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才用了饭不久凤九正靠在陶然居西次间的小榻上咪了眼望着外头的日光发呆，便有清心院的婆子来请，她自是不会怠慢，只梳洗换了出门的大衣裳随着丫头婆子到了老太太的屋子，可想不到才坐了小丫头上了茶老太太便直接来了这么一句，“我打算让你和十儿一起嫁到定伯侯府去。”
凤九几欲以为自个听错了。
手里的茶盅一时没拿稳差点跌出去。
“老夫人您说什么？”
娥皇女英，姐妹共侍一夫。
老夫人心里头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终究是她蠢了，以为自个知晓一切事情的发展，所以便以为事到如今她是再不会被嫁到定伯侯府去的了，至于以后……她扯扯嘴角，反正她也暂时不想嫁。
娘亲的冤死她查不出来她是绝不会离开凤府的。
可没想到老夫人却来了这么一招。
姐妹共同嫁到周府……
也愧她想的出来，老夫人就不怕被人说么？
用力的压下自个心头的怒意，凤九慢慢的冷静下来。望着凤老夫人眉眼静然却的掩不去风霜岁月这把刀刻下去的苍桑以及犀利威严的脸，凤九心底晒然一笑，相较于能得到一桩真正的助力，被人说些嘴有什么，又不会少块肉。
眸光微闪，她已经在心头快速的盘算了起来。
该用什么法子让自己避开这一回呢？
“九丫头可是觉得委屈？”凤老夫人慢慢转着手里的细白瓷的茶盅，眉眼里是温和慈祥的笑，如同看着自个心爱的孙女儿在悉心的教导，“九丫头你也知道，被退亲对女孩子可是个毁名声的事，日后就是我和你母亲再有心也寻不到什么好人家……这姻缘的事也是缘份，虽当初是定下的你和周世子，但这会周世子却闹着吵着要退了亲娶十丫头，九丫头自小聪慧，强扭的瓜不甜你也该知道的……不过呢，祖母也不会愧了你，好在咱们都是一家子，只说请了白雾庵的师傅批了字，你们姐妹命里注定是要同嫁的，自然也不会有人说嘴了……”
凤九只是由着凤老夫人在那里自说自话，低眉垂眸不言。
老夫人以为她是生恼或是心有怨恨，想着自个的初衷，眸中不悦一闪被她飞快压下去，不免多了几分心思对着凤九一脸语重心长的细细解说道，“你和九丫头素来姐妹情深，而且有祖母作主，入府便是平妻的名份，又有十丫头这个妹妹是正妻，你们姐妹相帮着，祖母就是去了也放心了。”说着话只拿了手里的帕子去拭眼角那并不存在的泪花，“你这丫头自小就性子稳，少言少语的，小时侯我看着你那样冰雪可爱的，抱在手里像个玉团，可你偏越大越不和我亲近，祖母心里怎么会不难过，你可是我嫡嫡亲的孙女，祖母岂不给你们着想的？”
是啊，你是给我着想，但你更给着想的人却更多。
凤九心头冷笑，却诚惶诚恐的站起来，“惹祖母伤心，是孙女的不是，请老夫人责罚。”虽面上忐忑但嘴角却是微不可见的翘了起来，而与此同时，自打老夫人把话说透就在心底开始的盘算却是也慢慢清晰了起来——
老夫人刚才的一番话虽然让她觉得反胃和作做。
但有一句话却提醒了她。
若她即不想嫁到周府又不想让自个背个退亲的名声。
或者有个人可以帮她呢。
“老夫人，这事实是突然，让孙女回去想想如何？”
这事换了谁也不好接受，这样的说词也是正常。
老夫人一脸温柔的笑，“我就知道你是个乖巧懂事的，你心疼祖母我知晓的。”说着只亲热的拍着凤九的手怜惜的向着外头的婆子吩咐着，“九姑娘这段时间怎么都瘦了，去把我库里的燕窝给姑娘送过去补补身子。”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么？
可惜，自己要的不是这个，她也不是前世那个笨丫头。
但凤九还是乖巧的福身道了谢，眼看着老夫人面上露出倦意，凤九福了身子告辞，“时辰不早了，老夫人也该歇午觉了吧，为了孙女的事搅了老夫人的安静，是孙女的不是。”
“去吧去吧，晚上也不用来请安了，好好歇着。”
“是。”
凤九笑着福了身子退出去，外屋子里和老夫人屋子里的几个丫头婆子温声和气的打了招呼，芍药早迎了上来，一侧两个小丫头帮着凤九穿了大衣裳，又递上了暖手炉，婆子打起了门帘，“姑娘请。”
“多谢嬷嬷。”
直到走出清心院半响，凤九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温婉轻柔的眸子散发出清冽冽的冷芒。
老夫人的如意算盘打的真好，可也得看她配不配合是不？
想让她当一枚棋子？好啊，她当就是了。
可老夫人怎么就忘了，她是棋子，可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呐。
－－－－－－题外话－－－－－－
这章先传。有错字明天改。另外，有亲说之前的章节有写错凤十凤九姐妹名字的。估计那时我在北京，在酒店里草草写的。我这两天抽空回头翻一下改过来。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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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谣言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仿佛一夕之间自地底下或是天上凭空掉下来，整个应天府传满了凤府嫡长女九姑娘近三年命犯太岁谈婚论嫁只宜与命里属木格的男子结亲，且男子宜长对方三岁以上，否则两家结亲男方一家则必定大凶。这是第一条，第二条则传凤十面相不好，一双杏眼勾魂，下巴尖尖又兼凌晨寅时二刻出生，命犯孤星注定为半世孤苦不能善终之辈，就是有哪家娶进去也是不能开枝散叶的……
周绮年自小命里多水，又与凤九同年。
这是众所周知的。
以着定伯侯府的地位和声誉，不管凤老夫人再打出怎样的小九九，凤九凤十两人同时嫁入凤府是再也没这个可能了——别说是正妻了，怕是平妻都进不了门！
酉时中，满院灯火渐次亮起来，还不曾撤下的大红灯笼被风一吹摇曳生姿，一片的红影里，凤府却没有半点喜气，更多的是低迷而沉寂，是下人们小心冀冀提心吊胆的谨慎！
清心院，凤老夫人的院子。
“为什么会是这样，到底是谁干的？”
清心院西次间里，凤老夫人伸手重重捶在清红漆金龙头出手圈椅的扶手上，脸色已经铁青了起来，吓的身侧的几个嬷嬷纷纷低下了头，门边一个刚好端茶进来的小丫头被吓的手一软，茶盅咣当一声掉在了相思方纹木地板上，茶盖滴溜打着转到了老夫人的脚边，那丫头脸色一白扑通就跪了下去，“奴婢该死，老夫人息怒。”
“拉出去打五杖。”
几个婆子手脚利落的把那小丫头连拖带拉的拽了出去。
有丫头蹲在地下收拾了，小丫头再次换了新茶。
贴身嬷嬷上前捧了呈给凤老夫人，“老夫人您喝杯茶消消火，就是天大的事也比不过您的身子呀。”说着已站在凤老夫人的身后帮着她轻轻的揉捏起肩来，“老夫人，外头那些话是算不得准的，不过是一些碎嘴的看着咱们家姑娘罢了，定侯侯府不会相信的。”
“也只能这样想了。”
老夫人呷了口茶，眸中冷意一闪，满脸的阴霾。
散出这样的消息她不怕，可怕的却是这话竟然被传是白雾庵的人说的。虽然不是云莲师太亲口说出来，可竟然有鼻子有眼的，特别是这么些天过去了，不见白雾庵的人出来否认，甚至还有一位被请到某位勋贵世家去给该府太太祈福时被人问起也只是笑而不语，甚至临了还极是高深的来了句‘天机不可泄露’，凤老夫人是人精，又岂会不知道有些事不怕人说更不怕人提，但最怕的就是这样云里雾里的遮着！
到底是谁在背后针对凤府？
让她知道是谁散播这样的谣言，她定剥了他们的皮！
正月二十，凤老夫人说身子不舒服，免了各院子的请安，各房的晚饭便只在自个院子里用，申时末，凤九正欲起身去缀锦轩给上官夫人请安，门外响起小丫头的声音，“姑娘，夫人派人传了话，晚上不必去请安，请姑娘自个用饭就是。”
凤九眸光一闪，“派谁来传的话？”
“是夫人身边的春兰姐姐。”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站在窗前，眸光微闪，望着窗外灯影下两盆开的正艳的水仙花慢慢的露出一个冷笑，不过才开始，一些谣言罢了，这样就一个个都紧张了起来——
头疼的头疼，没心情的就这样连饭都吃不下了？
不过是一些没边没影的谣传呢。
想不到就这样把凤府两位女主子弄的这么紧张了。
靠在临窗的榻上，凤九面上是冷冷的笑。
不管人脉还是势力她的确不如凤老夫人和上官夫人。
可她有着她们不知道的优势，她是重生的呀。
老夫人的法子很好，利用白雾庵的名声创造一些风声，造些势出来，利用白雾庵庵主在应天府人们心里的地位巧妙的制造一个就该这样的势，然后给凤九姐妹娥皇女英同侍一夫设了再自然不过的台阶……
凤九不得不承认这个法子真的实施起来是管用的。
白雾庵在应天府西郊，主持云莲师太更是深受应天府各家勋贵世家夫人太太们最为信任的，甚至可以这样说，在某些人心里云莲师太的话比皇后的懿旨还要管用一些。
凤老夫人如果真用这一招的话，怕是还会有人相信的。
歪在靠窗的榻上，凤九自花开富贵白金盘里拈了块红豆糕放到嘴里，狭长的凤眸微微咪起来，精致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笑意，想不到真的连老天都站在了她这边。
——六天前的午后。
凤九换了丫头的衣裳偷偷自后门溜出去。
凤府后门不远处胡同，早停了一辆很普通不显眼的马车。
其中一个婆子看到一身粗布衣衫的凤九不带半点惊讶，竟然面带激动欢喜的屈膝行了大礼，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意，“姑娘，您可出来了，老奴都担心死了。”
“慧嬷嬷。”
上前扶起慧嬷嬷，凤九也是一脸的欢喜，“嬷嬷你最近一向可好？”两世重生，她总算是再一次见到慧嬷嬷了，看着这张有些苍老一脸欢喜激动的脸，她心里只觉得开心，能这样平平安安的看着自个在意或是在意她的人平安健康，真好。
慧嬷嬷是她的奶娘，打小把她奶大。
据说还是她去世的母亲亲自挑选的人，她十二岁的时侯当差办错了事本来是要被送交官府的，凤九念着旧情和上官夫人求了恩典，只是把她赶出了府，知道慧嬷嬷家里有个儿子，凤九又偷偷赠了她五十两的银子让她们一家作小本生意。
前世里一开始她还偶尔有慧嬷嬷的消息。
可到后来她嫁入刘府，便和慧嬷嬷也失了联系。
只知道在她嫁入刘府半年后慧嬷嬷住的那胡同有一家发生火灾，独自在家的慧嬷嬷遭了无辜灾祸，葬身在了火海，当时她听了还难过了半天。
想不到她重生这一世，不但能和慧嬷嬷再次相见。
竟还有让她帮忙的一天。
“姑娘，您找老奴有什么吩咐？”
细细端量着凤九，慧嬷嬷看着自小奶大的凤九眼圈微红。
她打凤九一点点大看着她长大成|人。
打心眼里把凤九当成了自己的闺女，她是真的心疼凤九。
“慧嬷嬷你别这样，你现在已经不是凤府的下人了。”
扶起慧嬷嬷，凤九也跟着红了眼圈。
慧嬷嬷是她这次重生后见过的最欢喜的人了。
“姑娘永远是老奴的主子。”
凤九又安慰她一番，低语几句，看着慧嬷嬷一脸惊诧甚至带着几分惶然的表情她幽幽一声低叹，“嬷嬷，我现在只求你能帮忙了，如果这事办不好，怕我只有一头撞死的份了，还请嬷嬷看在咱们以前的情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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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幸灾乐祸
让慧嬷嬷帮她悄无声息的跑一趟白雾庵。
方式很简单，凤九只让慧嬷嬷提了一句话——
一年前的黄三奶奶。
应天府一年前发生过一桩极有影响的事件，黄府三少奶奶在去白雾庵上香回返的路上惨遭意外，跟着的丫头婆子没留一个活口，都被人在半路害了性命……
这件事曾在应天府世家勋贵上流社会轰动一时。
事发半月后，以官府衙门把几个歹徒都绳之于法为结束。
凤九未嫁前也是以为这样的。
但嫁入刘家之后第二年偶尔被她知道了一个内幕——黄府少奶奶并不是去白雾庵上香祈福的，更不是歹徒意外，而是专门有人杀人灭口，而且这事还牵涉到了白雾庵的某位师太！
老夫人不提白雾庵她都忘了这事。
只是事情即然走到现在，老夫人想着利用白雾庵让她嫁入侯府，她藏在心头深处的一些消息顿时浮现了出来，老夫人能利用白雾庵达到消息，她手里有这么好的法宝为什么不能反利用？
湘竹帘轻晃，芍药端了茶对着凤九福了福身子，“姑娘，才泡的参茶，您喝两口吧。”看着凤九细细咪起来的狭长的凤眸，芍药竟一时不敢看的移开了眼神，心头更是扑通扑通的一阵猛跳——虽然面前的姑娘总是看着笑盈盈的，可却却那带着笑意的眼神让她觉得看了害怕！
接了描梅紫砂瓷的小茶盅，细细呷了两口，凤九朝着芍药笑了笑，“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话，已经是戌时末了。”芍药恭敬的福了身子回话，边小心的瞅向凤九，“天色不早，姑娘是不是这就歇着了？”
“也好。”
把手里的茶盅给小丫头接了，芍药亲自服侍凤九散了头发，又换了绘有缠枝莲花的绸缎睡衣，躺在锦被里细细感受着锦被的华腻，外头有芍药轻声的阂门声，本闭着眼的凤九却是慢慢睁开了双眸，灼灼的眸光里哪有半点睡意倦意？
次日一早卯时末，天色尚不曾完全亮起来，凤九便醒了。
辰时初，梳洗打扮选了件素雅又不显暗色的衣裳穿戴了，耳上坠了珍珠镶翡翠的耳坠，凤九由着芍药几个丫头扶着到了上官夫人的院子，门口碰到凤十，往日明媚鲜亮的凤十似是失了水分的花朵，全身透着一种焉焉的气息，看到凤九并不曾如往昔般欢笑着扑过来，只是懒懒的福了福身子，“九姐姐。”
“十妹妹脸色不好，昨个儿可是没睡好？”
凤九是个好姐姐，当然要关心关心自己素来贴心的妹妹了。
“有点不舒服，九姐姐咱们进去吧，娘亲怕是要起来了呢。”
“好，十妹妹请。”
姐妹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缀绵轩，看着身侧凤十华衣锦衣满头珠翠浓妆艳抹却掩不去面上的苍白愁郁以及眼圈上掩不去的乌青，她心头竟是觉得快意的一笑，凤十，你也会难受么？
上官夫人身子不舒服，只在里屋受了姐妹两人的礼。
“娘亲您哪里不舒服，我马上去请大夫。”
“是呀母亲，身子不舒服要赶紧请大夫，拖不得的。”
“只是一些老毛病，你们两个别紧张，去给老夫人请安吧。”
凤九又细细探问了一番，又叮嘱小丫头好生服侍上官夫人，她们午后再来请安，两人便带了辰哥儿去了凤老夫人的清心院，才到院子里便听到里头轻快的笑，凤九眸光一闪，嘴角勾起来浮出几许意味深长的笑，三房的人好早呀。
屋子里笑意盈盈，三房的哥儿正围在老夫人身侧撒着娇，李氏则和两个女儿在一旁偶尔逗个笑，虽不曾让老夫人完全展颜，但脸上的阴霾终是消去了几分，只是在抬眼看到门口的凤九两姐妹时脸色一沉，眉头直接就皱了起来，竟是把眼神移开看向了李氏，“纯哥儿的学业可不能荒了，赶明个找个学识好的师傅吧。”
“让母亲操心，是媳妇的不是。”
“九姑娘安，十姑娘安。”
小丫头福了身子见礼，一脸乖巧的笑。
“九儿，十儿给祖母请安，见过三婶娘。”
“起来吧。”
凤老夫人眼皮不撩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两个字，又低了头和着她身侧的纯哥儿说起话来，却并不曾忘记辰哥儿，笑着拉了他的手一番磨裟，径是一副根本不理凤九姐妹的样子。
坐在一侧椅子上的李氏则阴阳怪气的笑，“哟，九丫头十丫头来了，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九姑娘十姑娘上茶？”话里话外一番主人行径，眼神自两人身上一扫最后定格在凤十身上，最后是夸张的一声笑，“咦，十丫头这是怎么了，昨个夜里没睡好还是身子不舒服，怎么脸色看着那么差？”
“我没事，谢谢三婶娘关心。”
凤九低眉垂眼的坐了，素来受宠的凤十哪里忍得？
勉强在李氏的笑声里应付了两句便黑沉了脸。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有些诡谲起来。
李氏看看和着两个孙子说话的凤老夫人，又看看自家的两个女儿，最后目光从凤九姐妹身上滑过，心头压抑着的笑意让她艳丽的面容看起来好像多了几分扭曲，眸光一闪她已笑着看向了凤九，“九儿你还好吧，十儿你不会是因为外头那些个流言担心的睡不着吧，依着三婶娘说不过都是流言，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两个不用担心，定伯侯世子铁了心只喜欢十丫头的话，想来这事还是有可能的……”
她一席话说的凤五凤七都红了脸。
两女羞的垂下了头欣赏起自个的脚尖来。
凤九也随着垂了头，心头却是冷冷一笑，这哪里是安慰人？
故意说给凤老夫人听，然后在往她们两个心头顺便插刺呢。
眼角瞟了眼不远处凤老夫人铁青的脸，凤九心头冷笑，李氏真是糊涂，这事可是关系着凤府的名声，也是她能幸灾乐祸的？她觉得是三房和大房之分，大房攀上这么一门亲她不服气，这会眼看着这亲事要黄她便开心了，真是蠢货。
就是开心也要看时侯看地方啊。
这是什么场合？
老夫人的清心院，在场是谁，可都是凤府的女孩儿。阂屋子里除了李氏和凤老夫人婆媳，余者几个可都是待嫁的凤府闺女，传出去那是要坏名声的！
要知道有些话终究是可以想却绝对说不得。
要不怎么说祸自嘴出？
她这里才想着，那边厢凤老夫人已是朝着李氏一声怒喝，“你给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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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质问
“老三媳妇你给我闭嘴，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凤老夫人直接黑了脸，用力的把手中的茶盅惯在桌子上，真是没用的东西，这话也是她那身份能说的吗，撩了撩眼皮她咪着的眼里射出一道阴鸷的目光，“老三家的你退下吧。”
“母亲。”
凤老夫人犀利的目光微闪，狠狠瞪了李氏一眼。
唬的正欲张嘴反驳的李氏心头一颤，竟一时间不敢看老夫人的那双眼了，而本来想说的话也一下子咽了回去，在老太太狠狠投来的一眼里她嘴唇蠕动着嗫嗫了两句，“母亲说的是，媳妇这就告退。”
“嗯，没事好好照顾老三和纯哥儿，晚上不用来请安了。”老太太平静到让人心慌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五儿七儿十儿，你们和辰哥儿纯哥儿也都退下吧，九丫头留下陪我说说话。”
凤五等人退了出去，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九儿，你抬起头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
“是，祖母。”
恭敬的抬起头，乖巧的露出一个笑脸。
凤九温婉的神情是三分羞怯三分忧惧四分紧张。
对上凤老夫人洞澈世间万事般的眸子，凤九心头直打鼓。
老太太把她留下来说什么？
足足过了大半柱香功夫，就在凤九维持着一个姿式觉得就要撑不下去，脸上的笑容都要僵了时，头顶上的凤老夫人终于有了动作，却是重重的一哼，“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吗九丫头？”
“九儿不知道，请祖母吩咐。”
“我没什么吩咐，只是有件事要问问你。”
“请祖母有话吩咐，孙女绝不敢有所隐瞒。”
面色微沉，轻咪着的眉眼里有一种难以掩饰的阴冷，坐在椅子上的凤老夫人低低一声轻哼，“即是这样，那我来问你，外头那些个流言可是和你有关？”说着话她如刀子般的眼神狠狠剜在凤九的身上，“是不是你觉得委屈，所以便散出了那样的谣言，说，是不是？”
凤老夫人也觉得自己的这个念头很好笑。
自己这个孙女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儿家。
怎会接触到外头那些事，特别是还能和白雾庵扯到一起呢。
可也不知怎么的，凤老夫人心头就是直觉有哪里不对劲。
透过窗棂，几缕阳光倾泻进来，在凤九的脸上打下一道剪影，映衬着她的肌肤愈发如玉般的明媚温润，清丽如空谷幽兰的容颜，与记忆里那个人有着如同一辄的眉眼……
莫名的，凤老夫人心头如被针刺了一下，隐隐的痛了一下。
任由凤老夫人打量着的同时。
凤九低垂的眸子也暗中探究着凤老夫的神情。
她也想不到凤老夫人会问她这一件事。
脑中念头微转，凤九已经在心底冷笑了起来。
她相信凤老夫人只是随口一问，或者还可以说是吓唬她。
至于证据？
凤九暗自摇摇头，她敢定凤老夫人是不会有的。
嘴角微扯，勾出一定的弧度，凤九扑通跪了下去。
“老夫人的话孙女实在是不明白，孙女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夫人这样的话不是要逼死孙女么？”她一个头磕下去，声音已带了哭腔，“祖母之前也说了，一切都是为孙女好，孙女心里只有感恩的份，再说，父女也是学着女则女戒，打小受着祖母和母亲的教导长大，孙女再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是知道的……还请祖母明察。”
“罢了你起来吧，我也不过问问。”
“谢祖母。”
又陪着凤老夫人说了一番话，凤九恭身退了出去。
温婉娴静，目光低垂却不亢不卑，自有一种落落大方的端庄。
缓缓垂下的眸子里掠过探究——
或者，她真的忽略了些东西？
凤老夫人眉头轻蹙，手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拍着，“来人呐。”
“老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这段时间注意下陶然居，多关心些九姑娘，知道么？”凤老夫人的声音里有种森寒阴冷，刺的那人心头跟着一毛，赶紧低下了头，“奴婢遵命。”
老夫人这是要她监视九姑娘么？
走出院子，嬷嬷抬头对着阳光看了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
转眼又是三天过去。三天里感受着凤府低迷的气氛，看着上官夫人难看的脸色，连凤十明媚的笑也消失了，三房的人是幸灾乐祸——李氏这个人呐，反正看着大房的人出事她就开心。
凤九依然生活的低调。
几乎是三步一线的生活让人找不出半点错。
每日规规矩矩的给上官夫人请安，去给老夫人房里问安行礼。
她才不担心呢。
看这情形她嫁入定伯侯府的机会是微乎可微的。
要她说反倒是凤十怕是最担心的。
现在这样的情形正妻是绝不可能的了。
而且要她来看，凤老夫人和凤大老爷是绝不会轻易抛开定伯侯府这门亲事的，纵观这诸多种种，凤十的前景才是最该堪危呐……这样想来也难怪上官夫人这几天竟传出病的卧床不起的消息了，怕是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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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自食恶果
再精彩的戏再好的舞台总有罢演的时侯。
一如诸事总会有个结果，不管是好，亦或者是坏。
过了二月初二龙抬头这天，二月初三的午时，定伯侯夫妻亲自登门，定伯侯和凤老爷去了书房，定伯侯夫人则由着丫头领了先去给凤老夫人问了好，最后则直接到了上官夫人的缀锦轩，两人关起门来嘀嘀咕咕说了大半个时辰，而后，直到了晚上去老夫人院子里请安时，凤十籍故身子不舒服只让个小丫头来告了假，李氏则一脸的得意，上官夫人勉强带笑的脸……直到走出凤老夫人的院子，由着小丫头的嘴里凤九才得到了一个消息——凤府和定伯侯府的亲事已经说定了。
凤十将以贵妾的身份嫁过去。
但是，有了儿子之后会抬为平妻……
凤九相信这样的结果还是定伯侯世子坚持的缘由。
否则单就那个命煞的说法凤十就绝不可能入得了定伯侯府。
更遑论以贵妾的身份，还有平妻这个承诺了。
想想今晚请安时的情景，凤九无声的笑了一下。
凤十身子不舒服，怕是听到这样的结果又气又恼气的不舒服吧？若她没猜错，最倒霉无辜的怕是含兰轩的摆设和那些丫头了，想来身子不舒服的凤十已经把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七七八八，也不知又有几个丫头成了她的出气筒呢。
其实在凤九看来这样的结果最难受的应该是上官夫人母女。
凤老夫人心里或者有惋惜，但绝不会有心疼——
她和凤大老爷只会惋惜凤十不能以正妻身份嫁入定伯侯府。
事到如今这场闹剧总算是结束。
凤九也终于可以真正的放下了心思，可心里头细细想来还是有些怅然——饶在这府里一手遮了大半个天的上官夫人竟也保不住自己的女儿。
这就是女人的悲哀。
属于弱式的，抵不过强权的，女人的悲哀。
凤十出嫁的日子定的很紧，四个月后的六月初六。
不是正妻，又不是平妻，不过是个贵妾……定伯侯府之所以能这样走明媒又派人请期，已经是看在凤府的面子以及因为退婚是他们先提出来的，所以在心里觉得自身有那么几分愧疚的份上了。
靠在套了织金杭绸缎的大迎枕上，凤九长吁了口气。
这么多天她不是不担心的。
生怕出什么意外最后被逼着进了定侯侯府……那样的话她将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不过到了现在尘埃落定，她这口总是提在喉咙口的气终于可以放心的吐出来了。
含兰轩里凤十把东西统统砸了个稀巴烂。几个小丫头吓的小脸都白了，两个大丫头一个被骂哭了一个则被凤十劈手丢出来的茶盅给砸破了额头，满院子的丫头婆子战战兢兢，一地的狼籍里凤十边砸边哭边哭边砸……上官夫人得了小丫头偷偷传的信赶出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这成什么样子？
上官夫人眉头一皱才想着出声喝斥，凤十看到她进来恨恨的把头转到了一侧，“你走，别让我看到你，都别管我，让我死了算了，我没脸活了……”凤十这会是真的不想活了，上回丢脸只是在凤府，又有着上官夫人的威严铁手段的弹压，自然没引起什么大风浪，可这回不一样啊，她竟然成了别人的妾，传出去让外头让那些女人笑掉大牙了。
该死的周绮年，和她说的天好地好的，什么非卿不娶非她不可的。这会好了，她成了妾了，他跑哪去了？
坐在椅子上的凤十越哭越觉得没脸，一把鼻涕一把泪。
她哪里还有什么脸出去见人？
“娘亲你去和他们说，我不嫁了，我不要嫁他了。”扑在上官夫人的怀里凤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不要嫁给周绮年了，脸上的妆哭红了，因为哭的急脸都呛白了，抬起带着泪花的眼巴巴的看着上官夫人，“娘亲你和爹说，和祖母说，小十不嫁了，让姐姐去周府吧，本来定下来的就是姐姐嘛，娘亲你去和爹说啊，我死也不嫁……”
一开始她是没什么想法的，后来偶尔她偷扮成小丫头在前厅的院子里撞到了周绮年，他以为自己是府里的丫头，他是那样温柔的朝着自己笑，还安慰自己说没关系，他不会怪她……
她当天夜里就作了梦，梦到自己大红盖头嫁给了他。
他温柔的宠着她呵护着她。
对着她的是能掐出水来的温柔眼神。
她故意在凤九面前说定伯侯的不是，可凤九只是低了头娇羞的笑，这笑容刺激到了她——从小到大就没有她凤十得不到的，为什么凤九要嫁给那样美好的男人？而且还是定伯侯府那样的富贵人家。这样越想越觉得愤愤不平，一重重的嫉妒如海潮般在心头袭上来，凤十止不住的主动对着周绮年出击了。
可是她万万想不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她不要当别人的妾。这个人是周绮年也不成！
不用以后，怕是现在她那些小姐妹都要在心里笑死她了。
凤十用力的拽着上官夫人的衣袖晃着，“娘亲你一定要和爹爹说，我不嫁，我要当正妻……我不要当贵妾……”贵妾也是妾，她要当正妻，她才不要当那些姨娘一样的女人被别的女人欺负到她头上来。
“好好好，我一会就去和你祖母和你爹爹说，你别哭了。”
上官夫人低着头轻轻的叹息。
对着怀里的凤十一脸的疼宠爱惜，声音温柔而宠溺。
“真的，娘亲你真的去和祖母和爹爹说，不让我嫁过去？”
“当然是真的，你可不能这么哭了，看看这一屋子东西砸的，被你爹知道要生气了，还有院子里丫头婆子都被你吓成什么样了，没一点女儿家的样子。”上官夫人吩咐了丫头端了水进来，她自个打湿了帕子亲自给凤十重新净脸梳妆，看着镜子里姣好的面容上怎么也遮不去的红眼圈以及苍白她心头再叹了口气，好好的女儿就这样给人做了妾吗？
“娘亲你真的不会骗我的，我不用嫁给周绮年对不对？”
“嗯，我们十儿可是越长越漂亮了，嫁给谁都是他的福气。”
“娘亲你又取笑我。”
凤十被夸的脸一红，娇羞的垂下了头。
所以她并不曾看到上官夫人眸子里一闪而过的黯色。
这桩婚事到了现在，哪里还是她们母女说不嫁就不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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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下一步
随意的歪在织绵缎的大迎枕上，保养精致得当的脸上全是郁色忧闷，幽幽的叹了口气，上官夫人抬手轻轻的按揉着眉心却是觉得越揉越头疼，最后索性徒然的放开了手，“阿文，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的话，申时一刻多一点。”
上官夫人怔了一下，她才歪了一刻钟么？
感觉里好像过了很久似的。
帘子一晃，另一个大丫头阿金轻笑着走进来，“夫人可是要梳洗换衣裳？”上官夫人一般都会在申时二刻左右去给老夫人请安的，一侧阿文也福身上前，“夫人，奴婢服侍您。”
凤老夫人屋子里三房的人早早到了。
李氏最近有些春风得意，她的两个女儿一个五月一个八月出嫁，先前她还有些嫌自家二女婿官位低，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小官，可现在看着上官夫人强颜欢笑却又有苦说不出来的神情她心里那个得意呀，自家女儿怎么说那也是官太太，是正妻，可她呢，定伯侯府又如何，传出去就是一个妾！
“媳妇给母亲请安。”
“孙女见过祖母。”
给凤老夫人请了安。妯娌间，两房的孩子们互相见了礼。
凤九自扶了上官夫人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坐。
有丫头给两人上了茶退出去。
凤九低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