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错了?我不都这么喊你的吗?”她心里满是不服气。
“在我的梦里我是王,所以我不许。”
“霸道!”她皱皱鼻子,却开心地笑了。
因为在心底,她其实是宁可见他这样胜过平时的拘谨守礼,毕竟这个样子的他才真正是她最爱恋的霞气小青龙呀!
“我就是霸道怎么样?从现在起,只要你喊错了,就要接受惩罚。”
“惩罚?”她眯眯眸子瞧着他,“打手板吗?”
“比那更惨!”他邪邪地坏笑。
“是吗?”她送了个挑战的眼神给他,并抬高下巴。严那我倒想
瞧瞧你敢怎么罚我,敖、师、弟!“
她话才说完,他已经低头吻住她。
他的唇快速地扫掠过她樱似的嫩唇,在她还来不及反应前,这个吻就已经结束了。
他邪笑睇着她傻住了的可爱神情。
“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不过我倒还挺满意这个吻的。你知道吗?吻可有百种之多呢,我不介意你故意用犯错来体验剩下的九十九种吻法。”
“你好坏!”她涨红了脸槌他的胸膛。
可是不管再怎槌,她都已经槌不去他的吻烙在她心头上的感觉了,她的心泛着蜜,她的魂更是因而翱翔。
“我就是坏怎么样?既入我梦就听我的话,乖乖喊声好听的让我开心。”
“不会!”她别开脸噘高了小嘴。
“不会和喊错了都同样要受罚的。”
敖任作势揽她靠近,唇又要吻下,吓得她既是笑又是躲。
“好嘛、好嘛!你自个儿说要怎么喊嘛?”
“叫亲亲、心肝宝贝,我都欣然接受。”
她使劲地搓揉手臂,“谁会喊这些?恶心巴啦,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要不……?她笑嘻嘻地偏着头看他,”我喊你小乖乖吧!“
“大胆花妖,竟敢当我是三头恶犬?好!既然你故意喊错,那就乖乖接受惩罚吧!”
初樱笑着想躲,却躲不过他的蛮劲。
她原以为这个吻会跟之前那个一样,只是蜻蜓点水,但是她错了,这个吻让她再也笑不出来。
他紧钳着她的身子,不让她有丝毫可以退缩的机会,他的舌如剑,硬是强力地撬开她的唇瓣,在她口腔内翻搅,吸吮着她的甜蜜,就像是一只蜂儿,在饥渴了一辈子之后,终于发现了一朵含蜜的花儿可以让他果腹。
一边吻着,他在她耳边粗喘叹息。“樱樱哪!你真的会勾出我体内所有疯狂的那一面哪!在你身边,我总会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敖任。”
她在心里叹息,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应该提开他,应该严词抗拒,应该抽身逃离,但这会儿妯什么都不能做了。
他狂野的舌在她甜蜜的小嘴中强肆地勾撩着蜜津。她那吹弹可破的细致肌肤泛起了粉红的色泽,小脸浮现羞赧的红云。
在无意识间,她的衣襟被他缓缓拉开,露出香肩与一大片雪白的肌肤,他的手掌甚至覆住她胸前的柔软丰盈。
她嘴里逸出一声喘息,本想将他侵犯的手推离,但又让他那不断揉搓的邪肆举动弄得晕头转向,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这是梦!她安慰自己,这只是一场春梦。
她瘫软在他的臂弯中,被他狂野的撩拨惹出了满身的热潮,浑身虚软如泥。她再也无力抗拒,也无心抗拒,于是只能由着他将手探入她的衣襟,隔着肚兜儿邪肆地捏着她的花蕾。
他的手在揉遍了她的丰盈后,原想继续往下伸去,却在听见她无助的嘤咛时猛然停住了动作。
他将头抵紧她的额心,汗如雨下,大口大口地喘息。
该死!樱樱单纯不解人事,可他却很清楚,这场禁忌的游戏如果再继续下去,她的清修就毁了。虽然这只是在梦里,但已解人事的她又如何能再跟随着王母娘娘潜心清修呢?
敖任困难地将手抽回,并温柔地为初樱把衣裳拢紧。
初樱睁开朦胧的双瞳,看见他温柔的笑容,她松了口气,偎进他怀里。
对于他的体贴,她心存感激,她知道,如果他真的不愿停手,她是阻止不了他,也阻止不了自己的。
由于这份感激,她踮起脚尖,笑吟吟地在他耳边唤了声,“任……”
他揽了揽她,以动作表达他有多么喜欢听她这么喊。
“还有多久才会天亮?”她又问。
“干嘛老问这问题?”他的声音微微泛酸,“你就这么急着想走吗?”
“不是啦!小笨龙,我只是想,既然是在你的梦里,那是不是代表着咱们什么地方都能去?”
“当然可以,不过得是我去过而且有记忆的地方。”
“那好!那好!”她开心地拍拍小掌,“那咱们就可以上天下海到处去玩了。”
“你不想……”他的声音里仍冒着酸意,“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单独和我在一起吗?”
他对于女人向来没有独占欲,但对她就是不同,这么强烈的独占欲望,连他自己都感到很不自在。
“傻瓜,在你梦里,无论我想上哪里去,还不是都得由你陪着吗?”
“那倒是!”点点头,他温柔地笑伺,“那么,我的樱樱,这会儿你想上哪里去?”
“我想到龙宫,想到人间的百岳大川游览,想去所有我没去过的地方瞧瞧。”
“我贪心的小樱樱哪!离天亮是两个时辰,而不是两百个时辰,你想去的地方未免太多了点吧?”
初樱泄了气,苦着脸道:“是啊。”
“别泄气,一次的梦不够用,咱们多用几次不就得了?”
“真的吗?”
她一股粲笑,像极了兴奋的孩子,平日的淡漠与冷静似乎都让他刚刚那一吻吮尽了,这会儿的她,已全然恢复成那个在绝谷中生长,殷殷盼着小神龙造访的一抹花灵。
“当然是真的啦!”敖任轻抚着她的长发。“顶多以后我都不作只属于自己的梦了,我的梦都留给你。”
她在他怀中快乐地点头,心底漾着感动。
“可是,任,你知道的,这些都只能是梦,在现实里……”
他眸子一黯,接下她的话。
“我知道,在现实里,你还是初樱师姐,而我,也还是你的敖师弟。”
两人思索着对彼此都好的办法,之后定下约定。
他们在夜里相爱,但在日里仍保持着距离。
初樱自认只是精神上出了轨,因为在实际上,她并没有做出背叛娘娘的事情。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夜里甜蜜,白天则辛苦伪装的日子。
他们爱得很辛苦,却没有人愿意喊停。
不但不愿,而且这份情似乎愈来愈深浓。
敖任不想毁了初樱的未来,也不觉得这样委屈了自己,他担心的是,当他三年修行期满后,他们该怎么办?
不论是入梦术或是引梦术,都必须在彼此处于同一个空间中方可施行,如果将来他们一个在天界,一个在龙宫,以天地之遥,他们就无法再见面了。
到时候,就算是金天王本事再强,怕也是帮不上忙的。
如此的隐忧偶尔掠过敖任心头,但他不许自己再多想,好好把握眼前是他现在唯一在乎的事。
这一日,西王母忽然找人唤敖任过去。
他心底有些忐忑。
在前头等待着他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呢?
第八章
初樱环视着蟠桃园,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其实天依旧艳,树木一样青翠,园子里什么都没变。
她会觉得空荡荡的,只是因为少了个男子,那个她原是厌恶
到极点,最后却眷恋入骨髓的男子,否则她不会因为少了个人就觉得孤单冷清。
这时,忽然有人来唤,“初樱,娘娘找你!”
“喔,知道了。”
初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若到了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娘娘找她是要干什么,那她就显得太过迟钝了。
她向来不笨,只是为了敖任,她宁可让自己蒙上眼睛。
初樱很快的来到西王母座前。
“初樱,你该知道我找你来的原因吧?”
西王母看着那正跪在地上的女弟子。
先点了点头,初樱才抬起螓首,“弟子心中略有数。”
西王母叹了口气。
“唉,这事儿说来我也有错,没算到你和他的那段尘缘,还阴错阳差将你们两个凑在一块儿,会出了岔子也是在所难免。我始终没吭声,就是因为知道你欠了他一段滋养生命的恩情,受人点滴,涌泉以强,这也算是因果了尽。”
“娘娘!”初樱忍不住掉下泪来。“您别怪他,其实我们什么都没做的。”
“我当然知道你们什么都没做,否则早将你们赶出我这清修之地了,可是初樱哪,你告诉我,所谓‘什么都没做’也能包括心中所思吗?”
初樱摇摇头,泪水似樱花瓣般飘落。
“很好,所以你这是明白的,虽然身体上你们什么都没做,但在意念上,你毕竟已经脱了轨。我一直等着你自个儿清醒过来,可你终究还是让我失望了,所以在发生更可怕的错误之前,我必须出声。刚刚,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
初樱紧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我要他知道,像你这种尚未修成正果,介于花仙与花妖之间的魂体,顶多只有五百到一千年的寿命,而神龙拥有五千到一万年的寿命,因此你只能是他生命中的短暂过客,你们的爱即使再强烈,也抵挡不了年寿不同的现实,到时候,无论是他或是你,都要后悔了的,因为,你明明有可以登仙,享无尽仙寿的机会,却因为他而放弃了。”
初樱只是啜泣,没能作声。
“你会在他面前先行老去、死去,如果在那之前,他已经不爱你了,那么你的牺牲有何意义?就算你们的情爱能够长久,他到时这是深爱着你,那么就换作你情何以堪了,你既然爱他,又怎么忍心看他因为失去了你而伤心呢?”
听到西王母这么说,初樱更是哭得柔肠寸断,那颤抖的身躯仿佛风中的落叶。
“孩子!你可以尽情的哭,但是相信娘娘,这一切迟早会捱过去的,情关难过也得过呀!”
西王母再度叹了口气。
“或许,这是上苍刻意给你一个刻骨铭心的考验吧,只要能过了这一关,你就会不一样了。勘破情关不易,可是只要勘得破,那往后可说是海阔天空任你翱翔,懂吗?”
点点头,初樱的声音里满是哽咽。“多谢娘娘!”
“别谢我,你该谢的是他。”西王母若有所思地睇了她一眼。
“原先我还想,依他们神龙一族的拗性子及霸道的恶性,这事儿他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西王母摇摇头,忆起敖广年轻时曾大闹天庭,硬是带走了个他瞧上眼的小仙子的往事。她原本想,有个粗鲁不文又蛮不讲理的爹,敖任大概也是如此吧。
“可是他在听完我的话之后,只是点点头,说:”我尊重娘娘为初樱仙子作下的决定,更不愿她为了我断送前程。‘然后他就走了,走得挺潇洒的。“
收回思绪,西王母再瞧了眼初樱。她已经不哭了,只是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教人看了好生心疼。
“娘娘和你说这些,是要让你明白,连他都清楚这样的结局才是对双方最好的,他舍下了你,才可以海阔天空潇洒采去,而你,舍下了他,也才能够继续你的修行哪。”
“多谢娘娘!”初樱微哑着嗓子,恭敬地对西王母磕头。
会说谢,是因为除了这句话之外,她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别谢了,勘不勘得破这一关,还是要看你自己。”
接着西王母手一挥。
“虽是原谅了你,但该有的惩戒还是不能少,看管蟠桃园的事儿,我会交代给别的仙子,至于你,到调心居住上百日静思己过吧。”
调心居,瑶池中的单人居处,与众人远远隔离,在瑶池仙境,住进调心居里就等于是坐牢了。
初樱既不反抗,心中亦无不平,她只是点了点头。敖任不在了,没了那个会亲呢地喊她樱樱的男人,住在哪里,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
东海千里外的人间。崆峒山下的乌溪镇,原是个车水马龙的热闹地方,近年来人口却逐渐减少,只因为这里出了个黑魔王。这黑魔王并不是为非作歹的土匪、贼寇,而是货真价实的妖怪。
乌溪镇外三里处有个黑水洋,那儿黑水茫茫,正是黑魔王所住的地方。
见过黑魔王的人并不多,因为能见着他的多半已被他囫囵吞下肚了,那些个能够侥幸活存的人,在回想起那家伙时都仍哆哆嗦嗦软了腿的。
黑魔王的身子约有四、五个壮丁那么高大,一张阔嘴一张一合,便能吐出一大池的黑水,伸个慵腰打个呵欠,黑水洋上就会掀起一阵几丈高的浪花,渔船若是遇上,顷刻间必定船覆人遭殃。
黑魔王原是生活在洋底,与人们没有接触,有一回,他在睡觉时头忽然让人类的大渔网给罩住,他用手拉不开,用脚踹不断,情急之下,他一个挣动,竟不小心让渔网割去了头上的黑色大角。
黑角落在水底,成了成千上万颗的黑珍珠,值钱得不得了。
有些贪心之人知道洋里有许多黑珍珠后,一个个小命都不想要了,光想潜到黑水洋里捞宝,从早到晚吵得黑魔王不能睡觉。
更让黑魔王气愤难消的是,黑角对于他可说比世上任何东西都还要重要,因为那可是他修行了五百年的成绩!就这么让人们弄断,他们还日日前来扰他清梦,真是可恶至极!
黑魔王与人类的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所有的人类在他眼里全成了贪婪又可恶的贼首匪寇。
于是黑魔王出了水底老巢,施法将洋里的大鱼大虾全禁锢在他的手掌底下,让人们捕不到鱼,甚至在水面上兴风作浪,让船翻覆。
渔民们知道洋里有妖怪,人人都怕,但为了讨生活,也只得硬着头皮闯黑水洋了。
可是只要是渔船驶进了黑水洋,若不是被黑旋风刮得无踪无影,便是让黑水给吞没。
那一阵子,乌溪镇里处处搭幡举丧,可是十具棺材九具空,只因那些丧身在洋里的人大都是让黑魔王给吞进了肚里,哪还有剩下来的余肉或是骨头可以埋?
妖怪闹得凶,人们只得开始动脑筋想办法了。
各地知名的、有本事的道土、高僧,都被乌溪镇的官爷及乡绅们请来作法屠妖,结果却是个个若非命丧黑水洋。就是吓得落荒而逃。
那黑魔王既不怕符咒又不怕刀枪,既善水又会钻,如果甩不掉人们手中的刀枪,他便躲进水里,趁人不注意时再窜出来把对方一口吞下肚,谁都拿他没办法。
虽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镇上招了好几年的勇士,可是到了末了,不管赏金提得多高,都再也没有人敢来了。
钱多不是不好,可是好歹要留下小命才能享用吧?
于是乎,妖怪一日不除,镇上就一日比一日冷清了。
这一夜,乌溪镇来了个高高大大,发长及肩,鬓须杂乱的男子。
虽是一副落魄潦倒相,可他那过于常人的气势却十分吸引人。
人镇之后,他找上了镇长。
“听说您这儿闹妖怪?”
“是呀!阁下,您瞧咱们这儿冷冷清清的,就是拜那黑魔王所赐。”
“那正好,在下正是以捉妖为生。劳烦您带路吧。”
真的吗?镇长眼睛都亮了。
“不知壮士的酬金是多少?”
“不急,总要先捉到妖怪再说吧。”
男人掏掏耳朵,笑得潇洒,边掏耳,他身上还蹦蹦跳出几只跳蚤、虱子。他那双掩藏在前额乱发间的眸子是锐利有神的,只是这会儿眸子里却因长途跋涉而有些许倦意。
镇长注视着他,忍不住想,他那掩埋在须发下的真实容貌究竟是啥德行?真让人好奇啊。
不过,不管他是什么模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愿意帮他们捉妖。
“壮士应该是长途跋涉而来,还请先梳洗一番,吃顿好的,睡个好觉,咱们再带您去捉妖。”
“不用了,我不重吃的,少睡点儿也没关系。”
这是真的,他甚至是有些害怕睡觉的。
“只不过……”他的眸子里漾起一片温柔,“这儿可有樱树?”
樱树?镇长搔搔头,不解他的意思。
末了,在问过不少人后,他们终于在不远处的山脚下找着了一株樱。
“对不起呀!壮士,因为气候不适合,咱们这儿本是不产樱的,这一株也生得不够好……”
“不打紧!”男人微笑,伸手打断镇长的解释。
然后他抬高眸子,凝视着眼前那株弱娜的樱。
镇长揉了揉眼睛。他肯定是眼花了,否则他怎么可能从这男人眼中看见了倾慕的柔光?
一个男人爱上了一株樱?
这是什么神话?
伸长了手,男人摘下一片樱花瓣,只是一小片罢了,他可舍不得伤了这株樱。他将樱花瓣送进嘴里细细咀嚼,眸子再启时,他那疲顿的双眸已经重新添满了光彩。
“走吧。”
“走?”
镇长傻了眼,“上哪儿去?做什么?”
“当然是捉妖啦!”
男人大笑。
“否则你以为咱们两个大男人还能做些什么?”
镇长不好意思地嘿嘿讪笑着,然后问道:“还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我姓敖。”
男人笑了笑,无所谓地回道。
镇长见他无意多说,也不再追问。这位姓敖的壮士这真是一个喜欢樱花,喜欢尝樱瓣,不爱睡觉,宁可赶着去捉妖的神秘男子啊。
接着,镇长领着敖任来到黑水洋边。
也许是感觉到有陌生人靠近,水面涌起了波涛。
“敖壮士,要不要我去替你找些帮手来?”
“不用。”
敖任仍是一派潇洒从容,“我自个儿来就成了。”
话断说完,他已纵身跃进黑水洋里。
镇长见状大惊,即使水性再强的人都不可以如此有恃无恐呀!那黑漆漆的水,仿佛无底的大洋,寻常人又能在理头闭气多久呢?更何况还得去和一只妖怪搏斗!
但是镇长多虑了,不多时,黑色的巨浪之间,那庞大的妖怪黑魔王腾水而出,他背上有个东西,正是敖任,他揪紧了黑魔王的颈背,一拳拳使劲地槌着。
黑魔王吃疼,不住嗷叫,用力甩了又甩,还是甩不脱敖任的纠缠,也咬不到他。
虽是甩不脱敖任,但黑魔王身上那层皮肉就像是铁打钢铸的一样,无论敖任再如何使劲地槌打,就是伤不了他。
就这样,一人一魔竟整整厮杀了十个日夜,整个黑水洋都快被黑魔王掀翻了,岸边则有愈来愈多的人挤在那儿看热闹,摇旗呐喊。
到了第十一日,敖任终于放开了黑魔王。他一松手,黑魔王便赶紧钻回洋底躲起来,而他则是累得睡倒在岸边。
镇长赶紧找了几个人将他扛回镇上。
直到黄昏时,敖任才醒过来。
这会儿他已成了众人眼中的大英雄,床畔挤满了慕名而来的少女抢着想服侍他。
可是他连理都没有理会,要镇长请走那些前采献殷勤的人后,他提出了一个简单的要求,他只要一瓣樱花。
敖任含着樱瓣思索着,待夜里众人都睡下后,他独自踱到土地庙,用脚尖踢了踢神像,喊出了当地的土地爷。
“小神叩见龙王二太子!”老态龙钟的土地爷急急忙忙朝他跪拜。
“起来吧。”敖任懒懒地一挥手。 “喊你出来,你该知道是为了什么吧?”
“二太子是想问如何治那黑魔王?”
见敖任点头,土地爷继续说了下去。
“那黑魔王是个上千年的水底精怪,他身上的皮肉筋骨刀枪不入,得以二十一根花妖树精等妖精的长发,加上神龙身上
的鲜血与鳞片织成的网,才能将他制伏。“
花妖树精的长发?
神龙的鲜血及鳞片?
敖任蹙起眉头。第二项他是唾手可得,但第一项,他该上
哪儿要去?
如果……他闭上了眼。
如果她在这儿就好了!他的樱,他的心哪!
再睁开眼,不可思议地,他竟然看见了日思夜念的人儿。
第九章
敖任的眼睛睁了又闭上,闭上了再睁开。
他想,这一定是他的幻觉,不然就是他又在作梦了。
“一直这么睁睁闭闭的,你不怕眼睛抽筋吗?”
眼前佳人盈笑若秋水,声如银铃,这并不是梦,不是梦!他心爱的人儿呵,她破梦而出了?
“樱樱!”
他张开双臂,却扑了个空,就像他平日梦醒时一般。他的心又开始撕疼,原来这仍是个梦罢了。
“这不是梦,这真真正正是我!”
初樱扬起唇瓣娇俏地一笑。
“只是……”她幽幽地叹息,“这会儿的我既非花仙,也快要不是花妖,而只是一抹小小的妖精幽灵罢了,所以我是没有实体的。”
“为什么?”敖任呆住,胆战心惊地问。
他明白妖精幽灵的意思,那代表着她不但没有实体,且还有生存时日的限制,时间一到便要蒸融,化为虚无了。
不似他惊恐,初樱这是一脸的笑。转个身,她跳上神桌坐在上头,晃动着两只莲足。
“还不都是因为你罗!问也不问我一声就走了。”
“你知道我会肯走是为了你啊。”敖任苦涩地道。
他好想抱抱她、搂搂她,好想实实在在地将她拥在怀里,想
得他都要发疯了,偏偏瞧着那抹诱人的妖精幽灵,他什么都不能
做。
“是呀!你走是为了我好,娘娘将我关进调心居里忏悔也是为了我好,偏偏哪!”她摇摇头,面带遗憾。“我是个已经走火入魔、爱到无法自拔的小花妖了,我关在调心居里,不吃不睡,不哭不笑,每时每刻,我都只想念着我的小青龙哪!想着那个会唤我樱樱,却又一声不吭跑掉的坏家伙。”
“樱樱!”他低声一喊,眼眶整个热了起来。
“瞧!”她夸张地叹了口气。“就是这样温柔的抵嚷害死了我的,百日后,娘娘派人来到调心居,却发现我哪还有心可调?我根本是即将魂魄出窍,离大限之期不远矣!”
初樱想起了那时候的自己,笑容微敛,眸底涌起了伤感。
“娘娘看着我,净是摇头,她说:”初樱呀,原先不让你跟他,是因为你的年寿不及他,怕你大限来时要伤心,可是现在看来,你若不跟着他,就怕连花妖当有的数百年寿命也都要没了。去吧,去吧!花要生得好,毕竟是离不了水的。“
“所以,是娘娘允了让你来找我的?”敖任脸上浮现兴奋的晕红。
“不全算是。”初樱抬了抬纤细的下巴。“我毕竟是做错了事,毁了清规的叛徒,娘娘是不能继续在明里帮我了。她在我魂魄灭散前先除了我的仙籍,将我打下凡尘,另外,还教了我如何在人间重生的法子。”
“所以,你就来找我了?”他温柔地笑问。
“不找你还能找谁?”她淘气地笑着,将两只莲足晃得老高,心情因终于寻到了他而整个轻松了起来。“是你害我的,当然得要你来帮我罗!”
知道她未来将会属于自己的之后,敖任心情大好,恢复了先前潇洒的笑容,“初樱师姐,我都变成了这副德行,你还认得出?”
“敖师弟,”她手托着腮,也跟着笑了。“你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能认得出的。”
“那么现在咱们该怎么做?”他问的是“咱们”,她的问题本来就该是他的。
“娘娘告诉我,要在魂散之前找回我原本在人间的凡体,也就是那株孕育出元神的樱树,以花瓣为面目,以枝桠为骨干,洒净瓶水为体血,然后我就能重生了,只不过,重生的我仍只是一介小小花妖,非仙非人,换言之,我的寿命仍只有五百到一千年。”
没关系!他的眸底全是炽热。五百年也好,五十年也成,他会珍惜她能在他身边的一时一刻,届时她若当真天寿已尽,那么他会去弄清楚她投胎转世的方向,人也好,妖也罢,他会继续一世一世的找出她。
“净瓶水该向谁要?”
“东海观音大士。”
“咱们还有多少时间?”
“三天。”
她笑着伸出三根手指头,却害得他险些跌倒,潇洒的笑容也消失了。
“这么赶?”
“废话!”她槌槌肩膀,噘起小嘴抱怨,“你四处云游,连龙宫都没回去,可知我花了多少时间寻你?”
“那你还笑得出来?”他几乎是怒吼着说。
初樱完全不受他的怒容影响。唔,这还是他头一回在她面前失控发火,原来传说中龙族脾气都很坏,还真不是假的。
“干嘛不能笑?人家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耶!现在我就算是明天就得死,也都无所谓了。”
“你无所谓,那我怎么办?”他又是一声怒吼,接着伸手去捉她,却又只是一掌空。他握紧了拳头。“别再多说了,咱们快点儿去求观音大士,再到绝谷里去找你的凡体。”
“可是我好想睡觉哟。”一点儿也不在意他的怒火,她捂着嘴打了个呵欠。“乖,趴在我背上休息,咱们该起程办事了。”虽然她并无实体,但还是可以借着半融人他体内的方式,由他带着四处奔波。“但这里是崆峒耶,离东海有千里之遥。”
“小笨蛋,别忘了我是神龙,只要我变为本尊,那么纵使千里之遥,我也能够呼啸往返。‘
“那就更好啦!”她趴在神桌上,开始闭目养神,“那你就做做好人,先让我补个眠吧。”
“樱樱!”神龙的大吼声对小花妖没用,反倒将土地爷吓得从神龟上直直摔了下来。
疼呀!土地爷揉着屁股哀号,小俩口斗嘴还真是……干他“屁”事呀?
观音大士愿意帮忙,只是,她轻启檀口提出要求。
“最近我身边少了个净瓶童女陪侍巡行东海,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有个龙女来顶替一阵子。”什么是如果可以?那根本是绝对可以!二话不说,敖任便牺牲了七妹敖筝。
“什什什……么?你说什么?”
刚刚从凡间偷玩回来还没睡饱的敖筝,立刻被带到观音大士这儿来。“小七,二哥平日对你如何?”
“挺好的呀!”这是实话,在泡妞的空档,二哥倒没忘了对她偶施小惠。“那好,你就帮二哥一点小忙,暂时在观音大士这儿当个差吧。”
嗄?什么意思?敖筝还来不及问清楚,她那口口声声平日待她不错的二哥已经抱着净瓶水离开。
腰间挂着净瓶水;身系着初樱的幽魂,敖任日夜未眠,化身本尊不停歇地翱翔千里,前去初樱凡体的所在,两人最初结缘的绝谷。“还有多久时间?”
由海人河后许久,终于来到绝谷,变回了人形的敖任气喘吁吁地问着贴在他背上的初樱。虽然是触碰不着,但她那时时相随的沁甜嗓音代表着她的存在;这正是他能够精神奕奕邀行千里的原因。“一个时辰。”她在他背后困倦的低喃。她好困,而且好累,是魂飞魄散的期限将届了吗?
她的眼皮愈来愈沉重,像是有几个铅块全挂在上面一般。
一个时辰?够了。乖,等你重生之后,我再让你好好大睡一场。“
敖任的语气中满是兴奋,一双俊目比灿星还要闪耀。
一方面这是他小时候的旧游地,另一方面前不久他还才在她梦里重温过,所以寻到此处并不难。
上岸后,他开始往峭壁上攀爬。
“樱樱,再—会儿我就可以实实在在地将你拥在怀里了。”
“然后呢?”她在他背后问道,想借此转移倦意。
“然后?”他大笑,“然后当然是要疯狂地吻你呀!”
“拜托!”她也笑了,“又不是没吻过,有必要这么兴奋吗?”
“哪有吻过?之前能碰你时都是在梦中,而现在,你虽紧随着我,我这是碰触不到你呀。”
“能碰触到躯体真有这么重要吗?”
“当然!能将心爱的人拥在怀里那种滋味呀!”他满脸期待,“直是通体舒畅,喜乐无穷!”
“你以前不是天天都能抱不同的女人吗?这种滋味不该早就尝腻了?
“樱樱,你还不懂我吗?你对于我的意义是不同的,而且,自从喜欢上你之后,我就再也无法对其他女人有感觉了。”她在他背后悠然甜笑。所以,这条浪龙已然“从良”罗?
只是,没来由地,她心底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接着,她抬高眼往峭壁望了望。
“任,你说躯体很重要,可是如果我永远不能再有躯体了,那你还会不会眷恋我这一抹幽魂呢?”
“我不许你胡说八道。”他沉声道,语气严峻。
“我是说真的。任,人不能太贪心的,没有躯体也行,如果可以,即使只是一抹幽魂,我也盼着能与你长相厮守。”
她幽幽地叹气,将自己逐渐透明的身躯沉入他的体内,想借此证明,他们毕竟曾经合为一体过。
不是吗?这会儿他体内有她,他的大手里有她的小掌,他又高又大,完完全全可以让小小的她住进去呢!
如果她真能永远永远这么住在他的体内陪着他就好了。
那样,是不是也能算是永不分离呢?
“你再乱说话我要生气了,樱樱,我们就快要成功了,你不要再胡思乱想。”
骤然间,敖任的话卡在喉咙中,无法再发出声音。
他已经爬近了峭壁的狭缝间,看见那株樱了,也总算明白初樱方才会说那番话的原因。
那株樱已然枯萎,别说花朵、树叶,连枝干都已经形销骨残了。
第十章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啊!任,我说了不要这样!”
初樱哭喊着,却无力阻止心爱的男人愤怒地以拳头不断槌打山壁的动作。
为什么?为什么!
敖任双目尽是殷红的血丝,不单此,他的拳头更因为重击山壁而不断流出鲜血,但这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心上正冒着的血又何止这些?
“停手吧,敖任!我拜托你快点儿停手!”
那些血让初樱心疼得哭红了眼睛,她试图阻拦他,却只是让透明的手不断地穿透他的手和那些怵目惊心的血。
他说得对,原来躯体是真的很重要的,那种能将心爱的人拥进怀里安抚,能够阻止心爱的人继续伤害自己的基本要求,真的非常重要。
她咬咬牙根,不许自己再哭泣。“我说真的!你再不停手,我会立刻离开,在我魂飞魄散前,你就会先失去我了。”
“不要!樱樱!不要!”
他闻言大惊,伸手欲捉住她的手,但依旧什么都没能握住。
她是一缕幽魂,她是真的随时会飘离他身边的。
他一边盯紧着她,一边深呼吸,强抑下全身猛烈的颤意与恐惧。
是的,他恐惧,他非常的恐惧。
他会如此失控,其实是因为恐惧呵,他害怕,害怕自己将要
永远失去她!
“樱樱,我答应你,我不生气,不伤害自己了,我刚才只是一
下子失了理智而已,你会投事的,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的,连娘
娘都允了我们,不是吗?连最困难的那关我们都已经撑过了,不
是吗?“他眼神充满悲伤,像个无助的孩子,”我不生气了,樱樱,
你不要离开我。“
她温柔地点头,心疼地看着鲜血淋漓的手。
“疼不疼?”
“不疼。”他艰难地勾起一个僵硬的笑。“待会儿你就能帮我
裹伤了,我等你。“
“好。”她轻轻点头,注视着他的眼神是眷恋不舍的,“你等
我。“
她还是给了他承诺,明知这承诺是不会实现的。
突然间,她忆起了王母娘娘的话——
因为你比他短寿,所以他是注定了早晚要看着你在他面前
死去的,你既然爱他,又怎么忍心看他因为失去你而伤心?
初樱缓缓地开口,“这样也好,娘娘说得对,既然我早晚都得
离开你,那还不如愈早愈好,也省得你愈陷愈深,日后只会更加
痛苦。“
“娘娘样样都对,只有这句话不对,我绝对不会让你从我身
边离开的。“
“傻话!”她柔柔的笑了,“大限来时你怎么拦?”
“待会儿若真有鬼差来时,我会和他拼命。”为了她,他真的
是宁可连命都不要。
“没有鬼差的,我只是除了仙籍的花魂,魂灭时只会蒸融在空气里,什么都不存,好像我从不曾来过这世上一样。”她笑得有些凄凉。
“不可能的!”敖任蹙紧眉头恨恨地道。“娘娘什么都算妥了
的,她既已有意成全我们,那她就不可能没算出你的凡体早已枯
萎。“
初樱蹲下身凑近那了无生气的枯枝,眼中满是不舍。
“都这么久了没人来浇水,这地方又罕于下雨,要真不枯那才是怪事。”
“是我的错,当初既养活了这株樱,却又疏于照顾。”
“这哪能怪你?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啊。”
脑中灵光一闪,敖任忽地跳起来。
“樱樱,你还记得你走之前娘娘和你说的话吗?她说的‘去吧、去吧,花要生得好,毕竟是离不了水的’这句话,肯定是有玄机的。”
“我不懂。”
初樱摇头,却见敖任突然昂立于一块突起的大石上,双手高举,对着朗朗青天高声嘶啸。
“任,傲想干嘛?”
“既然要水,自然就得下雨。神龙都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不提别人,单是我大哥就可以连续下三个月的雨不歇。”
“你试过吗?”
“小时候玩过几次,但成年后心思都放在别的地方了,有些疏于练习。”他难掩愧色。
两人心知肚明,他成年后的“心思”都是搁在什么地方上。
在理池遇见她之前,他的生活实在是够糜烂了,除了那成串的猎艳名单外,他根本毫无建树可言。
“你放心,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够办得到。”
这不是妄语,他一再的嘶啸后,天空终于布满了乌云,然后开始下起滂沱大雨。
雨里,他和她都睁大了眼睛静静地看着那株樱树。
时间慢惶地流逝,他在等着,她也是,仿佛等待的是上天的
审判。
半个时辰过去,那株樱在雨里依旧枯萎。
初樱不敢出声,只敢用眼角偷觑他,他的脸比天上的乌云还要阴沉,让她心里好难过。
放弃了吧!
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