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时,刚好周天遥来访,这才耽搁了与四人会合的时间。而王贵在山头远远望见我和阿呆两人骑两匹好马进村,当下就打起了马的主意,这才引发了刚才那一番打斗。
“二哥打算去磁州吗?刚好我们也是去那里的,现在的磁州守将是老将宗泽。不如我们结伴同行吧!”我兴致勃勃地提出建议——最好是马上就走,甩开那个周天遥。
“哦,磁州新任守将是宗泽吗?那正好,我跟他同朝为官多年,相交莫逆,不如我修书一封,替你们引荐一下。”周侗笑眯眯地说道。
“年青人这么热心为国,我周天遥虽是个半百的老头,今天也要去走一趟磁州了!”周天遥好象完全不知道我的心意,居然提出要一路同行?!
于是,本来只有我和阿呆两个,一下子加了六个,变成八个人浩浩荡荡开赴磁州了?!
我是有苦难言,只得哭丧着脸气呼呼地瞪着周天遥——你要去就去,可千万不要给我玩什么猫腻啊!
————
周侗(约1040年—1119年),北宋末年、南宋初年的一位武术大师,人称“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1]在《说岳全传》中说他是南宋将领岳飞的武术师傅。在他收岳飞之前,还有几个徒弟是《水浒传》中的人物:大徒弟是梁山泊的第二把交椅“玉麒麟”卢俊义、二徒弟是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八十万禁军教头是从前周侗的职务,传给了林冲)、三徒弟是射死晁盖的曾头市教头史文恭,另外还有说法说“行者”武松是周侗的不记名弟子。
第三卷战乱篇第十六章落日孤城闭
在千山层层叠嶂中,万里茫茫雪原里,远远的矗立着一坐孤城。霜风隐隐送来幽怨的胡笳声。暮霭沉沉,落日的余辉给那坐寂寞的城池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于苍凉中呈现出庄严,于孤独里显示着肃穆。
我静静地示意阿呆按马停驻,默默仰望着这座古老的城池:磁州——它地处晋、冀、鲁、豫四省通衢,西部为太行山余脉,东部是平原。是通往北方边塞的要冲,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爱国一词之于我,其实原本只是一个非常抽象的概念。我从来也不曾想象有一天,我会为了它献上我的青春和热血!
进了城,见到宗泽,递上周侗的信,岳二哥与汤怀他们很快便被分发到营地去参加集训。而我的地位就明显出现了尴尬——我一介布衣,既非客卿,又非幕僚。武不能打,文不能谋。看在赵构的面子上,他还不能赶我走……、眼见他显出为难之色,我主动提出住到客栈里去,才算是为他解决了一个难题。
唉!怪不得人说“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有一天我会来到古代,亲历战争,那些个兵书啊什么的,再无味也会去读上几本——最不济,也要到那些军事网站上去泡个几天几夜,多少能出点主意啊!就算是从嘴里蹦出几句军事术语,震慑一下这群古人也是好的啊!总好过现在的茫无头绪,让人嫌——真不知道当初我怎么会头脑发热,坚决要跑到战场上来?!
现在唯一知道的消息就是十月份,金军东路元帅领兵自平州攻燕山府,宋易州守将韩民毅开城降敌,完颜宗望(斡离不)一路势如破竹,率领金军直奔密云和古北口,燕山府已是岌岌可危——等我们赶到,只怕燕山早已陷入金军之手。
我萦萦孑立于窗前,虽忧心如焚,却束手无策。唯有借不停地徘徊来排遣我心中的焦虑。
“叶公子,我能进去吗?”门外传来周天遥试探的问询。
我白了他一眼“你不是已经进来了吗?”
“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们家少爷?!”周天遥倒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而来——我就知道他巴巴地跟我来磁州,才没那么好心!我还在纳闷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憋不住呢?!
“我哪有躲他?”我淡淡地否认“国家危难之时,难道我们不应该挺身而出,以献微薄之力吗?!”
“好,就算你不是在躲他。”周天遥忍耐地看了我一眼“那你总得解释一下为什么要不辞而别,还有你到底留下了一封什么信给少爷,以至令少爷几乎要发狂?!”
我的心刹时抽痛了起来——听到怀远被我刻意留下的信折磨,为什么我一点预期的开心都没有?反而陷入了比之前更深的痛楚?!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对怀远做了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我用那么绝决的方式,给他留下了一生都不能解开的迷团,在他的心里插上了一根永远都无法拔除的利刺。
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的不专情?我对他不也是做不到完全的无欲无求,无怨无悔?!我希望得到怀远的感情,我要求他对我专一,我怨恨他对我不忠,我后悔对他倾心……!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怨去悔?!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通知少爷,让他来这里,你愿意跟他当面说清楚一切吗?”周天遥小心地试探着我。
“不,不要!”我惊跳起来,下意识地探头向外张望,一脸惊慌“如果你敢去通风报信,我保证下次一定消失得更彻底,让任何人都找不到我!说不定,我干脆跑到金国去,把自己嫁给一个蛮夷!”
见我反应这么激烈,周天遥语重心长地说“叶姑娘,我知道,你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可是,少爷是无辜的啊!他对你可是一片痴情啊!我想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你最少也欠少爷一个解释!如果你不想当面跟少爷讲,也许你不嫌弃让老奴来当这个传话的人?!”
我的确是欠怀远一个解释,不过误会却是没有的!——忆起那让我伤心欲绝的一幕,我咬紧了牙,不让泪水在周天遥的眼前掉落“没有误会,也不必解释。你就告诉他,当作他的人生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我这个人吧!”
“你!我想不到你是这么顽固又不讲理的人!我真是错看你了!亏我还一直站在你这一边!”周天遥气得发抖,转身拂袖而去。
我倔强地挺立着,不动如山,强忍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为什么要追来迫使我去回忆那些不愉快的往事?!难道我连想要忘记过去都是奢求吗?!
一条手帕默默地递到我的面前,是阿呆。他什么时候来的?他都听到了吧?!——他不肯下到军营去,一定要跟在我的身边。宗泽因为他是康王拔给我的侍卫又是个哑巴,也就没有强求。
环境对于人性的重要影响,在阿呆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当初在康王府时,除了长相奇特和身手不凡,他几乎就是一缕终日生活在幽暗角落里的孤魂,谁也不会注意到他。可是,自从出了王府,他就象一块深埋在泥沙里的宝石,擦去了尘土,竟然日渐闪现出耀眼的光芒。在他身上就象有一种魔力散发出来,让人彻底忽视他容颜的丑陋和身体的残疾,不由自主被他吸引。汤怀他们成天围在他身边向他讨教,而他通常不予以理会,缠急了也只是随手指点一番,便叫他们惊喜连连——我常常会怀疑,他以前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阿呆,我好累,可不可以借你的肩膀用一下?!”我喃喃的低语,不等他表态,便轻轻地靠在了他宽阔的肩膀上。感觉到他全身的僵硬,我轻叹一声——看来我是强人所难了!还是离开好了。阿呆却伸手揽住了我的肩,将我按在了他的胸膛上。
“阿呆,你有没有试过非常非常喜欢一个人?”我泪眼迷蒙,痴痴低语“你有没有试过那种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欺骗和背叛的感觉?”
阿呆将我转了过去,扶住我双肩,凝视着我的双眼里写着明明白白的心疼,和许许多多的疑问。
我知道阿呆早已发现我其实是个女孩子。两人共乘一骑的这四天,他有太多的机会接触我的身体。可是,不管是在我疲倦地靠着他胸膛入睡时,还是在马儿跳跃跨过溪涧时,他的手始终只摆放在我的腰际,从来也没有借机袭击我腰以上的部位。
对于他这份无言的尊重,以及坦荡的君子风度,我暗自感激,也慢慢地解除了对他的心防。开始愿意对他诉说一些心事了——这些话憋在我心里那么久,一直也没有机会倾吐。现在,阿呆是一个最好的听众,而最重要的是——不管他听说了什么,永远也不会泄露半个字出去。
“阿呆,”面对他充满鼓励的眼神,我沉默了半晌,开始低低地向他诉说“我做错了吗?我只是不小心喜欢上了一个不属于我的人。我太贪心,想要得到他全部的爱,却忘了他原本就是别人的!我太胆小,甚至不敢去问他到底是不是爱我?!我又太懦弱,所以当有一天突然发现他背叛并且欺骗了我时,只能选择逃避现实,一走了之。我还很残忍,不希望他从此忘记我,所以故意留给他一个不解的迷题……!”
阿呆握住我双肩的手变得非常用力,大到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可我却选择了一声不吭——如果可以,我希望用肉体的痛来冲淡我内心的苦“我原本以为,只有狠狠地伤害了他,我才会获得平静。最少,我的痛楚会减轻。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我透过泪水凝视阿呆,想要从他脸上得到答案“阿呆,你告诉我,为什么当我知道他真的受到了伤害,自己的心会那么痛呢?!”
阿呆默然无语,只静静地凝视着我,眼睛里交错闪现的是非常复杂的光芒——阿呆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痛苦,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故事牵动了他的伤心往事?!
“对不起,阿呆。”我急切地向他道歉“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是不是令你想起不愉快的往事了?!”——我好象又犯了一个错误:只顾向他倾倒自己的心理垃圾,没有考虑到阿呆的心理承受能力——他,也有自己的伤心史吧?说不定比我惨得多。最要命的是,他有苦难言!
“对不起什么?姓叶的小子你仗着有康王给你撑腰,又在欺侮阿呆了吧?告诉你!阿呆老大可不是侍候你的!”冷不妨汤怀从阿呆后面钻了出来,噼哩啪啦说了一堆,然后挥拳在我眼前晃悠了几下,怒视着我“下回再欺侮我们阿呆老大,看我饶不饶你?!”
“喂!好歹我也是岳二哥的兄弟!怎么也比你大上一岁,哪有你这么跟哥哥说话的?!”我也大声吼回去——真气人!不就是会划拉两下吗?怎么同样是人,阿呆就成了大哥大,我就只配让他们“姓叶的小子”呼来喝去的?!
“走,走,走!别理他,阿呆老大,你快点教我几招,我就不信我还真打不过周俊那小胖敦了!”汤怀不由分说推着阿呆就出了大门。根本完全对我的愤怒采取视而不见的嚣张态度!
不理就不理,有什么了不起?切!我还不稀罕呢!——我一个人对着空气挥拳泄愤……
第三卷战乱篇第十七章江北雪漫漫
汤怀不带我,难道我自己不会找上门去?!反正我来了几天,也没到校场去看过他们练兵的情形。想来成千上万个身高一米八零以上的帅哥整齐划一的操练,怎么着也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吧?!
好容易找到校场,我不由得傻了眼——眼前这稀稀拉拉几十个高矮胖瘦不一,嘻嘻哈哈随便挥动一下手脚就当是操练的老弱病残就是王安口里吹嘘的身高必在“五尺八寸”之上,身强体健的禁军?!这也太扯了吧?你看最边上那个老头,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超过五十岁了!——不管他的长相多显老态!
从校场最左角不时传来一阵喝彩声,我循声找了过去——可不是汤怀、张显、周俊、王贵他们几个爱现的家伙在那里表演他们的肌肉?!旁边早围了一群好事之徒在呐喊助威——二哥岳飞站在一旁面带笑容地看着他们捉对扭打在一起。
阿呆一眼就瞄到我,远远就冲我皱起了眉头,示意我不要过去。我假装看不懂他的意思,依然走过去,站在二哥身边——不就几个没穿上衣的肌肉男吗?夏天海边浴场看到不想看,每一个都比他们穿得少,有什么好稀奇的?!
“三弟,你来了?”岳飞对于我的到来,显然很高兴。
“二哥,你怎么不去参加一个呢?你要是出手,他们全都得靠边。”我淡笑着回他。突然瞄到汤怀睁圆了双眼,使出吃奶的劲想要把周俊扳到在地,想起他对我的蔑视,忍不住大叫起来“周俊,加油!对了,扭他的脖子!揍他!”
可是,周俊身手虽然明显比张怀灵巧得多,可惜个子上吃了点亏,比人高马大的汤怀力气上明显要小得多。所以总会在关键时刻让汤怀逃脱被打倒在地的命运。
岳飞见我力挺周俊,忍笑打趣“看来三弟跟汤怀积怨颇深哪!要不要为兄摆一桌酒,让两位贤弟握手言和啊?!”
“二哥说笑了,我哪有对汤怀有成见?是他看我不顺眼好不好?!”我有些不好意思,对他吐了下舌头。转头假意去看旁边兵器架上的兵器——呃,阿呆好象不高兴?我丢给他一个微笑,他神色渐渐平和下来,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我的身边。
“阿呆,这就是上阵杀敌时用的兵器?!”我摸摸这样,又摸摸那件,觉得好新鲜——这就是古代的兵器啊?刀、枪、剑、戟、棍……还真是五花八门,好多都不认识。
“三弟是读书人,对这些可能不太了解。”岳飞微笑着走过来,指给我看那些武器,仔细地介绍着每一种武器的名称和长处。
“二哥,怎么校场里才这么一点人?其他人呢?都到哪里去了?!”我终于憋不住,指着操场里少得可怜的士兵,向岳飞问出了心里的疑惑“还有,不是说我朝选禁军要求要五尺八寸以上吗?这是怎么回事啊?!”
岳飞长叹一声,刚才为我解说各种兵器时的神彩飞扬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抑郁“三弟有所不知。我朝采的是募军制,招募对象多为灾荒饥民,也不乏盗贼罪犯,即所谓”除盗恤饥“,一旦应募终身为伍,所以老弱颇多。刚才你所说的选兵规制,是募兵初期的规定。后来因兵源不足已逐年下降,到了现在已降到了五尺二寸了(一米六零左右)。”
“我朝军队,兵员本已不足,况老弱充斥,又长期由j宦童贯,佞幸高俅把持军政,他们自恃昵幸,无所忌惮,侵夺军营,以广私宅,多占禁军,以充护卫。导至全废教阅,将领贪财赎货,私役士兵,克扣军晌,到现在边关告急,竟成将不知兵,无一可用之局面。真真是可悲,可叹哪!”(注)说到这里,岳飞满脸愤慨,忧心如焚。
唉!看岳飞这么不开心,我真后悔多嘴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正懊恼之时,那边却“轰”地一声,传来一阵喧哗——原来周俊已成功将汤怀打翻在地,正得意洋洋地在那里炫耀着。
“啊,快点看,汤怀那个笨蛋,又打输了啦!”我急忙故意欢喜地大叫起来,以转移岳飞的注意力,摆脱沉痛的心情。
“阿呆老大!你刚才教的那招不管用!怎么我反而比以前输的更快?!”汤怀气呼呼地走过来,满心的疑惑——阿呆斜睨他一眼,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呵呵,老大就是老大,偏偏你就那么不识趣,还要加个”阿呆“在前面。老大肯教你才有鬼!”王贵凉凉地插了一句。
“阿呆老大和老大有什么不同?”汤怀不服气地顶了回去“再说我要是不加阿呆两个字,那怎么分得清是喊的岳飞老大还是阿呆老大?!”
“行了,行了!都是自家兄弟,谁输了有什么打紧?”张显左手勾住汤怀,右手搂着周俊,俊美的脸上挂着慵懒的微笑,真是帅得一塌糊涂!把我看呆了——哎!到北宋最大的收获好象就是可以与众多美男近距离的接触了!
冷不防阿呆板着脸,拖了我就往校场外走——好象生气了哦?不过,我真的搞不懂,这个老好人,他到底在气什么?
“二哥,我下次再来看你们出操!”我只来得及丢下这么一句,就在大家的轰笑声里,几乎是被阿呆拎出了校场——搞什么?很没面子的!
“阿呆!你这样很不讲理!我都没看够!”我好容易才挣扎着从他的魔爪里逃脱出来,立刻很严肃地跟他申明“下次不可以这样了!我很生气!”——可是,回答我的只有阿呆永远的沉默!哎!他不会说话,沟通起来真的是很不方便耶!
没办法,我只得耷拉着脑袋,往客栈走去——唉!无聊!
眼见我气鼓着腮帮不肯说话,阿呆突然抓住我的手,把我往城外拉“做什么啊?快关城门了,小心等下被关在外面进不来!”话是这么说,可我的语气却一点也不强烈,甚至还有几分窃喜——呵呵,终于不必闷在房里一个人数着沙漏里的沙子了!
阿呆带着我上了离城不远的一坐高山。立于山头,俯视山下,是一望无际的雪域平川,在一大片茫茫雪原中,远远有一坐高山突兀的拨地而起,山势雄奇,壁立千仞,隐隐可见山腰两颗巨石,其形如鼓。两条玉龙在夕阳的掩映下闪着银色的光茫。
抬首望向身边,满山银装素裹,树叶被冰雪凝成一片片玲珑剔透的水晶,在冬阳的折射下发出炫目的光晕。呀!还真有一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气势呢!
我不由玩心大起,顺手折了一根树枝,走到一块石壁旁,挥“笔”写下“叶晴到此一游”几个大字,自己左右端详一番,乐得哈哈大笑。转头去瞧阿呆,他双目莹莹,含笑凝视着我——让我不禁心中一动,这副神态,还真有点熟悉呢?!居然跟某人有些些神似?!
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个诡异的念头甩掉——我真是糊涂了,阿呆怎么可能和怀远神似?两个人的气质,风度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嘛!可是,这个念头一起,终究心里有点不安,我兴致大失,怏怏地伸手去擦那几个字。
阿呆却扣住我的手,不让我擦。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容,伸指在我写的字上仔细地描绘了起来——难道,他想学写字?也对,不能说话,如果学会写字,最起码可以和人家沟通。
“阿呆,你想认字吗?我教你啊!”我放软了声调,轻轻地对阿呆提出建议“你学会写字,最少我以后不用去猜你的心意啊!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写出来了,你说多好?!”——是啊,哑巴是天生,已无可更改,但知识却是可以学习的啊!我怎么那么笨呢?居然一直没有想到要教阿呆念书?!
这不是有现成的黑板嘛!想到就做,我立刻心急地擦掉那几个字——咦!擦不掉了?!定睛一瞧,我的天,刚才阿呆随手那么一描,居然把字深刻入了石壁?!我狂晕!——有力气也不要这么浪费啊!
“这是你的名字。看清楚了,来,你试着写一遍。”叹了口气,我另找块平整的地面,写下了阿呆两个字——害怕他把这两个字也刻在石头上,我下意识地不愿意把我和阿呆这两个名字摆放在一起。
阿呆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听话地举起了他的左手,笨拙地写下了他自己的名字——虽然略有点歪斜,不过,第一次能写得这样好,我已经相当满意了。不,简直是太满意了!看不出来他还蛮聪明的,这样教下去,用不了多久,阿呆就能跟人进行简单的对话了。沟通应该不成问题!
看了看天色,我惊呼“阿呆!要关城门了!咱们快点下山!”——阿呆看上去倒是不怎么着急,他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身上的碎雪屑,笑得心满意足。
完了,已经听到号角声了。城门关掉了啦!“都是你!磨磨蹭蹭地,看!关门了,现在怎么办?!”我气急败坏,冲阿呆吼了起来——这么冷的天,关在城外一夜,准冻成冰棍!
阿呆也不恼,依然挂着可恶的笑容,一路向城楼走去“难不成你会飞?我不信!轻功再怎么高,也不可能飞上六丈多高的城楼吧?”我巴巴地追问——人毕竟不是鸟,这也不是拍电影,要我怎么相信他?!
他不答,却越走越快。——唉!我也糊涂了,他当然不能答!
“等等我啊!”我急急地追了上去——难道他真的会妖术?
随着“哗啦”一声巨响,我突然一脚踩空,身体直直地往下坠。“啊~~!”我放声尖叫了起来——明明看上去是一块平地的,怎么下面会有这么深的一个坑……?!
第三卷战乱篇第十八章相寻梦里路
“啊~~~~!”我惊叫着闭上了双眼——完了,没有马革裹尸牺牲在沙场上,居然会摔死在一个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烂坑里?
蓦地腰间一紧,我已撞到了一具坚硬的身体上——阿呆及时赶到,揽住了我的腰,却止不住下坠的趋势,两个人一起掉入了深坑。
我惊魂未定,抬头望去——天空只剩一个小小的圆形,这个藏在雪下的土坑居然深达七、八丈——好在坑底堆满积雪,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倒也不怎么觉得疼。当然,这也得算上阿呆一份功劳。
怎么这野地里会无缘无故挖了这么深的一个坑?也不象是猎人捕兽用的——坑底没有装任何机关,兽夹之类的东西。倒比较象一口弃而不用的废井。
“阿呆,现在怎么办?你能不能上去?”这下我可真着急了,若阿呆上不去,那在这没有人烟的地方,就算饿也饿死了啊!——这时,我还真希望阿呆有特异功能,会飞天遁地呢!
阿呆微笑着示意我不要着急,呆在坑底不动。他自己拨身而起,一掠上升了两、三丈,伸出手在洞壁轻轻一按,又借力上升了二丈多高。我满心欢喜,照他这样手脚并用,交替上升,很快就会上到地面去。停了约一两分钟,阿呆将手一松,轻松地一跃便下到了坑底。把我背负到他的背上。这次他有了经验,几乎没做停留,只几个起落,两个人便升出了土坑。
“奇怪了,谁那么无聊,在这里挖一个这么深的洞?”我愤愤地嘀咕,用手试了试洞沿的土,已被冰冻得坚硬如铁,不禁咂舌不下——冰雪的力量还真是无穷啊!
阿呆笑而不语,只背了我一径前行“阿呆,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走了一大段路,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在阿呆的背上,于是叫了起来——我有手有脚,干嘛要别人背?!——可惜,他根本不予以理睬。用上那个深坑同样的方法,阿呆带着我“飞”上了六丈高的城墙,让我体验了一回当“空中飞人”的感觉!
回城后,找人一打听,原来一点也不神秘——很久以前,那里本来是城郊的村落,后来因战乱和连年的灾荒,百姓大多流离失所,剩下的也迁移入城。那里便成了废墟。所以那个深坑应该就是当地居民家家都有的用来储藏物品的地窖!倒是我少见多怪了——不过,挖那么深,居然没有水源,的确也是奇事一桩。
北方的夜好象特别的寒冷,尤其在这塞外边城,入夜宵禁之后,绝无人迹,更显得格外的凄清和孤冷。这让生长在南方的我,极不适应。我蜷缩在厚厚的棉被里,在这漫漫冬夜里,碾转不得成眠,特别的想念小白——去年冬天,要不是有小白替我暖脚,都不知道要怎么度过了!可惜……唉!好怀念那段在巫山的生活!
想到小白,又怎么能不想起那令我爱怨交加,心碎神伤的怀远呢?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也因为思念我而碾转反侧,深宵不寐?!还是他已经和如眉双缩双栖,共浴爱河?!
想到怀远,不由又想起了阿呆,想起了他那温柔的笑容,那宽厚结实的后背,想起了我稍早时心里冒出的那个诡异的念头——细思起来,阿呆和怀远在某些气质上还真是有着共同之处呢?同样的拒人千里;同样的对我关爱有加;同样的我行我素;同样拥有一身神鬼莫测的武功……可是,我却怎么也无法把这张满脸麻子,几乎可说是丑陋之极的脸宠跟怀远那张洒脱飘逸,傲岸狷狂的俊朗非凡的脸,两相重叠起来。我甩了甩头,暗暗自嘲——我真是疯了!
第二天早上,顶着一对熊猫眼,我打着呵欠刚走出房门,便遇到了象个门神般挺立在门外的阿呆。我下意识的红了脸,不自在地别过头去,避开了他的视线——疯了,真的疯了!居然会做那么荒唐的梦?!
坐在桌前,我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手里的馒头,心思忍不住飘回到昨夜的那个梦境——当我迷失在在一片浓雾里,不知所措时,怀远和阿呆突然出现,然后他们居然很奇诡地变成了一个人?我居然会那样陶醉在怀远的怀里(或是阿呆?我已无法厘清)——可那轻如蝶翼,甜若蜂蜜的亲吻怎么会那么真实?!真实到令我几乎溺毕其中,不愿醒来?!——那久别重逢的喜悦,居然远远胜过了我对他的怨责?!
有人轻敲桌面,我抬头遇到阿呆充满研判意味的眼神。
“怎么了?”我强作镇定地问他。
阿呆挑一下眉头,示意我看对面——镜中那个晕生两颊,双眸如醉,脸上挂着一抹飘忽的微笑的怀春少女,是我吗?!我吓一跳,急忙正襟危坐,轻咳一声,肃了肃面容“阿呆,我今天要到宗将军府去,商讨紧急军情,你就不要跟去了!”说完,我几乎是用逃的,狼狈地跑了出来——咳!我都胡说了些什么?宗将军又哪里会有什么紧急军情会要跟我商量?!摆明了在说谎嘛!
可既然话已出口,要收也收不回来,只得硬着头皮往宗将军府砥走去了——好在看门的认识我,进门倒也没费多少口舌。
咦!岳二哥也在啊!他和宗将军两人正对着一盘沙子,指手划脚地商讨着什么——我松了口气,放轻了步伐,慢慢走了过去“宗将军,二哥,你们都在啊?!”
“来了?”二哥冲我笑了笑,招了招手“来得正好,我和宗老将军正在商讨磁州附近州县怎么互为倚援之法。三弟不妨也来谈谈你的看法。”——还真是抬举我啊,我能有什么高明的看法?!
宗泽头也没抬,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打过了招呼,依然埋头研究着那堆沙子——有那么好看吗?我好奇地凑了上去。恩,原来这就是电视里常演的那种沙盘地形图啊?!
恩,这坐城应该就是我们脚下的磁州州治所在了,那两道白色的带状物品应该是我昨天在城外高山上看到的两条河——恩,好象是叫什么漳水和滏水了。咦,还有昨天看到的那坐有鼓形巨石的峻岭——啊,原来是鼓山,倒也名副其实。鼓山刚好处在磁州和另一个叫,我瞄了插在那沙堆之上象征那坐城池的的小旗一眼,对了叫滏阳。鼓山刚好横亘在磁州和滏阳中间,使两城隔山相望。
“鼓山山势雄奇陡峭,壁立千仞,一面高插云天,人力不可攀援。若敌军自滏阳而入,我磁州守军必不能及时救援。滏阳城孤,陷入危殆,必将失守,敌军进可攻磁,退可截我通鲁之道。到时我磁州孤立无援,真成一坐孤城了!”宗泽眉头紧锁,喃喃自语。
“既然鼓山不可攀,那就不去攀,咱们从旁边绕过去不就得了?”我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看那山也不是大得那么吓人,绕过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三弟有所不知,这鼓山是太行山余脉,纵向虽只得四、五十里,横向却绵亘数百里,若是大部队绕行,需十数日,必将尽失战机!”岳二哥耐心地向我解说。——难怪他们愁眉不展。
“这有什么难的?”我心中一动,突然想起昨天掉落的那个深坑,再回想起自已看过的《平原游击战》,《地道战》不由轻笑了出来——对啊!既然抗战时八路军能在冀中平原与日军展开地道战,没道理在古代就不能用了吧?
“不知叶公子有什么高见?”宗泽淡淡浅笑——想必他心中正嘀咕着,他这个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都没有良方,我这个||乳|臭未干的书生能有什么办法?!
“既然翻山和绕行都已行不通,飞天更是不可能。”我胸有成竹地微笑“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遁地一招可行了!”
“遁地?”宗泽和岳大哥异口同声问道,疑惑地看向我。
“对,遁地!”我神情自若地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卷成筒形,从容地将它插入鼓山腹地,直达滏阳阵地,抬眼向宗泽微微一笑“如此,不知宗老将军认为可行否?!”
“那能挖多深?要让大队通行,可不是老百姓储存红蓍白菜的地窖,得够深,够广才行!挖下去最多两、三丈,就会有水源了!”宗泽对我的提议哧之以鼻。
“不,三弟此计可行!”岳飞喜不自禁“宗老将军是南人,不知此地地情。当地百姓挖窖,的确时有深达地底八、九数丈的!”——岳飞是相州汤阴人,对冀中地情,可算是知根知底了。他的答复,肯定了我的提议。
“若真依岳贤侄所言,这遁地一法,倒也不妨一试?”宗泽沉吟片刻,随即下了决定“那这件事就交给岳贤侄去调派人手,尽快实施!”
呵呵,我在宗泽重新审视的目光下忍不住志得意满了起来——果然不愧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啊!胆识过人,智慧超群!哇哈哈!!!
第三卷战乱篇第十九章笳鼓渔阳动
刚从宗府回到客栈,就有人来敲我的房门。打开一看,还是阿呆。想到那个梦,一阵心虚后,我突然没来由地上火了,忍不住冲他大叫“怎么又是你啊?能不能让我保留点私人的空间呢?!你没有自己的朋友吗?干嘛老跟着我?!拜托你以后别再跟着我了?ok?!”——一口气吼完,也不管他听没听懂,生不生气,“咣”地一声就把门给摔上了。
从那天起,阿呆果然不再跟在我身后。我松口气之余,却又免不了心生愧疚——可怜的阿呆,大概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状况。不过,他这样成天只跟着我,确实也不是办法。总得有自己的社交圈吧?难不成还能跟我一辈子?!
过了两天轻松惬意的日子,也终于不再做那种奇怪的绮丽的梦。磁州说是军事重地,到底还只是个边陲小镇,当然比不上江宁和汴京的繁华,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条街,我逛了两天也就腻了,只得又往校场跑。
见我来了,远远的汤怀就冲了过来——两天不见,这么想我了吗?我才不信!果然,汤怀一个劲往我身后瞧。
“找什么呢?先申明,我可没带吃的来。”我耸肩调侃他。
“阿呆老大呢?”汤怀一脸的疑惑“这两天你把阿呆老大藏哪里去了?为什么都看不到他?!”
“准是你成天缠着他教你功夫,他怕了你了,躲起来了呗!”我不以为意——那么大个人,又有那么好的一身功夫,会有什么事?!
“不是,这两天我们谁都没有见过他呢。到处找不到。”周俊也挤了过来“还以为你来了,他准会跟来。”——不是吧?难道从那天我骂了他之后,他就一直关在房里没出来过?!
“这个傻瓜!”我低咒一声,掉头就往客栈跑。
“阿呆,开门!快开门!”我用力拍他的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让我进去!我有话跟你说!”
半天,门果然开了一条小缝。我一把推开阿呆,闪身进了门——老天,才两天不见,阿呆怎么这么憔悴了?就为了我骂他几句?!
阿呆闷闷地给我一个背影,不象以前总是笑脸相迎,让我浑身不舒服“阿呆,你生我的气了?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我叹息着给他道歉“那天是我心情不好,不该迁怒于你,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乱发脾气了!”
阿呆还是不理我,我没辙,只得采哀兵政策加撒娇政策——耷拉着脸拉着他的手摇晃,用柔得要滴出水的声音轻轻地说“说真的,这几天你不出现,我还真有点想你了呢!阿呆,我们和好吧?!好不好?!”——这样还不理,他就不是阿呆了!
果然,阿呆默默地瞅着我,眼里有着许多无奈。良久,他终于对我淡淡地笑了——耶!成功!
我立刻从身后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烧鸡一只,双手奉上“阿呆老大!多谢你大人大量,原谅了小女子。这只烧鸡还望笑纳!”
阿呆曲指轻敲了一下我的额头,摇了摇头,脸上的微笑充满了宠溺——为什么我又产生了一种他就是怀远的错觉?
“别这样对着我笑!”我忍不住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我懊恼地看向阿呆——他挑眉疑惑地回看我,等着我给他解释。
“你笑起来的神情,真的跟他很象!”我讷讷地说,眼神不敢跟他对视,飘到窗外,声轻如梦“阿呆,你知道吗?明明你跟怀远长得一点也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