓜!三枚铜子儿一个,保证又甜又多汁,吃完了还想再吃哟!”卖甜瓜的小贩拉高了嗓子叫卖。

    哇,甜瓜!他差点口水流满地。

    “冰镇酸梅汤,道地柳家的酸梅汤,生津止渴靠这一味,柳家酸甜开胃的酸梅汤呀!”卖酸梅汤的大婶声若洪钟。

    哇,酸梅汤!他头马上又转向,口里迅速分泌大把唾液。

    “豆腐脑儿!”

    不行,他的口水真的快奔流成河了……小刀趁自己还没失态前,缓步走向酸梅汤摊子。

    “大娘,来一碗酸梅汤。”他露出温文有礼的笑容。

    大婶被他英气逼人的一股帅劲惹得心头老鹿乱跳,啊嘴笑着舀了一大碗酸梅汤递给他。

    “来来来,俊哥儿,这碗大婶请你。可怜见的,瞧你满头大汗,一定是热晕了吧?”

    “大婶,怎么好意思让你请呢?我有……”小刀一摸腰间,脸色蓦然尴尬了起来。“呃,糟了。”

    他把所有银两全留给杏儿,现在已是身无分文。

    “不打紧,大婶说了请你喝,来,要不要我喂你呀?”大婶笑眯了眼,呵呵,好久没见过这等英俊帅气的年轻小伙子了。

    “不、不用了,谢谢您。”他受宠若惊地捧起酸梅汤,大口地一仰而尽,“大婶,您的酸梅汤真好喝——”

    就在这时,一阵吵杂呼喝声由远至近的传来,原本笑咪咪的大婶脸上登时变色,七手八脚地收拾起摊子。

    “大婶,怎么了?”他浓眉微蹙。

    “俊哥儿,快走,猪头柄来了!”

    谁啊?

    小刀眯起黑眸,莫测高深地盯着一伙满身横肉的粗汉子,簇拥着一名凶神恶煞的大胖子沿街砸摊过来。

    “妈的!没交保护费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做买卖?都不想活了吗?”当地的流氓头子猪头柄咬着管水烟,扯开喉咙破口大骂,“阿蛇、阿鼠、阿狼、阿狈、阿狗,统统给我砸!”

    他们所到之处鸡飞狗跳哭爹喊娘的,有抱花瓶逃的,有背瓜菜跑的,有搂字画溜的,还有人忙着捡吓掉了的鞋子……

    小刀眉头攒得更紧,神情寒意慑人。

    “喂!你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杵在这儿干什么?没看我们猪爷来了,还不赶快闪到一边?”阿蛇狐假虎威,完全不把高大的小刀放在眼里,抡着一根粗重的栗木棍就要往他身上砸下去。

    快得眼都来不及眨,阿蛇便抱着血流如注的手掌尖叫痛嚎,上头赫然插了一柄雪亮薄如冰的飞刀!

    所有的人都被这突生的变故惊呆了。

    猪头炳嘴里叼着的水烟管掉了下来,他瞪大铜铃眼,“搞什么鬼?阿蛇,你干什么往自己手上插把刀?”

    “痛死我啦……老大……呜呜……是这小子,这小子有邪术……”阿蛇痛得呼天抢地,“哇……好痛哇……”

    “闭嘴!”猪头炳被他哭得一阵心慌意乱,狠狠地一脚把他踹到旁边,怒目瞪着小刀,“好你个小王八蛋,知不知道阿蛇是我罩着的人,你敢对他动手?”

    “有什么好不敢的。”小刀冷冷地回了句。

    “妈的!居然还敢这么嚣张!兄弟们,给我上!先打断他三根肋骨,再压他跪在我面前让我撒尿。”猪头炳勃然大怒,暴声吆喝道。

    “遵命,老大!”几名喽啰争先恐后冲上前,迫不及待要给小刀好看。

    “啊啊啊……”下一瞬间又是惨叫连连,每个人手上都插着柄飞刀痛得在地上打滚,血像箭般飙飞了出来。

    一旁的镇民们看得目瞪口呆,随即掌声如雷连声叫好。

    他们都被这群地痞流氓欺负得好惨,敢怒不敢言,现在终于有个大英雄挺身出来教训这些流氓了,大家又怎会不欢欣鼓舞拚命叫好呢?

    猪头炳吓得脸色发白,不敢置信地指着小刀的鼻头,“你你你……你究竟用了什么邪术对付我的兄弟……你你你……”

    “我怎样?”小刀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抱臂闲闲地看着他,连根头发都没乱。“连飞刀都没见过,你要怎么学人家当强盗?无怪乎你只能在这种地方欺负老百姓,当个上不了台面的地痞小流氓。”

    “你你你……”猪头炳吓得两腿直打颤,却还是撑着一口气。“有胆子跟我光明正大的较量,别在那儿放冷箭。”

    “好,来呀,我不出飞刀,空手跟你的狼牙棒比画,如何?”他不在意的下战书。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猪头炳心里大大一喜,深伯他后悔地立刻将扛在肩上的狼牙棒甩了下来,劈头就朝他砸过来,“哈哈哈!你死定了!”

    小刀不动声色直待狼牙棒将碰到身上的那一刹那,身形一晃,轻松地避开了狼牙棒,像猫捉老鼠般地逗弄着猪头炳玩。

    “来呀、来呀,你怎么老是打不着呢?”他笑嘻嘻的开口,左闪,右闪、弯腰,仰头,简简单单就让威力惊人的狼牙棒次次落空。

    “可恶!”猪头炳累得满身大汗几乎虚脱,双臂酸麻得再也拿不动沉甸甸的狼牙棒,“好好,好你个小王八蛋……”

    他丝毫不以为意,嘻皮笑脸道:“怎么?没啦?不是说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吗?尽管耍出来我瞧瞧呀!这样怎么学人家当地痞流氓,我看你不如收山吧!”

    “你……呼呼……累死我了……”猪头炳气喘如牛,肥胖身体整个撑在狼牙棒上,颤抖着手指向他,“你、你等我喘过气来……就给你好看……”

    “是吗?”他挑高一眉,笑意一敛,眸光掠过一丝杀气。“我今日可以不杀你,但你只要再有任何凌辱乡民,欺负百姓的恶行,我的飞刀绝不会放过你。”

    “你你……你……”猪头炳双脚慌抖得不成样。

    “啊,看来你还有其他的意见,不如我干脆趁现在把你的一双照子和手给废了,这样咱们俩意见应该就会一致了。”小刀语气风趣,眼神却一点也不有趣。

    “不不不,求求大侠不要废了我的眼和手……”猪头炳吓得屁滚尿流,忙不迭地猛点头,“是是是,我会听话,我以后绝不敢再欺负人了!”

    “说话算话,要是你不守承诺,就如此物——”小刀随手一扬,一道凌厉白虹划过长空,锵啷啷连环声响,对面铁铺廊下挂着的一排镰刀全数拦腰断成两截。

    “哇……”所有人都呆住了,看得瞠目结舌。

    “呜呜呜,我不敢了,我保证以后不敢了!”猪头炳哇啦哇啦惨叫,吓得抱头鼠窜,“啊啊啊,好可怕啊……”

    圣人说得对,行善果然最快乐。小刀洋洋得意地环顾众人惊叹的眼光,潇洒地朝他们—抱拳。

    “诸位客气了,这没什么,没什么。”

    忽地,打铁铺的老板怒气冲冲的撩着袖子冲了出来。

    “谁?是谁?哪个混帐把我的镰刀全给弄断了?滚出来!”

    小刀脸上得意愉快的笑容瞬间僵住,所有街坊邻居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好。

    “呃,这位老爹,您冷静点,您的镰刀是我弄断的,但这是有原因的。”小刀硬着头皮上前,低声下气的开口,“您听我解释解释。”

    “是你这个混小子?不用解释了,还钱来!”老爹气得抓住他的衣领,开口就要他赔偿损失。

    “可是……我没钱,”小刀尴尬得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直觉就想要震开老爹快速离开,可又怕万一拿捏不好伤着老人家怎么办?

    “放开他!”忽然一记娇斥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两道刺眼刀光。

    “当心!”他心一凛,急忙护着老爹往后疾退。

    究竟是谁?光天化日之下舞刀弄枪出手蛮横,万一真砍着人了怎么办?

    他将惊魂未甫的老爹扶站好后,气恼地抬头就要找来人理论,“该死的!到底是谁……呃?”

    “杜三哥,你干嘛又骂我?我刚刚是在保护你耶!”杏儿手擦腰,大发娇嗔。“真是的,你为什么老是分不清楚好人坏人。”

    “黄姑娘,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他心虚了一下,方才要理论的怒气全给扔到爪哇国去了。“你也冷静一点。”

    “我是杏儿,怎么会是黄姑娘?”她脸上满是风尘仆仆之色,从早上追着他到下午,追得她都快老了,现在看到他被人拎衣领掐脖子的,教她怎么能不情绪失控?又怎么冷静得下来?

    还有,他为什么要丢下她自己走?

    “可是你我男女之别……”瞥见她杀人般的眸光,小刀连忙改口,“杏儿,你别生气,有话慢慢说。”

    “生气?”她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做了什么让我生气的事吗?你也不过是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独个儿扔在客栈里跑走,让我误以为你被什么仇家给捉走了,我应该为了这种事跟你生气吗?”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对不住,是我想左了。”他宁可她大发雷霆,也好过她小脸忧伤又紧绷的神情,他不自觉低声下气起来,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原谅我。”

    杏儿凝视着他,心底涌起一阵酸楚。

    他嫌弃她吗?瞧不起她吗?否则为什么要趁她睡着的时候偷跑?如果他真有那么厌恶她,大可以明白说出来,但是这样完全不顾虑别人感受地消失实在太伤人了。

    她知道是自己太大胆,她不知羞,可是她真的单纯想要陪伴在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身边,真的想要保护他,看见他笑……

    他不会知道她有多么高兴可以遇到一个“同类”,且还是个能够让她有心跳感觉的男人。

    打小时候起,村子里的人——包括她的爹娘——就从没人能理解她想行侠仗义的理想,他们永远拿一副伤脑筋的表情看着她,眸光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你怎么有那么多意见?你怎么跟其他的姑娘不一样?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为什么不想学琴棋书画、纺织女红?你可不可以别老是拿根树枝在那儿穷挥乱舞的?

    她是那个崇尚文学最美的村子里的异类,有些时候杏儿还以为自己是真的疯了,否则为什么和别人不同,直到她师父出现后,她才明白自己的确是练武奇才,她也注定要走和别人不一样的路。

    但这条路她走得心甘情愿,却也艰难辛苦,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劫富济贫行侠仗义完以后也会有一种满足却凄凉的感觉。

    他不知道她有多高兴能遇见他啊!

    “黄姑……呃,杏儿,怎、怎么了?”小刀在她眼前挥了挥手,试图吸引一脸落寞的她,“你还好吗?”

    “我很好,从来没这么好过。”她吸了吸鼻子,忽然推开他的手,低着头往前疾走。

    趁这个机会跑呀!小刀的脑子在警告叫嚣。

    但他的双脚却自有意识地紧紧跟随在她身后,心慌意乱又胃底纠结悸痛,不知道为什么看她这样,他连呼吸都感觉到沉重了起来。

    他宁愿她抡起刀子往他身上乱砍也好过像现在这样。

    杏儿小手紧抓着包袱的打结处,用劲之大连指节都泛白了。

    此时此刻她的心就像这个结,被盘旋绞拧扭曲交错着,打结的人儿不解开,她永远得这么疼着、痛着,然而是她给他这个机会在她的心上打了个死结,她甚至连出口埋怨都不能。

    黄杏儿,你好不争气啊!不过短短几面,你就让一个男人左右了你的喜怒哀乐,你还算什么女中豪杰?

    理智这么殷殷相告,可是她的情感却像脱了缰自由狂奔的野马,再也收束不回来了。

    “杏儿……杏儿,你别走呀!”小刀几个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肘,语气里盛满了慌乱和心痛,“你到底要去哪里?”

    她停下脚步,猛然回头看着他,“对,我应该先还你银子再走!哪,还你。”

    他愕然地看着她扔进他怀里的钱囊,浓眉一皱,“你这是……”

    “这样我就跟你毫无瓜葛了,你大可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她用力挣脱开他的手,低着头继续疾奔,死命地不让眼眶里的泪珠落下来。

    她才不要当那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娘儿们,她可是女飞贼,打家劫舍锄强扶弱的女飞贼,这么一点点伤害打击休想让她掉泪。

    话是这么说,可是她眼前一片迷蒙模糊,就快看不清楚前方的路了。

    “杏儿!”他一时情急了,自背后紧紧地抱住她,声音低哑慌乱而痛楚,“你不要生气,别不理我,别不同我说话,别……别丢下我。”

    一早是他扔下她偷跑没错,可是现在见她满脸疲惫与受伤神情,他又觉得受不了,觉得自己真像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丢下你?”杏儿被他那宽大温暖的臂怀拥住,心里不禁掠过了一阵难掩的喜悦甜蜜,可听到这三个字又抓狂了。她用力挣扎着转过身,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丢下你?”

    他心一紧,有一丝惶然失措和内疚心虚。“呃,我知道今儿个一早是我丢下你的,全是我的错,虽然我是有苦衷的,你也知道圣人说过——”

    “去他的圣人!”她气死了,倏地抬脚狠狠地踩中他的脚,趁他惨呼的时候怒然拂袖而去。

    “杏儿……我的脚……杏儿,你等等我呀!”他的脚趾好像全碎了般痛得要老命,谁想得到她会出这一招?但是此刻小刀根本不敢多想,深怕一眨眼就追不上她了。

    就在他要施展绝妙轻功追上去的那一刹那,打铁铺的老爹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一把揪住了他。

    “喂喂,该还钱了吧你?”老爹趁那带刀凶姑娘离开了才敢拽着他大小声。

    “老爹,你别在生死关头打岔……”他既心急杏儿就要走远了,又懊恼老爹的胡乱瞎缠。

    “干什么?想赖帐啊?你一个好手好脚的年轻人居然闯了祸还不负责任,你知道孔老夫子是怎么说的?你知道孟老夫子又是怎么说的?你读过书没有啊?你知不知道做人的道理啊?”

    生平第一次小刀想对着满口孔孟之道的人狠很地一拳揍下去。

    但最后他还是违背不了良心和春风寨“不得殴打老人”的铁规,用了十两银子封住了老爹叨叨不绝的嘴。

    但是当他终于得以抽身时,却哪还有杏儿的身影?

    第六章

    臭笨蛋,死混蛋,烂鸡蛋……

    夜凉如冰,杏儿紧抱着包袱蜷缩在屋檐上,边低咒边掉眼泪边痛恨自己的掉眼泪。

    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根本就避她如蛇蝎的男人哭?她堂堂一个女飞贼,又不是那种天真活泼又烂漫的千金小姐,她哭个什么劲?

    男人不要她就罢了,她黄杏儿又不是没有男人会死。

    一想起她好不容易追到他,他脸上闪过的那一抹惊吓,她的心就似被凌迟般剧痛起来。

    从小到大被当怪物看待长大的心痛,又再一次席卷而来。

    是啊,身为姑娘家就是要温文秀弱、知书达礼,不能说粗话,不能动手动脚,不能舞刀弄剑,不能任意而为,不能争取自己想要的,更不能不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一直努力学着乖,当个好女儿,直到爹娘不顾她的反对,硬是要逼她嫁给村子里那个酸秀才,她积压多年的心酸和怒火终于爆发了开来。

    所以她逃了婚,带着师父送给她的鸳鸯刀,宁可只身孤独闯天涯,也不愿回去嫁给一个只有满屋子书、成天喃喃自语当状元有多好,却永远不敢踏出家门进京赶考的酸秀才。

    爹娘从来不了解她,他们骂她贪图荣华富贵生活,也不愿嫁给一个品行高洁、安贫乐道的好书生。

    但他们从来不懂,酸秀才什么都不会,只会死读书,举凡煮饭、劈柴、补衣、种田、养猪、赶羊,甚至是修茅草屋顶,都要他那可怜的老娘做,除了书,他什么都不动,她有预感自己嫁过去只是接替他死去的老娘当他家的最新奴隶。

    这样男人,真的可以给她幸福吗?就是她黄杏儿的归宿吗?

    闯荡江湖两年了,她不是没见过更多恶形恶状的强盗和翩翩斯文的书生,但是从来没有人像杜小刀一样,让她想要全心全意地保护他,也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能够逗她笑,他甚至……还给她馒头和烧鸡吃到饱。

    她可以尽情伶牙俐齿强辞夺理而不担心会吓着他,不用在意自己是否不够淑女,也不用压抑本性,她以为他跟她是同类人,他会了解她的。

    可是今天早上他抛下她走掉,还在见到她时一脸“糟糕!我怎么被你逮到了”,在在都伤透了她。

    “不要在一起就拉倒,我希罕吗?”她揉了揉眼睛,拚命咽回泪水,一脸倔强神情。“我黄杏儿什么都没有,就是勇气骨气一堆,这辈子别想我求人,尤其是求男人,你不要搭理我,我也不爱搭理你,咱们扯平了!”

    就算没了银子又怎样?她的武功可高强得很,在这城里打听了一天,便打听到这城里最为欺善怕恶、乱坑百姓血汗钱的刘员外家,又埋伏观察了两天,待会儿就下手去盗他个千儿八百两银子,哼,保证轻松如探囊取物。

    可恶!气死人了,都三天了,他真的没有追来?

    她痛骂自己别再一千零一次地回头望了,可偏偏就是忍不住。

    刘家大宅静悄悄得仿佛睡着了,杏儿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耐心地守候到最后一盏烛光被吹熄,又等了片刻,她蒙上黑色帕子,背着鸳鸯刀悄然地飞落地面,越过凉亭奔进长廊。

    库房在哪儿呢?

    陡然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而来,她警觉地闪身避进一处黑暗角落,等待几名家丁边打着呵欠边持灯笼巡视而过。

    她研究过这样的大户人家,库房通常是在最中心处,所以她一等家丁走过后,便顺着回廊来到大宅深处。

    终于找到了库房,还有两名家丁守在门口,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她暗暗窃喜,拈了两颗小石子轻弹射出。

    两名家丁分别被击中后脑勺的睡枕|岤,登时晕睡瘫软了过去。

    耶!易如反掌,大功告成。

    她强抑住喜悦,闪身来到大门前,抽出鸳刀轻轻一挥,门锁应声而断。

    杏儿一跃身而入——

    半晌后,她怀里揣着两大包的银子和几叠银票,悄然轻若猫足地离开了库房,掩不住兴奋之色地一吸气要施展轻功跃上屋檐……

    可是她开心过头忘了怀里的银两重死人了,哪还能飞得起来?身子才跃到一半就被股重力往下拉坠。

    “哎哟喂呀!”眼看就要摔进锦鲤池里,她失声惊叫了一声。

    可是预期中的冰冷池水并没有迅速将她吞没,因为就在她脚尖沾湿的那一刹那,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臂拦腰搂住了她。

    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已被那股强大的力量拎起飞上屋顶。

    “什么人?”整个刘府都被她方才的尖叫声惊动了,亮晃晃的灯笼,奔跑的脚步声和人声叫嚷交错成一团。

    “有贼啊!”

    “府里失盗了!”

    “大伙快帮忙捉贼呀!”

    那股方量又将她自刘府的屋顶带离,速度之快连破风声都在她耳边疾然划过,杏儿眼睛睁不开,只能震惊僵愣地感觉到自己宛若在空中飞行,恍惚间几疑抓着她的是只巨大的神鹰。

    终于,那个强大的力量搂着她停在一片山坡上。

    过了好一会儿,耳畔的破风声和擂鼓般的耳鸣心跳声逐渐平静下来,一阵青蛙咯咯呱鸣声和草丛里的促织声取而代之……她安全了。

    杏儿惊魂未定,才刚要喘一口气,随即又惊觉到自己的腰还被人紧紧地环住,心头再次一惊,不禁气愤慌乱地挣扎起来,甩手肘往身后重重撞去。

    “摸什么摸!你这个天杀的登徒子!”

    “噢!”

    咦,背后的那一声闷哼怎么那样耳熟?

    可是她情急之下根本顾不了那么多,转身就要开扁这个虽然救了她却也唐突她的登徒子。

    “杏儿,你的力气还是这么大。”月光下,小刀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温柔,无奈地边苦笑边揉肚子。

    她呆住了,脑子里轰轰然乱响。“怎么……会是你?”

    “除了我以外,还有谁会担心你失风被逮呢?”他眼底的笑意更深,温和的声音里满是讨好。

    他真的来找她了!

    她心头一热,樱桃小嘴险些快乐地往上扬,幸而又硬生生忍住了。

    “谁要你帮?我自己一个人也行!”她倔强地抬起下巴,“刚刚我是故意假装失风的,否则轻轻松松就把银子盗到手,那不是太没有挑战性了吗?”

    “是是是,你说的都是。”小刀温柔的凝视着她,陪着笑道:“那看在我苦苦找了你三天,没有功劳但是有苦劳的份上,你可不可以考虑一下原谅我?”

    她差点笑出来,又急忙憋住。

    哼,别以为耍个宝就能让她心头这口气消。她告诉过自己了,既然他不希罕她,那她也不希罕他,大家扯平。

    她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