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都不做,他今天是走路来的,就这么走着回去,还不要了自己的小命?酒楼老板不识趣,一个劲在边上拍马屁,李恪被他吵得心里烦躁,三下五除二把他打发走了,这才想起正事来,问道:“罗大哥,你找小弟是不是为了宇文大人的事?”
罗隐点点头道:“正是!殿下也知道仲始的脾气。”
李恪呵呵笑道:“罗大哥多虑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小弟就是知道他的脾气才不与他计较。”
“这就好,还有,罗隐知道殿下无聊,若是有闲暇,可以找罗某喝酒!”罗隐咧嘴笑道,李恪叹了口气道:“知我者唯有罗大哥!”
罗隐这么紧张宇文绪是有原因的,他虽是武官,可最服的人却是宇文绪,想在去年,齐州大旱,宇文绪当机立断,开放义仓,又多方调度,这才避免了饥荒之灾,罗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本来宇文绪顶撞李恪是家常便饭,不过这次情况特殊,李恪大病初愈,心情肯定不好,他就怕李恪因此记恨了宇文绪。
愁绪已解,罗隐心中高兴,又多喝了两杯,李恪就喜欢他那坦荡的性子,若是平时,两人肯定把酒言欢,可惜现在已经不能舍命陪君子了。
“罗隐没看出,殿下真是深藏不漏!”罗隐伸出大拇指道,他现在双眼迷离,看起来已有几分醉意。
李恪汗颜道:“罗大哥不要笑话,若是深藏不漏也不会现在这样!”
“罗隐说的不是这个——”
“哎呀,不好,又来了!”
罗隐茫然的看着李恪急急忙忙的跑下楼去,只是笑了笑,喝了两杯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从茅厕出来,李恪发誓今后一定要制造出度数高的烈酒,这种没味的淡酒喝着实在折腾人,李恪突然眼前一亮,提高酒的度数不就是用蒸馏的办法嘛,这可是在六世纪的大唐朝,自己若是成功了,肯定会大赚一笔,以后这个太平王爷当不成,还不是为了一个富家翁!
“咚!——咚!咚!”已经打三更了,这时候楼上客人已经不多,显得很安静,李恪觉得也该回去了,正要叫醒罗隐,忽然听到隔壁有人说话,声音还很熟悉,不错,是文纪先生的声音。
“殿下也是少年心性,仲始兄可不要往心里去!”原来是裴皓和宇文绪两人,李恪来了兴致,于是轻手轻脚的绕到那个房间,躲在屏风背后偷听两人说话。
“文纪,不瞒你说,为兄是讨厌殿下整日的浪荡,可也是为了殿下好,这次有惊无险,也就罢了,下次若是有什么差池,文纪,你我二人都有责任!”
“呵呵,仲始兄说的是,殿下自醒来后已经有所醒悟,相信以后会有所收敛!”
“但愿如此,还有,事情办的怎样?殿下答应为齐州百姓请愿了吗?”
“放心,殿下也是明事理的人!”
“那就好,害为兄白白担心一场!不过,文纪,有件事为兄不知当问不当问?”
“兄长有话直说!”
“殿下不像是有作为的,以文纪你的才学,为何屈尊做王府的属官?若不嫌弃,兄长可以向家父保举你,你觉得如何?”
李恪心中一颤,宇文绪也问到他的心坎里去了,说实话,王府的属官根本没有前途,更别说他这个庶出王爷,不过这一年多来,李恪已经将裴皓当成自己的左臂右膀,一日也缺不了他,平日里待他又不错,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好一会儿,裴皓才笑道:“令尊官至中书令,兄长为何到齐州来做小小的长史?”
“这不一样——”
“人各有志,焉可思量?”
“好了好了,为兄不说就是!”
李恪听了心里十分感动,裴皓是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值得他如此效忠。宇文绪的父亲是宇文士及,官至中书令,相当于右相,自杜如晦死后,他和房玄龄总理朝政,很受太宗的信任,若有他提拔,裴皓即使是裴家的庶出子弟,也会有大好前途。
裴皓端起一杯酒欣赏来欣赏去,似乎没有在意的问道:“仲始兄,你有没有觉得殿下自醒来后有些不一样了?”李恪听了心里一阵恶寒,裴皓的眼光果然毒辣,已经看出李恪大病前后的变化。
“我倒没觉得!”宇文绪自顾自的喝酒,继续说道,“要说不一样,就是今天服了软,这可不是殿下的作风!”
“呵呵,说的也是,仲始兄得罪了殿下,还能安然的在这里喝酒,确实是殿下往常所为!”
“文纪,你就会胡说!”
李恪心里一松,原来裴皓是在开玩笑,不过他肯定是瞧出一点端倪了,以后自己要倍加小心,千万别露了马脚,他伸长耳朵,再听里面的谈话,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一下,把他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原来是罗隐。
“嘘!”李恪让他不要说话,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宇文绪已经注意到外面的动静,起身过来道:“老板不要打搅我们兄弟喝酒!”李恪这时正好从屏风探出头来,与宇文绪撞了个面对面,鼻子对鼻子,眼对眼,宇文绪的眉毛马上竖了起来,李恪只能一个劲的傻笑,场面说不出的尴尬。
裴皓看到李恪,忙过来施礼,李恪狠狠地瞪了眼罗隐,罗隐无辜的摊了摊手,李恪只好回过头来干笑道:“我与罗大哥在隔壁喝酒,不想文纪先生和宇文大人都在此,真是凑巧!”
宇文绪冷哼了一声,裴皓还是恭敬的请李恪入座,李恪厚着脸皮坐了下来,发现裴皓脸上有些潮红,不知道他是酒喝多了,还是为刚才的一番话难为情,他的话本来就不多,这时候更是无话可说,三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李恪打破了沉默,他斟了一杯酒,双手敬向裴皓道:“李恪在这里谢过先生!”
裴皓显得很平静,他不顾宇文绪诧异的眼神,慢慢接过酒来,双手端起,李恪马上自己也斟了一杯,也双手端起,两人相视良久,几乎同时一饮而尽。李恪心中畅快,又斟了一杯酒举起豪言道:“苍天为证,李恪在此盟誓,终不负先生!”说完就把酒洒在桌案上。
裴皓不由动容,他也斟了一杯酒来,在面前洒了开来,毅然决然的道:“裴皓也再此盟誓,终不负殿下!”
李恪哈哈大笑,道了一声“告辞”就拉着罗隐离开了。
第六章妇人之仁
“嗖‘的一声,长箭飞出,划破长空,不偏不倚,正中靶心,箭尾的羽毛依然在上下颤动着!李恪不敢相信这一箭是他射出的,如此神技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难道是打猎练出来的?他又弯弓搭箭,拉弦近满月,凝聚心神,侧身射去,只听见”啪啦“一声,上一只箭被劈为两半,这一支箭去势不减,竟然穿靶而过!
“好俊的箭法!”远处有人鼓掌喝彩道,李恪定睛一看,原来是裴皓,没想到他也起得这般早。
李恪放下手中弓箭,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文纪先生见笑了,我的箭法还不是罗大哥教的?”李恪说的不错,他是从罗隐那里规规矩矩的学来箭法,不过才短短一年时间,但自此穿越到唐朝之后,李恪的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昨晚的事情就是很好的证明,虽说前世的自己能够千杯不醉,不过现在用的是唐朝李恪的身子,但他感觉与前世无甚区别,现在的身体好像是前世的自己与李恪的完美结合,而且过而甚之!李恪前世虽是拆弹专家,可也是从军校毕业的,身手还是可以,今日李恪发现自己的身手一点也没落下,而且力道大增,真是匪夷所思!
裴皓只是微笑,英俊的面容迎着阳光,显得很是灿烂,李恪心中一动,这文纪先生果然生的俊美,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优雅书卷气质,真的可谓是颜如宋玉貌比潘安,在李恪看来唯有左武卫大将军的公子可与之媲美。每次与裴皓在一起李恪都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他虽然也生的英俊,可是比较像李世民,最好用英武来形容,李恪还听说自己长的与外祖父有几分相像!不过,还好,裴皓已经二十多岁,至少不会和自己抢女人,李恪心里在偷笑!李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问道:“文纪先生,你可有了妻室?”李恪对裴皓的家世知之甚少,昨日才知道他是河东裴家人。
裴皓的脸色顿时煞白,双手不住的颤抖,还紧咬着嘴唇,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煎熬,李恪看情况不对,忙赔礼道:“我也是无心问之,文纪先生可不要见怪!”
裴皓终于平静下来,他躬身一礼道:“殿下多心了,裴皓一生漂泊,哪家的姑娘会看上我?”当裴皓抬起头的时候,李恪分明在他眼中看到愤恨之色,猜想他过去肯定有一段不堪回首的感情遭遇,他既然不想说,自己问来也是无趣。
“再说,大丈夫在世,当建功立业,成万世之名,岂可贪恋女子美色?”裴皓跟在李恪后面神色坚毅道,李恪心里好笑,不过面上不好违拗,随声附和道:“先生说的是,温柔乡即是英雄冢!”
“温柔乡即是英雄冢,殿下之言果然果然精辟!”裴皓由衷的赞叹道,李恪只是一笑了之,没想到裴皓紧接着来了一句:“殿下既然知道这样的道理,就要谨记!”
李恪吃了一惊,没想到裴皓会说到自己,自己贪恋美色吗?现在的李恪才十五岁,连花街柳巷都没去过,贪恋美色从何说起?看到李恪疑惑的眼神,裴皓郑重的说道:“裴某只是让殿下谨记,小心提防!”李恪哈哈一笑道:“我什么都听先生的!不过,现在先生可愿陪我出去走一遭?”
“为何?”
“打猎!”
从早上起来开始,李恪就在想着今天要干些什么,总不能每天喝酒解闷吧!要干些正经事,不如去提高酒的度数,不过那太麻烦了,还是改天吧!当发现自己百步穿杨的神技之后,李恪算明白了,看来打猎对自己最有吸引力,一个人打猎有些无聊,可惜罗隐昨晚大醉,他又有公事,不好去请他,正好这时裴皓自投罗网,裴皓本来不愿,还规劝李恪要节制打猎,李恪哪听得进去,连哄带拽的把他赚走,还美其名曰教他箭术。
李恪两人带着几个随从来到城外的枫树林中,这个枫树林在一座大山的山脚,就在前几日他在这里被雷劈了,路过的地方,依然可见树木被烧焦的痕迹。李恪骑马走在前面,看到此地此景,不由感慨,天地造化,真是玄妙,如果不是前日那次被雷击,他也不会穿越,真是要感谢上苍,给自己一个再世为人的机会。裴皓也是骑马,不情愿的跟在后面,他背了一张弓,不过只能当当摆设,他连弓都拉不开,更别说射箭了。
行了些许路,李恪终于发现百步远处有一只野鹿,他跟了上去,野鹿也发现了危险,一路狂奔就要逃走,李恪放马直追,在马上他张弓搭箭,“嗖”的一箭射出,正中目标,李恪马上带人上前查看,只见那一箭插入了鹿的后腿,那只鹿还没死,已经不能跑了,只能在地上呜咽着打滚。
“殿下真是百发百中!”看到众人都为自己喝彩,李恪心里有些飘飘然,这时他看到一个仆人掏出短刀,一刀砍向野鹿的脖子,李恪抬了抬手想要阻止,话到嘴边硬生生被自己吞了回去。野鹿的脖颈被砍断,立马死绝,李恪看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只想猎到那只鹿,不想杀它的,所以在瞄准的时候他特意避开野鹿身上的要害,可是结果呢,鹿还是死了!难道自己要把它放走,不可能,打猎者有一个世代传下来的规矩,因为鹿是山中的精灵,猎人若是伤了一只鹿,就要杀之,否则就不要再踏进这个树林,因为鹿会报复你的!
仆人们拔出那根箭,把野鹿五花大绑的捆在马背上,野鹿被倒悬着,脖颈中依然汩汩的流着血,李恪有些不忍,但只能叹了一口气,低下眼帘,也算是对这只死去鹿的默哀了,他轻声自言自语道:“不要怪我,这就是追逐你的结果!”
裴皓一蹬马肚子,也跟了上来,他看了看死去的野鹿,有看到李恪没有一点高兴地样子,于是安慰道:“距离这么远,殿下能够射中已经很了不起!殿下不必苦恼!”
李恪苦笑道:“我是故意不射杀它的!”
裴皓疑惑不解,又要追问,李恪已经继续向树林的深处走去。
这个树林中没有什么大的野兽,最容易见到的就是野鹿,一会儿功夫,李恪就猎到了七八只野鹿,还射杀了一只野兔,刚开始每当他射出一箭的时候,他手上都有些犹豫,有时他甚至想故意射偏,原来的李恪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的,不过现在的李恪不同了,前世的记忆很抵制他这样大肆屠杀生灵,不过最后,李恪还是没有放走自己的猎物,我为刀俎人为鱼肉,有何怜悯之心可言?
仆人还在后面收拾猎物,李恪跳下马来,往前走了一段,又是一箭射出,横穿了一只野鹿的脖颈,他也不想去看自己的猎物了,刚才他瞄的很准,那只鹿没有不死的道理,他正转身要走,忽然听到有低低的鹿鸣声,李恪一惊,心里叫道,不会吧,怎么会没死?
李恪奔了过去,拨开草丛,只见一只母鹿躺在地上已经死了,旁边还有一只小鹿,“呦呦”鹿鸣声就是小鹿发出的。小鹿一边舔着母鹿的伤口,一边双蹄拱地,想要钻到母鹿的怀中一般。李恪将小鹿抱起来,抚摸着它柔软的身子,低语道:“你想你的母亲?它已经死了!”小鹿一点也不怕人,蜷缩在李恪怀中,还舔着李恪的双手,弄得他手上满是血迹,李恪皱了皱眉毛,这种感觉他一点也不喜欢,小鹿好像就在指证李恪杀了它母亲一样。
李恪腾出一只手来,从腰间拔出匕首,犹豫了再三,还是朝小鹿的脖子割去,忽然他听到仆人在大叫“殿下”,已经在身后不远处,他慌了一下,匕首掉在地上,李恪摇了摇头,自嘲道:“畜生毕竟是畜生!”说完他蹬下身子,放下小鹿,顺手捡起匕首,拖着死去的母鹿就往仆人的方向去了,小鹿“呦呦”叫着,还要跟着,李恪一脚把它踢翻,快步离开,但小鹿挣扎起来后紧追不舍,李恪只好放下手中的母鹿。
这时裴皓带着仆人们已经过来了,几个仆人上前就要收拾那只母鹿,看到小鹿都吃了一惊。
“不要伤那只小鹿!”李恪淡淡吩咐道,今天他是高高兴兴的来的,现在心头总有一番抹不掉的愁绪,今天打猎的兴致都没了。主人说了仆人们不敢不听,他们只是把母鹿抬走,也不顾小鹿的哀鸣,李恪跨上马催着众人赶快离开,众人都打马快跑,这样很快就没了小鹿的踪影。
裴皓从后面赶上来,凑到李恪身边叹息道:“殿下还是太仁慈了!”
李恪回头道:“仁慈不好吗?”
裴皓摇头道:“成大事者绝不能有妇人之仁!”
李恪摸了摸手上的长弓,轻声说道:“我的弓是用来射杀像老虎一样的猛兽的!”
裴皓还要说话,一个仆人突然说道:“殿下,快看,有人朝这里来了!”
李恪往他们来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骑正向他这边奔来。
第七章泰山大盗
李恪所带的随从原来都是大内侍卫,这时见有人贸然闯进了狩猎区。马上警觉起来,都迅速拔出刀剑将李恪和裴皓围在中间,李恪远远看清了来人相貌,示意大家不要在意,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罗隐,他不在忙自己的公事,到这里来干嘛?
李恪无奈的对裴皓努了努嘴道:“宇文大人真是神通广大,这样都能被他找到!”裴皓只是微笑不语。
罗隐已经近了,“吁——“他滚马下鞍奔到跟前道:“殿下,我有要事要见殿下!”
李恪走了出来,就要责备他帮着宇文绪为难自己,没想到罗隐上前一把拉住他,先开口道:“殿下,快跟我走,有一桩事要你去看看!”李恪觉得蹊跷,原来他不是宇文绪派来的,于是问道:“到底有何事?”
“一两句也说不清楚,殿下去了自然知道!”罗隐已经上马,原地打着圈圈,就等着李恪一道回去,李恪无法,只好回头对裴皓说道:“文纪先生,我先走一步了!”裴皓拱手让道:“殿下请自便!”李恪于是跨上马,丢下裴皓和随从,和罗隐纵马出了树林。
罗隐没有带李恪到都督府,而是来到城西的一所大宅子,大宅子修的很气派,看来是有钱人家的。李恪一进大门就看到宇文绪,心想遭了,被他撞了个正着,说来也奇怪,李恪可是宇文绪的上司,但是一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真是应了一句古话——人善被人欺。
罗隐一拍李恪的肩膀,示意没事,李恪这才放下心来,随着就一拳打在罗隐的肋间,笑骂道:“叫你吓我!”罗隐马上揉着被打过的地方,龇牙咧嘴道:“殿下的拳头真是越来越有力了!”李恪这才想起来现在他的力气已经不比当年,刚才那一拳确实打重了,于是收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拳头道:“下次再吓我再让你吃我的拳头!”
宇文绪正在审问一个老头,浑然没在意李恪的到来,李恪只好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宇文绪这才转过头来,诧异的看向李恪道:“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闲来无事就过来瞧瞧!”李恪自己还不知道怎么会来这里呢,他看向罗隐,有询问之意,罗隐马上上前说道:“是这样的,昨晚罗某和殿下喝酒,可能见过那大盗,所以带殿下过来看看!”李恪马上问道:“什么大盗?”
宇文绪道:“昨晚这里被一伙大盗洗劫一空,还害了这家人的性命!”原来是发生了命案啊,自己昨晚什么时候见到凶手了?李恪就要进屋去看看,宇文绪拦住他道:“殿下,不可!里面是陈尸的地方!”李恪道了声“无妨”就进去了,只见地上横躺着四具尸体,被白布盖着,边上还有一滩一滩的血水,气味难闻,令人作呕,李恪用袖子掩住口鼻,走近了一点,这才看到对面的墙上还写着几个大字,歪歪曲曲的,甚是难看。
“泰山大盗到此一游!”李恪念了一遍,差点笑出声来,这强盗好嚣张啊,还这么搞笑,干了杀人放火的勾当,还到此一游。
宇文绪没有看到李恪脸上的异样,自顾自的说道:“这泰山大盗目无官府,视人命如草芥,着实可恨,但奇怪的是,只有这一家四人被害,大盗倒没有为难下人和一众妇女!”
这就奇怪了,杀人还挑着杀,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李恪出了屋子,摸了摸下巴思索一会道:“这泰山大盗是不是与这家有仇怨?”
宇文绪道:“下官也是这么想的,可一点眉目也查不出来。这一家人姓吴,是远近出名的乡绅,颇多钱财,大盗因财害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时候罗隐将刚才看见的老头带了过来,他就是这里的管家,昨晚从大盗的刀上捡了条活路,他也知道李恪是大官,一下跪倒道:“青天大老爷,我家老爷死的好冤啊!”罗隐呵斥道:“都督要问你话,起来回话!”那管家唯唯诺诺的垂首站在一旁。
“这大盗长的怎生模样?”李恪问道。
“大老爷,大盗不止一人,是八个人,为首的那人就跟巨灵神一样!”
李恪“咦”了一声,心里在数着,不错,昨晚见到的也是八人!李恪看向罗隐,罗隐会意的点了点头,李恪这才十分肯定,昨晚和自己拼酒的那大汉原来是强盗头子,昨晚的命案也是他犯下的。说实话,李恪对那大汉印象不错,纵然是强盗,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放火,这其中必有缘故,于是问道:“你家老爷可与人结怨?”李恪首先到的就是买凶杀人。
“哎呀,没有啊,我家老爷是大善人,怎么会与人结怨?”
宇文绪一脸不信的样子,罗隐更是嗤之以鼻,他凑到李恪身边,耳语了几句,李恪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罗隐说这家人视财如命,是历城出了名的恶霸豪强。这就难怪了,恶霸豪强,被侠盗杀了,这也说的通。
宇文绪让管家退下,问道:“殿下昨晚真见到那群大盗?”
“不错,昨晚他们也都映月楼去喝酒,而且我敢肯定,就是他们!”李恪继续笑道,”他们已经摆明是泰山大盗了,我知道他们的相貌有何用?”
“说的也是!”宇文绪很少与李恪意见一致的,今日还是头一遭。
李恪向罗隐问道:“这泰山大盗是什么来历?”
“他们只是窝在泰山上的一伙盗贼,专门打劫过往的路人,也经常到周围的都府作案!”
“那官府怎么不派兵去剿灭他们?”
罗隐似乎有难言之隐,宇文绪代答道:“本官也想早日剿灭这伙盗贼,可泰山不在齐州境内,所以——”
不错,泰山位于兖州,现任的兖州刺史是长孙琏,是长孙族的人,这人已经干了兖州刺史十多年,是个庸才,难怪泰山大盗可以在他境内猖狂,李恪背手往外走,吩咐罗隐道:“我马上修书一封,速递兖州刺史,罗隐,你点齐人马,随我去会会老朋友!”
第八章两虎相斗
李恪来到泰山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他要亲自会会这一伙强盗,宇文绪当然不许,还拾掇着裴皓一起相劝,出人意料的是裴皓也赞成李恪的决定,罗隐就更不用说了,于是李恪就带着裴皓罗隐两人和几个随从往泰山去了,与罗隐同为司马的魏全则收拾兵马随后就到,宇文绪对这样的安排还不放心,又发八百里加急文书到河南道观察使处,陈说要害,请求协助李恪剿灭山贼。
巍巍泰山,虎踞齐鲁大地,东西走向,连绵数百里,峰峦叠嶂,大气磅礴,不愧为五岳之尊。这时候泰山还不是旅游胜地,山道崎岖陡峭,两边不是悬崖峭壁就是丛林杂草,李恪一行七人费了好大功夫才上了山来,裴皓早累得不行了,他是文弱书生,哪受得这般苦?李恪也不想难为了他,于是大家稍加歇息,他自己来到峭壁边,回望天际,只见白云飘飘,山谷深不见底,远处的群山紧挨着相连,就像小土丘一般,他这时真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难怪孔子会说“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
罗隐来到李恪身后,问道:“殿下,我们此行好像是来看风景的!”
李恪哧哧笑了起来,就在一块大石上躺下,背起双手枕着,懒懒的道:“公事私事两不误,这就是本殿下的作风!”
“那,我们真的要去剿灭山贼吧?”罗隐搓着双手,来到李恪的身边坐下,急不可耐的问道。
“那当然,这伙强盗活着不耐烦了,敢在本殿下的地盘上撒野,传出去多没面子!罗大哥,你放心,等会就让他们见识见识本殿下的手段!”
“不可不可!”裴皓听到两人谈话,忙过来阻止道:“魏司马的兵马还未到,殿下切不可贸然行动!”
李恪点头答应,他也不着急这一会儿,魏全的人马已经到了泰安,不久就可以上山,剿灭山贼是迟早的事。泰安是泰山脚下的一个小镇,李恪之前在这里停留了一日,顺便打听了泰山大盗的情况,听说这伙山贼有数百号人,平日里就在泰山周围的州县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可他们杀的都是贪官污吏地主豪强,从来没有欺负过普通百姓。这些年都要怪兖州刺史无能,山贼逐渐坐大,现在已经尾大不掉,这里又靠近兖州,齐州和济州的交界处,各地官府因此相互推诿责任,已经闹到河南道观察使李道远处。李道远是皇室宗亲,封九江郡王,在宗族里唯有他、李道宗和李孝恭是比较有作为的,李恪这次来齐州上任,就是这个堂叔一路护送的。
现在已经是晌午,李恪顿觉腹中空空,于是他吩咐随从就在原地生起火来,他自己带着罗隐到附近猎几只野味,裴皓不放心,不顾劳累也要跟着,李恪只好一笑了之,也难怪他,这次的行动裴皓一开始就赞成,所以现在显得很谨慎。
李恪进了山腰的一片树林中,凭着他百步穿杨的绝技,不一会儿就猎到了许多飞禽走兽,看看罗隐已经拿不下了,就准备回去,他今天要露一手绝活,李恪前世经常光顾自助烧烤店,他做烧烤的技艺可不一般,裴皓和罗隐有口福了。
李恪就要沿来路返回,突然罗隐拉住他,小声道:“殿下,前面有人!”李恪看了看裴皓,三人默契的都不说话,李恪再侧耳听去,果然听到树林前面有很多人叫喝的声音,李恪不自觉的就寻着声音的方向往前走,裴皓拦住他道:“殿下不可鲁莽!”
“不要紧,我自由分寸!罗大哥,踏破铁鞋无觅处,可找到这群强盗了,罗大哥,走!”
罗隐答应一声,手上的食物也丢了,拔出腰刀紧跟其后,裴皓看拦不住,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李恪穿过树林,走了一段就没了道路,前面就是几块山石,上面长满了野草。李恪让罗隐和裴皓停下,自己小心翼翼的拨开草丛,原来这里的地势较高,如悬崖一般,下面却是一片开阔,好像也是一条山道,李恪探头看出,只见一群大汉正鼓掌吆喝着,声音就是他们发出的。罗隐和裴皓也过来了,看到下面的情况都吓了一跳,这些大汉八成就是泰山大盗,他们各个都是虎背熊腰,拿着兵器,有百十号人,罗隐自知没有能耐把他们全部解决。
李恪在众大汉中寻找着,不多时就找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对罗隐一笑,指着前面道:“看,那不是我们的老朋友?”
“果然是他!”罗隐低声道。
那晚与李恪拼酒的强盗头子果然在其中,他着上身,露出坚实的肌肉,挥舞着一根狼牙棒与另一个汉子缠斗着,那个汉子也是腰膀浑圆,身上穿的一件灰布衫,舞着一杆大刀,与那强盗头子斗了个不分上下。那强盗头子一心打斗,灰衣汉子却时不时的向后张望,李恪这才注意到,在他们打斗的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少年,一身白衣书生打扮,他正轻摇着折扇观看场中战况,他身后还有两个书童。
灰衣汉子虽然勇猛,可李恪觉得他使刀使得很不顺手,再者他又一心二用,终于没有抵挡住强盗头子的攻势,连连后退了数步,强盗头子看到,哈哈大笑,越战越猛,一边观战的强盗都欢呼着喝彩,吆喝声,口哨声不歇于耳。
书生看到情况不对,马上冲着场中喊道:“大哥不要分心,只管对敌!”
“好嘞!”灰衣汉子怒吼一声,挥舞长刀,像猛虎一样扑了上去,强盗头子刚才占了便宜,一时没小心,差点被长刀砍着,还好他往地上一滚才躲了过去,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书生后面的两个书童都掩嘴笑了起来,笑声很清脆。
强盗头子吃了苦头也不敢大意,他举起狼牙棒,冲过去直接向灰衣汉子砸去,灰衣汉子举刀格挡,“当啷”一声,两人的兵器同时脱手,两人都诧异的看向对方,反应过来,也不拾起兵器就上前缠斗,刚开始,两人还是手把手头顶着头作摔跤的模样,不过一会儿,灰衣大汉摔倒,两人就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老大小心啊!”一个强盗叫道,原来灰衣大汉和强盗头子在地上已经滚到山道边上,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滚下山去。
灰衣大汉不情愿的松开手,强盗头子一愣神,转而大笑道:“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也是平手!”李恪听了这话,心里好笑,这人怎么老喜欢平手,当日与自己喝酒是的,今日打架也是的。
灰衣大汉没有说话,神色深沉,这时候那个书生走了过来,帮灰衣大汉弹去身上的灰尘,然后对强盗头子一揖道:“我们可以走了么?”
“当然,兄弟们,让开路来!”强盗头子大手一挥,一帮堵在山道上的强盗就让开路来,书生告了一声谢谢就要离开,灰衣大汉捡起长刀,和两个书童跟在后面。
李恪打一开始见到这书生就感觉有些面熟,但距离太远,看不清容貌,也想不起来,待书生走近了,李恪看到他俊美的面容,才猛地想了起来。
“原来是他!”
第九章怀瑾公子
这少年生的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风神俊秀,仪度翩翩,这般美男子,当今世上,除了裴皓和他,再找不出第三人,不错,他就是左武卫大将军秦琼的公子,名叫秦怀瑾。
要说这秦琼,可是跟随李世民打天下的骁将,长得威武粗犷,勇猛彪悍,后世人将他和尉迟恭当做门神,可见他的形象怎样,让人意外的是,他生了一个书生气十足的儿子,秦怀瑾长大后更是成为誉满长安的美男子,连李世民都听说了,还要把长乐郡公主嫁给他,最后因为年龄的差距作罢了。
像秦怀瑾这样的公子哥,李恪在长安的时候都有结交,在他的印象里,秦怀瑾除了长相俊俏以外,就是喜好声色,与太子李承乾如出一辙,也难怪,秦怀瑾比李恪长几岁,正是弱冠年纪,这样风流人物,又值大好年华,当然免不了风月之事,也因为此,秦琼也不少责罚他。
就说这时候,李恪认出这书生就是秦怀瑾,心里疑惑,他一个公子哥,不呆在长安,来泰山干什么。李恪没注意到的是,罗隐看到秦怀瑾的容貌后,脸上有些异样,身子都紧绷了起来,就好像马上要冲下去。
秦怀瑾悠闲的轻摇折扇,从群盗身边经过,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连李恪都佩服他的镇定,两个小书童畏畏缩缩的紧跟其后,生怕落在强盗手里,灰衣大汉走在最后,一手紧握钢刀,一手捡起地上的包袱。李恪本以为事情就这样了了,没想到那强盗头子突然上前一步,拦住灰衣汉子道:“兄弟,行李留下!”
灰衣汉子冷冷看了一眼强盗头子,然后毋自将包袱扛在肩上。
“呵呵,兄弟不晓道上的规矩,人可以走,东西一定要留下,要不然会坏了泰山大盗的名头!”强盗头子龇牙咧嘴的笑道,看起来没有一点恶意,倒像是与灰衣汉子商量一番的样子。
“就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群盗纷纷起哄,又向中间围拢了过来。
秦怀瑾看又走不成了,回转身来,收起折扇,对着强盗头子一抱拳道:“我们兄弟一行要去齐州,不能没有行李,大王就行个方便?”
强盗头子挠了挠蓬乱的脑袋,嘿嘿两声,负手来到灰衣汉子身边,亲昵的勾肩搭背道:“兄弟,不耐嘛,怎么称呼?”
“秦用!”
“原来他就是秦用!”李恪在心里叫道,秦用是秦琼的义子,擅长使大锤,猛不可言,当年北征突厥的时候,他是晋阳玄甲军的先锋官,他带领玄甲军杀进了突厥的中军大帐,这才抓住了颉利可汗,李世民龙颜大悦,还封了他一个子爵。
强盗头子哈哈大笑道:“好!俺老张交你这个朋友!人可以走,至于行李嘛,银两可以带走,其他的留下!“
“如果不留呢?”秦用冷冷的道,一扭身就要挣脱强盗头子的双手,开襟的灰布衫都被掀扯开来,露出黑黝黝的肩膀,与强盗头子有的一拼。
秦怀瑾忙过来一把拉住他道:“大哥,不可鲁莽!”
强盗头子一愣神,语气有些强硬的道:“俺老张已经给足了面子,兄弟不要不失抬举!”
“那我们再打一场!”秦用横刀指向强盗头子,一点也不示弱,李恪真为他捏了一把汗,刚才已经打过了,秦用在强盗头子手上根本捡不到便宜,何况周围还有那么多强盗。
场面顿时僵持了下来,突然,李恪听到后面远远有人叫唤的声音,似乎在叫着什么“少爷”,李恪心里咯噔一下,心说:“遭了!”
“不好,是殿下的随从!”裴皓对李恪小声道。
肯定是随从看到李恪久久没有回去,出来寻找了,但现在这里一帮强盗,如果被他们抓着那一切都完了。
秦怀瑾和强盗头子显然都听到了声音,秦怀瑾茫然的看了看秦用,没有说话,强盗头子退开身来,对左右指手画脚了一番,马上十几个强盗就绕过悬崖上山去,就是往声音的方向去了。
李恪眉头紧皱,身子动了动,就要起身,裴皓按住他低语道:“殿下,我们静观其变!”罗隐身子也松弛下来,往李恪的方向靠了靠,如果有危险,他第一个就要护着李恪走的。
随从叫唤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他们没穿过树林,只是沿着下山的山道寻找,不久就出现在强盗们所在的山道上。李恪看清了,他这次带了四个随从,这里只有三人,肯定还有一人留守。随从们一出现,先前走的十多个强盗马上现身,堵住了随从们的退路,强盗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