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红楼邢氏

红楼邢氏第10部分阅读

    一件事做错了,哪一件惹母亲生气了。”邢氏不卑不亢道。

    贾母皱眉,不悦道:“你跟我装糊涂?还能有哪件事,就是你送宝玉去书院的事儿!若非你挑唆老大、老二,他们兄弟会同意把宝玉送进那魔窟受苦?我早说了,这孩子聪慧,留在家中教导最合适。你瞧瞧你,办的这叫什么事儿。看看这孩子而今都瘦脱相了,精神大不如从前,糊涂疯癫的很。”

    王夫人闻此言,合适宜的拿出帕子抹起眼泪。

    邢氏笑道:“母亲,我送宝玉去好地方读书,是一心一意为他的将来好。我若有害他的意思,何至于把他送到那么好的地方去?再说青山书院怎么能算魔窟,那岂非在青山书院住过的太傅大人也成魔了不成?别说宝玉如今十多岁了,有多少七八岁便被父母千里迢迢送进去的,哪个不是学得好好地。”

    “伶牙俐齿!”贾母瞥一眼邢氏,嘴唇微微发抖。

    “母亲,道理讲出来谁都没话说,便是真的有道理。媳妇儿若是强词夺理,你们大可以都来反驳我。我是觉得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解,让母亲误会我了。媳妇对宝玉念书这事儿,从来都是一百个支持。倒是宝玉这孩子,自小娇惯大的,估计是一时受不了苦。本来没什么的,孩子么,稍微管教些时日,收一收性儿就会好了。”邢氏顿了顿,看眼坐在贾母身边的王夫人,继续道,“可偏有人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想了歪法子把他弄了回来。这会子他正是自觉最委屈不服管的时候,这一回家可好,一下子全爆发了。再者说,宝玉精神不好也不单是书院的事儿,他可是听说林丫头没回来,才魔怔了。若我说,要是薛家的哥儿没把宝玉领回来,他也不会魔怔了。”

    贾母蹙眉,眯眼狠狠地盯着邢氏。凤丫头也是个伶牙俐齿的,却那般讨她喜欢。只可惜这孩子命不好,干了坏事。如今这邢氏嘴巴厉害的比得过十个凤丫头,但说出来的干出来的事儿,竟没一件叫她满意的,句句话几乎把她逼得死死的。

    贾母不喜邢氏的反驳,拍桌子,气得不行。“你也别跟我讲那些道理,我这老婆子岁数大了,不懂那些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我就这么个宝贝孙儿,他受苦就是不行。总归送他去书院这事儿,你的决定就是个错的。我看这个家你也别管了,劳烦你弟妹操心吧。”

    “母亲可否容媳妇问一句,您心里是不是对媳妇儿很不满意?”邢氏直白的问道。

    贾母诧异的瞪大眼看她:“你什么意思?”

    邢氏无奈地笑了笑,摇头。她什么意思还不明显?可分家这话要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是她这个小辈大逆不道了。

    贾母眯起眼,厉害的问邢氏:“管家权你交不交?”

    “交!”邢氏干脆道。当即招来王善保家的和林之孝家的,将家中一应事物以及账本都交接给王夫人。

    贾母送算舒口气,稍稍觉得自己压了大儿媳一头。

    一切完毕之后,邢氏笑着对王夫人道:“以后这家便麻烦弟妹操心了。你虽是我弟妹,但照年纪来说,我还稍稍小你些。你本来就精神不好,管家多费工夫,你我都心里清楚。所以我想着,以后大房这边就不劳烦妹妹操心,不管是月钱或是吃食用度,我们花自个儿的就行。”

    这是要两房分管?王夫人听这话脑子懵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邢氏。她还真有胆子说出这样的话!

    贾母也诧异了,又瞪起了眼睛:“你要花自己的钱?”

    “老爷如今也当了官,有俸禄,我嫁妆里也有来钱的路子。我管过家,晓得家里如今已经有些艰难了,再不省着些,早晚入不敷出。”邢氏道。

    贾母转而看向王夫人。家里钱不够花这事儿,她怎么不知道?

    王夫人忙向贾母解释这只是因为这两年的庄子收成不好,吃老本是暂时的情况,早晚会好的。

    贾母眯起眼睛。

    王夫人微微勾起嘴角,只当邢氏说那话是玩把戏。她还真就想看看大房自己拿钱度日的苦难样子。王夫人想立刻应下,但奈何贾母在。于是,王夫人故作为难的表情跟贾母道:“您看,嫂子既然愿意自己管自己的,那我这……”

    “闭嘴!”贾母突然瞪眼王夫人,吩咐她把账本之类的东西全留下,打发了她先走。贾母单独留下了邢氏,叫她详细说了说近年来荣府的财政情况。

    原来问题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贾母捧着账本,叹气,又叹气。数一数这账目,荣府大概已经吃了十几年的老本了,老祖宗给后代攒的那点好东西眼看就要被他们这些子孙败没了。

    “出这种事儿,怎么不早说!”贾母叹道。

    邢氏笑了笑:“晚辈们报喜不报忧是常例。谁不想老祖宗您下半辈子高高兴兴的,儿孙绕膝,没有愁事儿。”

    “孝敬也要看怎么孝敬!”贾母拍拍账本,厉害道,“难道要一直蒙骗我到死不成,回头在九泉之下叫贾家的老祖宗可劲儿的骂我。”

    邢氏抿嘴,“以前荣府富贵时,来钱的路数数不清,银子如流水进的。可如今家里头却只能靠着那些祖产薄田做收入,平日铺排的用度却比往年更甚,当真是入不敷出。”

    “大媳妇,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贾母丢下手里的账本,她是以银钱的事儿为借口留下邢氏,但主要目的却并不在这上头。荣府的财政问题,她多少怀疑过,如今真的证实了,也还在接受的范围内,以后省着点花就是。但邢氏先前对王夫人说的那些话,可叫她真真的心惊。

    邢氏看出贾母猜出她的意思了,选择低头沉默不语。

    贾母眯眼打量邢氏,冷哼道:“你难道想分家?”

    邢氏抬眼给贾母一个肯定的眼神儿,然后继续垂目低头。

    贾母自以为堪破了邢氏的小心思,拍桌大怒:“绝不行!”

    “媳妇做事儿里外不讨好,倒不如别给母亲添麻烦了,分了,干净些。”邢氏商量道。

    贾母又重重的拍桌。“绝不行!除非我这老婆子死了,否则他们兄弟绝不能分开。你说这话,可问过老大的意思?”

    邢氏点头:“不怕母亲知道,媳妇儿和老爷早猜出您心疼宝玉,必会对我发火。老爷是赞同我的,送宝玉去青山书院真的没什么错,我们都是出于为他的前途着想。”

    贾母紧缩眉头,也知道自己先前情绪激动了,没有客观的考虑宝玉这件事。别说现在大房有出息,两房不能分。就是没出息,也是不能分的。贾赦是袭爵的,将来这敕造的府邸是要留给他住的,到时候二儿子一家搬哪儿去?

    得亏她是侯爷小姐出身,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识过一些后宅的手段。邢氏这一招财政分开,可谓是釜底抽薪。两房的财政一旦各自独立,都不用她发话,自然会渐渐地各自分开了。

    贾母想不敬佩她这个大儿媳都不行,当真是手段高的厉害。

    贾母闭眼缓了缓情绪,舒口气。再开眼时,瞧邢氏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她拾起先前被她丢掉的账本,和善的拉起邢氏的手,将账本慢慢地递到她手里。

    “我年纪大了,老糊涂了,脑子时而清楚时而迷糊,你是我儿媳妇,也别见怪。这个家,还得你来当。我瞧你是个厉害的,也知道你是为了这个家好。”贾母做出了极大地让步,目光诚挚的看着邢氏道,“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对你极为有利,但我想让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母亲客气了,您请说。”邢氏道。

    “以后家里的事儿全由你做主,你可以安安稳稳的做你的大房太太,我绝不掺和!但你得跟我保证,绝不能和二房分家。”贾母果断道。

    邢氏当即摇头:“媳妇保证不了,自古两房兄弟就没有一辈子活在一起的道理。若是这样,子子孙孙延续下去,纵是荣国府再大,也装不下。”

    贾母听此话,禁不止为二房夫妻捏一把汗。“好,至少我老婆子还活着的时候,你不能提分家。”贾母心里盘算着:就在她活着的这段日子,好好扶植起二房,将来分家了,二房也没什么好怕,腰杆子硬。

    邢氏想了想,拥有绝对管家权的诱惑对她来说实在太大。既然以后再不会有人阻拦她管家,而且她和假设也不必舍弃荣府那份本属于大房的那份祖产。她跟钱又没有仇。再说贾母是名门闺秀,说一不二,话应该是作准的。邢氏脑子转得快,眨眼的功夫,立马应下了贾母的话。

    贾母见邢氏答应的这么快,倒有些后悔了。然而话一说出口,便收不回。再者说,她不想在自己活着的日子里看着两房儿子分崩离析。

    “宝玉的事儿……”贾母迟疑,看眼邢氏。

    邢氏也看着贾母,正好试一试贾母的承诺的真伪。“媳妇儿觉得等他病好了,还是该去书院读书,母亲您觉得?”

    “我……”贾母想到自己之前的承诺,后半截话噎在嗓子眼,认命的叹口气道,“你们夫妻决定吧。只要是对宝玉好的,我不会反对。但切记,不能叫这孩子太受苦了。”贾母说这话的时候,心肝脾胃都揪扯般的疼。

    “母亲安心,青山书院可是全国条件最好的地方,必不会委屈了他。”邢氏淡淡的说道。

    贾母点点头,露出一脸疲乏之色,似乎刚打了一场仗似得。

    邢氏识趣儿的告辞了。她出院的时候,王夫人正巧带着人走过来。

    邢氏笑道:“母亲乏了,歇着呢,你晚点再来吧。”

    王夫人动了动眉尾,停住脚,转身与邢氏一个方向,一同往院外走。

    邢氏笑了笑,看眼王夫人,抬头瞧远方的路,没说话。

    王夫人笑出声了,对邢氏道:“今儿个的事儿真对不住大嫂,我也没想到母亲她——”夺了你的管家权!王夫人后半句话在心里说的,顿了顿,又说,“嫂子不会介意吧?”

    邢氏淡淡的笑了,目光愉悦的看着王夫人:“你不介意就好。”王夫人愣住,停住脚步看邢氏。邢氏转而又对她一笑,带着人告辞了,迅速消失于王夫人的视野里。

    什么叫她不介意就好?王夫人无奈地嗤笑一声,她夺回管家权了,高兴都来不及,有什么介意的。王夫人甚至怀疑邢氏是不是精神有什么问题,竟然胡说出那么无厘头的话。

    王夫人高高兴兴的迈着轻快地步伐回屋,在贵妃榻找了个姿势躺着。她眯着眼,半垂目,一只手不停的捻着手里的佛珠,一颗接着一颗……

    已有半天的功夫了,王夫人眯眼睡过去一会儿,再醒来,她忙叫金钏过来问话:“刚才可有什么人来回话的?”

    金钏仔细想了想,“除了周瑞家的没有人来过,噢,对了,厨房的赵大娘派人过来问了问太太中午吃什么,我回她了,还是老样子。”

    “就这些事儿?”王夫人追问。

    金钏不解的点点头,发懵的看着王夫人,不就这些事儿?

    王夫人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招来王周瑞家的。吩咐她去查查那些管事婆子都去哪儿了,怎么都不来找她报道。周瑞家的出去没一会儿,气呼呼的跑回来。

    “太太,可不好了,那些婆子仍旧跑远腿儿去大太太那边回事儿。”

    王夫人皱眉:“怎么会这样,反了他们了!”自己这才多久没管家,她们竟一门心思的就知道去孝敬大太太?难道她们不知道得罪她后果很惨么。

    王夫人手攥着佛珠,在屋地中央徘徊了两圈,最终人忍无可忍,她对周瑞家的发怒道:“把她们都给我召集过来!”今天她要杀鸡敬猴!

    众管事婆子都脚不停歇的忙活各自的事儿。大太太给安排的活计,都是责任到人的,干得多得到的就多,谁不想在大太太跟前博头筹,好领丰厚的奖励。这些婆子们可是卖一百二十分的力。这都正忙得功夫,忽见周瑞家的到处语气蛮横的叫人。

    众婆子们往日本就不满她那副走狗样,奈何当时二太太管家,她们不敢怎么样。如今不同了,周瑞家的摆出这副欠扁的模样,众婆子必然在态度上怠慢于她。

    周瑞家的被气急了,她做太太的陪房二十多年,何曾被这样瞧不起过。又羞又恼的骂道:“二太太叫你们,你们敢不去?好,我这就去回了二太太,回头吃了亏可别叫冤枉!”周瑞家的说罢,就走。

    婆子们不敢惹事儿,仍惧于二太太以前管家时的滛威。说人家终归是主子,虽然不知道二太太突然召集她们是什么事儿,但既然主子叫去了,总该是要去的。

    众婆子勉强赔笑,跟着周瑞家的来到王夫人的住处。

    “放肆,你们一个个好大的胆子!”王夫人突然瞪眼,放狠话。

    众婆子吓了一跳,你望我,我看你,不明所以。

    王夫人见这群人还揣着明白装糊涂,更加气了。真不知道邢氏给她们吃了什么药,如今管家权到自己身上了,这些下人竟然没有半分尊敬她的意思。

    “我问你们,你们今天都有谁去大太太房里回事儿了?”王氏问。

    婆子们心沉了,简直不敢相信王夫人的勇气。就算她再怎么不跟大太太不对付,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问责。她们都是正经去大太太房里回话的,这种事儿她也想挑刺儿报复?就因为这事儿她发疯?

    众婆子各自在心中鄙夷王夫人,甚至笑话其辜负了王家千金的名声。有几个婆子站了出来,告知王夫人她们去过大太太那里回话。

    领头的婆子道:“二太太,我们都是正经去大太太那儿回事儿的。”

    “哟,你们还理直气壮了!”王夫人愈加气氛。

    婆子们愈加不解:“请太太明示。”

    “谁叫你们去她那儿回话的,不晓得府中如今管家的是我么?”王夫人大声问责道。

    众人婆子你看我我看你,惊讶万分。什么时候管家权落到王夫人身上了,怎么没人知会她们?

    王夫人也不是傻子,见着这些婆子脸上的震惊猜出几分。她惊讶道:“怎么,难道你们不知道?这事儿该是她早早知会你们才是。”

    王夫人心中冷笑,这个邢氏是有多留恋这管家权,死到临头竟还要挣扎。

    众婆子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不知王夫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几个今天给大太太回过话的婆子,心里不大信。若是真是大太太失了管家权,今天何至于继续安排她们后续的活计。

    “大太太来了!”

    众婆子闻言,如临救星,纷纷恭敬地给大太太让开一条路。

    邢氏笑着来到王夫人跟前。

    众人都眼巴巴的望着两位太太。一位粉面含笑,端庄得体,气质不凡;而另一位,显然上了年纪,还气的满脸赤红,跟个母老虎发威似得。二者谁高谁下,自不必说。

    “我听说她们都被你叫来了,料知你误会了。”邢氏淡淡笑道。

    王夫人以为邢氏要解释为自己开脱,眼色不好的看着她。

    邢氏转而对众婆子道:“你们都散了吧。”

    王夫人当然不愿意舍弃叫邢氏出丑的机会,她必要在这些婆子跟前证明自己的清白:“何必叫他们走,正好就趁她们都在,咱俩把事情掰扯清楚。”

    邢氏笑着扬眉,对于王夫人此举并不觉得意外。“弟妹确定?”

    王夫人眯眼看她,目光肯定,心里却腹诽:这女人到了这步田地,竟然还笑得出来!

    “管家权还在我这。”邢氏干脆道。

    王夫人嗤笑:“你说什么?”

    “管家权还在我这,你刚走,老祖宗便又还给我了。不信你可以问她。本来这事儿我怕伤了弟妹的面子,没有亲口和你说,以为老祖宗会叫人知会你的。倒没料到她老人家没告诉你。”邢氏道。

    王夫人听邢氏这话里透露了两个信息,一是管家权她得而复失;二是老太太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儿忘记告诉她,忽略了她,显然她老人家没那么在乎二房。

    王夫人尴尬之余,突然想到眼皮子底下还有十几个婆子见证她的尴尬。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王夫人恨得咬牙,羞愧的真想找个耗子洞钻进去。

    “都散了吧!”邢氏又吩咐那些婆子,婆子们故意看眼二太太,见她再没有阻拦的意思,方退下。

    ……

    几个婆子出了院儿,便一起找了个僻静好说话的地方嘲笑了一通。

    “她也有今日。”

    “得幸管家权没再她手上,阿弥陀佛!”

    “瞧她那副横样,真真是在咱们跟前被打了脸,笑死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汐然扔的一颗地雷么么哒~~~

    还是有点发烧,急于赶在十二点前码完,头晕晕的,以至于把王善保家的和周瑞家的弄混了,跑来改~~跟大家抱歉,数遍虎摸自己一把,我真的好厉害,竟然可以坚持码粗来六千~(≧▽≦)/~啦啦啦

    第35章时来孕转

    王夫人脑子里嗡嗡的,像是有上千上万只蝇虫在她脑中飞舞一样。王夫人呆傻的看着跟她告辞的邢氏,看着她脸上洋溢着她从来都不曾有过的笑容,她就那么麻木的看着。王夫人眨眨眼,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脑子里除了嗡嗡的鸣叫声她什么都听不见。

    最后,也不知道邢氏笑着和她说了什么,反正她是走了。

    王夫人松口气。

    接着,周瑞家的摆着一副苦瓜脸,发愁的跟王夫人嘟囔什么。王夫人看着她红的发棕的嘴唇上下乱动,仍旧是听不清她说什么。

    周瑞家的说了一大通,费劲了口舌,见王夫人丝毫没反应,这才发觉不对劲儿。她赶忙伸手在王夫人眼前晃了晃,见着王夫人眨眼,周瑞家赶忙搀扶王夫人坐下来歇息。

    “太太,你没事儿吧?”

    王夫人抬起空洞的眼,盯着周瑞家的。

    “太太?”

    王夫人抖了抖唇,要说话,却发觉自己全身脱力,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周瑞家的大呼小叫的喊了一通,忙同丫鬟们一起将王夫人挪至床上,请大夫诊脉。贾母听说而二儿媳出丑了,急急忙忙的赶过来,本欲亲自解释,却见到王氏卧床不起的光景。

    贾母禁不住心里愧疚,老泪纵横,拉着二儿媳掉下几滴泪。

    王夫人被大夫施针之后,稍好些。她艰难地对贾母笑着,“媳妇儿不孝,叫您老人家替我操心。”

    贾母拍拍王夫人的手背,垂泪道:“这事儿是我疏忽了,我跟大儿媳商榷之后,心太烦就去歇着了,反倒把你给忘了。管家的事儿,咱们不争也罢了,左右就是个出力不讨好的活计罢了。你年纪大了,何须操那份儿心,叫她一个人忙活累去。咱们都看开,好不好?”

    事已至此,王夫人多说无益。她总不能把火气撒在贾母头上,令自己在荣府的唯一牢靠也丢失了。

    贾母叹口气,拍拍儿媳妇的手背,又嘱咐了几句,方带人离开。

    路上,贾母想起宝玉那孩子,便顺路去瞧瞧他。如今二房母子俩都病了,着实叫人着急上火。

    贾母怕饶了宝玉的歇息,脚步放轻了。看门的婆子忙过来知会:“可巧了,大太太刚来瞧宝二爷。”

    贾母一惊,倒没想到邢氏会在这时候来。她这是为了什么?是看望宝玉,还是来为难宝玉?贾母心里把不准,沉住气,示意院里的人都别有动静。她叫鸳鸯扶着她,悄悄地去门口,她倒要看看邢氏准备唱哪一出。若是真被她瞧出什么坏门道,可别怪她当场就翻脸不认人。

    邢氏叫人搬了凳子在宝玉床前,她安安稳稳的坐了下来。

    宝玉早醒了,畏畏缩缩的看着邢氏,又气又怕。

    “早就想和你谈谈了,今儿正好我有空,你脑子应该也正好清楚了。”邢氏道。

    宝玉半靠着床头的大靠垫子,低头,似乎很抵触邢氏的话。

    “你母亲病了。”邢氏说道。

    宝玉闻言惊讶的抬起头,似乎是第一次听见这消息,他紧张地问邢夫人:“太太的身子可好?请大夫没有?病了几日了?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儿怎就没人告诉我!”

    “我猜老祖宗担心你知道了,忧虑过剩,以致病上加病,所以才叫人瞒着你的吧。我和她老人家想法不一样,你也不小了。这是你亲娘病了,你该知道的。”

    宝玉看眼邢氏,这就要起身去瞧。

    “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听我把话说完。”邢氏口气淡淡道,不容置疑。

    宝玉吓得缩回被窝里,低着头,又恢复了先前恐惧的状态。

    “你这回到底因为什么病了,你心里清楚得很,该是不用我明说。”

    宝玉偷偷抬眼看邢氏。

    邢氏好似没瞧见宝玉的小动作,依旧目光没有焦距的继续她的谈话。“不管你对人家姑娘存着什么小心思,就凭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可没用。细数你在这个家的吃穿用度,哪一样是你自己能给与自己的?大家一叫你读书,你就烦,你就闹情绪作死。但你有没有想过,养育照顾你这么多您的父母长辈,给与你这么多了,你可曾做一件反哺他们的事儿?”

    宝玉听了邢氏的话头低的更甚。

    “不觉得你因为些无聊的理由,就这样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害病,很可笑么?你母亲病了,也没见你火急火燎成那样。我们的宝二爷,我真想知道你肚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你口里的姊妹请是情,兄妹义是义。而我们这些给你衣食的父母长辈,叫你读书,就成荼毒你了?”

    宝玉抿起嘴,开始噗噗的往下掉眼泪。

    “你也别闹,不管你这病害到什么时候,一见好,我仍旧会把你送回书院去。如今你没能力反抗我,就只能听我们的安排。我倒真指望有一天,你翅膀硬了,高高在上的踹我一脚,向我证明你的能耐。我等着!”邢氏放话挑衅道。

    宝玉倒是个爷们,骨子里有点血性。听邢氏这话,自尊被激发了,不服气地看向她。

    邢氏笑了:“很好。”邢氏起身,转头吩咐袭人去扶着宝玉瞧王夫人。

    袭人惧于邢氏如今的威严,低头老实憨厚的应下。

    邢氏笑看袭人的转变,倒也懒得和一个丫鬟计较。“回头给你家二爷准备行李,再稳两日没事儿了,就叫他回书院。”

    袭人微微惊讶,大概没想到会这样快。心中虽有不舍,但管家太太的吩咐她还是得照做的。

    薛姨妈听说宝玉要走,往姐姐王夫人的院里跑的更勤快了。听了王夫人发牢马蚤之余,薛姨妈跟王夫人委婉的提起宝玉的婚事来。

    “我瞧这孩子渐渐也懂事了些,该是定下来的时候了。”

    王夫人明白她的意思,为难道:“我什么心思你清楚,咱俩可是亲姊妹,我们不亲,跟谁亲去?只是老太太那边还不把准,如今这府里另一房还处处跟我作对。上次她害我在管事婆子们跟前丢大脸,现在我还没缓过来,倒真没什么好心情去想别的。再等等吧,等我稍好些,一定去和老太太说。”

    薛姨妈见她又推,心里有点不高兴;但碍于邢氏病着,也着实心情不顺,她此时此刻也不好挑理去。

    这一日,邢氏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溜达,贾璜之妻又过来给她请安,溜须拍马。

    邢氏笑了笑,叫璜大奶奶于她同坐。“我听说你内侄子在学堂念书?”

    璜大奶奶忙笑道:“托老爷太太的福!”

    “最近我听说这学堂的风气不正,可是这样?”邢氏扬眉问。

    璜大奶奶一愣,摇头道:“哎呀,这事儿我还真不晓得,要不回头我帮太太问问我那不争气的侄子去。他若敢做什么叫我丢脸的事儿,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那倒不用。”邢氏淡淡一笑,转而目光颇具意味的对璜大奶奶道,“不过这做人嘛,识时务者为俊杰。府里家业大,将来少不得帮手。”

    璜大奶奶明白邢氏的意思,迫不及待的巴结:“真恨不得拿把道把我刨开,晾出我这真真赤诚的心给太太瞧瞧。”

    邢氏笑:“那也好,改日领你侄子来见见我,也好叫我瞧一瞧他什么样。”

    黄大奶奶权当是邢氏的恩宠,忙高兴地应下来。

    傍晚,贾赦回来,跟邢氏道:“你可晓得今日我在外头听见什么了,那个薛蟠,他竟然——”

    “断袖。”邢氏淡淡的接话道。她垂目,拿着手中的针线在锦缎上穿来穿去。

    贾赦惊讶的看着邢氏:“你早知道?”

    “也没有。”不过是当要去扬州前,薛姨妈总带着宝钗来这边,邢氏有点嫌烦了,查了查,顺便知道了薛蟠那档子事儿。

    邢氏转即又想到了贾琏,笑着跟贾赦道:“可好些日子没琏哥儿的消息,不知道鼓弄什么。”

    “呵呵呵……”贾赦凤目凛然,嗤笑一声,倒不怎么信贾琏那性子能改邪归正。

    “眼看快到时限了,这几日你叫人看紧他。我怕他狗急跳墙,想出什么歪门邪道的法子挣钱。”邢氏嘱咐道。

    贾赦点点头:“早派人在他身边盯着了,放心,估计他还没那个胆子给他老子扯后腿。他最近总往码头跑,我看他八成是学你了,从扬州倒腾□□呢。”

    邢氏笑:“那他可赔不起。我是借着你的便宜,分文不花就把□□运了回来。前后上手的都是自家人,好管,也听话。他若是雇船雇人运,废银子不说,只怕人家还糊弄他。”

    “叫他自己去闯,结果偷懒嫖女人,如今见你的□□铺子干得好,又学你。可见他有什么本事了!学什么都学得四不像,读书也不行,真是没出息了!”贾赦发愁的叹道。白捡的儿子,果然不便宜!

    “他也就这么大的本事了。”邢氏显然在意料之中,那五千银子她早就做好打水漂的准备了。给的时候虽然会肉疼了些,但若不彻底给贾琏一个教训,堵死了他那张嘴,叫他以后怎可能甘心服管。再有便是大房家业的继承问题,她是没办法将家业交给一个毫无能力的后辈继承。她求得就是要贾琏无话可说。

    贾赦无聊的把茶喝干了,有一下没一下的瞟着邢氏。

    邢氏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贾赦薄唇微微勾起,淡淡的笑起来:“媳妇儿,我觉得咱们应该好好努力!”

    “哦,”邢氏拿起针线,继续绣。

    贾赦感觉自己被忽视了,搬凳子紧贴在邢氏身边坐着,一手托着下巴,欣赏邢氏。

    “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邢氏抬头,鼻尖与贾赦只有三指的距离,忙偏过头去,错开。

    “我被忽视了,离你近点,这样你一抬眼就看得见我。”贾赦调笑道。

    邢氏被逗乐了,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小红端来的羹汤,递给贾赦喝。

    “这是什么?”

    邢氏抖了抖眉,声音四平八稳:“壮阳汤。”

    贾赦:“……”

    贾赦默了好一会儿,乖乖的接下,一饮而尽。直到晚上安歇的时候,贾赦都整个人现在沉郁之中,没说话。

    邢氏钻进被窝里准备安歇,贾赦也默默的跟了过去。二话不说,就伸手要脱掉邢氏的衣服。

    “你干嘛?”

    “媳妇儿,你在怀疑我的能力。经过我慎重思考之后,我决定以后每晚必要向你证明至少两次以上,没有上限。”贾赦认真道。

    “噗,”邢氏伸手点了点贾赦的脑袋,笑道,“一句壮阳汤,就知道你脑袋瞎琢磨什么呢。就是给你补身子的,你别想多了。”

    贾赦诚恳道,“让媳妇儿x福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我只是担心你身子,叫人被你熬些补汤,瞧给你吓得。”邢氏推开意欲对她不轨的贾赦,笑道,“你不觉得你最近次数频了点?你可不是二十岁的青壮,身子平日还是要悉心保养好的。”

    贾赦点头,“听你的,你说的都对。”说罢,贾赦钻进被窝,手还是不老实的扯开了邢氏的亵衣。

    邢氏捂住胸口,瞪眼道:“最近不行!”

    “为什么?”贾赦眨眨眼,眼里烧着两撮小火苗。

    “没有为什么!”邢氏懊恼的瞪他一眼,熄灯睡觉。

    一片漆黑,片刻沉默之后。只听邢氏“啊”的叫声,贾赦又抱住了她……

    次日,贾赦欲求不满的起床,俩眼犹如怨妇一般在邢氏苗条的身子上扫来扫去。

    邢氏拽起贾赦,给他穿衣服。

    “薛家的事儿快有眉目了,你且等两日,我自会叫她们搬出去。”

    贾赦脸色正经起来,担忧的看着邢氏道:“薛家儿子确实太混账,在咱们府住着早晚是个惹事儿的。还有咱府里的子弟,但凡有来往的都要约束约束。如今京城内,提起姓贾的,除了嗤就是笑了。”贾赦意指贾家子弟在京城的名声太差。

    “可不好管,贾家这么多支脉,子弟不算少,细数都是个个混账的,出息的一个没有。你又不是族长,也没有教导他们借口,怎么说?”邢氏道。

    “那倒也是,这事儿还得跟东府的侄子商量。不过,我听说他也不是什么好的,只怕到时候蛇鼠一窝,不听我的。”贾赦嗤笑道。

    邢氏对上贾赦眼睛,建议道:“那还不简单,软的不行来硬的。”既然道理讲不清楚,索性就断了干净。

    贾赦佩服的跟媳妇竖大拇指,这办法好,干脆利落。

    贾赦满意的看着邢氏给自己穿的衣裳,宝青色织锦缎绸衫恰到好处的贴身,照镜子一瞧,当真是潇洒又文雅。

    贾赦稀罕的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笑问:“这真是你做的?”

    “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邢氏似乎也很满意这件衣裳的上身效果。

    俩人吃过饭,贾赦便要去上早朝,依依不舍的跟邢氏告别。

    邢氏奇怪的打量贾赦:“你最近怎么了,格外黏人?”

    “怎不说你忽视我呢?”贾赦吃味道。

    “有么?”

    贾赦二话不说,拉邢氏入怀,也不管在场有多少丫鬟在。

    邢氏红了脸。

    贾赦嘴唇凑到邢氏耳边,消息的吐气道:“你昨晚总说轻点轻点,倒叫我生疑了。”

    “生什么疑?”邢氏心虚的看贾赦一眼。

    贾赦得意的扬起嘴角:“你这月葵水没按时来,今天请个大夫来吧。”

    邢氏谨慎的看着贾赦:“你知道什么了?”

    贾赦扬眉:“你每月什么时候来,我最清楚。这月没按时来,你还心不在焉的,加之昨晚你的表现,是不是有反应了?”贾赦说罢,幸福的笑着看向邢氏的肚子。

    邢氏捶一下贾赦的胸膛:“别看了,还未必准呢。我这年岁,未必能怀上,这两日又忙,就没请大夫瞧,许是葵水延迟了几日,过几天就来呢。”

    贾赦看眼邢氏,笑了笑,招来小红道:“去,请个大夫,现在就请,快点!”

    “老爷快去上朝吧。”邢氏催他道。

    贾赦默了会儿,转头吩咐轿夫:“先把轿子抬到宫门外那条街,在那儿等我。”

    “老爷,你不坐轿子去可不行。”邢氏惊讶道。

    “坐轿子走得慢,来不及。偏朝廷有规矩,几品管要做什么样的轿子去,不能损了朝廷的威严。倒也不怕,等大夫给你诊脉之后,我骑快马到那街边,再换轿子到宫门口,没人发现什么。”贾赦变通道。

    邢氏笑了笑,也不多说了。

    不大会儿,大夫被请来,给邢氏诊脉。

    片刻之后,大夫报大喜给贾赦:“赦老爷大喜,夫人是喜脉。”

    贾赦高兴,当封了金瓜子给了那大夫做赏钱,随即高高兴兴的去见邢氏。

    邢氏第一次怀孕,感觉有点为妙,高兴之余,又有些莫名的紧张担忧。甚至她此刻都不知道自己该表现出什么样的情绪才对。

    贾赦激动地抱住惊慌失措的邢氏,感激的亲媳妇脸蛋一口。“谢谢你!”

    邢氏见到贾赦这副滑稽样,笑出声来,整个人都放松了。

    贾赦去上朝后,贾母得了信儿,特意赶过来看望邢氏。

    大房如果能添个嫡孙,这对贾母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贾母一边嘱咐邢氏每日的吃穿该注意什么,一边叫人搬来许多补身保胎的名贵补品。

    “大媳妇,你如今这年纪怀着孩子,还是少操心为妙,这管家的事儿你看?”贾母想起自己先前的承诺,只好委婉的表达。

    “上回我去扬州那些日子,二丫头把家里管得挺利索的,如今再叫她锻炼一下也未尝不可。再说媳妇儿怀孕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干,偶尔点播她一二也是方便的。”

    贾母看眼邢氏,料定她不会把管家权松口给二房,也就死了心。贾母勉强的点点头,握着邢氏的手道:“你管家,你做主给谁就给谁吧。”

    既然提到迎春,邢氏就接茬继续道:“二丫头也快到定亲的岁数了,我琢磨给她找几个合适的世家子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