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皇子李恪》
第一章梦回唐朝
b市博物馆正在举办“梦回唐朝”大型藏品展,世界各地的唐朝文物集聚于此,规模可谓空前绝后,其中最引人关注的是,不久前考古发现的一口石棺也要参展,这口石棺证实是唐初文物,主人已不可考,但奇怪的是这口石棺怎么也打不开,愈加添了一层神秘色彩。
如此盛大规模的展览当然吸引了不少游客,这些天博物馆中都是人山人海,络绎不绝,可是展览过程还是井然有序,但是今天博物馆外突然想起了一阵警笛声。
“有炸弹?”馆长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与他说话的是市公安局的局长,叫老刘,他的作风一向谨慎,这不由他不信。
“歹徒是直接通知我们警方,说博物馆中安了炸弹,为了安全起见,馆长还是配合我们疏散人群,剩下的就交给我们警方来解决!”局长对此事也有疑问,但他的工作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不久,博物馆暂停了展览,一辆一辆的警车开了进来,很快就把展览大厅控制住了,由于严格封锁消息,游客的疏散不是问题,关键是抢救这些文物,如果真是有炸弹,那后果不堪设想。马上怀疑就得到了证实,勘探人员果然发现了一颗定时炸弹,时间已经不多了,可是暂时没有专业的拆弹专家,警方只能火速向上级求救,馆长这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老刘也只能紧锁双眉,没有任何办法。
“快让我进去——”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突然闯进了警方的封锁线,几名警察赶快拦住了他,老刘过来看看情况,一眼就认出了小伙子,说道:“小李,你怎么会在这?”
“不要多说了,刘局长,里面是不是有炸弹?快让我进去!”小伙子显得很着急,更确切的说是有些兴奋。
老刘一拍后脑勺,哈哈大笑道:“哎呀,忘了这一遭,小李,赶快进去!”有老刘开路,小伙子就进了展览大厅中,老刘只在外面一脸微笑的样子,博物馆的馆长走了过来,有些惴惴的问道:“这小伙子有那个本事吗?”
“放心,放心,在他手上没有响的了炸弹!”老刘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戴上帽子就准备收拾人马班师回府。
老刘说的不错,这个叫小李的小伙子确实不简单,别看他还年轻,他已经是一名超水平的拆弹专家,连老外都对他另眼相看,从军校毕业到现在,他拆过无数炸弹,还从来没有失手过,他刚从国外回来,正好赶上这次展览,所以来凑个热闹,但一看警察那架势,就明白了大概,职业病马上就犯了。
小李喜欢挑战,每次成功拆除一颗炸弹他都有一种满足感,随着经验的日积月累,拆弹越来越变的小儿科,这种满足感就慢慢淡了,不过今天,他又找回了那仲久违的感觉。这颗定时炸弹可能是游客带进来的,就放在这次展览的主角——石棺的下面,爆炸规模估计只会波及这件展览厅,小李算过时间,现在距离爆炸还有10多分钟,他满意的点点头,这么多时间够了,他马上取出工具,这些他平时都是随身携带的。
为了保险起见,博物馆中的文物已经开始一件件的转移出去,小李看着有些不削,这不是对自己的拆弹水平没有信心吗?不过职业精神让他不能大意,也就无心注意周围的情况,他剪断了一根又一根的导线,一切都是意料之中,时间突然加快了,他很坚信,这只是一种迷惑人的伎俩,他还在继续,就差最后几步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还好这次展览的文物多数都不大,在警方的配合下,很快就转移了大部分文物,剩下的就是一些大型的了,包括那口石棺。由于炸弹就放在石棺的嵌缝里,大家都没有敢动石棺,如果万不得已只能放弃,馆长趴在外面嚎啕大哭,心疼不已,大家这时只能在外面等待小李拆弹的结果!这时时间还剩3分钟!小李发现情况不对了,炸弹的导引时间还在继续,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小李明白了,这个炸弹的制造者已经利用了拆弹者的心理,他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一切都是去徒劳,炸弹还会定时爆炸!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渗出,流过脸颊,滴在地上,他一手捧着炸弹,一手拿着钳子,“到底要不要剪这根线?”这是一个生死的抉择。
小李甩了甩一脸的汗水,向外面大叫,让大家赶快撤离,他只想自己来生命一搏!“不管了,拼了!”
警方和工作人员都迅速离场,小李伸出手,随着“咔嚓”一声,他闭上眼睛,等待着命运的安排,这时时间好像停止了,安然,还是安然,小李还没来的急庆幸自己的好运气,突然他感觉一股强烈的气流冲面而来,身体被远远抛了出去,像被撕碎了一样,整个世界安静了!
这一年,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中,有个年轻小伙子!
小李感觉做了一场梦,在梦中,他成了帝王之子,李世民竟然是他的父亲,他还有母亲,有兄弟姐妹,从出生到长大成|人,往事的一幕幕都好像刚经历过一样,有些陌生,但又是那样的真实,像云烟飘散,在脑中留下了淡淡的记忆。
“殿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唤他,小李浑身慢慢有了知觉,不自觉的就想应一声,可是说的是那样的无力。
“我还没有死?没有被炸弹炸死?天啊!”小李心里在翻云覆海,疑问重重,“不对啊,我叫李恪啊,要去拆什么啊?难道是做梦?”
小李的脑中这时缠成一团,一会是上军校时候被教官狠揍,一会是带着一帮随从漂泊在外,一会又是按着一颗炸弹流着汗水,一会又是骑马弯弓搭箭,大雨如泻,天雷阵阵
两种不同的记忆互不相让,都在争夺着小李的思维,小李感觉难受极了,头好像要爆炸一样,他不明白哪个记忆才是他自己的,只能随波逐流,不能自己。
“啊——”小李感觉脑中“轰”的一声,一个记忆告诉他,一颗炸弹在他面前爆炸了,而另一个记忆告诉他,他整日浪荡,惹了天怒,上天派雷神来惩罚他,小李这时脑中反而一片空白,身体的剧烈痛疼让他大叫了出来,随着他就睁开了眼睛。
“殿下,您怎么样?”
小李茫然的睁着眼睛,自己是坐在一张床上,床上锦绣华褥,一点也不陌生,想想也对,这里是自己的家,有什么奇怪,刚才只不过做了个奇怪的梦。
“杨伯,我没事了!”小李回答很自然,一切都是随口而出的,与他说话的杨伯是一个六旬老人。
“我是李恪!”他自言自语道,“不对,我是李蒙啊,难道现在在做梦?”他对着自己的脸就扇了一耳光,打得自己眼冒金星,他感觉了疼,这不是在做梦!
“殿下,不要啊!”杨伯一把抓过小李的手来,制止了他再扇自己耳光。
“杨伯,你放心,我好了!你先出去,我想休息一下!”小李这时脸红红的,心中又是一片乱,他今天终于明白了“庄生晓梦迷蝴蝶”是怎样的情况,他真的不清楚哪个才是真的自己。
杨伯抚摸着小李的手,慢慢放下,老泪纵横道:“谢天谢地,老奴以为殿下——,还好殿下洪福齐天,要不然老奴如何向娘娘交代?”杨伯说着说着就大声哭了出来。
小李的脑中马上浮现出杨伯抱着还是婴儿的自己,然后牵着自己的手蹒跚学步,又是照顾自己这十几年来的衣食住行,眼眶就是一热,再一看杨伯瘦削的身子,有些不忍,道:”杨伯,您年纪这么大了,千万不要太伤神,恪儿真是没事了!”
“诶,老奴就不打搅殿下了,殿下好好休息!”杨伯帮小李盖好被褥,擦了擦眼泪就离开了房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小李心里酸酸的,杨伯比自己的亲人还亲,自己应该有两年没有见父皇和母妃了,平时都是杨伯在照顾自己。
心情一平复,小李就又想起这个简单的问题:“我是李恪吗?”
“李恪,是唐太宗的儿子,最后被唐高宗杀了,这是历史书上写的!”小李浑身一震,突然明白了过来,现在自己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个自己被炸弹炸死,另一个自己被雷劈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穿越到了唐朝,而且与唐朝的李恪融为了一体,这恐怕就是唯一的解释!
小李,不,应该叫李恪,终于松了一口气,穿越这种事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太不可思议了!不过话说回来,二十一世纪的拆弹专家来到大唐朝的六世纪,还不为所欲为称王称霸,那样太对不起自己了!
“小子,你不用死了!”李恪指着自己说道,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第二章齐州都督
这一年是贞观八年,八年前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杀死了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李渊被逼退位,李世民做了皇帝,是为唐太宗,改元贞观。在这八年中,大唐政治清平,风调雨顺,国力大增,更有一帮英雄男儿开疆拓土,贞观四年,李靖,李绩大破突厥,俘颉利可汗,各族君长到长安朝圣,四海咸服,唐太宗号称“天可汗”。
李恪,李世民第三子,封蜀王,任齐州都督,之官已有一年,虽说在李世民的儿子当中此人文武兼备,可是喜好游猎,前些日到城外枫树林中围猎,突然暴雨雷鸣,李恪不幸被雷击中,昏迷数日,最后竟然奇迹般醒转过来,只有李恪自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的李恪已经不是原来的李恪了,他已经融入了一个二十一世纪人的记忆。
李恪遭此大难,可谓身心疲惫,他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天,第二日醒来让杨伯喂了些汤药,这时突然听到正厅方向有喧哗声,李恪打发杨伯出门去看看,杨伯摇头叹息道:“唉,不用猜,定是那宇文呆子,殿下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得安生!”
李恪一细想就知道了大概,这个宇文呆子名叫宇文绪,字仲始,也是名门之后,他现在任齐州都督府长史,总管齐州的大小政务,李恪这个都督只不过是个幌子。宇文绪这人死脑筋,李恪一出城打猎,他就过来规劝,原来的李恪就特别怕他,不过,此人确有相才,齐州的事务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李恪心中对他还是敬重的。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杨伯打开门一看,进来一位青衫文士,二十多岁,相貌俊秀,他叫裴皓,字文纪,李恪平时都唤他文纪先生,他是蜀王的随从属官,李恪到任何地方为官都会带上他,他现在任都督府录事参军事,在李恪的印象里,文纪先生是一位谦谦长者,平时寡言少语,办事却从不出纰漏,此人大才,不知为何屈尊做王府的属官。
“文纪先生,不知宇文大人有何事?”李恪试探着问道,还装起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他实在讨厌那些政务琐事,索性装病糊弄过去,反正那个宇文绪能够全权处理,自己不如落个清净。
裴皓拜了一拜,眼光扫过李恪的脸颊,马上躬身回道:“恭喜殿下大病得愈!”李恪一接触他的眼神就感觉浑身痒痒,脸上不由一红,感觉被看穿了一样,于是他正起身体,算是有了些王子的气派,说道:“多谢先生挂怀,这几日劳烦先生和宇文大人了!宇文大人可是有急事?”
裴皓还是一贯的风格,侍立一旁不急着回答,给人一种成竹在胸的感觉,杨伯这时却发起了牢马蚤:“还有什么急事,宇文呆子就是要让殿下不得安生,殿下不用担心,老奴把他打发走!”说完就要离开,李恪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说道:“不可,不可!”由于一口汤药没有喝尽,忙于说话,竟然呛了一下,然后就是剧烈的咳嗽,吓得杨伯急忙过来抚胸拍背,自责个不停。
宇文绪这个人是死脑筋,他看不惯李恪整日无所事事,可是他做事一向公私分明,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也眼不见为净,很少来找麻烦,今天闹出这么大动静,肯定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李恪不想参与这些琐事,可现在没不能用生病的理由搪塞了,他思索了一会终于做出决定:“杨伯,快为我更衣,我要去见见宇文大人!”说完就要下床起身,杨伯上前伺候,又千般数落宇文呆子,李恪只是无奈的笑了笑,他先让裴皓出去招待,自己随后就到,裴皓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更衣完毕,李恪来到议事大厅,见厅中已有四人,裴皓矩坐在左边上首,右边上首坐着一中年人,三十多岁,着峨冠长袖,留长须美髯,端的是风度翩翩,神采奕奕,这人正是宇文绪,他是武德年间的进士,还在门下省做过官,李世民有个规矩,就是自己下的诏书要经过门下省的审查才能颁布,宇文绪性子太拗,经常与李世民较真,最后被贬到外地来为官,他做李恪的长史实属偶然。左右两边下首还坐着两个大汉,一个叫罗隐,一个叫魏全,他们都是都督府的司马,为裴矩办事,应该是跟着他来的。
宇文绪见到李恪,也不起身施礼,只是没有好气的一拱手道:“殿下安好?”
“仲始,怎可对殿下无礼?”说话的是坐在裴皓下首那人,就是魏全,他本是逢迎之人,没有什么武艺,之所以能够做到军司马,听说是凭着与秘书监魏征大人有亲戚关系,他对面的罗隐可是有真本事,齐州的军马多数由他节制。
“无妨!无妨!”这种事情李恪已经见怪不怪了,何况现在李恪的气度已不比当年,他来到主位坐下,换上一副笑脸道:“小王大病初愈,宇文大人来访,多有怠慢之处,小王实在过意不去!”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宇文绪也没好意思发火,但教训的话语还是没有剩下的:“蜀王殿下,你身为一州都督,整日以游猎为乐,成何体统?陛下将一州百姓的福祉托付于殿下,殿下可对得起陛下的一片苦心?”这种话李恪已经听过千百遍了,李恪就不明白,自己不就是一个幌子都督,无所事事就是自己的工作,游猎就游猎嘛,关百姓屁事,整天唠叨个不停,如果是原来那个李恪,这时已经没有了好脸色,虽然不会当面顶撞,可之后一定会大呼:“宇文老儿欺我!”
李恪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那个魏全马上左顾右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裴皓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罗隐平时与李恪的关系不错,就要为他说话,李恪马上摆摆手止住他,转而站起身来,对宇文绪深深一揖道:“宇文大人教训的是!”
众人都有些意外,不约而同的看向李恪,奇怪这个三殿下什么时候转性了,连宇文绪都愣了一会。
李恪对大家的反应很满意,继续说道:“宇文大人放心,本王过去游猎过度,甚是荒唐,今后一定节制,一定节制!”
宇文绪没想到有这样的回答,一时无话反驳,心里还在奇怪,这个蜀王也算块硬骨头,今天怎么会说软话?
裴皓这时看向李恪的眼神比较怪异,不知怎的,李恪感觉他的眼神像针一样,能够洞穿自己。
李恪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宇文呆子说什么天气干旱,有蝗灾之险,让李恪上奏朝廷预加防备,数月来齐州境内确实是旱情严重,马上要到小麦收获季节,着实让人担心,可是原来的李恪心思都在打猎上,哪里理会这个?
“宇文大人,现在旱情如何?”李恪说话已经尽量的谦恭,没想到宇文老儿理都不理他,李恪这才想起来数日前不是下了一场大雨,今日再问旱情,实在有些弱智。
“前日那场大雨,实在是百姓之大幸,可谓殿下之不幸!”宇文绪说话老带刺,李恪怎么会不明白,宇文呆子是笑话他围猎时候遭遇雷雨天气,最后被雷所击。
李恪深吸一口气,咬牙忍住火气,开玩笑道:“若是如此,本王受些苦处又有何妨,百姓安乐就好!”
宇文绪紧接着回答道:“但愿如此!”
李恪眉头一皱,站起身来,对宇文绪拱手一揖道:“本王突感身体不适,大人还是先回府吧!杨伯,送客!”马上就朝内院走,顺脚还将一个花瓶踢倒,这个宇文绪太没规矩了,这般气谁能受的了。
罗隐和魏全是看李恪出了议事大厅,一时不知所措,裴皓来到宇文绪的身边,说道:“仲始,惹恼了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本官只是实话实说,问心无愧!”宇文绪一点不示弱,就是这样的执拗性子,他做官才不能在一个地方呆长久,政绩当然出不来,可惜了一个相才。
“仲始兄风骨,小弟实在佩服,只是可惜了!”裴皓欲言又止,忽然呵呵笑了起来。
“可惜什么?”
“仲始兄今日为何来此?”
宇文绪猛地一抬头,低声沉吟道:“刚才只为了赌气,竟忘了正事!”他抓住裴皓的衣袖说道:“文纪,看在全州百姓的份上,麻烦你再跑一趟!”
“难咯,不过,今晚小弟想到盈月楼去小酌,仲始兄可赏脸?”
宇文绪忙不迭的答应:“当然,当然,为兄请了!”
裴皓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仲始兄且回去,这事就包在小弟身上!”
宇文绪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这才回去,而裴皓则进了后院,径直向书房走去,他相信李恪就在那里等他。
第三章文纪先生
李恪坐在书房,翻看着这几日宇文绪送来的文书,都督府的规矩就是这样的,长史虽然能总管大小事务,遇到重大决策还是要请示朝廷,只有都督有上奏之权,这恐怕也是李恪唯一的工作。李恪知道宇文绪有要事相商,可实在受不了他那臭脾气,于是看看这些文书来寻找端倪,可惜一无所获。
这时,杨伯送了一盏茶进来,低声说道:“殿下,文纪先生来了!”李恪连忙收拾了一下桌案,起身说道:“快请文纪先生到后花园!”这个裴皓真有意思,自己正有事找他,没想到他送上门来了。裴皓虽然在州上参赞军事,可还是王府的属官,书房里的文书一向由他整理,如果让他看见桌案上一片狼藉,一定小看了自己。
都督府本来是一富商的宅邸,后花园建的很别致,小桥流水,亭台楼榭,应有尽有,远处的假山下还有几个箭靶,李恪也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弓马骑射,平时不是去打猎就是在这里练习箭法,他一手好箭法还是罗隐教出来的,现在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李恪找了个凉亭坐下,杨伯备下茶水就走开了,裴皓还是木头人一样侍立一旁,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说话,如果不问他休想他说什么。李恪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是一年前,他刚从宫里搬出来,住进了蜀王府,而且不久就要到齐州来上任,之前他虽然也做过益州都督和秦州都督,可那都是遥领,这次可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刚出了宫墙就要远离亲人,李恪的心里不好受,于是到骊山去打猎,结果不小心伤了一个读书人,就是裴皓,李恪这人心肠不坏,就把他接到蜀王府来医治,之后他就做了蜀王府的属官,并带他到齐州来上任。
“文纪先生请坐!”李恪笑着说道,显得心情很好,原来的李恪在裴皓面前就没有王子的架子,两人亦师亦友,李恪在齐州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唯有杨伯和裴皓是亲近之人。
裴皓告了一声罪就坐下,没有言语,李恪只好硬着头皮问道:“咳咳,我这几日大病,不知州上可有什么大事?“
“无什大事,只是朝廷指派的黜陟使大人马上就要来齐州,殿下要做好准备!”裴皓这话的意思是,以后要少出去打猎,不要在黜陟使那里留下把柄。
这事李恪知道,李世民为了考察官吏,视察民情,派出十八道黜陟使巡视天下诸道,“使臣所至,如朕亲临”。“文纪先生你就看着办吧,不要让黜陟使大人为难就好!”李恪将这个皮球踢给了裴皓,这也是他往常所为,刚才只是习惯,看来这个李恪还是没摆脱原来那个李恪的影子。
李恪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凭栏望着湛蓝的天空说道:“骤雨初歇,风和日丽,真是好天气啊!”
裴皓不无可惜的感慨道:“殿下说的不错,不过可惜,上天不作美,好天气来的晚了些!”
李恪笑道:“文纪先生多虑了,前日那场大雨已解了旱情,今年的收成纵然不比去年,百姓还不至于挨饿。”
裴皓摇首道:“不,不,今年的收成绝对比去年好!”
“这是为何?”
“殿下初来咋到,当然不了解情况,齐州去年也是大旱,更有蝗虫之灾,还好府库之内钱粮颇多,宇文大人开仓赈灾,百姓这才度过了难关。殿下定是知道义仓的用处,储存丰年的粮食以备荒年,这事绝对大意不得,保不准明年的收成就不好,所以义仓一定要补足!”
裴皓又说道:“朝廷派黜陟使大人巡视天下诸道,殿下可知朝廷的用意?”
“文书上不是很清楚吗?查吏治,访民情!先生有话不妨直说!”李恪这时有些茫然,不知道裴皓东拉西扯了半天要说些什么。
“殿下,自突厥破灭以来,我大唐天子威加四海,唯有吐谷浑对我朝若即若离,一旦有变,朝廷一定会在西边用兵,黜陟使大人恰恰在这秋收之际巡视天下诸道,殿下可知朝廷的用意?”
李恪现在明白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黜陟使定是到各州筹措粮草了,这也难怪,大唐开国以来,为了休养生息,赋税一直很低,朝廷连一场像样的仗都打不起,这才有了“渭水之盟”,打仗这档子事最耗钱粮,大唐蓄势多年才灭了东突厥,也不能再起战事,这才由着吐谷浑放肆多年。关内自五胡以来,民生凋敝,至今还未恢复过来,这筹措粮草的担子就落在关东诸州的肩上,黜陟使大人可不管什么义仓,今年齐州丰收,必然摊派更多的钱粮。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事我一定处理!”李恪爽快的答应下来,他本来就要当一个青天大老爷,自己怎么说还是个王子,黜陟使还是要给个面子的,这种利民利己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李恪又交代几件事情,裴皓一一应诺下来,李恪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禁问道:“先生大才,在王府实在委屈了!”
裴皓一愣神,然后躬身答道:“落第之人,何谈委屈,殿下见笑了!”
“话不能这么说,先生之才,不在科举,在于治国!”当李恪说出“治国”两字的时候,裴皓的身子明显颤了一下,看起来有些慌乱,李恪看在眼里,对这个先生来王府的用意更加好奇,于是加了一把火道:“先生姓裴,与前尚书左仆射裴寂裴大人是何关系?”
裴皓这时又恢复了波澜不禁的神态,恭敬地回道:“是裴皓的族叔!”
“你是河东裴家人!”现在感觉意外的是李恪了,河东裴氏可是名门大族,与洛阳王氏,京兆长孙氏,兰陵萧氏和范阳张氏为天下氏族之首,大唐一半的刺史都是出自这五家,其中只有长孙氏是新兴的氏族,其他四家已有几百年的根基,富贵可想而知,裴皓既然是裴家人,怎么会落魄到科举落地?
裴皓像是看出李恪的疑问,解释道:“不瞒殿下,裴皓是庶出,只能自己自谋出路!”
李恪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在计较,这个裴皓志向不小,看不上祖宗庇荫,不过以他之才,也没有什么奇怪。
两人又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裴皓告辞离开,这时杨伯进来,说罗隐晚上请他到盈月楼去喝酒,李恪一口应承了下来。
第四章映月酒楼
傍晚时分,李恪带着几个随从就往映月楼去,一路上见到城内张灯结彩,繁华似锦,人流熙熙攘攘,一片热闹景象,就是比起长安来也不遑多让,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过年过节,须不知久旱逢甘霖,百姓高兴,也要庆祝一番。
映月楼是历城最大的酒家,之所以取名“映月”,是因为酒楼依水而建,江水映明月,文士雅士就喜在此饮酒赋诗,也别有一番滋味,映月楼的酒更是远近闻名,香气悠久、清洌甘爽,许多酒客来此就是为了一品这里的佳酿。李恪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他让随从在楼下饮酒,轻车熟路,就上楼去,酒楼的老板谄媚的上前献殷勤:“公子,快快有请,罗大爷已经等候多时了!”老板的个头不高,满脸皱纹,目光炯炯,显然是精明人。
映月楼分两层,当然楼上的风景较好,还有个不成名的规矩,楼上只用来招待达官显贵和才子文士,贩夫走卒,粗鄙之人只能在楼下饮酒,酒楼老板打得好算盘,两边都没得罪,还招来了更多的生意。
罗隐很早就来了,已经在楼上预定了一个雅座,可以一览江面上的风光,他见李恪到来,忙上前迎接,酒楼老板屁颠屁颠的在一边奉承着,虽然没有明说,他可能已经知道了李恪的身份。
“让罗大哥久等了!”李恪告罪道,他与罗隐义气相投,平时都是兄弟相称,罗隐还教过他武艺,又多了份师徒之谊。
“不妨事!”罗隐话也不多,待李恪坐下就坐到了对面。
酒楼老板这时满脸谄笑,本来就小的眼睛快眯成了一条线,他让伙计端上来两坛子酒,还没有揭开封泥,一看就知道是陈年佳酿。老板呵呵笑道:“这是小店珍藏了十八年的女儿红,还请公子和罗大爷品尝!”
李恪满意的点了点头,后世的酒与现在的酒差别实在是太大,他的记忆里有后世酒的味道,现在酒的味道已经荡然无存了。当伙计揭开封泥的时候,一股醉人的醇香立即飘散开来,李恪都不禁伸长鼻子闻了闻,周围的酒客更是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老板亲自给李恪斟了一杯,李恪一饮而尽,老板忙不迭的问道:“公子觉得怎样?”这时候罗隐也斟了一杯饮尽,喝了一声采道:“好酒!”
老板听了脸上笑开了花,就等着李恪赞美几句,没想到李恪咂了咂嘴,皱了皱眉道:“香则香矣,可惜太淡!”李恪说的是实话,现在酿酒的工艺还不发达,酒的度数并不高,只相当于后世的啤酒,难怪他会说太淡,李恪也知道自己现在喝酒的品味太高,也不想扫兴,于是安慰了一番老板,接着连饮三杯,老板这才释怀,这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一道炸雷似的声音响道:“老子就想上去又怎的?”不过一会,一个伙计就慌手慌脚的爬上楼来,对老板耳语了几句,老板顿时怒容满面,告了声罪就下楼去了。
李恪心里好奇,于是推开窗户往下看去,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虬髯汉子正拎着一个伙计大声叫喝,已经摔坏了几副桌椅。
“这位大爷,有话好说嘛!”说话的是酒楼老板。
汉子一把推开伙计,来到老板面前,好似泰山压顶一般,吓得老板脸色苍白,倒退了几步,这煞星的气势也忒吓人。
“你是老板?给老子听好了,老子和几个兄弟要到楼上去喝酒,好生伺候着!”老板缩了缩头,尴尬的笑了两声,这才注意到煞星的背后还有七八个大汉,背着家伙,都在摩拳擦掌,一语不合就可能打起来,到这份上,老板放弃了一切抵抗的想法,眯着眼笑道:“大爷消消气,是这样的,楼上已经满了,大爷就在下面将就一下,伙计,快伺候着!”
大汉可不吃这一套,一把拎起老板,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就上楼来了,伙计们哪敢阻拦?
“操你娘的,敢骗老子,活腻了你啊!”楼上这时候还没几个客人,大汉一看火了,把老板举得高高的,就要甩出去,老板吓得汗如雨下,眼睛还不住的往李恪这边喵,罗隐紧了紧手上的拳头,看了一眼李恪,李恪轻轻摇了摇头。
大汉并没有把老板甩出去,可他一放手老板就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结结巴巴的吩咐伙计给大汉收拾桌椅,大汉的一帮手下也陆续上楼,围着一张长桌坐下,他们都满脸横肉,说话粗鲁,就像一群强盗,邻近的一些文人都面显鄙夷之色,他们也只能自命清高一番,哪个也没胆量去惹这煞星。
老板本来以为罗隐会出来搭救,现在只能自认倒霉,好酒好肉的伺候着这些大汉,不敢有丝毫怠慢,李恪没有让罗隐插手此事,是不想惹是生非,再说这些汉子个个身手不凡,罗隐一个人不一定讨到好处。
“老板,这是什么酒,鸟味都没有!”那大汉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大叫,老板哈着腰赔不是,大汉看老板这么配合,也不客气,一脚踩着板凳,向李恪这边努了努嘴道:“那边的酒不错,给老子上两坛!”李恪觉得这大汉还真是识货,这陈年女儿红淡是淡了,可酒香是一流,这大汉肯定是酒鬼,鉴定完毕。
老板的看了看李恪这边,眼珠子一转,对着大汉谄笑道:“不瞒大爷,小店的陈年女儿红只剩下那两坛!大爷不要为难小的啊!”
大汉可不相信老板说的,又是一把拎起,就要发作,这时候李恪端起一杯酒来,大声说道:“这位大哥,若想喝酒,可到我这里喝两杯!”大汉一愣,放开手来,老板屁股结结实实的砸在地板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大汉走了过来,一屁股就坐在李恪的身边,熊掌般的大手就要拍向李恪的肩上,罗隐就要跳起,李恪忙一把按住他,罗隐神情一滞,他不是奇怪李恪的举动,而是因为李恪按住后他竟然站不起来,这一点连李恪自己都没有发觉。
大汉拍了怕李恪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小娃娃,够意思,大爷就不客气了!老板,来大碗!”说完他又想拍罗隐的肩膀,被罗隐躲了过去。
很快伙计就送来了一个大碗,大汉又不爽了:“猪脑袋,再来两个!”
一个伙计没明白“两个”是什么意思,于是上前询问,被大汉踹了一脚,李恪将伙计拉起道:“再来两只大碗!”那个伙计流着泪又送上来两个大碗。
大汉哈哈大笑,抱过酒坛子来,倒满三碗酒,端起一碗一饮而尽,酒水都沾湿了钢针般的胡须,李恪也端过一碗,向大汉致意一下,也一饮而尽,罗隐只是象征性的喝了一小口,他至始至终一副全身戒备的样子。
“疼快!”大汉看李恪一饮而尽,心里畅快,大叫道:“鸟,还是没味!”这话李恪爱听,随手抱起另一个酒坛,又倒满两碗酒,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端起一只碗又一饮而尽,大汉瞪大了眼,马上咧嘴大笑,也喝了底朝天。就这样,李恪和大汉你一碗,我一碗,觥筹交错,推杯过盏,很快就把两坛子酒喝尽了,罗隐在一边看的心惊肉跳,他不明白,这个三殿下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海量了!不要说罗隐,酒楼的伙计和老板,大汉的一帮手下,还有其他酒客看的都呆了,大汉像是能喝酒的,李恪这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咋能这么能喝?
“老板,还有酒吗?”李恪问道,他今天与大汉较上劲了,他前世能千杯不醉,现在好像也能,况且现在酒的度数这么低。
老板反应过来,对着伙计吩咐了几句,马上伙计又端上来两坛陈年女儿红,大汉这时圆睁着大眼,怒视着老板,老板吓得赶紧缩到李恪的背后。
两人又是你一碗我一碗喝尽了一坛,大汉这时候脸上已经通红,打着饱嗝,李恪也感觉肚子涨的要死,酒水快淹到喉咙来了,再喝就是勉强了,不过不能这样认输了,他硬撑着打开最后一个酒坛,准备倒酒,这时候,大汉的一个手下跑过来,小声对大汉说了什么,李恪的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了笑容,果不其然,大汉慢慢站起身来,一把按住李恪的肩膀说道:“小娃娃,大爷喜欢!今天大爷有事,咋们是平手,哈哈!”
李恪没有说话,看着大汉领着一帮兄弟离开了酒楼,这时候罗隐凑过来说道:“殿下真是深藏不漏!”
李恪没有理会他,看大汉走远了,忙把老板叫过来小声道:“我要去方便一下!”
第五章肺腑之言
“神经病,我硬撑什么呢?”一时冲动真是害死人,在大汉走后的个把钟头里,他已经跑了四五趟茅厕,身体都快虚脱了,罗隐看他跑上跑下个不停,只能投来同情的目光,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还是酒楼老板有经验,让伙计炖了一碗鸡汤送上来,问题是李恪现在没胃口喝鸡汤,先把肚中的酒水解决再说吧。
罗隐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道:“殿下,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毕竟李恪大病初愈,身体还没有复原,喝酒伤身,再惹了风寒就遭了。
“没事,你就陪我说说话!”李恪现在只想这么坐着,什么事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