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端庄。
宝玉看痴了,不禁问那姑娘:“姑娘叫什么,从哪儿来的,是天上么?”
邢岫烟早听说荣府里有个受宠的宝贝叫宝玉,今见他第一次见自己,就说出此番轻浮调笑之言,不禁红了脸,略微恼怒的低头不言语。
“哟,你怎么在这?”黛玉拉来了迎春,却见亭子里多了个人,竟是宝玉。
邢岫烟见迎春黛玉来了,忙躲到她俩身后,低着头不语。
“瞧你把人给吓得。”迎春叹道。
“嘿嘿……”宝玉挠头笑,也不和黛玉迎春争辩,总之她们能理自己,怎么说他都行。
黛玉瞧宝玉这副笑就觉得可恨,讥讽他道:“你怎么在这?怎不去找你的宝姐姐?我怎么听人说,唯有玉配着金才好呢,好一桩良缘!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传喜讯,到时候我必送一份大礼给你们!”
宝玉听这话黑脸,诧异的看着黛玉,急眼道:“林妹妹,别人怎么说到我也罢了。你怎能也这么瞧我?我对你的心思天地可鉴,若敢违背,我愿意天——”
“行了!”迎春截话,拉着身后的邢岫烟,皱眉对宝玉道,“你别吓坏了她。”
宝玉被噎住了,愣愣的看着秀美的邢岫烟,憨笑起来,忙道歉,也跟黛玉道歉。
“天儿不早了,我们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迎春颇有做姐姐的样儿,护着两个妹妹安全离开。宝玉追了一路,见着小红从邢夫人院里出来,以后邢夫人也要露面二,止了步,吓得回身就跑。
邢氏听说了宝玉与邢岫烟的偶遇,忙叫她到跟前来,嘱咐其离他远点。邢氏甚至有点后悔,她不该把邢岫烟拾掇的这般漂亮。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邢岫烟精心打扮一番,模样一点都不比宝黛玉差。宝玉就是个&ot;一见女儿便觉得清爽“的人物,他忽然瞧了邢岫烟的雍容风姿,能不起心思?
邢氏倒不说宝玉有胆子“色”,单凭他粘着人家姑娘家“交好”的性子,已经够麻烦的了。
“少来往,最好不要来往。他什么样我不多说,你在府里呆久了,早晚明白。”邢氏道。
邢岫烟没进贾府前,听过有关这位宝二爷的传闻。如今一瞧果然就是个风流成性没出息的人物,她现在已经过的够艰难的了,好容易得了姑母的救助关爱,当然不会傻到给自己找麻烦。
又过了两日,便有人见宝玉总是时不时地在大房附近转悠,不是打听黛玉,便是打听邢岫烟。
邢氏忍了他两日,再忍不住了。
这一日,邢氏送贾赦出门,回头就瞧见院门口的梧桐树后躲着个人。邢氏一声喝令,那人犹犹豫豫地低着头出来。邢氏一见是宝玉,直冲冲的上前,大声道:“抬起头来!”
宝玉吓得哆嗦的抬头,却不敢直视邢氏的眼睛。
邢氏看着他,二话不说,高高的扬起手臂,照着宝玉的左脸就是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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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闹剧开唱
宝玉脑子嗡的一下,满脑子都是震耳欲聋的“啪”声。半晌,他从火辣辣刺痛的左脸感受到:自己被打了。
他父母尚都没有伸手打过他的脸,邢夫人竟然毫不留情的扇他脸,凭什么!
宝玉委屈万分,嚎啕大哭起来。场面也乱了,袭人、麝月等忙慌忙围着宝玉哄她。邢夫人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也吓够呛,谁不知道宝二爷是老太太心中的宝贝,府里人除了政老爷夫妇敢动一动宝二爷外,谁敢跟他说个“不”字,更别提打了。
真真为自家主子捏一把汗!
宝玉哭够了,倔强的抹干泪,意欲与邢夫人评理。袭人怕惹出更多的事端,毕竟在邢夫人跟前,宝二爷是个小辈,怎么说都处于弱势。袭人赶紧给麝月、秋纹几个使眼色,几个丫头一边劝一边拉着宝玉出去。
袭人则留下,替自家爷给邢夫人赔不是。
邢氏打量袭人,轻笑:“你倒是个厉害的,管得住你家主子。去吧,叫他在老太太和她母亲跟前好好告我一状。”
袭人被说中心思,惊恐的一愣,随即皱眉隐忍着给邢夫人行礼,当告辞了。一出来,她便命麝月等快速将宝二爷送到老太太跟前去,趁着宝二爷脸发烫眼红肿的功夫,老太太必然瞧着心疼。而她,则快步到王夫人那里告状。
随后,王夫人带着袭人风风火火的往贾母处走。
贾母正在屋子里抱着宝玉,骂立在地中央的邢氏。
邢氏半颔首,不卑不亢,显然是出于尊敬贾母这个长辈才这样,根本没有对于她的所作所为忏悔,自然也不会觉得此事儿她办的错误。
王夫人着忙的看了看宝玉微微发红的左脸,转而愤怒的看着邢氏:“嫂子,你什么意思?你凭什么打宝玉?”
贾母早气得说不出话来,跟王夫人道:“问她没用,我说什么她都不言语!”
“嫂子,你有胆子做,没胆子说了?”王夫人冷笑。
邢氏突然抬头,冷冷的目光射向王夫人。王夫人一愣,吓得退了一步,随即觉得自己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她,挺直腰板子,梗着脖子看她。
“才刚我不言语,是因母亲气大发了,我怕自己在说什么,惹母亲不开心。”邢氏道。
贾母一听这话,气得拍桌:“你瞧你把这孩子打的,你还有脸说自己孝顺?”
“赦老爷来了!”传话的丫鬟话音刚落,便见身穿一身苍劲玄衣的贾赦迈进门。
贾赦似乎已然听说了此事,一进门就先观察贾母和王夫人的情绪,而后目光紧盯着自己媳妇的背影,快步走到她跟前,与邢氏并肩而站,共同面对着贾母。
“你倒消息灵通!”贾母不满的瞥一眼贾赦。
贾赦赔笑:“儿子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吏部侍郎也就不用当了。”
王夫人听贾赦这话,想起自己的丈夫贾政。贾政做的工部员外郎,比贾赦品级低,操心的活计也少,既然贾赦忙完回了来了,他也该回来。自己儿子都被人打了,怎不见他来帮衬自己?王夫人心里油酸又嫉妒,更加憎恨邢氏。
王夫人的目光顺路扫过贾赦,微微惊讶于贾赦如今的状态。他是大哥,比贾政还虚长了几岁,怎么如今拾掇起来,竟看着比贾政精神年轻几倍不止呢。再看看站在他身边的邢氏,本来就是个继室出身的,年纪小,又是个底子好的。俩人这么一站,样貌上还真是相得益彰,十分相配。
王夫人见此状,加之想起自己被夺走的管家权,以及二房在荣府地位日益减退的状态,心里更加记恨了。
贾母被贾赦堵得没话说,默了会儿,指着宝玉的脸蛋,对贾赦骂道:“瞧瞧你媳妇干的好事儿!”
贾赦笑了笑,走上前,心疼的瞧了瞧宝玉的脸蛋子,微微有点红印,估计也就是一巴掌的事儿。“小孩子家家的,谁家男孩小时候不得调皮被长辈打两巴掌的。”
“小?他可不小了,正是长脸面立威的时候,被你媳妇这么当面一打,叫他以后在下人跟前还怎么做主子!”贾母厉害道。
贾赦轻笑,看向媳妇。
邢氏抬眼看贾母:“母亲,您也说他不小了,也算是个小大人。他知道给自己长脸面,知道顾忌自己的威严,怎就没想过别人?他每日不知廉耻的在邢丫头林丫头跟前晃荡的时候,怎就没想过人家的感受?人家闺中的姑娘家要不要清白,有没有脸面了。
我忍他不是一次两次的了,也警告教训过,今早他竟然猥琐的躲在我大们房门后的梧桐树后,贼眉鼠眼地不知道偷窥什么。您叫我怎么忍?难不成我要为个不懂事的小辈,叫我的外甥女和内侄女受一辈子的污名不成!今儿个我教训他,打他一巴掌是轻的,以后再叫我瞧着他这样,别说一巴掌,一百个板子也使得!”
贾赦和适宜的点点头。
贾母见这对夫妻一唱一和,气得无以复加,拍桌直骂。
王夫人气哭了,搂着儿子跟贾赦和邢氏道:“嫂子怎能这么想呢,宝玉心思纯净的,府里人谁不知道?他不过是好心的找几个姊妹们去玩,又有什么错,值得你这样苛责他!”
“这就有趣儿了,我怎么听说弟妹极为不满宝玉跟丫鬟们亲近玩耍,甚至还为此训斥了大骂了一两个出府的。那会子弟妹怎么不以为宝玉是‘心思纯净’,怎么不饶了那几个丫鬟的罪?”邢氏反驳道。
“你——”王夫人气得嘴唇发紫,本就憋着一肚子气撒不出去。邢氏这一骂,无异于又在肚子上踹了她几脚,令她气上加气,马上就要自爆了。
王夫人气得发疯,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俩手狠攥着佛珠,啪嗒,一串佛珠被拽开,散落一地。
贾政这会子被请了过来,先听了经过。
王夫人希冀的看着他,希望贾政可以像他大哥贾赦一样,帮自己的媳妇说几句话。
怎料贾政理清思绪之后,就是对宝玉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我叫你整日不读书,不学好。可见是上次板子挨轻了。来人,行家法!”
“老爷!”王夫人大哭大叫地阻止。
贾母也哭了,把宝玉护在身后:“要打她,先把我打死了!”
“母亲——”贾政蹙眉,为难道。
“来啊,打死我这老婆子,省得活着给你们碍事了!”贾母大喊,转头抱着宝玉哭个不停。宝玉原本就又惊又吓,如今见贾政更加恐惧,全身抖得厉害。怎料,突然,他尿失禁了。
抱着宝玉的贾母,突然觉得哪儿块味道不对,暗暗抽了抽鼻子,低头看见宝玉湿了的裤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味儿!”贾赦掩鼻,瞧见宝玉和贾母的尴尬,挥挥手。丫鬟赶忙上前围住宝玉,个个屏住呼吸,将宝玉扶回房去清洗。这屋子也不能再呆了,众人从偏厅移至正厅说话。丫鬟则立马收拾榻上的被褥,屋内也要重新清洗,熏香……
贾母虽没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是沐浴换了套衣裳才来。此事大房二房在正厅内面对而坐,谁也不理对方。唯有贾赦乐呵的跟邢氏凑在一起,低声交谈什么,使得坐在对面的王夫人气得脸色越加赤红。
贾母咳了一嗓子,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待贾母落座后,两房夫妇才坐下。
“今儿个的闹剧,咱们必要好好计较计较追查因果才是。”贾母瞥一眼邢氏和贾赦,话外之意明显。
贾赦夸张的点头:“是该好好商量一下,您老许不知道,外头都是怎么传咱们家子弟的。说咱们贾家的爷们,个个不学无术,斗鸡走马,乃是风流好色之辈。我看这事儿,就是从家里管教不严开始的。”
贾母瞪大眼,惊讶的看着贾赦。她惊讶有两个原因,一是外头的传言竟会这般不堪,二是大儿子的“厚脸皮”,她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要追究大房,大儿子竟然可以当成没事儿人一样,反告了一状。
“老二,是这样么?”贾母转头问贾政,既是外头的传言,贾政总该知道。
贾政为难的咳嗽两声,摇摇头。“儿子不像大哥善交际,外头流行什么传什么,儿子知之甚少。”
贾赦听贾政这话,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来。先前他跟邢氏商量好的,给贾政找个清闲稳妥又不得罪人的活计干着,免得他将来在官场上犯错,连累荣府一大家子倒霉。如今他找着了个合适的,也不知该不该提前告知他一声。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个孩子,没长大呢,你们不能对他要求过高。”贾母叹气道。
邢氏勾起嘴角,故作诧异的看贾母。才刚还跟她说,宝玉不小了,要面子,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这会子大家把他当大人看了,贾母又改口说他是孩子。真是人活一张嘴,婆婆说什么都“对”。
“若说年纪小,明宗皇帝七岁继位,铲j佞,除内乱,也不过宝玉现在的岁数。我们也不图宝玉他能治国平天下,好歹行的正坐得直,像个正经的世家爷们读书上进,这总是应该的吧。”邢氏皱眉,继续道,“老祖宗或许还不知道他有多少奇特的嗜好,整日混在内帷不爱读书也罢了,竟喜好吃女人的口脂。手指头没事儿就在丫鬟的嘴唇上按一下,然后塞进自己的嘴里。您说他是爱好口脂,还是爱好涂着口脂的唇?”
贾赦惊讶的看着媳妇:“他还有这爱好呢?真新鲜!”
“是挺新鲜的,我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听过这样的。”邢氏附和贾赦。
贾政脸色铁青,被自家大哥大嫂讥讽自己儿子,简直太丢人了!贾政厉害的拍桌,转头就骂王氏教子无妨,竟把儿子娇惯成这副德行。贾母意欲劝阻,奈何贾政在盛怒之下,谁也不听,直劲儿的数落王夫人。其实,在贾政心里,也有埋怨贾母的成份。若非贾母非要把宝玉养在跟前,凡事都娇惯护着他,宝玉何至于此长成今天这副脂粉样。
闹剧最终以贾母气急晕倒收场。
两房夫妻等卧在榻上的贾母醒了,方纷纷告辞。
……
“暂且定下个月初三启程,你觉得如何?”贾赦再回去的路上,突然拉住邢氏的手柔声道。
邢氏耳根子瞬间热了,心里正经盘算了下时间,应该差不多,遂点了点头。“家里的事儿我回头安排。”
“你走了,谁管家?”贾赦问。
“二丫头学了许多本事,也是时候历练历练了。”邢氏回答,她脸红的拉着贾赦走到一半,突然站住脚,认真地跟贾赦道:“宝玉那孩子不能留,我想把他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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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送走宝玉
贾赦惊讶的看着邢氏。
“老爷看看京城附近哪有合适的书院,远离人烟的那种,先生要好。”
“为什么?”贾赦可不觉得邢氏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二房的子女如何跟他们有多大关系?
“我不能容忍他在家欺负我侄女。特别是我不在家,谁知道他怎么个嚣张法?”邢氏解释完,接着道,“既是把他打发了出去,也别糊弄。毕竟他才十岁出头,是个孩子,教导好了,许就懂事儿了。”
贾赦摇头轻笑:“只怕你这主意出了,不仅改不了他没出息的毛病,还会叫弟妹记恨上。”
他的前世就是被自家亲兄弟背叛的,对他来说手足情什么的,简直就是个笑话。当年他谋反的弟弟在人前还人模狗样的顺从尊敬他呢,好歹知道做做样子。而如今这贾家二房,早就对他们充满了敌意。贾政态度尚且还好,那是因官职的事儿他还有那么点寄希望于他。待明日任命下来,贾政不定怎么“感谢”他。
……
次日,贾政得了任命书,果然在家里闹腾起来。贾母因前日受气,精神不好,卧床不起。贾政不好大不孝的去贾母跟前告状,就先跟自己夫人王氏撒了火。王氏早对大房有积怨,夫妻俩同仇敌忾,一遭儿来了大房讨伐。
贾赦早做好了准备,笑脸迎他们。
“户部检校!”贾政将任命书和官印拍在贾赦跟前。
户部检校说白了就是管理户部户籍档案,纠察差出错的差使。这个职位独立性强,基本就是一个人领着几个属下整日在存档案的地方翻翻看看,没什么大前途,是个不会升也基本不会出错降职的位置。上个户部检校原是个贡生,年轻的时候从翰林调到那里,干了一辈子都没挪地儿。
贾政一想起这些,气得汗毛都立起来了。“大哥,你替我跑前跑后,就给我谋了个这么有名无实的职位?”
“话是我给你递上去的,可这最后定下的是上头,跟我有什么关系?当初我也跟你学了人家回应的话了,告诉你这事儿未必能对准了,而且升官是要考校你平日的成绩。你说说你做工部员外郎这些年,可曾干过什么能提得上嘴的大事儿?如今你也算是从从四品升了四品,怎么也算升官了,有什么好抱怨。”
贾政被贾赦问的语塞,脸上还是一副不满的神态。最后,他从嘴里嘟囔出一句:“这算什么升官,明升实降!”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法子!”贾赦耐心耗尽,放冷话道。
贾政冷哼一声,瞥一眼贾赦。事情果然如媳妇所言,他大哥根本就是见不得他好,就怕自己升官了,将来二房风头又盖过大房去。什么兄弟情义,都是白扯!他真真是错看了大哥!
贾政起身就走,贾赦叫住他。
“你站住!不管这事儿你怎么以为的,这位置最适合你,体面又不会出错,高官厚禄不是谁都能要的来的。有多少人,一朝呼风唤雨,一朝身首异处,何必呢。”贾赦多嘴劝了一句,也算是替本尊尽了做大哥的本分。贾政仍不领情,偏过头去,不愿理会贾赦。
贾赦瞧他这副小肚鸡肠的样儿,还真不后悔这样安排了。就他这度量,这水平,能混个四品官做已是大幸了。“我还有个事儿跟你说。”贾赦顿了顿,看眼邢氏,继续道,“宝玉的事儿得解决了。”
“什么事儿?”贾政惊讶的转头看贾赦。
“也不能叫他天天这么不务正业的在内帷厮混,哪有半点爷们的样子。他如今可是你们二房唯一的嫡子,不好生教导怎么行?你是他父亲,该知道我说这话是正理。”
贾赦说完,余光扫向不大乐意的王夫人,继续道,“家中的学堂什么样,你但凡换件粗布衣裳,出去随便抓人问问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宝玉断不能再去那地方学,我看不如给他送到好点的书院,由着他自己学习历练一番也好。”
贾政皱眉沉默,似乎觉得贾赦的话很有理。他望子成龙,自是希望宝玉能学好。于是贾政决定暂且将官职的事儿放到一边,一会儿再计较,先和贾政商量宝玉的事儿。“你说去哪儿?”
“京外有个青山书院,极好,里头有几个先生曾是贡生出身的,都是些因年岁大告老还乡的,又或是清高不愿在朝的,学识都是个顶个的好。”贾赦道。
贾政听说过这个书院,确实是个极好地选择,不少京内外的世家子弟都选在就读在哪儿。每次乡试,青山书院出来的举人数不胜数。
“倒是个好地方,只是我听说那地方费用可不便宜,”贾政可没有什么私房钱供这个。
“那有什么,就从公家里出。宝玉是我的亲侄子,都是一家人,何必计较这个。”邢氏开口道。
贾政惊讶的看向邢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万万没想到他觉得最大的阻碍,竟不是阻碍。
“那倒是极好了,怕只怕老太太那边——”
“你为孩子好,她会不同意?她能选择耽搁了宝玉前程的路么?”贾赦不信把这个帽子扣在贾母头上,贾母还会阻止。这毕竟是家族利益,关系到荣府的未来,贾母拦不了。
贾政点头,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行,就这么定了!”
“老爷,”王夫人为难的叫一声,嗔怪地看着贾政,他做决定怎么不跟自己一声?
“你个妇道人家,哪知道这青山书院的好处。”
……
于是,贾宝玉去青山书院读书的事就算定下来了。
宝玉刚刚遭遇了两次挨打,以及林妹妹要会扬州的双重打击。如今,他抑郁卧床,忽听父亲要把他打发到离京城颇远的青山出院就读。宝玉彻底疯癫了,读书又是读书,为什么他非要读书,就这么在家中生活不是很好么。他不想读书,他就想在家中玩耍,整日无忧无虑地跟姊妹们玩乐多好……
宝玉有些魔怔了,哭哭啼啼的跑到贾母跟前诉苦,拉着贾母的胳膊磨她。
贾母也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孙儿,奈何二儿子是为了宝玉的前途着想,她根本没有理由去阻止。贾母也伤心,抱着乖孙儿就哭。祖孙俩闹到半夜才睡,贾母因感伤过度,第二日竟病得起不来床了。
宝玉还来闹,一边说关心着贾母的病情,一边仍旧是和贾母哭诉自己不想去书院。宝玉一伤心,贾母就伤心,也哭,结果贾母的病被宝玉闹得越发严重。
邢氏看不下去,正好以此为契机叫贾政尽快送他去书院。如今青山书院正搞一个折扣,家里若是有两个人去读书,其中一个费用减半。邢氏觉得机会不错,问了问李纨。李纨自是希望儿子贾兰能得到名师指点一二。于是邢氏也便把贾兰送去了。一方面因贾兰是贾家唯一一个看似能有出息的子孙,权当顺水推舟送李纨一个人情;另一方面,邢氏也是为了以后堵住二房的嘴。俩孩子一起送去书院,若是一个学得好一个学不好,贾政王夫人也没话怪她们了,怪只能怪他们自己的孩子愚笨难点化了。
半日的功夫,贾宝玉和贾兰就被送到了书院。书院只允许富家子弟没人带两个随身小厮伺候,其余的就都撤了回来。
小厮傍晚的时候到家,过来给主子们回话:“宝二爷和兰哥儿吩咐小的传话,告知老爷太太们,那青山书院环境不错,学生和先生也都好相处,该是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王夫人追问。
“只是书院有个规矩,书院所有的学生都一视同仁,每年唯有过年时才可回家探亲一次,共十五天。”
“一年,只许他们歇十五天?”王夫人惊讶的看着贾政,心疼的要命。
“不然你以为寒窗苦读是什么?”贾政冷眼看王夫人,倒不觉得是个事儿。
“幸好书院离京城不远,赶马车也就半天的功夫。有多少不远千里来求学的,这一住,可就是十年八年的不回家。”邢氏意在提醒王夫人可没资格去抱怨。
慈母多败儿,不管这个“母”是母亲还是祖母……
荣府少了宝玉,后宅内瞬间就安静了许多,那些常在宝玉跟前打打闹闹的丫鬟们,如今也都安分了。宝钗病才好,当日也曾带病送了送宝玉,回去的时候,背地里偷偷掉了几滴泪。再后来,她也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经常去邢氏的房内走动,与探春、惜春一块找黛玉、迎春玩耍。姊妹们相处久了,倒比先前更亲了一分。
黛玉始终有所保留的跟宝钗相处,宝钗一直很努力地破除她跟黛玉之间这种说不出的隔阂,偏偏不得良机。
眼看就要到下月初三,邢氏开始忙碌起来。她当初托商队捎的那些上等毛皮已经到货,邢氏吩咐林之孝家的带着样式去京城各大世家推销。因她弄来的毛皮上乘,质量好,加之又有荣府这么大的府邸作保障。相较于那些临时过来贩卖的商人来说,这些世家更愿意选择在京知根知底的卖家。
邢氏因急于倒腾现银出来,价格比之前定的少了百分之五,毛皮销量很快,又是批量走,五六日的功夫全都被抢购一空,甚至还有预定下一年的。
邢氏将得来的这些银子全部都统一换成全国通兑的银票,预备带去扬州。至于剩下来的几张皮毛,邢氏挑了两张狐狸皮给贾赦做大氅,余下的依数分给姑娘们。黛玉特意选了黑貂,用来给林如海做衣裳用。
这几日,贾琮突然受凉,病得不重。不过宝钗倒是常以此为借口,同薛姨妈经常往邢氏这跑。一边送药给琮哥儿,一边有意无意的讨好邢氏。
邢氏耐不住,这日便直接开口问了薛姨妈是不是有事相求。
“倒也不是,”薛姨妈笑得憨厚,转而侧首看正和黛玉等玩耍的宝钗。“她们姐妹感情好,宝丫头担心林丫头此去就再不回来了,有些舍不得,这些日子勤来了些,你别见怪。”
邢氏明白了薛姨妈的目的,了然地笑道:“能不能回来,不一定。要看她父亲怎么说。”
“可你们夫妻的意见也重要啊。”薛姨妈试探道,她是希望林丫头再也不要回来的好。也就免了宝钗跟她抢宝玉了。
邢氏点头,倒不和薛姨妈拐弯抹角:“孩子还是跟在父母身边好,有谁能比亲生父母更爱儿女的。”
薛姨妈明白了,高兴地点头,看着邢氏的目光里带着感激:“是是是,正是这个理儿。”
转眼到了初三出发这日。贾赦携邢氏、黛玉三人上了船。迎春被留在家里跃跃欲试,一展管家之才。邢岫烟是外戚,自是不能跟着邢氏去。贾琮本来是要带去的,奈何出发前夜因突然发烧,只好暂且留在家中。这些日子,贾琏一直趁机补救银钱之事,忙得整日不见踪影,自不会跟他们去。
两条大船行驶半月有余,终于到了扬州城。
黛玉为父亲准备的貂皮领子的冬衣刚巧卡时间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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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林海醒悟(抓虫)
因贾赦是以探亲游玩之名来到扬州。林如海只带了自家小厮婆子数名,着便服接见。
一行人乘轿来到林府,黛玉一下来,便扑倒林如海怀里抽泣。林如海也是万分想念女儿,眼含着泪花,几番抬手拍抚女儿的后背。黛玉身子骨孱弱,舟车劳顿,自是体力不支。邢氏劝了劝,她方止了泪,听话的告别父亲、舅父等人,由着丫鬟引领至后宅歇息。
林如海招呼一桌酒宴,为贾赦接风。
因林府没有女眷,邢氏不好跟两个爷们呆久了,预备话说完就去找黛玉。
“恕我冒昧相问,妹夫可曾想过林丫头的以后?”
林如海一愣,看着邢氏道:“大嫂的意思是?”
“姑娘眼看就长大了,还是该早点预备将来为好。人不就这样,晓得将来是怎么个活法,方能知道当下该怎么走。”
林如海先前收到的黛玉来信,黛玉在信中没少提她大舅母邢氏。林如海今听邢氏的话,自然走到心里。她既是为黛玉好,话必然是没错的。家里中后宅也没个女人照看,诸多事情他这个爷们也着实粗心不懂。
林如海虚心跟邢氏讨教办法,意欲与其商量黛玉将来的安排。林如海其实是放心荣府的,那里有黛玉的亲外祖母,又有邢氏这般慈善的舅母,黛玉在荣府住着该是不会受委屈的。
邢氏听了林如海的想法,轻笑:“林丫头这孩子就是懂事,她给你的信,必是报喜不报忧了。”
报喜不报忧?林如海惊讶的看着邢氏:“难道黛玉在荣府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委屈不委屈,要看怎么瞧了。老太太岁数大的,除了宠爱子孙,别的不关心。珠哥儿媳妇是个性情凉薄的,不管什么。你二嫂子一心向佛,也不大爱操心教育子女的事儿。不说别的,就瞧瞧她如今唯一的嫡子宝玉,被养成什么样子了。宝玉这孩子正是该懂事的年纪,脑子挺灵光的,却就是不爱读书,整日喜好在内帷斯混,不正经地粘着后院里的那些姊姊妹妹的身后。我跟你大哥着实看不下去了,张罗要给他送去青山书院,可比打一场仗都难。”邢氏毫不客气的讲事实。
林如海震惊之余,迅速消化了邢氏所言。他在扬州官场上混久了,也不是听不到有关京城地界贵族的一些八卦。起先倒是偶然间听到那些人说道过几句荣府国,林如海只当是树大招风惹人嫉妒,没过心。今听邢氏这般说,林如海头顶恍如劈了雷,轰鸣之后,也带来了许多的反思。
林如海怪自己能别人家的事儿看得清清楚楚,反到自家事儿上犯糊涂了。林如海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她真真有负于黛玉九泉之下的娘亲。
邢氏见林如海有所悟,继续道:“妹夫可曾想过,黛玉没有兄弟,将来她嫁人,还有这林家的产业怎么办?女子不能继承家业,说句不吉利的话,待妹夫百年之后,她一个姑娘家就算嫁到高门贵族享福,没了娘家庇佑,会如何?怎么说高门大户礼仪规矩多,稍微好些,若是那些小门小户的,啧啧,但凡没了娘家作保靠的,婆家或打或骂是常有的事儿。黛玉身子娇贵,哪受得了这样的苦?”
林如海倒没想到这一层,因他娶妻之后,从不曾计较过妻子娘家的兴衰如何。可自己是不这样的男人,谁能保证别人不这样?
林如海幡然顿悟,连忙起身冲邢氏行礼感谢。“若非大嫂子这一席话,我至今还蒙在鼓里。原一直以为玉儿她日子过得尚可,殊不知这孩子早已深陷危机,未来没半点牢靠了。”林如海面露哀伤,燥郁的蹙眉,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邢氏笑了笑:“妹夫是个聪明人,将来怎么办自不用我多言。”邢氏说罢,便与二人告辞,在林家嬷嬷的引领下,去了林家安排的住处。安置妥当一切之后,邢氏便招来与她同来的管家林之孝,以及林府的管家。
邢氏笑着对林府管家道:“还要求你一件事,扬州地界我们不熟,但早在京城的时候就知道扬州玉器雕琢巧夺天工,堪称全国一绝。管家该是了解当地的一些好作坊,带我这管事去瞧瞧,我有心买些带回去。”
林府管家忙应下,一心一意的去办理。
邢氏与黛玉用了晚饭后,黛玉便说说笑笑的与邢氏介绍起她家乡的园林。叠山理水,曲径通幽,美不胜收。
邢氏忍不住欣赏林家的花园,黄昏下,与黛玉携手并行,谈笑赏景,倒真像是一对亲母女。
林如海亲自引领微醺的贾赦回房,路上正碰见这一对。因见女儿黛玉笑靥如花,确实比以前活泼不少,林如海打心眼里感激邢氏。
林如海和黛玉母女眼见邢氏带人扶走了贾赦,父女俩方回房。黛玉笑着搬出她费尽好些时日做好的衣裳,与了林如海。林如海笑着抚摸衣服领子上的黑貂,又摸了摸领口绣制精巧的蝠纹,潸然泪下。
黛玉第一次见父亲当着她面落泪,有些慌张,忙拿帕子为父拭泪。
“父亲这是为何事伤心落泪?”
“我儿受苦了。”林如海叹息一声,似在埋怨自己过去的过失。
“父亲多虑了,女儿好得很。外祖母,大舅母,还有——”黛玉眼神微微闪烁一下,接着说,“二舅母……她们都对我很好。平日吃穿用度,从不缺我的。”
林如海料知女儿怕自己更伤心才会有此说,反问她,“你真把我当外人了?有什么话如实和为父说来,你我父女之间何须忌讳。”
黛玉微微颔首,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林如海以为她犯了倔脾气,不想说,便不打算勉强。谁知林如海瞟她一眼的功夫,却见已有泪珠儿落下来。林如海忙拉住黛玉,叫她抬头,方见黛玉满脸泪痕。林如海哄了哄,开始默默地听着黛玉的陈述。
临末了,黛玉还道:“女儿不孝,这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儿,说了白白扰了父亲的清净了。”
林如海算是彻底明白邢氏那番言语了。女儿不懂人心叵测,自然不知道这些琐碎事情的背后,代表着各方利益的冲突。
林如海叹口气,心疼的拍拍黛玉的手:“好孩子,咱以后不回去了,就跟着爹。”
黛玉思父甚深,也早过够了寄人篱下的苦日子。今听林如海此说,喜极而泣:“父亲,您说的话可做真?当初我不想走,您说家里没人教养我,要劳烦外祖母才行。如今家中还是没什么女眷,您怎么又肯留我了?”
“以前那是为父糊涂,以为把你送到你外祖母那儿,自会有个好结果。如今看,你外祖母家里头的孩子尚且还没教导好呢,哪有功夫悉心照看你。你大舅母说得对,孩子还是养在自己个儿身边来的安心。”林如海捋胡子,清俊的目光落在娇柔的女儿身上。“为父是该为你的将来着想了。”
……
林如海昨日与贾赦把酒言欢,聊得颇兴。深感这位赦大哥与往日的不同,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当年那个林如海心中鄙夷的粗俗大哥,如今反倒随着年纪的增长,成了文雅双全的俊流之辈。林如海见识过了大哥的精神,以及大哥大嫂子的恩爱。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悲伤春秋的过活,着实颓废。人前虽活得光鲜,可骨子里的那颗心早死成灰了。他现在的情况就是:虽生犹死。
林如海经过一夜的仔细考虑,哪怕就是为了独女黛玉的未来,他也要拼一拼。
次日,林如海赶早来找贾赦,却见贾赦睡眼惺忪地顶着一双黑眼圈来见他。林如海颇有深意的勾唇轻笑,戏谑道:“怎么,大哥昨夜没睡好?”
贾赦点点头,乐呵呵的解释道。“你别想歪了,是你嫂子认床,昨晚睡不着瞧书。我也不好独自安眠,多不厚道啊,于是就陪着她熬了一夜。所幸她这会子睡着了!”贾赦说此话时,嘴角禁不住流露出淡淡的幸福的微笑。
林如海也笑:“大哥大嫂鹣鲽情深,令人艳羡至极啊!”
贾赦毫不谦虚的点头:“妹夫,你这话说的一针见血,太对了!”
林如海又笑,禁不住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