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是。我说。
反正到了周末了,她说,你就陪我出去痛痛快快玩两天吧。
我说那要看明天有没有时间了。
她说不许你犹豫不决,明天一早我等你。说着她就把电话放了。
傍晚,我打开电脑,一边给“酷爱玫瑰”邮箱里送玫瑰,写短信,一边空着肚子等待英子的到来。从窗口望去,西边的火烧云正映红了天空。
“酷爱玫瑰”这几天心情似乎不太好,好像与老公感情上闹得很僵,写给我的信,言语中透出一种失落、一种孤寂、一种幽怨、一种凄婉。看到这种信,我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于是我在回信中竭尽所能地写了许多安慰她的话,让她好好地保重自己,以快乐为本。最后写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烦恼挂心头,便是人生好时节。珍重!千万珍重!”
给“酷爱玫瑰”的信发出后,正好有人敲门,我想肯定是英子来了,连忙跑过去开门,然而,打开门一看竟然是金巧儿。
我感到很诧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金巧儿提着一只装有快餐盒的塑料袋站在门口,说怎么啦?不欢迎我吗?
我说你不是让我明天……
她说怎么?明天是明天,今天是今天。莫非你今晚有活动?
哪里哪里,我说快请进!说得这么轻松,可我心里却慌了神儿。因为英子马上就要来了,英子事先也说了带饭来的。
巧儿把饭拿出来摆到桌上说,我就知道你还没吃饭,老这样饥一顿饱一顿,对胃可没什么好处。来吧,我们一起吃吧,好久没有陪你吃饭了。
我没法拒绝巧儿的盛情,而挡住英子看来也已来不及了。急中生智,我干脆装出一副自然轻松的样子说,哇,我今天真的有口福,我表妹也给我订了饭,她说马上送来。
表妹?巧儿眉毛向上一挑,眼睛突然瞪圆了,说哪个表妹?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
我说你又没问。
巧儿顿了一下,说好吧,等她来了一起吃吧。我有一件事情请你先帮我拿拿主意。
什么事让你这么急着找我?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说吧,有什么为难,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我会义不容辞。咱俩谁跟谁呀!
巧儿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淡了,她说算了吧,还是不说了。
我说专门来了,为何又不说?是不信任我?
她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说好吧,还是告诉你的好。今天,有人向我……求……婚了。
求……婚?谁向你……求婚?你答应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就像一阵龙卷风,把我的心给搅乱了。
她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用两只眼睛呆呆地盯着我看着,看得我心里直发虚。
我发现自己竟然失态了,于是连忙给自己找台阶下。我说,是哇也没什么奇怪的,你这么年轻漂亮,有人要追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自己也没有必要老这么孤单的一个人过日子,你需要找个有责任感又有能力照顾你的人来时刻关心你。说真的我很理解你。
她眼里掠过一阵阴郁,幽幽地说,你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谁?我脱口而问。
监察局长……季节草。她轻轻地说。
季局长?我被惊得目瞪口呆。季局长好像有五十几岁了吧,你比他女儿大不了多少!
她默默地点头。
我说,你答应啦?
她说我现在很为难。
我说,你爱不爱她?
她摇了摇头:但是他爱我是真的。
你很珍惜这份爱?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调到这个城市来,全在他帮我。你知道的,他原来是组织部副部长。
你想报答他?
我……不知道。
你答应他,他会满足你的幸福?
我不知道……
你拒绝他,他会给你穿小鞋?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巧儿绝望地说,他现在正在北京开会,他是打电话来向我求婚的。当初他去的时候,就问我有没有时间能够陪他一起去北京逛逛,我当时委婉地拒绝了他。没想到,他在电话里,居然直言不讳地向我提出了求婚的要求。巧儿说到这里,眼泪夺眶而出,不可遏制。
面对巧儿的痛苦,我一时手足无措。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她。我说这种事情不能感情用事,你最好冷静地想一想,先拖一拖再说。
巧儿止住眼泪说,好吧,我听你的。
这时候英子来了。英子敲门的时候,我没有马上过去开门,而是等到巧儿把眼泪拭干了,脸上的表情恢复正常了,才过去把门打开。
英子说,哟,有客呀?
我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单位的同事金巧儿。
英子把提来的饭菜放到茶几上,过去跟巧儿握手。
我对巧儿说,这位是我表妹黄英。
巧儿连忙朝英子迎了上去,脸上忽然变得笑吟吟的了,刚才的忧伤荡然无存。
英子听到我称她表妹,朝我做了个鬼脸,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够满意。我连忙朝她使眼色,让她配合我把戏演好,不要弄砸了。谁知我的这个举动居然被巧儿识破了,巧儿忽然就开玩笑似的唱起歌来: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么精神?”
唱罢,巧儿就握住英子的手放声大笑。我和英子也跟着笑起来,英子的脸红成了两片火烧云。
或许是英子从巧儿的歌声中听出了几分嫉妒、几分不满吧,等到脸上的羞色褪尽,她忽又漾起几分得意的神采。趁着这份得意,英子马上反客为主,要把带来的饭菜打开,摆上桌子去召集开饭。可一看桌上已经有了巧儿带来的饭菜,而且和她一样都带来了我爱吃的酸菜煮鱼片,心里就很是不满了,她用嗔怪的口气说,秦哥,你已经准备了晚餐,又何必让我多费事呢?
我笑着说,这不是更好吗?明天早餐也不用发愁了。
英子说,好呀,我明天早晨帮你吃。
我说闲话少说,现在开饭吧,全部吃干净算了,不留尾巴,索性把酒也倒上。
我从房里拿出一瓶葡萄酒,给三个人都斟上。巧儿忽然冷冷的,一副没了情绪的样子。为了调动大家的情趣和兴致,我举起酒杯说,男女搭配,喝酒不累,来,一起喝吧!于是两位女士都将杯子端起来,叮当一声碰了,仰头就喝。
坐下之后,英子关切地问我,秦哥,颈椎比原来是不是舒服多了?
我说,是的,舒服多了。
英子显然对自己的手艺得到了我的承认而非常得意,于是说,这样吧,吃完饭了我给你做个全身按摩,保管你今晚睡得比什么时候都香。
我朝她眨眨眼睛,说吃吧吃吧,莫谈颈椎。我一边夹些鱼片放到英子碗里,把她的嘴堵上,一边拿眼睛的余光去瞟金巧儿。我发现金巧儿的脸色有些发灰,硬邦邦的像是掺了水泥,于是马上又转身给她夹了一些菜,说巧儿,你也吃。巧儿低头吃了一口,问英子,黄小姐还对按摩有研究?是医生?还是……
我连忙打岔说,她学过理疗,我的颈椎经过她的治疗现在轻松多了。
哦,巧儿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因而问道,黄小姐在哪家医院供职?到时候我们病了说不定还要去找你帮忙哩。
英子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不是……
我一听急了,额头冒出冷汗来。我说,是呀,英子……不是……医生,她只是学过一些按摩保健知识。现在……现在……
英子说,附近有家“爱心按摩保健”店是我开的。
哦 ——巧儿拉长了声音说,你是开发廊的!
我听了这话心里就像吃了只苍蝇,很不舒服。现在确有许多人认为开发廊的不够光彩,背后有些说不清的事情。于是我连忙说不不不,她的店和发廊不太一样。
巧儿说,是吗?怎么不一样?
我说,她们主要是做保健。
巧儿说,我知道,现在许多美容美发都是幌子。
我说,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你什么时候过去看看。
巧儿一边摆弄着长长的秀发,一边冷冷地说,我要是做头发的话,一般到专业美发店去。
我建议说,你也可以去做做保健呀。
巧儿笑了。巧儿说,你表妹的保健肯定做得非常非常舒服,非常非常到位,不然你是不会这样夸她的。我信了!
巧儿的笑脸和她说话的口气以及带有讥讽的措词,让我凉了半截。
吃喝在好一阵沉默中继续进行,一瓶红酒,一会儿就见了底。巧儿晃着头说,还有没有酒?
我担心她喝醉了,说酒是有的,今天就不再喝了吧?
怎么啦?舍不得了?她说,不就一瓶酒嘛,小气!
没有办法,我只好再拿出一瓶酒,把盖拧开。
巧儿劈手将酒夺去,哆哆嗦嗦,给自己杯子斟满,一抬头直直地倒进了喉管,红着眼睛再来抓酒瓶的时候,我将她拦住了。我说你无论如何不能再喝了,再喝你就回不去了。
她说你……要赶我走?
我说你说哪里话?怎么会呢?
她瞪着我,两眼发直,突然站起身,在我拿酒瓶的手上打了一巴掌说,不给拉倒,转身就朝门外走。
我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她又一巴掌把我的手打掉了。走到门口忽又回过头来说:明天早晨八点整,我在南湖公园门口等你,来不来由你!
我要追出去,英子将我拦住了。英子说算了,这种脾气的人走了也罢。
我说你误会了,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她今天的确心里有事,烦得很。
什么事让她这样失态?
我说,有位快六十岁的男人爱上了她,今天向她求婚了。
英子咯咯笑着:那有什么?如果有爱就答应嫁他,如果没爱就一口拒绝。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说。
英子玩弄着手里的酒杯,望着我鬼鬼地笑了一下说,是啊,秦哥你这么关心她,这事肯定简单不了。
我有些生气地盯着英子:你好像话里有话?
她连忙辩解说,你莫多心。来吧,我们还是喝酒。
我伸手压压她手中的酒杯说,你也别喝多了。
她说是啊我还要帮你按摩呢!说着就乖乖地把酒杯放下了。
英子在给我做保健的时候,接到马山河的电话。马山河说想她了,让她马上赶回去。英子说我在外边有事,晚一点回去好不好?马山河说我不管你有没有事,我想你了就是最大的事。英子说我真的有事嘛。马山河说你能有什么事,不会是私会情人吧,小心我把你的心剜出来。英子听了脸色大变,声音也有些发抖了。她说瞧你,老是疑神疑鬼的,让人家一点自由都没有,我回来就是了,这你该满意了吧。
放下手机,英子无可奈何地望着我说,对不起秦哥,我得走了。
我握住英子微微颤抖的手想对她说点什么,可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英子有些恋恋不舍地从我的手中抽出她的手,站起来,慢慢地后退几步,忽然转身,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我不知道英子与一个有妇之夫是怎样在一起生活的,但我能感觉出来,她生活得很苦很苦。
英子走后,我心里空空的,感到百无聊赖,便打开电脑文档中的那些书稿,想进入校对工作。但是,看了几页竟然不知所云。我试图回去重新校对,然而,还是没有成功。
忽然之间,我发现我竟变得十分的伤感。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啦,我把自己整个儿放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就那么失神地躺着,躺着,直到眼前模糊,冰冷的泪水流过脸面,滴在枕上。
我坚强地爬起来,重新回到电脑旁,走进了网络聊天室。我想,在那儿或许能够找到一个聊友,好好地说说话儿。真的,此刻我太想说话了。
我的身份还是“青青野草”,因为网络毕竟是虚拟的东西,除非到了非认识不可的时候了,网民们一般都是不会在聊友面前暴露自己真实身份的。
我从一个聊天室走到另一个聊天室,先后逛了七八个聊天室,也没找到一个朋友。后来,我干脆“坐”在“成熟男女”里面,看人家聊天。
聊天室里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名字,比如快乐宝贝、欢乐天使;北方情种、南方淑女;茉莉香茗、菊花奶茶;甚至还有人叫色狼、情痴、名妓、一夜情的。就连布什、沙龙、萨达姆、本·拉登、小泉纯一郎也都在上面活动,让你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想看看他们怎么说就更有意思了。往往是布什在给本·拉登下跪,求他放自己一马,不要再在美国搞什么恐怖活动了,至少让自己把这届总统平平安安地当到头,如果愿意的话,他答应花五千万美元买这个平安……
我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些有趣的聊天内容,忽然有人跟我打招呼:
青青野草你好!
我一看,居然是酷爱玫瑰,心中禁不住一阵狂喜。
怎么这么巧?我说。
是啊是啊,酷爱玫瑰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嘛。
我说,给你的玫瑰收到没有?
她说,当然收到了。
喜欢吗?
你送的每一朵我都喜欢。她说,好花配上好的文字留言,真是难得的收藏品。我全都珍藏起来了。
我说既然这样珍惜我,能不能把你的电话和真实姓名告诉我。
还不是时候吧?她说对男人的考验是要有个较长的过程的。我不是也没向你要这些吗?
我说非要等到下次情人节吗?
她说也许吧。
我问今年七夕,我们和牛郎织女一起相会行不行?那一天可是我们中国的情人节。
她选了一个微笑的图标送给我,说,现在非典型肺炎又传得沸沸扬扬了,你还要与人约会,不怕传染?
她的幽默像快乐的石子在我心海里激起涟漪:没那么严重吧。
当然有了,严重的事实只是被人掩盖了,我身边有人从北京来,说北京的“非典”都快瞒不住了。
我说北京是北京,我们这儿离北京远着呢。
她反问我:北京离广东远不远?你可要知道中国的“非典”最先出自广东。
你不想见我就别找借口了。我有些灰心丧气地说。
她说这种感觉不是很好吗?为什么非把这种感觉破坏掉呢?如果我们见面了,相互都不是自己心仪的那种人,岂不很失望?
你是怕我的形象对不起观众吧?我无可奈何地说。
她说我没这么说。
那么,是你的形象、气质对不起观众了?我只好用了激将法。
她笑了。她说如果美貌是一种罪,我已罪恶滔天;如果美德要受惩罚,我岂不是要千刀万剐?如果聪明能干要受折磨,英雄,你杀了我吧!
我也笑了。我说美人,你现在的情绪很好,与你写信给我的时候判若两人呢。
是的,她说都是因为见到了你。你知道吗?跟你聊天,我会忘记一切烦恼。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轻松地舞蹈,舞姿更加优美,键音更加和谐。我说我很高兴,我在女人面前居然还有这么大的魅力。可是我又犯糊涂了,我的魅力对我的老婆竟然没有一点影响力。
她问我:你很想她吗?
我回答:说不想是假的,我们毕竟有过那么多年的感情,而且正如你所说的一样,她在我眼里也是美得罪恶滔天。不过,她的聪明肯定比不上你,她居然没有发现我的魅力,而你却发现了。
她又笑了,她说你错了,她要是不聪明的话,当初为何嫁给你呢?
我说,那她为何又离我而去?
或许有更值得追求的东西在召唤她,让她情不自禁,义无反顾吧。看得出她比我聪明多了。我跟她不在一个档次。有可能,我低她好几个档次啊!
这女人总是有她独特的见解,我不得不对她暗生佩服。我说,作为谦虚,你可能是世界之最。
她说,我笑得快要窒息。
我连忙迎合:你的高兴是我最大的快乐。
老婆回到你身边,你可能更加快活。她说。
那要靠上帝保佑了。我说。
如果下一个情人节,你老婆还没回到你身边,我也还没回到我老公身边,那么,你就做我的蓝颜知己好吗?她给了我一个美好的设想。
我有些心旌摇荡。我说我现在不是已经成为你的蓝颜知己了吗?
她说,就跟蒸馒头似的,好像还差一口气。
我问,怎样才算真正的蓝颜知己呢?
约摸两分钟之后屏幕上显现出了她的观点:其实跟你们男人追求的红颜知己意义是一样的。所谓蓝颜知己,我认为就是关系介于情人与朋友之间的那样一种男人,不管他与女人是近在咫尺还是远在天涯。男女间靠一种神秘的吸引与神秘的情感维系。如果把这种男人说成是女人的“情况”,未免把女人看得太俗,但如果说只是朋友,可这男人偏偏又能走进她的内心深处,使她和他常常处于一种非常特别的亲昵状态之中,无话不谈。
包括约会吗?我说。
包括!
偶尔也发生一夜情?
她未置可否。
我说,其实我何尝不想有一位红颜知己。你的描述已经让我执迷不悟了。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说,只要是真正的男人或者女人,没有不为这种生活而动心的。你想想啊,男女间没有家庭琐事的干扰,没有诸多烦恼的牵绊,交往起来轻松、快乐,这是多么的令人赏心悦目!严格地说这应该属于人类的“第四类情感”,是对友情、爱情、亲情所不能达到的范围的补充;它不是一个什么暧昧的、简单的称号,应属于“比爱情少一点,比友情多一点”的范畴;它绝对是真实、纯洁的,当然,它来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
我说这种爱情之外的情爱、友情之内的情友着实让人心驰神往,但是,你难道不担心一不小心变成我的老婆?落入俗人的窠臼?
她告诉我,既然大家都是单身贵族,发展成为情人甚至夫妻,并不算落入俗套,相反恰恰是一种情感的发展或升华。关键是,这种发展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两人还能不能保持知己、情人所拥有的那份令人心动的感觉。发展是扬弃,而不是全盘的抛弃。其实夫妻之间,更需要有情人的感觉,知己的感觉。如果没有这样的感觉,我宁愿永不结婚,宁愿只在生活中找个知己而不是老公。
我打趣道,我帮你把老公找回来吧?我让他变成你所需要的这一种老公,再不负你!
你帮我?
是啊,我说他不懂得你的心,我可以帮你转告啊。
她说,你要真能帮我找回老公,肯定能够找回你老婆。你连老婆都找不回,有何能力帮我?如果你找回了老婆,你还会要我?
她问得我哑口无言。
谁是我的情人
15
周六早晨,我准备到南湖公园去会金巧儿。
巧儿说了八点在南湖公园门口等我的,她这个人说一不二,要是等不到我,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阵子,巧儿正处在生活的迷惘之中,面对季局长的情感攻势,已经乱了阵脚,感情十分脆弱,很需要得到我的关怀。
作为单身,我很理解她的处境。她一方面面临着感情的饥渴,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抵御情感的攻势。在矛盾的夹缝里生存,难免会迷失生活的方向。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直接的领导,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有责任来安慰她、帮助她。更何况我曾答应过她,要好好陪她的,这承诺也该到兑现的时候了。
出门前,正值七点,我给巧儿打了个电话。我说巧儿我来接你吧?
她说,我不要你接,我想自己到公园门口去与你见面。好久好久没有那种感觉了,我很需要那种感觉。
这话让我心旌荡漾,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与老婆小春谈恋爱的那个美好的青春时代;可是,她拿我当情人,又让我十分的为难。
出了院子,我正要招手打的,一辆轿车斜刺里钻出来,戛然停在我身旁。没料到会是英子。只见她把着方向盘从车里探出头来,冲着我笑。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英子把手一挥,秦哥,上来吧。
我说,你怎么在这里?
她说我来接你呀!说着咯咯地笑个不停。
你接我干吗?
不是说好了上南湖公园吗?
我说哪敢劳驾你呀,我自己打的去就行了。
她脸上的笑容立马散去,生气地说,怎么啦?难道连给你当司机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我说,妹妹你真会说笑话,让你给哥当司机,岂不大材小用了?
英子撅着嘴巴,我愿意,怎么样!
我干笑一声说,让你拖着大哥去跟别的女人约会你也心甘情愿?
英子说,只要哥喜欢,一切随哥的意思。
我真的是拿她没办法了。我说,好吧,那就一起走吧,你们这些小妹妹呀,我是一个也不敢怠慢!
上了英子的车,我们就一路往南湖公园而去。英子一边驾车,一边问我想不想找个地方吃点什么。
我说,不了,让巧儿一个人在那儿等我,不太好。
英子说秦哥你真好,总是替人家着想。不过,我想,她肯定还没有到。说好了八点钟,现在离八点还早着呢!再说,我肚子可有点饿哦,难道你只关心她不关心关心我?
我有些无可奈何地说,好吧,那就找个地方吃点什么吧。
英子的车在十字路口将方向盘向右一打,轻车熟路地停在了红玫瑰大酒店门前。她毫无顾忌地挽着我的手,将我领进了酒店的自助餐厅。
进餐的人很多,各自拿着盘子去挑选自己喜欢的西式点心,然后自由地坐下,慢慢地享用。西方的用餐方式,看来在我们这个城市已经十分流行。中国与世界接轨,慢慢地都被世界同化了,连吃饭都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传统。
我们自然也入乡随俗,各自选了自己喜爱的东西,包括她要了咖啡,我要了牛奶,然后找一张桌子,相对而坐。
英子问我,你对这种自助的分餐制习惯不习惯?
我说,分餐制当然有分餐制的好处,至少在“非典”传染病流行的年代里,少了不少后顾之忧。不过,要是时时处处都采取分餐制恐怕还是不太适应。你比如春节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年饭,如果各自抱着自己的饭碗,那哪里还有团聚的气氛?中国人吃饭,其实意义还在饭外,它是一种团结、和谐的体现,有一种家的温暖,集体的温暖。无论你是什么人,只要坐在一张桌子上了,那就成了“自己人”,正所谓“同吃一桌饭,同举一杆旗”,就有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意味了。而分餐制就不同了,那么大一群人在一起吃饭,你很难分清孰敌孰友、谁亲谁疏。
英子呵呵笑着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与秦哥这种有文化的人在一起,真是一种幸福。英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果然洋溢出无限幸福的神情。
过奖,过奖。我说,妹妹这几年的进步绝不在哥之下了。
英子用餐巾纸小心翼翼地去擦拭嘴角留下的奶油面包屑,生怕擦掉了先前涂上去的口红,那样子格外娇媚。擦毕,优雅地捋一捋额前的刘海儿,冲我粲然一笑,说:秦哥我问你,我们现在一起吃分餐,你认为是朋友还是敌人?
我用食指在她额头戳了一下,说你呀,都快成我的小冤家了!
英子一把拽住我的手,连连摇着说,我就要,我就要成你的冤家,又怎么样呢?
我的手不知怎么搞的,像触了电似的,连忙抽回来了。
埋单出来的时候,我见别的食客吃完后交个字条也就罢了,正疑惑间,英子已经掏钱把单买了。我问英子:我们怎么直接给钱,人家却给字条儿?
英子说,他们是这里的住客,住客早餐是可以免单的。你要是想享受这种免单的乐趣,不妨也在这里开个房!说完意味深长地望着我笑。
我呵呵一笑,说免了免了,全免了。伸手很自然地拍了拍英子的后脑勺儿。
我们到达南湖公园大门口正好八点,不多不少。英子说,怎么样?没有耽误你吧。
可是,我大老远就看见了巧儿那孤孤单单的身影。巧儿像一块石头,迎风伫立在那儿纹丝不动,只有头发和衣襟在风中恣意飘拂。
车未停稳,我就拉开车门,快步朝巧儿走去。
巧儿看见我,扬起手大幅度地挥了挥,很开心地向我奔来。快到我身旁时,有些慌乱,打个趔趄,差点摔倒,我连忙冲上去伸出双臂将她抱住了。巧儿恋恋不舍地离开我的臂弯,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我说你来多久了?
她说七点过十分我就到了。
干吗这么早?
她说,你不是说马上到吗?我担心你等久了。
对不起!我说。此刻我真从心底里感到惭愧。
她微笑着安慰我,没关系的,八点整,你还算准时。
我难为情地笑了一下。我想我笑的样子肯定十分难看。
你还没吃早点吧?巧儿说着把手里一只塑料袋盛着的早点递给我,瞧,都快凉了,走,我们找个石礅,两人慢慢地解决它,行吗?
我感动得喉咙发哽,鼻子发酸。我说真是对不起,让你久等。我已经吃了。我回头指了指英子的汽车说,是英子把我拖来的,我们一起吃过了。
巧儿顺着我的手指看见了英子的汽车,又看见了英子秀美的头发、靓丽的脸庞,神情马上暗淡了。哦,她说,没关系,没关系。那我自己吃了。说着就打开塑料袋,拿出一根油条,伸进嘴里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背过身去,吃得喉咙发哽,差点就噎住了。只吃了两口,就把那只塑料袋连同里面的早点揉成一团,顺手丢进了路旁的垃圾箱里。回过身来的时候,我看见她的嘴唇不住地发抖,强忍着的眼泪总算没有掉下来。
她说,其实这公园也没啥好玩的……其实……我请你来,也只是想告诉你,我打算……与季局长交往下去。
我顿时傻眼了。
我说你不能这么草率的,你要考虑清楚。
我考虑得够多了,她说,人生也许就是这样子,很难说自己一辈子的选择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说这次你肯定错了,能不能再……
她打断我的话说,要错也是天意。如果没事我先走了。说着就抬腿要走。
我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她停住脚步,回头望了望英子的汽车,眼圈发红,说你放手吧,免得人家看见不好。
我无可奈何地放下她的胳膊,望着她,不知如何是好。我的嘴唇有些发颤。
她说,你还想怎么样?
我说既然出来了,就开开心心地玩一玩。
我没心情玩,你心情好像很不错,你去玩吧。说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站在那里犹如泥塑木雕。
不知过了多久,英子悄悄来到身边,很温柔地挽住了我的胳膊,将头靠到我肩上,轻声说,秦哥,别不开心了,我们还是进公园去坐坐吧。说着把两张门票递给我。
我竟然狠狠地横了英子一眼,劈手将那两张门票打落地下。我不知道我的情绪为何会变得如此糟糕。
英子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傻了,跳到一旁,呆呆地望着两张门票像蝴蝶一样在风中飞去,眼泪犹如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掉下来。
我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傻了,一时竟手足无措。
一个扎着羊角小辫的小女孩,从老奶奶牵着的手中挣脱出来,跟着门票追赶了好长一段路程,时而蹲下身子,时而趴到地下,像捕捉麻雀一样把两张门票捉住了,然后一摇一晃奔过来,将票递给英子,说阿姨,莫哭莫哭!
英子胡乱擦把眼泪,接住了两张门票。可不听话的泪水又忍不住涌了出来。
女孩说,阿姨,我帮你出气吧!说着,伸出拳头,拉开架势,在我的大腿上狠狠地擂了两拳。弄得我们两人都忍不住同时笑起来。
英子蹲下身子,抚摸着女孩毛茸茸的黄头发,说谢谢你宝贝,阿姨没哭,阿姨是眼里有沙子。说着从包里掏出五元钱放到小女孩手中,说阿姨给钱你买糖吃好吗?
小女孩拿着钱,得意地朝奶奶扬了扬,说声谢谢阿姨,转身就跑了。
我挽起英子的胳膊,说:对不起,英子,我心里很乱。
英子很懂事地说,秦哥,是我对不起你,我把巧儿气走了。我今天压根儿就不该出来。要不我们开车去追她好吗?
我说,算了,等她消消气再说。
那我们……
既然来了,就进去吧。我朝公园大门挥挥手。
英子喜形于色。
进了公园,英子挽着我的胳膊,我们像情侣似的,旁若无人,沿着曲曲弯弯的彩砖铺就的甬道朝深处走去。英子的头倚着我的肩,从她飘逸的长发深处,散发出一股茉莉花似的芳香,令我恍恍惚惚,神魂颠倒。
我们谁也不开口说话,各自沉醉在一种说不出的神秘的氛围之中,只听见皮鞋发出噔噔噔噔有节奏的声响。
不知拐了几道弯,走了几条路,我们竟懵懵懂懂误入一片茂密的树林。我们打算抄近路走出去,竟然又迷失了方向,脚下跌跌撞撞的,时而被石头绊着了,时而又被荆棘挂着了,当我们明白自己走错方向的时候,抬头已经不见天日。
在一棵高大挺拔的松树旁,英子突然停下来,冲我说,秦哥,坐会儿吧,我走累了。
我说我们迷失方向了,还是走出去再说吧。
她莞尔一笑:迷失就迷失吧,我不想走了。
好吧。我拿根枯树枝,扒开地上的落叶,露出地毯一样绿色的草坪,朝后一仰,就地躺倒在草坪上。其实,我也不想走了。仰望着从浓密的树冠透射出的吝啬的阳光,我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开始想我的心事。
英子却变得不安分起来。她像一名内行的侦察员,环顾周围,开玩笑地说,秦哥,我们走进了大森林,这里是无人区,随时都会有凶猛的野兽突然从林子中跳将出来,怎么办?
英子的玩笑逗起了我的兴致,我笑着说,被野兽吃了倒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人们发现血肉模糊的我们的时候,肯定以为我们是一对见不得人的野鸳鸯。第二天,我们将成为公众的新闻人物。只可惜我们体会不到做名人的滋味了。
英子听了,突然坐起来,两只娇小的拳头雨点一样朝我打来。我只好捉住她的两只拳头直喊救命。变得无赖透顶的英子就地一扑,竟把我压在了身下。
突然,我们全都僵持在那儿了,我望着英子,英子也望着我,一动不动。我看见英子的脸红扑扑的,鼻翼翕动,胸脯剧烈地起伏。我想挣扎着爬起来,英子说,我不让你起来,这儿什么人都没有,我要你亲我一口。
我没有吱声,我不知道平时那么守规矩的英子为何会变得如此疯狂。
英子将眼闭上,进一步贴近我的头,说,亲我,秦哥亲我!
我放弃她的拳头,慢慢地捧起她的脸。我在那张脸上读到了渴望二字。
英子等了半晌见毫无动静,睁开双眼,紧盯着我的眼睛,问我:秦哥,我是不是很丑?
我摇摇头。
那么,我美不美?
我点点头。
她说我要你亲口对我说。
我说,是的,你……很美。
英子像是喝醉了酒似的,一副晕晕乎乎的样子,重又将眼闭上,胡乱拨开我的双手,急急忙忙、十分潦草地将樱桃似的嘴唇紧紧地贴在了我的唇上。
我屏息静气地坚持着,被动地承受着。英子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她的舌尖,香香的,软软的,在我的唇齿间游弋了好一会儿,后来又走过我的鼻峰,上升到我的眼睛、眉毛、前额和耳轮。这一切做完之后,她爬起来,望着我说,现在该轮到你了,你照着我的样子做一遍。说完,她把自己平平地放倒在草地上,像我一样眯缝起双眼。
我没有按照她的指示去做,我扶她坐起来,对她说,我们可不可以长期像兄妹似的在一起?
英子说,我不要做妹妹,我要做你的情人。
我的心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我知道我不配,她接着说,可是你是好人,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这对我非常重要。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也是女人,我也要像别的女人一样正正规规地体验一下谈恋爱的幸福滋味。我保证不影响你正常的家庭生活,无论你与嫂子和好如初,还是与巧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