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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不会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其他地方?”蔷薇微拢秀眉,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随即眼睛一亮。“我倒忘了外公那里。谢谢你提醒我。”
“不谢。”善恶淡淡一笑。“至于你爷爷的痛……”
“等到哥哥回来,我会请他说服爷爷的。”蔷薇开朗地说。“哥哥跟爷爷同样固执,只有他才能让爷爷答应开刀。对了,法兰克告诉我今晚华克医生会来家里吃饭,到时候我会找机会问清楚爷爷的心脏病到底有多严重。”
“华克?”善恶扬眉询问,他记得昨天认识的祖儿好像就是这个姓氏。
“他是祖儿的父亲。”蔷薇苦笑地解开他的疑惑。“往常祖儿都会跟她父母一起到家里吃饭。”
想到祖儿对他的野心,善恶颇能体会此刻蔷薇心里涌上的复杂情绪。祖儿是个被宠坏的娇娇女,怕不会对他轻易放手。
“不必担心。”他吻了吻她的颊,以真心向她保证。“我的心只属于你,谁也抢不走。”
“谢谢你,善恶。”悬在胸口的不安终于沉淀下来,蔷薇绽出沉浸在幸福中的欢悦笑容,享受着和他耳鬓厮磨的快乐。
直到一声尖锐的惊呼破坏了这对鸳鸯的热烈拥抱,两人才匆忙分开。四只仍氤氨着炽热情雾的眼眸懊恼地瞪视小径上目瞪口呆、表情愠怒的金发女郎。
★ ★ ★
善恶虽然不想让蔷薇和祖儿独处,但更忍受不了祖儿像八爪章鱼般缠住他的举动。他很不客气地拒绝她邀请他乘游艇出海的提议,又推开她紧贴着他的婀娜娇躯,以肚子痛为理由逃出花园。
蔷薇目送善恶离去的背影,心里羡慕无比。她真想效法他逃跑的举动,但祖儿是她的朋友,她不能这么做。多么不幸啊!她叹气。
“我不知道他住在你家。”祖儿只要一想起她在花园找到蔷薇时,所看到那火热激|情的一幕,心头便燃起妒焰。她实在没想到青涩的蔷薇,居然能赢得善恶这美男子的青睐。实在没道理嘛!
“他是住这里没错。”蔷薇淡淡答道,这是头一次她不晓得该如何跟祖儿交谈。背叛是一丛挡住友谊之路的荆棘,在荆棘除去之前,两人只能各自守在己端喊话,搞不好还得以谎言虚与委蛇。
但她不喜欢说谎。蔷薇蹙拢眉头。
“汉姆莱伯爵的家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通了!”祖儿讥讽着,冰蓝的眼眸迸射出寒光。
蔷薇的秀眉蹙拢得更紧,心头生出烦闷的情绪。她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眼前这个女孩,十多年的交情在她眼里远比不上一个美男子,而这名男子还是她好友的男朋友!祖儿是怎么回事,怎么变得这样堕落?她认识的祖儿不该是这样见色忘友的家伙啊!
“怎么,没话可说了吗?”祖儿见蔷薇默然无语,气焰更形高张。
蔷薇冷淡地瞄了她一眼,“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蔷薇脸上端静、清纯的神态令祖儿更加愤慨。她指着蔷薇,多年来积聚心头的不满全然爆发。“你少来这套!一副圣母的纯洁样,骗得大家都以为你是多清纯的贞洁淑女,其实你浪得很。搞不好还学圣母来个chu女怀孕哩!”
蔷薇震惊地瞪视祖儿恶毒的嘴脸,眼前这个出口成“脏”、眼冒凶光的泼妇,是那个她结识多年的好友吗?太可怕了,她所认识的祖儿是个心地善良、有话直说的热情少女,怎么会变成一个刁蛮的泼妇?
“祖儿,我真不敢相信这话会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她痛心极了。
“别再用那种悲天悯人的口吻对我说话。”祖儿嫌恶地道。“我受够了你这种纡尊降贵的态度。你只不过是个过了气的伯爵千金而已,凭什么以为自己就高人一等?你有什么了不起?现在是二十世纪末,一个瘦得像个小男孩的贵族千金,还不是同样乏人问津!要不是爸爸要我跟你做朋友,教我学习你的温柔、善良、高雅的气质,我才懒得理你呢!”
“你!”这番残酷的言语,直将蔷薇打击得退后数步。她没想到自己唯一的挚交,居然如此看待两人之间的友谊。太可怕了!
“怎么样?”祖儿无所谓的耸耸肩,厌恶的瞪视蔷薇眼中的震惊。她最讨厌她那种不识俗世险恶的天真,家个城堡里的睡美人,以玫瑰的荆棘守护住她的清纯甜美。
“祖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会变得这么可怕?”蔷薇困惑地瞅着她。
“可怕?”祖儿干涩地仰天大笑,蓝眸里满布着空洞的寒意。“我才觉得你可怕呢!比白痴还干净的小脑袋,完全不通晓世事,一味在祖父的庇护下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你知道我以前有多同情你吗?”她一步步朝她进逼,蔷薇倒退到凉亭角落,背部抵着亭柱。“我同情你的无知,同情你自以为是的纯真!更同情你不论我说什么,都张着那双清纯的紫眸看我,看得我自惭形秽、全身不自在!”
“我没有……”蔷薇拚命摇头。
“你有!”祖儿冷酷地抿紧唇逼近她。“你的眼睛总是那么清楚的反映出我的丑恶。我在你的瞳仁里,看到了我失去的纯真在嘲弄我。我恨你为什么仍是那样该死的纯真,那么容易快乐。上帝对你太好了,在别的女孩为男朋友烦恼、追求流行时,你却只是担心你的玫瑰花!我更恨像你这么平凡,终日锁在象牙塔内的女孩,居然也能受到全世界最俊帅的男孩!我不明白善恶是看上你哪一点,你根本配不上他,连给他提鞋都不……”
“啪!”的一声,一掌落在祖儿粉嫩的左颊上。
蔷薇满眼是泪,白嫩的玉掌在半空中抖动,祖儿则是张着嘴,眼中充满不敢置信。
“你打我?”她讶异的低喃,蓝瞳深处逐渐积聚起风暴。
“是的,我打了你。”蔷薇勇敢的承认,有些歉然地望着祖儿脸上的红掌印,“我很抱歉打了你,但是你说的话太过分了。我是不是配得上善恶,只有他才能决定,你没资格做任何评论。而且你前面讲的话都不公平,你只看到我快乐的一面,却没想到我生病时的痛苦。我随时都在生存与死亡之间挣扎,而你却能蹦蹦跳跳地健康生活着。当我在病床上痛苦呻吟时,你只不过是捧束花来探望我而已,随即又回去过你青春、梦幻的少女生涯。我承认上帝并没有苛待我,但他对你更是厚待。你有健康的身体、美丽的外貌,以及宠爱你的父母。可是我呢?我父母在我小时候便过世了,我又身罹先天性心脏病,随时面临死亡。我的景况比你不幸,你根本没有理由嫉妒我!”
“谁嫉妒你了!”祖儿涨红脸,不敢看蔷薇。“你有什么好嫉妒的!”她懊恼地嚷道。“除了有个美男子男友外,你根本就是乏善可陈。真不知道那个家伙是被什么迷了心窍,硬是看上你。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很快就会抢走他。”
“你抢不走的。”蔷薇摇摇头。
“你说什么?”祖儿不满地瞪视那两湖平静、笃定的紫色深潭,蔷薇眼里的那抹自信令她有些畏怯,但她很快地将那种感觉排拒于心外。“我会抢不过你?”
“我毋需跟你抢,善恶爱我。”
“爱你?”祖儿从齿缝中迸出这两个字,心中交织着妒意和不满。“他怎么可能爱你?你随时都会死!蔷薇,你最好不要把他的同情当爱情,否则将来一定会后悔莫及。”
“你不懂的,祖儿。”蔷薇同情地望着祖儿。“我们约好生生世世都在一起。这是善恶的要求,也是他给我的承诺。”
“什么?”这番话气得祖儿理智全失。蔷薇不但要占据善恶的今生,还要夺取他的生生世世,实在太可恶了!她恼怒地扑向蔷薇,掐向她脆弱的颈项。
蔷薇的惊恐持续不到一秒钟,因为善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推开祖儿。
“滚!”如岩石般冷峻的嘴唇,吐出万年冰层般温度的字眼。
祖儿在善恶冰冷的瞪视下,觉得自己像块砧板上的死肉。她无助地瑟瑟发抖,拖着疲软的四肢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花园外。
愤怒和恐惧的浪潮在善恶体内汹涌,他差一点就失去蔷薇了!他紧按住怀里困倦的俏佳人,祖儿扑向蔷薇的那一幕在他脑中一再播放。
若不是他放心不下蔷薇,又折回花园,盛怒之下的祖儿极有可能错手伤害她。想起蔷薇被他抱回屋里,捂住胸怀、痛苦地直冒冷汗的惨白模样,善恶的情绪如坠死亡谷底。险些失去她的恐惧一再刺激着他,令他只能紧拥住失而复得的心爱女人,恨不得将全身的精力都灌输进她孱弱的身体。
还好法兰克及时让蔷薇服下药,受惊的情绪也在他的安抚下完全平复,现在她正疲累地陷入昏睡状态。
善恶知道他应该将她放回床上,但先前受到的惊吓仍强烈地影响着他。或许,他永远都不能克服这种恐惧。
他突然觉得喉咙干涩得像被灌进沙似的。
以他超脱凡世的不死之身,他不该为死亡的阴影所困扰。就算蔷薇的躯壳死去,他亦可以追寻她的灵魂,将她带回地狱,抑或是找到她的来世,再次唤醒她曾为他颠狂的心,让她爱上他。可是,为什么见她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柔弱模样,仍让他像要被撕扯成碎片般痛苦?
如果她的每一次死亡,都会令他心碎,他如何一次又一次的面对重生的她遗忘他的难堪?
不,就算她死了,他也不允许她忘记他!
善恶将蔷薇抱得更紧,紧得仿佛要将她揉入体内。他是那么爱她,数千年来的寂寞结合著一个男人的激|情,在她最纯粹的爱恋下,终于触发成奔放燃烧的情焰,再难回头。他不能没有她,在领会过爱情的美好后,他无法回头再当个无情的魔鬼。他的生命因为有她而充实,失去她,他也将失去生命的意义。
蔷薇,你是我的一切,我唯一的爱。
他激动的吻住蔷薇光洁的额头,而其躯体紧密地贴合著。从蔷薇身上泛出的暖郁女人香,严重考验着他的自制力。欲望在他体内,他比任何时刻都要敏锐地感觉到他是个男人,而蔷薇是个女人的事实。
天啊,他想要她。
仿佛感应到在善恶体内马蚤动的情欲,蔷薇在他臂弯里嘤咛出声。她睁开困倦的眼眸,被他蓝色眼眸里燃烧的激|情烈焰吓了一跳,女性的自觉让她很快领会到他抱住她的姿势十分暧昧。她涨红了脸,但心里一点也不害怕地深情迎视他。
她是那么信任他,明白他绝不会伤害她。
“善恶……”她柔柔地唤着他,当那两片炽热无比的男性嘴唇覆住她的唇时,笑容荡漾在她脸上。先前受到的惊吓和病痛的折磨,在这一瞬间全变得微不足道,只剩下她和善恶的爱,以及他在她身上所制造出来的甜蜜悸动。
这就是爱情,她心满意足地微笑,甚至没为善恶拉开她胸前拉炼的举动而困扰,也没注意到他盘据在她胸脯上恣意挑弄的手。她只是很自然地沉浮在他所创造的情欲河流中,心醉神迷地领受他的每一个抚触。
他的唇沿着她的颈项向下滑动,一股不曾有过的热潮在她体内翻腾。它先是在她的小腹处集中,然后又猛然退去,留下空洞被干烧般的空虚。
她唇干舌燥地磨蹭着善恶,渴望他能填满她,让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他的爱。
善恶将她放倒在床上,蓝眸深处灼烧着因她而起,只有她才能稍稍缓和的情焰。他轻柔的爱抚她,低喃的情话似一篇最甜美、动人的浪漫乐章。她舔了舔唇,双手伸向他。
眼看着那鲜嫩的玉臂,就要将他带进最炽热情爱的核心,蔷薇寝居的门外却传来几声急促的敲门声,似一大桶冰水当头浇下。善恶懊恼地离开蔷薇,坐在床上爬梳着一头灿烂的金发。
蔷薇也回过神来,很快整理好半褪的衣棠,不敢看向善恶。
敲门声仍不死心地持续着,善恶起身走到起居室,瞪着那扇门的眼光似要杀人。
“谁?”肃杀之气充分反映在善恶的声音上,房门外的人像是被骇着,隔了许久才嗫嚅地开口。
“蔷薇小姐……”法兰克不敢直接跟这个正想杀人的家伙说话,圆滑地拿他最温和、好心的小姐当挡箭牌。“蔷薇小姐醒了吗?爵爷正等着她用午餐。我不知道该不该把小姐不舒服的事告诉爵爷。”
“不,不要。”蔷薇正好走到起居室听见,连忙对房门外的法兰克交代。“我一会儿就下去。法兰克,麻烦你请爷爷再等一下。”
法兰克领命离去后,蔷薇到浴室梳洗一下,出来时看见善恶正站在窗口。她从身后拥住他,善恶转过身亲热地拥住她一会儿后,两人才相偕下楼。
午饭过后,蔷薇回房打电话到台湾的外公家。外公只说明顿陪三表嫂的表妹到日本去,却不清楚他们何时回来,但是他答应会帮她打听消息。
蔷薇对三表嫂的表妹和哥哥之间的事全无所知,小脸露出困扰之色。
“别担心,你外公既然答应帮你打探令兄的消息,说不定很快就会跟你联络。”善恶安慰她。
“但愿如此。”她轻叹一声,窝进善恶的怀抱。唯有这温暖的胸怀是她唯一的依靠。
“别烦心了。”善恶温柔地吻着她的发,她缓缓抬起头让他的唇拂过她的额、鼻,降临到她的唇上。紫眸和蓝眸相对,一股温暖的情绪在彼此眼眉间流转,诉说着超越肉体欲望的男女之爱。
蔷薇举起双臂拥住他,让两人的吻加深,但也仅止于唇齿的缠绵。
善恶挪开唇,注视蔷薇显得有些困乏的眼,体贴地道:“去睡一下,你累坏了。”
她顺从地点头,看进他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激|情在彼此的视线交会时,赤裸裸地映照在对方的眼眸里。蔷薇明白,两人完全互属的那一刻,将很快来临。
★ ★ ★
华克医生将近八点才到,他为自己的迟到而频频致歉。
他含笑地打量着伯爵刚替他引见过的善恶,为善恶俊美的容貌、高贵纯净的气质而暗暗称奇。
接过法兰克端上来的餐前酒,华克医生对众人说:“伦巴底街发生爆炸案,歹徒几乎洗劫了那条街的所有银行,警方封锁周边道路追缉抢犯,市区的交通因而濒临瘫痪。”
“抢案?”伯爵讶异地蹙起眉。“人抓到了吗?”
“没有,至少在我下车前还没有。”华克医生摇头。“听广播说是爱尔兰的恐怖分子干的,他们拥有强大的火力,连警察都要畏惧三分。”
“伦敦的治安真是愈来愈可怕了。”伯爵摇头,说完后眼光纳闷地看向华克。“华克太太和祖儿怎么没跟你一块来?”
“祖儿不太舒服,所以内人留下来陪她。”
“咦,我听法兰克说早上她来找蔷薇时还好好的啊。”
“她早上有来贵府拜访?”华克医生十分意外,和善地瞟向蔷薇不自在的表情,耸耸肩。“我没听她说。”
“既然祖儿不舒服,你这个医生老爸怎么没有留在家里照顾她?”伯爵开玩笑道。
“我看她没什么毛病,八成是为几天前我不让她跟那群朋友去欧陆的事生我的气。小孩子就是这样,不用理她。何况我早就跟您约好了,那件事您考虑了好几天,也没有给我答覆。”华克医生喃喃埋怨。
坐在善恶身边的蔷薇想起数天前在祖父书房外偷听到的话,脸现忧容。
“华克伯伯,爷爷的病是不是很严重?”
伯爵放下手中的刀叉,警告地瞪了医生一眼,转向孙女说:“蔷薇,爷爷没事。你瞧,爷爷身强体壮,什么毛病都没有。”
“爷爷别骗我了,蔷薇什么都知道了。”她忧郁地回答。
伯爵不悦地睨向医生,华克以耸肩表示他的无辜。
“不是华克伯伯告诉我的。”紫罗兰般的水眸浮上一层雾气。“是我在书房外偷听到的。爷爷该听伯伯的话开刀才是。”
“蔷薇,爷爷的病真的不要紧,只需按时吃药就行了。”伯爵捺着性子哄慰孙女。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伯爵以专横的眼神示意话题结束。
蔷薇委屈地嘟着红唇,善恶握住她的柔荑安慰。
蔷薇轻叹一声,绽出苦笑,埋首在食物中。爷爷为什么这么固执,就是不愿意开刀?
虽是这么想,蔷薇却没有再出言相劝。她太了解祖父了,知道老人家之所以苦苦支撑,不愿开刀,主要是为了她。爷爷定是担心万一手术失败,好动的哥哥又不肯安安稳稳留在英国,届时可怜的她将无人照料。
蔷薇真想告诉爷爷,请他不用担心她,专心养病就行。柔情似水的紫眸爱恋地迎向蓝眸中的温暖,如今她有了善恶,她知道她可以倚赖他。
在两人深情交会的眸光中,周围的谈话声和杯盘交错的声音全都淡隐下去,彼此的眼中只有对方,和那浓郁的爱恋。
现场的气氛有些白热化哩。
自从伯爵的儿子和媳妇过世后,这还是华克医生头一次在伯爵府目睹这样热情的场面。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眼光投向伯爵闪着复杂情绪的微湿眼眸,轻叹了声。
伯爵必定是想起儿子德克和媳妇玫瑰了。
华克对早夭的好友德克夫妻,也生出深深的思念之情。他想起德克夫妻在世时,伯爵府里的热闹气氛,眼眶不觉湿润起来。
一声轰隆巨响震碎了餐厅里的安静气氛,众人面面相觑,伯爵更是颦眉蹙额。突发的胸痛猛袭向他,一路由前胸扩散到上臂、下颚和背部,身体冒出冷汗,头部昏沉。
“伯爵……”华克医生首先发现不对劲,立即赶到伯爵身漫。蔷薇也在呆愣半晌后,发出轻微的啜泣声,奔向祖父。
善恶帮忙将伯爵平放到地上,让华克医生施行心肺复苏术,然后便奔出餐厅。他纳闷法兰克跑到哪儿去了。
他在餐厅外的走廊找到电话,拿起话筒便开始拨号。一种被人监视的毛骨悚然感觉阻止了他拨最后一个号码。他缓慢的转向令他产生这种感觉的方位,在幽暗的长廊尽头,一道金属闪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浑身一僵,瞪视从阴暗处闪出的人影。
一管长枪正对着他!
善恶眨了一下眼,沉静地打量拿着长枪的男人。
他大概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体格魁梧、金发蓝眼,脸上的肌肉处在一种静止的状态,看不出情绪。所谓面无表情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他眼光冷峻,带着凝视濒死前的动物的慈悲。
寒意自善恶脚底窜起,他头一次感到如此无助。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他挂意的是餐厅内的蔷薇。
他默默观察对方灵台处冒出的生命之光,赤焰中呈现一股黑气,代表此人的心性绝对邪恶残忍,而此刻正是他运势正旺的时候。当他善恶王子仍是那个魔界里仅次于魔魅的第二号难缠人物时,他或许可以不理会这男人旺不旺,随便呼口气也能把对方撂倒。但他现在只恢复了不到一成的法力,连自保都有问题,更遑论是除掉对方了。
那男人突然朝他咧开嘴,眼光不怀好意地看向他握住电话的手。善恶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放下话筒,静静地站在原处。
那人朝他接近,返到枪管抵住他的心窝,善恶仍动也不动,像个木头人似的。
晶莹如蓝宝石的瞳眸木然地看进那双阴沉的灰蓝眼睛。他在找寻,找寻一个可以切入对方思绪的空隙。既然法力不敷使用,善恶只好将早已弃之不用的催眠术拿出来试试。
他在那双灰蓝眼瞳中,看到被藏在极深处的痛苦记忆,在那个记忆里有漫天的烽火,还有一具又一具仆倒在街道上的尸体,其中有个十几岁的少年,清澈的眼眸就似他这般清纯、无辜。善恶心中一动,眼里浮现出和那个早夭的生命一般的稚嫩。
持枪的大汉眼中似闪过一抹温暖,但很快地,那充满暖意的火光变成冷灰般的寒意。善恶屏住气息,知道这个年近四十的男子,比他预料中更加的难缠。
善恶轻轻地晃了晃,让心中的寒意扩散到全身,身子微微颤抖。这才是一个“凡人”遇到这种紧急状况时该有的反应。
大汉果然如他所料满意地眯起眼,善恶暗暗吐出心中的压力。
“善恶……”自身后传来的娇呼令他呼吸一窒,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蔷薇。空气似乎在这一刹那凝住,善恶看到男人以枪朝他身后指了指,示意他转过身往后面移去。
这个命令对善恶而言是个冒险。他若无法盯住对方的眼睛,就无法看出对方的心意而给予立即的反应。但他不愿拿蔷薇冒险,只好僵硬地转过身,朝呆站在餐厅门口的蔷薇走去。
他伸手拥住娇躯轻颤的蔷薇,走进餐厅内。
华克医生仍在替伯爵做急救,他头也不回地朝身后丢出一连串的问话:“叫救护车了吗?有没有跟他们讲是心脏病突发,请他们随时准备开刀……”
无人回应的岑寂形成可怕的压力涌向华克医生,他困惑地回过头,嘴巴张开没发出任何声响,眼光由僵立在墙边的蔷薇和善恶,移向矗立在门槛处的威猛冷峻身影。
“求求你……”蔷薇发出轻微的啜泣声,“我爷爷快死了……”
男人在瞄了一眼蹲坐在地上的华克医生后,以一记耸肩表示他的漠然。这时候走廊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走进餐厅,让出门口。
法兰克脚步踉跄地被推入餐厅,额头上有一道擦伤,血液从伤口缓缓渗出。
“法兰克……”在蔷薇的惊呼声中,又有两道持枪的威猛身影走进。她呆呆地瞪视他们,无法相信她平静、安全的世界里,会闯进这样的危险。
这该是电影里才会发生的呀。
其中一名长相狰狞的红发大汉,眼光暧昧地扫向善恶和蔷薇。在善恶那张俊脸停留片刻后,他眼中出现一抹遗憾,转向最先进入餐厅的男人说道:“都解决了。”
该名男子点点头。
法兰克支持不住而软倒在地,蔷薇则紧缩在善恶怀里,无助与惊慌紧攫住她。
什么叫作都解决了?伯爵府里的其他仆人发生了什么事?
泪珠滚滚落下,很快占满整张小脸,她瑟缩在善恶怀中默默流泪。
“没事的。”善恶一边忙着吸收这几个人所散发出来的罪恶气息,一边抚着蔷薇柔弱的背脊低声哄慰。他并没有感应到任何生命气息的消失,所以他猜想目前为止,伯爵府的其他仆人应该还活着。
接着,稍后进来的两个男人开始以口音浓重的英语向最先进来的男人报告形势。善恶听他们提到还有两个同伴在大厅内监视其他被捆绑的仆人,此外还有两人负责伯爵府周遭的警戒。
对方总共有七个人。善恶的心直往下沉,如果其他人都像这三个家伙一般凶悍……他突然眼睛一亮,注意到长相狰狞的红发男子头顶的生命之光,呈现灰败的色泽。
或许是个可乘之机。
正当他在盘算自救之道时,嗡嗡嗡的警笛声由远处传来。最先出现的那名金发大汉眼露凶光的扫向他,在善恶想到因应之策前,有个二十出头的深色头发年轻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我们被包围了!”“天杀的!”狰狞的大汉吐着口水啐道。
“你!”金发大汉杀气凛凛地瞪视善恶,看得他不寒而栗。
“不!”蔷薇掩住嘴惊呼。
善恶愣愣地瞪视对方,此时跪坐在地上的法兰克突然开口:“大门上配有警铃,只要被人破坏,便自动和警局连线。”
“该死!”金发大汉咒骂一声,不悦地凝眉思索目前的情势。
满脸横肉的红发男子吐出了一连串的脏话,喃喃咒骂道:“都是福克斯那个家伙搞砸了,不然的话,我们早就逃到港区,扬帆溜之大吉了。”
“希尔,别说了。”另一名看来精悍的男人警告道。
“该死的,柴克,你凭什么不准我说?”名叫希尔的红发男人仍在埋怨。“真是白忙一场,连那一大袋钞票都掉了,简直是倒楣到极点。”
善恶听了心中一动,他温柔地拭去蔷薇眼角的泪水,眼中充满自信。
相信我,他无言地保证着。蔷薇抓紧他的手,不愿放他离开。
“我们现在手上有人质,警方也奈何不了我们。”柴克理所当然的说。
“但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啊。”最后进来的年轻小伙子焦急地等待首领指示因应之道。
“我看……”金发男子缓缓地开口,眼光直盯视善恶俊美、未经世故的脸蛋。
“只要你们愿意先送伯爵就医,我愿意协助各位安全离去。”善恶让脸上泛出惊惶,一副勉强挤出勇气的胆怯模样。“伯爵房里有个保险箱,也许有钱……”
“钱?”希尔立刻露出贪婪之色。
为首的男子表情阴沉地打量善恶,那双似鹰般锐利的眼眸看进善恶浮现忧惧、不安的眼里,仿佛想扫出他脑里任何一丝叛逆的想法。良久,他满意地点点头。
“好吧!你带他们去。”他指了指希尔和那个深色头发的年轻人。
善恶放开蔷薇,正想离去时,却发现手臂被双纤细的手掌紧紧握住。他爱怜地拍拍她的颊安抚道:“我记得保险箱号码,‘左三圈,右三圈’不是吗?”
蔷薇愕然地张着嘴,不明白善恶何以突然唱起歌来。金发大汉也因为听到不熟悉的语言而眉头紧蹙。
“你在说什么?”他森冷地问道。
“不过是开保险箱的口诀而已。”善恶怯懦地说:“数字太长了,只有编成歌唱才容易背诵。”
“那不是英语。”
“是中文。”他解释。“伯爵喜爱中文。”
金发大汉像是被他说服似的点了点头,善恶拉开蔷薇的手,领头离开餐厅。在他沿着长廊走向伯爵的房间时,他依然能感觉到蔷薇依恋惶恐的目光。
他打开伯爵的寝室房门,朝床头柜的方向前进。若不是蔷薇曾告诉他伯爵有一只仿床头柜的保险箱,他也不知道那只造形似维多利亚时代家具的柜子,会是保险箱。
希尔跟着他进房,却把年轻的同伴关在房门外,好色的双眼流连着善恶俊美的身影。
他长那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少年,不由得生起色心。
希尔所有的邪恶念头全被善恶接收,他冷冷一笑,不动声色地在保险柜前转身面对敌人。
平静如深蓝色大海的瞳眸漾起柔和的波浪引诱希尔,随着他有节奏的眨眼,希尔的神思逐渐昏沉,为他所控制。
善恶移开身子,将保险箱呈现在希尔面前,语气轻柔地道:“看啊,里面都是亮晃晃的黄金,和璀璨的钻石。瞧见没?这全是你的,没人可以抢走。”
希尔满是血丝的眼睛大睁,果然见到箱门大开的保险箱里有善恶形容的宝贝。他兴奋地冲到保险箱前,双手贪婪地伸向保险箱。
“我的,都是我的……”希尔梦醒似的大喊,手中的枪也丢到地上,眼里只有黄金和宝石。
“是的,都是你的。”善恶轻声哄诱着,悄悄移到他身后,趁他沉迷在发财梦中时,手臂扼住他的脖子,俐落地一拐,扭断他的颈项。
满身罪恶的邪恶灵魂立刻在善恶施出摄魂术后,全部被收纳入他体内。
老实说,早在千年之前,他便不需使用摄魂术拘魂补充能量。凭他的魔力和在地狱的势力,这种小事不劳他动手,自有底下的小魔负责,他只需坐享其成便行。只是魔一旦落了难,也管不了大事、小事,只要能充实他的力量,再微贱的小事他都会考虑亲自动手。
他精神一振,仍处在空虚状态的肚腹意犹未尽的将最后一缕气息吸入,整个人神清气爽,再度充满活力。
他绽出最纯真、同时也是最邪异的笑容,满怀信心地走向紧闭的房门,打开它。
在房外打困的年轻小伙子被善恶惊醒,狐疑地瞄着他连丝皱褶都没有的衣装。
咦,该不是希尔那家伙转性了吧?他困惑地想。希尔那个人凡是脸蛋漂亮的都不会放过,可管不了对方是男是女。
“希尔要你进去,他说金条太重了,他一个人搬不动。”
小伙子一听到金条,所有的瞌睡虫全跑光了。他动作俐落地挤过善恶,贪婪的眼光投向室内。
这次善恶的动作更简单,他不过是抓向对方的头盖骨,便将那家伙的生命气息全吸进体内。他甩甩手,将那具已没有生命的躯壳甩到地上,捡起地上的枪,潇洒地走出房外。
他准备先除掉大厅内看守仆人的恶徒,吸收多一点力量,再到餐厅救蔷薇。
大厅内的仆人全都被五花大绑,面对墙壁趴在地上。善恶优闲地走向面对着走廊的歹徒,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容,施放着魔界里最高明的催眠术。只见那名大汉朝他招着手,完全将他当成先前才分手的年轻同伴。
善恶走到他身前,在他昏沉的眼光注视下,缓缓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掌,轻放在他的额头上。
当这一道邪恶灵魂被吸纳入体内时,善恶已有把握对付最顽劣的两名凶徒。
他负手在后,悠哉地沿着长廊走向餐厅。墙壁上挂着的汉姆莱家的祖先肖像,仿佛正微笑着欢送他的出征。
屋外传来的警方喊话声,并没有混乱善恶的意志。透过那道坚实的墙,他的心眼清楚地看见围绕在伯爵身边的华克医生、蔷薇和法兰克。
华克医生正审慎地监视伯爵的病况,蔷薇则被法兰克搂在怀里安慰着。
善恶的注意力转向坐在门口附近的两名暴徒。为首者拿着伯爵府的无线电话和警署的谈判专家对谈,神态从容。
另一名叫柴克的家伙则拿着一块全麦面包咬嚼,不怀好意的眼光射向蔷薇。
“杜德勒,你知道吗?我从没和出身贵族的女人亲热过。”他朝正在讲电话的同伙开玩笑道,对方以一记懒洋洋的眼光回应他。柴克哈哈大笑,放下面包,两只汗湿的手在臀后擦拭,朝蔷薇走过去。
善恶清澈的眼中泛出杀机,那道必杀之气藉由空气的传导,迅速传到杜德勒异于常人敏锐的感觉中。他放下电话,喊住了柴克。。
“什么事?”柴克无声地问道,杜德勒以眼神示意餐厅外的走廊有警讯。
柴克机警地抓紧手中的枪,无声息地移到门口。善恶在走廊上冷笑,餐厅内的每个举动都逃不过他的监视。他腾身贴向天花板,四肢吸附其上,冷冷地等待柴克自投罗网。
柴克在门口没有发现任何人影,狐疑地沿着走廊巡视。突然,一股寒意自他的脊骨往上窜,在他还来不及察觉到危险时,善恶的魔爪已从上而下袭击他的脑门。他面容呈现惊骇无比的模样,生命力如闪电般迅速自他灰白的身躯逸离。
就在柴克的邪恶灵魂完全消失在世上时,杜德勒狂奔向蔷薇,将她从法兰克的怀里抢到手中。他无法说出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知道现在能保住他的命的,唯有手中的小女人。
蔷薇发出惊呼,被他带往门口。杜德勒拖着她越过柴克的尸体,经过厨房,打开后门,挟持蔷薇走向花园。
当他们走到人工溪流旁的凉亭时,在屋外警戒的一名同伴窜到杜德勒身边,表情讶然。
“怎么回事?”
“快闪。”杜德勒悍猛的面孔上,头一次出现惊怖之色。
“其他人呢?”那人不解地问。
“大概完蛋了。”杜德勒说着,眼光惊惶地四处梭巡。他有一种被视为猎物的怪异感觉。“趁来得及时,我们快走。”
那人虽不明了杜德勒的话,却对杜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