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为我们打下了一个房屋均价两万五千元每平方的新中国的巨大幸福感中,泪流满面。
正感动得无法自拔,忽听南瓜气壮山河的说了句:“我看你这人不错,木头也不错,两个不错的人加在一起就是着实不错。这样,我给你手续费全免,你做木头的男朋友。”
有朋若此,夫复何求,真是让人无语凝噎。
然而,人生的精彩就在于,你以为这次已经凝噎得够登峰造极了,下次却总能轻轻松松就刷新了纪录。正所谓,一噎更有一噎高……
南瓜说完后,何决拧眉思量,修长的手指在光洁的桌面上轻轻敲了几敲,而后毅然决然:“干脆这么着,你免房费,我娶小木,如何?”
我满脸血的看着他们……
尼玛万恶的资本主义啊!尼玛就这样把一棵社会主义的好苗苗给毁了啊!特么的抢男人调戏女人卖身不卖艺生冷不忌荤素不拒什么都敢来啊!特么的究竟有没有人来管管啊!……
南瓜显然没料到有生之年竟会遭遇如此峰回路转的诡谲局面,败下阵来,掩面沉思。
我赶在被活活噎死之前,留了一口气拉着何决绝尘而去。
回到家,打开门,便见两只球一前一后滚了过来。
薛木木四蹄腾空所向披靡,何抱抱则两步一摇三步一滑闷着头奋起直追。
我蹲下搂着木木,何决张开手将抱抱迎入怀中,捏捏它的小耳朵:“儿子,很快就要有自己的房间了,高不高兴?”
萨摩耶摇摇尾巴,蹭蹭他的脸,哼哼唧唧的应了。他便笑着当先入客厅,大模大样往沙发一坐,完全没有身为一个客人所应有的觉悟。
这种反客为主的情形明显给薛木木造成了思维上的混乱,一家之主的王霸之气荡然无存,满脸错愕与我面面相觑。
我叹口气,表示无奈和无辜,然后低眉顺目走进自己的家。
“老大,问你个问题行吗?”
“讲。”
“你在国际刑警的通缉名单里,能排多少号?”
“嗯?”
“我的意思是,举报你能得多少赏金?”
何决先是纳闷,随即了然,斜睨:“好啊小木,居然想出卖我去换钱?”
“金钱面前人人平等,你不是也想靠出卖色相换房子?”
他唇角一弯,将下巴搁在何抱抱毛绒绒的脑袋上,满怀憧憬:“你别说,如果真能成交的话,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我阴恻恻冷哼:“馅饼没有,朽木倒是有一根,要不要?”
“要。”他别过脸看着我,表情跟何抱抱一样纯良:“馅饼到处都有,朽木却独此一根,怎能不要?”
我算了算,半天不到的功夫,何决从言语到动作调戏了我不下六次,绝对属于大概率频发事件。
于是,我略懂了。
这其实就相当于很多国家不管认识不认识不管同性还是异性,动不动就拥抱啊贴面啊接吻啊什么的,只不过是一种类似吃饭睡觉的普通行为而已。
何决已经被资本主义给彻底毒害了,我们社会主义大好青年不跟他一般见识!
我坐何决旁边,薛木木坐我旁边,跟何抱抱用爪子互挠。
“讲正经的,你这几年在德国赚了很多钱么?”
“去掉买房子的,基本也没剩多少了。”
我一惊:“你不是还要开工作室?”
“没办法,计划赶不上变化。房子这块既然超了预算,大不了我就先给别人打工,权当熟悉环境积累人脉。”
“……那你……你还……有病啊……”
我语无伦次,何决却眉开眼笑,导致我更加气急败坏:“我记得你以前是个挺靠谱的人啊,怎么现在变得……”
“变得怎样?”
我憋了半天:“不求上进!”
“哦?”他抱着抱抱看着我,貌似很有兴趣跟我进行一番深入探讨的样子:“我不过是想尽快安定下来,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怎么就不求上进了呢?”
我义正词严:“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你却只顾着糟蹋钱弄什么安乐窝!”
他轻笑:“古语有云,成家立业。家在前,业在后。”
我梗住。
“孰轻孰重孰先孰后,因人而异。我认为,没必要分出个高低不可,二者之间的关系应是相辅相成的。事业和家庭并非不可兼顾,只看你够不够用心,或者,是不是贪心。”
这话,跟刘升当初告诉我的,完全不一样……
“小木……”何决的声音柔和而轻缓,带着某种难以言状的质感:“我会用心,不贪心。用心经营自己的家庭,不贪心永无止境的权势利益。”
我的心跳有些快,下意识抓了几把薛木木的长毛:“没想到你跟老外混了那么久,在这方面居然还挺保守的。”
“其实,很多欧洲人对待婚姻的态度都非常严肃,一旦在神父面前许下了誓言,就绝不会轻易毁诺。”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火急火燎的要买房,原来是迫不及待的找人结婚!”
他无奈叹息:“因为再不抓紧,恐怕就来不及了。”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我就想……”何决将何抱抱举起,点了点它的鼻头:“给儿子找个妈妈。”
“诶?跟我的想法差不多,我一直想给我家木木找个爸爸来着。”
“这样啊……”他将抱抱放在我俩中间的沙发上,跟薛木木挤成一堆,然后半侧了身子,以手支额浅笑吟吟:“你觉不觉得,我们很像一家人?”
尼玛又来了!尼玛第七次了!尼玛想做半日七次郎啊!……
我打定了主意装死,何决却见不得我挺尸:“小木,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我以为,我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
“在示范东西方的文化习惯差异方面,你的确表达得很清楚。”
他茫然。
我只好耐心解释:“比如西方的拉拉小手亲亲小嘴,等同于东方的‘你吃了吗’,纯属打招呼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还没说完,就见何决英气的眉尾一路挑高,大有直插头顶心的趋势,我莫名感到一阵心惊肉跳,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左手抓住我的右手,紧紧握在掌心,声音沉沉,寒气森森:“这样做,没有意义?”
我哆嗦了一下。
“那么这样做,也没意义吗?”
他的眼睛亮得骇人,嘴角却忽地弯起一线奇怪的纹路,同时上半身蓦地逼近,手上使力,将我带得前倾。
电光火石之间。
我看见了何决骤然放大的鼻尖,以及四只乌溜溜的眼珠……
八年生死两茫茫,看不见,全忘光,
一朝重逢,四唇相碰,心肝洼洼凉。
第十一章谁的桃花在飞
()一吻之后,当事双方都很淡定。
何决问:“现在知道我想表达的意思了吗?”
我回答:“知道了。”
“那你的意思呢?”
“我暂时没什么意思。”
他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我的嘴唇:“我亲你的时候,你并不抗拒。”
我在通体酥痒的感觉中保持着参加毕业答辩的庄严以及应变速度:“吓傻了。”
“你是有回应的。”
“饥渴太久了。”
何决终于无奈,捏了捏眉心,然后静静地看着我:“这些年,我们各自都经历了许多,早已不复当初的懵懂青涩。今时今日的我,知道自己想过什么生活想爱什么人,并愿意为此而尽全力去追求去争取。我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猜测怀疑躲闪逃避上,所以一开始就要让你明明白白的看清楚。”他微微笑了笑:“也许我的方式有些急躁,令你不舒服,甚至觉得被冒犯。但是,我并不打算为此而对你道歉。”
在他让人莫名心悸的目光中,我耷拉着脑袋用两只手同时在薛木木跟何抱抱的肚皮上画圈,忙得不亦乐乎:“谁稀罕你道歉,反正我也没生气。”
“哦?”何决话语里的笑意越发明显:“那么这至少可以说明你不讨厌我,也说明我们之间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对吗?”
我停止画圈,深呼吸,抬起头:“公司发offer还给人一个礼拜的考虑时间呢!”
“好啊!”他答应得相当干脆:“下周日见。”
何决说走就走,抱着何抱抱得瑟得瑟衣袖留下一沙发的狗毛。
我撑着脸趴在地板上沉思,薛木木趴在我的背上呼噜震天。夕阳西下,小区的老太太们在‘郎阿郎啊你是不是饿得慌’的优美歌声中翩翩起舞。
世界如此美好,社会如此和谐,我渐渐心沉如水灵台一片清明。
何决亲了我,因为喜欢我。
以这个结论为前提,我开始梳理与他之间的关系进程。
第一,大学时,我们有过一年半相处甚欢的日子。
第二,我们是在失去了联系整整八年后,偶然搭上线的。
第三,他在三个月前回国探亲,与我见了一面,聊了三个钟头。然后在三天前回国定居,与我又见了一面,聊了一个钟头。隔了一天,也就是与我见第三面的时候,他向我表了白。
接下来,我开始盘点一些之前被忽略,但现在一想其实很重要的事件节点。
要知道,很多事情我们会因为完全不抱希望,或者认为可能性为负无穷于是自然而然的选择无视。
打个比方,因为自幼接受的唯物主义教育非常成功,所以我打从根上就否定了一切鬼神的存在。如若不然,我就会怀疑薛木木的灵魂是个穿越过来的猥琐雄性人类,或者它随时随地会摇身一变成为一个白马啸西风式的帅哥王子,从而怀疑它数年如一日坚持在我洗澡的时候待在浴室昂着脑袋眼巴巴看着光溜溜的我的动机……
总而言之,这世上有的东西不去想就不觉得有什么,但一去想还真就觉得有些什么。正所谓,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比如,何决为什么凑巧在我跟叶烁吃饭的时候打来电话,找了个理由把我弄回家,并对我说了诸如‘再不回来,梦想就要被别人实现了’之类的话呢?因为他看到了我在饭前发的那条——“上次的相亲男竟是小区旁的宠物店老板!难道那个‘有一天有一个男人带着他的狗美人来对我说:要做木木的老丈人,做木头的好老公。’的梦想,就要实现了咩?哦吼吼……”的微薄。
又比如,何决为什么要养只小哈巴狗还提出要给我家木木做童养媳呢?也是因为那条微薄。
再比如,何决在回国之前为什么要把一个广播剧后期硬塞给我制作,忙得我除了遛狗吃饭再无空暇出去玩呢?还是跟那条微薄有关,只不过他没料到‘包养’叶烁其实也就只需要遛狗吃饭的那点时间……
综上,珍爱生命,远离微薄。
除此之外,还有诸如,何决拉着我的手进宠物店,是为了以男朋友的身份向那个传说中的老板示威。至于那个手势就更好理解了,纯属一个雄性动物向另一个雄性动物宣告一个雌性动物的所有权……
当然,还有房子。何决一开始选择浦西,是以为我在附近。后来决定搬到浦东,也是因为我。买下那套房子,又是因为我。哦对了,说不定他之所以那么快回国,跟我还是脱不了关系。
综上,珍爱生命,远离薛暮。
如此这般一琢磨,我顿时如遭五雷轰顶甚觉惊悚。
倘若以上推论属实,就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
其一,何决的心思着实很深。
其二,何决的脑袋被门夹了。
好,还有其三,我的脑袋里长的都是水泥……
分开这么久,只一面,就促使其痛下决断做了那么多的事,该是怎样一种天雷勾地火哈雷彗星撞地球般的能量啊!
照照镜子,翻个身,把薛木木放在胸前:“儿子你说,你妈我有祸国殃民的魅力吗?”
它睡眼朦胧的打了个哈欠,又打了个喷嚏。
我抹抹脸,略懂了——‘嗤之以鼻’。
随后的一个礼拜,公司有个项目要赶进度,我忙得一佛出世累得二佛升天,浮云了所有不相干的凡尘俗事。
何决也没有来找我,只是每天给我发一张何抱抱的照片,顺便加上‘早点休息’‘明天有雨记得带伞’之类的问候语。
周六,我恶狠狠地补眠,却终是被跳到床上来的薛木木给熏醒。
半个多月没洗澡,那叫一个臭飘万里……
可我实在不想这个混乱的节骨眼再跟叶烁碰上,于是便带着薛木木蹲在宠物店对面的树下,准备瞅准叶烁一离开,就冲进去,速战速决。
潜伏了大约十分钟,腿麻,刚想换个姿势,薛木木忽然大叫,吓得我一个趔趄。紧跟着响起来的声音,让我又是一个踉跄。
“薛薛,你在偷窥我吗?”
站稳了回头,只见叶烁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身高腿长气质独特,额前一缕碎发,树影斑驳了眉眼。确实很有被人偷窥的资格,而且还是奋不顾身的那种。
我干笑,叶烁却不再理我,眉开眼笑的蹲下来拍拍薛木木的脑袋,然后抽抽鼻子,撇嘴:“我说这儿怎么有苍蝇呢,原来都是你招来的。”
薛木木伤了自尊,傲娇扭头。
叶烁乐呵呵抱起它:“跟我走,咱们去恢复你招蜂引蝶的男儿香!”说完,忽地小脸一垮,哀叹:“木木好可怜啊,你妈就顾着跟男人鬼混也不管你,瞧瞧,把你都饿瘦了呢!”
薛木木立马‘呜呜’一声,看向我的眼神里顿显凄凉。
个白眼狼!一天一斤的优质小排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呃……的确是狗肚子……
我怒斥:“不许颠倒是非挑拨离间!”
叶烁瞥:“不见棺材不掉泪!”快步走进店里,把薛木木往电子秤上一放,指着鲜红的数字:“看!上次还14斤整呢,现在只有139了!”
我:“…………”
薛木木被带去做美容,叶烁跟我在外面排排坐,吃果果。
“你刚才干嘛不直接进来?”
我闷头咬饼干。
叶烁用指头戳了一下我的太阳|岤:“笨死你算了,我上次说的是不欢迎狗男女,是针对两个人的。只要你独自来,我永远都欢迎。”
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他又补了句:“除非,你是雌雄同体。”
我:“…………”
见我郁结,叶烁大爽,顺手将我吃了一半的饼干抢过去,高高抛起,落入嘴中,半仰面靠着椅背,鼓着腮帮嚼得欢快。
在他超越年龄的弱智感面前,我败退得毫无悬念,只能默默的重新拿一块。
“薛薛,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不知道。”
“你相信一见钟情会发生在你身上吗?”
“不信。”
“那么lwen2跟你那么久没见,一见就说爱你,你信吗?”
我忽然被饼干呛进了一下,咳得碎屑四溅。
叶烁一边帮我拍背一边慢语悠悠:“我也不信一见钟情,我也不是刚认识你就喜欢上了你的。又不是毛头小伙子,早就没了那种毫无缘由的冲动。事实上到目前为止,我只能说,我对你有感觉。你呢?愿不愿意跟我试试看?”
我一口气上不来,咳得更加掏心掏肺。
叶烁左手继续拍着我的背,右手替我将前面衣襟的饼干碎屑弹去。
我缓了缓,不忘礼貌:“谢谢。”
“不客气。”他声音温柔,笑容更温柔,标准的绅士风范。然后,变手为爪,温温柔柔地在我胸前摸了摸,停了停,拧着眉毛像是在感受什么:“医学上有种说法,一个人的心脏大小等同于他的拳头。我的手比lwen2的大,证明我的心胸也比他的宽广。所以放心薛薛,我不会介意的。”
我:“…………”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我的36c不够填满叶烁的一只手,叶烁对我跟何决发生的‘关系’宽大为怀不予计较。
另外,一周前我被强吻了,一周后我被袭胸了。
第十二章答案
()桃花谢了三年,一开就是两朵,而且居然没有开成黄瓜上的菊花,对我干涸已久的心灵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当晚,我做了一宿的春梦。
梦中的主角自然就是何决,叶烁,还有我。
很遗憾,没有出现齐齐上阵共同奋战的热血场面,而是三个人两两任意组合,所以有段时间,我只负责旁观来着……
鉴于激|情共基情齐飞什么的实在太过给力,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只觉腰酸背痛腿抽筋,耳鸣咳嗽流鼻涕。坚持到中午,开始忽冷忽热伴短暂神经性抽搐。
无奈去医院,排了长长的队挂了久久的号,等好容易轮到我时,早已挤出了一身的臭汗。
门诊医生头也没抬:“症状?”
“刚刚有些发烧,现在好多了,只是咳嗽……”
话还没说完,大夫已经刷刷开了两张单子:“去拍个片子验个血,拿了报告再过来。”
“没那么严重?我大概就是感冒,开点百服宁啊糖浆啊什么的就行了。”
他凌厉地看着我:“万一是血液感染呢?万一是肺部病变呢?你难道不知道的初期就是发烧和咳嗽吗!如果耽误了治疗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你负责得起吗!”
“…………”
我陪着笑一路倒退着出了门诊,灰溜溜地开始又一轮的排队挂号。
花了两个小时,三百块钱,终于拿着化验单回到了白衣天使面前。
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各项指标正常,这样,给你开一盒百服宁两瓶止咳糖浆,吃完了看看情况再说。”
我:“…………”
徜徉在人山人海的候诊大厅,我举目四望,幸福感满溢。
我没得没得禽流感没得艾滋只是得了感冒,看病的钱有一大半还可以医保报销,感谢国家!
正心潮澎湃,忽然眼前一亮,见到一个熟人。
“lis,好久不见。”
“薛暮?”那人看到我,愣了愣:“这么巧。”
“是啊,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我笑嘻嘻迎过去:“我来开点药,你呢,看病还是探病?”
“看病。”
“怎么了?”
她沉默了几秒钟,勉强笑了一下:“有空吗?我们聊聊。”
lis是我前公司的部门boss,名牌大学热门专业,工作后又读完了b,长得漂亮气质好,工作能力出众,是那种货真价实美貌与智慧共存的女性。最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是,她还有个很好的丈夫。两人是高中同学也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来到上海,一起从零打拼,一起成为了业界的高管。两年前,用一场盛大的婚礼见证了这段十二年的感情。
我永远都记得那天,新郎与新娘携手走过红毯时,礼花满天,掌声雷动,一双璧人含笑相视,童话般的美好。
辞职后,我就没有再跟lis见过面,时隔一年半,她妆容得体美丽依旧,却似乎有些憔悴。
找了家咖啡厅坐下后,我迫不及待的热情发问:“近来好吗?对了,你们有宝宝了没?婚礼上,你家那口子可是当着大家的面说过,要让你早日回归家庭相夫教子,只做他一个人的黄脸婆呢!”
lis忽然有些突兀地笑了一声,点点头:“我怀孕了。”
“真的?那恭喜啊!”
“今天来医院,是预约了要做一个手术。”
我一呆:“什么……手术?”
“人流。”
lis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话语平稳,神情也没有什么波澜,就像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我和他都不小了,一直很想要个宝宝。可惜,这个孩子来得太晚。不,应该说,幸亏没有来得太早。否则,我可能狠不下心……”她停了停,摩挲着杯柄的拇指泛起青白:“现在这样最好不过,分得干净彻底,彼此再无瓜葛。”
我很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有些不可置信:“你们分开了?”
“后天去办离婚手续。”
我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又笑了一声,垂着眼睛看黑不见底的杯中咖啡:“出去开个会,回来就变了。他说他爱那个女人,他说他要对那个女人负责,他说那个女人没了他就活不下去,他说他对不起我,他说家里的一切都给我,他说他相信我会好好的,他说离开了他我的世界依然精彩,因为我够独立因为我够优秀因为我够坚强……”一口气讲到这儿,像是累了渴了,端起杯子将其中苦涩一饮而尽,而后在空空的笑容里一点点散开,无边无际:“什么都被他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只能用干瘪的话进行无用的安慰:“也许……也许他只是一时糊涂。总之,不要轻易放弃……”
“如果十四年敌不过一个月,如果那么多的过去只换来了一句抱歉。薛暮……”lis抬眼看着我,面容苍白,却决绝:“我找不到坚持下去的理由。”
“可是孩子……”
“我知道,孩子是无辜的。但我更知道,一个破碎家庭对孩子的影响有多大。”她的手抚上平坦的小腹,声音微微颤抖:“我想不出将来孩子若问爸爸是谁在哪儿,该怎么回答。”
lis是个有主见的人,既已做了决定,便不会更改。何况,旁人也无权去指手画脚。
其实她这会儿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听众,一个与她的生活再无交集的,随便什么人。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他知道孩子的事情吗?”
“永远都不会知道。”lis理了理发梢,肩背笔直的站在阳光下:“过两个月,我会被公司外派去纽约本部,短期内不会回来了。今天谢谢你,希望还有再见的机会。”
我笑着挥挥手:“一定会的,保重。”
她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薛暮,记得要以我为鉴。现在的社会,有太多的诱惑。而感情这东西,又太过脆弱。所以最好不要跟一个你全心全意爱着的男人在一起,这样即便遇到了背叛,或许也还有重新来过的可能。毕竟,如果不是那么在意,很多东西,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lis的身影消失在医院的人群中,我站在路边,看车水马龙。
刚刚进入五月,气温就明显飙升,万里无云,只有烈日炎炎。
发生在lis身上的这件事,现如今早已屡见不鲜,讲白了,不过就是一个第三者成功上位的故事。
我们痛恨小三,谴责小三,诅咒那段抢来的感情不得善终甚至诅咒那对背信弃义的男女不得好死。
可惜现实中,最后的结果却往往很难如人们所愿,且有可能恰恰相反。
插足的第三者和背叛原配的男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挥舞着真爱的旗帜,夫妻和睦家庭美满。
当然,并非没有浪子回头破镜重圆的情况,也会有人为了面子为了孩子或者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忍让而退步将感情维系。可有了裂痕的东西无论再怎样修补,也终难恢复曾经的天衣无缝。
我是痛恨小三的,不管什么样的理由,抢来的终究是抢来的。
只不过,我却并不能将感情失败的所有怨恨都怪在小三头上。
因为即便没有王璐,我和刘升也不一定就能执手白头。
————————
————————
回到家,胡乱吃了些东西又吃了药,我关掉手机闷头大睡。
醒来已是晚上八点半,打开电话,有三个未接来电三条短信,都是何决的。
‘怎么关机了?’
‘我在你门外。’
‘小木,你又要装鸵鸟了吗?’
以前,我遇到不好的事或者不敢面对的事,总喜欢躲到播音社的桌子底下,双手合十碎碎念‘什么都没发生这些都是幻觉阿弥陀佛真主阿拉圣母玛利亚……’
何决便总会揪我出来,先将我的头发弄得根根直竖,然后搬过一盆花,指着里面的土,板着脸却又忍着笑:“既然要装鸵鸟,就要像模像样才行。看我干吗?快把脑袋扎进去呀!”……
我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电话。
只响一声,便被接起:“小木?”
“老大,我不装鸵鸟很多年了,下午只是因为一直在睡觉所以才什么都没听见。”
“噢……”何决故意拖长的语调里透着明显的松快,低低笑了两声,又问:“你病了吗?嗓子哑得这么厉害。”
“有点小感冒,已经去过医院也吃过药了。”
“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了?我记得以前让你去医务室看病,简直比打赢一场篮球赛还累人。”
“那时候我知道,你们反正不会看着我病死不管的,当然要趁机耍赖弄点好处。至于现在……”
我们哭,是因为知道有人会不舍,会来帮我们擦去眼泪。
如果压根就无人在乎,又哭给谁看?
坐在地上抱紧薛木木,觉得鼻子越来越堵。
果然生病的时候容易多愁善感,我体内潜伏的文艺细胞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正打算仰望星空抒发忧伤,听筒里却传来何决的声音,低低的,稳稳的:“现在也一样,有我在,就不会没人管你。”
“一样么?很多东西都变了,怎么还可能一样……”我揉揉眼睛:“你还记不记得学校后面的那家小饭馆?”
“当然记得,那会儿我们录音常常弄到很晚,周围就只有那家店还开着门。你最喜欢吃打卤面,满满一个大海碗,你一个人就能吃个精光。”忆及往事,何决的话语越显柔和,仿若映着梨花的春水,将涟漪阵阵搅入心田:“尤其是冬天,你的脸进店时冻得发青,等到吃饱了出来,就变得红扑扑的。当时我就想啊,你一个假小子大概永远都不会害羞了,不过如果害羞的话,应该就是这副模样……”
我大笑起来,边笑边咳:“毕业以后就没吃过打卤面了。”
“想吃的话,我给你做。”
“想吃,但不敢吃。”我坐直,嗓子忽然疼得厉害,说得每字每句都很费劲:“就像小时候超爱吃一个冷饮,觉得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了。后来长大了,凑巧又看到,于是买来吃,却失望透顶,记忆中的美味再也不复存在。我们也许很容易因为以前的一些记忆而喜欢上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但事实上,那很可能只是一种错觉……”
何决的声音蓦地提高,带着急切:“小木,你听我说!”
我没给他留下插话的空隙:“我想我们还是,做朋友。”
同样的,他也没给我任何空隙,干净利落便挂断了电话。
第十三章我的桃花蔫了
()拉登拉灯了,我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五一小长假的最后一天,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天噩耗打击得痛不欲生。
布哥舍了天下,只为奥哥护拉哥一世平安的承诺。
奥哥杀了拉哥,只为斩掉布哥对拉哥的最后眷恋。
感谢圣母玛利亚,我又开始相信爱情了!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薛木木讲述这三位痴情哥之间的虐恋情深,它歪着脑袋听了半天,炯炯有神的双眼渐渐浮上黯然,耷拉着尾巴迈着沉重的步伐叼过钟爱的玩具,用鼻子细细地闻牙齿轻轻地咬。
如此缠绵的场面感动得我难以名状,扯过几张面巾纸擦把脸,再一看,那只新买的毛绒小鸭子已经身首异处,肚皮里的白棉花散落一地,有几片粘在薛木木尖利的牙齿上,与它绿油油的眼睛相映生辉……
在跨种族的沟通障碍面前我深感无力,还是找个同类谈谈人生比较靠谱。
拨通南瓜的电话,她的语气异常亢奋,在安静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刺耳。
“木头,我决定了!那套房子就当是你的结婚礼物,老娘白送!快把那哥们叫上,一会儿民政局见,我要做你们的证婚人!”
“……今天民政局不上班。”我掏了掏耳朵:“大白天的发什么酒疯?老沈也不管管你。”
“他又回家啦!管不了我啦!”
南瓜笑得很大声,我却只能叹气。
老沈每年都会回老家好几趟,看看亲戚朋友,给父母尽尽孝。春节中秋这样的团圆节,便会带着南瓜一起。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的非议早已平息,曾经的怨怼也已淡化,老沈的亲人基本都默认了这段感情的存在,除了他的父亲。
“你别喝了,越喝越瞎想。说不定这次老头就忽然心软了呢?”
南瓜渐渐止了笑,声音变得很轻:“他也总跟我说,下次,下次咱爸一定就会松口,就会答应见我们,就会承认我是沈家的儿媳妇……可是,已经很多很多个下次了……每次回家,他都会瘦一圈,虽然他什么都不说,可我知道他心里有多累多难受。”稍稍停了片刻:“他们父子俩的感情本来很好的,他打小就特别崇拜老爷子,老爷子也一直以他这个儿子为傲,要不是因为我……他妈的我真是恨死自己了!木头你说,老沈如果没有认识我这个丧门星……”
“扯什么淡呢!”我打断她的话,想了想,缓和了语气:“前两天看到一种说法,觉得挺有道理的。假设你的两条手臂分别代表你的爱人和亲人,如果必须砍断一条,你会怎么选?”
南瓜回答得毫不犹豫:“当然是爱人。”
“很多人,包括我的答案都跟你一样。但换个角度去想,亲人之间是彼此血脉相连的,即便砍断,也还能再接得回。然而爱人,一旦断了,就意味着永远的失去。有时候,我们也许不得不为了爱自己的人而放弃自己爱的人,这无可厚非。只不过,除非真的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否则,千万别做出无可挽回的决定,留下一辈子的遗憾。你们已经做了那么多走了那么远,就只差最后一步而已。如果你现在撂挑子不干了,那老沈才是真的瞎了眼找了个丧门星!”
南瓜沉默了许久,然后笑了几声:“木头,出息了啊,居然教训起你姐姐我来了!”
“醍醐灌顶心服口服?”
“就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想想刚认识的时候你那倒霉熊样,一眨眼老母鸡变鸭了嘿!”
“……滚!”
“哦对了,结婚礼物什么的是我随便说着玩的,别当真啊!”
“……日!”
七连长评价许三多,明明是个强人,天生了一副熊样。
我对自己的评价是,明明是只松狮,后天染成熊猫样。
一边揽镜自照熊猫眼,一边点外卖。
倘若不是凑巧碰见并很可能永远不见,lis不会跟我说那些事。
倘若不是喝醉了我又恰好打电话过去,南瓜也不会对我讲那些话。
我们对着网络对着陌生人甚至对着宠物说心里话讲秘密,却在同事朋友甚至亲人爱人面前,将很多真实的东西隐藏。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也是一种懦弱逃避。
但却已成为人与人之间交往的某种习惯,某种行为准则。
也许,这是成熟的标志,是适应社会的必经过程。
也许,我们只是想借着重重防护,借着心中的堡垒,让自己变得更加坚强。
这世上不管是谁,都有必须面对的困难和麻烦。
想想lis想想南瓜想想拉哥奥哥布哥,我很是不厚道的豁然开朗……
我的那点破事,算个毛!
满状态原地复活,吃饭!
门铃响,我精神抖擞地冲过去,打开:“谢谢啊……咦?”
“我是烁烁,不是阿姨。”叶烁晃晃手里的外卖米粉:“薛薛,我来养你喽!”
“……你给人家钱没?”
“真是块木头,一点都不懂得配合我的浪漫。”叶烁嫌弃地瞥瞥我,然后风情万种的撩了一下额前碎发:“付的现金,本来想拿脸当卡刷的,不过那小哥儿没带pos机。”
“……哈哈哈。”
“你笑得好贱。”
“…………”
叶烁自顾自进门,顺便又看了我一眼:“脸这么红,看到我紧张了兴奋了害羞了?”
“你妹!”
“声音也不对劲,看到我激动得哽咽了?”
“你大爷!”
我懒得理这个二货,他却忽然伸出手,掌心覆上我的额头,眉毛一拧:“你在发烧,怎么回事?”
“感冒了,一点热度而已,没事。”
叶烁不吭声,换了手背,仔细比较着我与他的体温差异,神情竟是少见的认真。
他的手有些凉,与我带着热度的皮肤接触时,很舒服。
过了足有一分钟,叶烁才吁了一口气:“的确只是低烧,不用吃药,发发汗就好了。”
他的关心让我着实有几分感动,然而下一秒,他就蹲在地上对薛木木展开了一番更加仔细的查看,然后抱起它蹦开两大步离我远远的,满脸的心有余悸:“还好没传染给木木。”
我:“…………”
面对二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