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了,蛐蛐私奔了,金龟子不改嫁了,连青蛙,也生孩子了——他妈的,你跟了我吧!”
“什么?”我问你。
“小文当时念的。”
“那时候……你们好了没有?”
“没。”
路的尽头依稀犬吠,你听到了,说:“狗叫了,天要亮了。”
“乱说。鸡叫了天才亮呢。”我嗔你。
我很久以后才意识到这是一段好时光——你成了我的,我成了你的。所有现实的可能都对我们关闭,而我因此满心欢喜——这有什么要紧?我会为你写一篇文章,写千万篇文章,用光我认识的所有的字、所有语言。后来也许我们老了、丑了、生病了、死了、变成火、变成土,或者更坏,我们和别人天长地久去了,但这些语言还是我们的,我们俩,我们成了对方唯一的倾诉者与凝听者,任是谁也无法改变。
我为你写的东西,我允诺你说,倘若只为你而写,我必用“你”来称呼你,不用虚假的化名、不顾左右而言他、不像谈及别人的故事那样滔滔不绝或者结结巴巴。“这会颠覆情节与叙述!”你笑起来,说我傻。但这有什么关系?你是重要的,语言是重要的。如果我真诚,不讳言你们在我心中二合为一,书写就是可逆的。就象我自己面对一盘棋,我尽可以打破一切章法,让士兵倒退走,让国王勇往飞奔,让你高高竖立,只要我愿意。
但为什么呢?你问我。
你闻!——当你问这话的时候,我突然蹦跳起来,命令你。
什么?
有一股香味!你快闻闻!——我推搡着你。
我鼻子不好——你非常非常抱歉地看着我——抽烟抽坏了。
不不,很强烈的味道,一股香味。你用力嗅,一定可以嗅到!我坚持地说,四下找。
很新鲜的空气让周围的物事显得特别乖巧。你闭上眼睛:我们手上啃一半的苹果、谁家窗口飘来菜子油的味道,爆炒栗子小贩在不远处……但都不是这些,不是。
你猛然睁开眼睛,很确定地说:“是梅花。”
怎么会有梅花呢?
“肯定是!”你确定地回答。我们手拉手顺着街道走。果然,在不远阴暗没有路灯的街边上,看到一棵小小的梅树。
我们过两个人的日子。我埋怨说,我再也不想吃萝卜丝加稀饭了。可没有办法,没有顾客上门,你又收到传票,要你一星期后到庭就拖欠某物业公司水电费5000元一事进行陈述。我们都像小时候玩捉迷藏,尽力用手掌把眼睛捂得严严实实,不看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呢?我每天都问你,压根把你当做开心果似的。四肢摊开趴在海石上睡觉吧,太阳照着很暖和。你建议我说。好象我们整天只需做这件事情。你快写诗,写一首很好很好的诗。我催促你。但你不,你皱着眉头。这个时候我就有点生气,其他时候我还对你好。
我要做你的小丫头。供你使唤。为你洗碗。为你磨墨。为你打扇。陪你百~万\小!说。看你写字。为你铺床叠被。为你生孩子。我说。我开心的时候就趴在你背上,贴着你的耳根一迭声恭维你,用牙齿咬红你的耳垂,这样怪有趣的。但你把我拉下来,说,小朗,你别老逼我写字就好了。我想了想,我觉得自己不对,觉得你不喜欢我的态度。这又让我担心得要哭出来。
---------------
像圣人那样歌唱(8)
---------------
为什么我要逼你写字呢?我也问自己。我觉得文字是一个强大无比的咒语,它会让我们安定、让我们快乐、让我们有勇气。我害怕你不写字,是因为你不去看你的内心,不去看你的懦弱与坚强。如果连你都不理解你自己、相信你自己,何以面对即将来临的汹汹人情呢?
我老觉得有什么就快要到来。一天午后,天阴冷得厉害,整个酒吧里只亮一盏墙灯,你在灯下看帕斯,枕着我们喜欢的那些语句翻来覆去,迷迷糊糊。我则插着手,静静站在屋外刺桐树下看一个孩子。他踮着脚尖在院墙上写字:“同性恋=爱滋病”后面是三个骨颅头。我没有喝止他。在他幼小的心里,这样的举动未必是不神圣的。接着谢苏鹃来找我,她是我大学同学,现在在电视台做见习记者,她让摄影机对准我,问我:“你对海岛上的同性恋酒吧可能给人们带来爱滋病感染源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呢?”我不得不和别人一样说很多话,比如“防微杜渐”“防范于未然”“洁身自好”“道德教育要跟上”。可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根本不以为然。谢苏鹃越来越美,两道很黑的眉毛,嘴唇上撒满亮粉。在我说话的时候她连叫了两次“n机”,“对不起,我要补补妆。”她对我说。
唉。我有没有给你描述过从从渡头转过的第二条望海的巷子外,就是那个人字形岬角上晚霞的情形呢?暮色中有很多运沙船无声的走,船上的沙黄土土,海上的彩霞死一般。我站在那里无数次地想,突然地想,偷偷地想,紧张地想——你第一次吻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场景呢?应该有月亮么?月亮是圆的缺的?月亮的光应该静止还是不停闪动?应该有迟归的鸟么?鸟应该小声地在我们头上叫,让我不至于脸红得太厉害么?在我口是心非地面对摄象机的时候,我恨不能跳到你身边,滔滔不决地对你说出最动听的话。我干吗不告诉你?我什么也不怕。
再见到你,我就冲着你哭了。经过那么多次哭泣,我还忍不住流眼泪,惊天动地。我不知道用什么更好的东西来献给你,这让我羞愧得要命。
可你误会我。你说,小朗,你坐好,让我和你说说我和小文的故事。
你要和我说什么?我听着。
以前我一直认为我喜欢女孩——你说——有一天,小文拿了一大堆vcd,他说朋友是片警,搜来的,肯定是黄片。他把vcd放在机器里,我们等着,却是唱京剧,咿咿呀呀半天,我们等得都困了。小文关上机器,他说:妈的,真没意思!他光着膀子,身上味道很浓,我怔怔地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说完了?我问。
对。你说。
那又怎么样?我莫名其妙地问。
我对女人没有欲望!你跳起来,说,我对你没有欲望。
我慢慢止住抽噎,瞪着红肿的眼睛看着你,张开双臂抱住你,我的心都揪痛起来。我想对你说,秦,你别这样。我靠近你、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欲望,不是因为你会写字,不是因为你年轻、你好看,甚至不是像小文所说,把你看做盖世英雄。我靠近你,和你在一起,就像小时候独自一个人,不发一言长久坐在海边,看浪涨了,浪退了。独自微笑,觉得乐趣无穷。
但我不敢说,因为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像我语言里那么纯粹。我只能用力抱住你,直到觉得你每个血管都贴在我身上为止。
“就要这样。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不管你做什么。当什么,怎么样,可以给我什么,夺走我什么,就要一直这样下去。”我把脸靠你在肩膀上,说。
那个星期三,上午。我走在路上,随意地四处看。冬天一有太阳,人们就把很多衣服拿出去晒。衣服相互碰撞,谁也没听到声音,它们成群结队从我眼前滑过。这个时候,妲妲跑过来,对我喊:“小朗,你怎么还在这里啊!秦则被人架到医院去了!”“去医院干什么?”我奇怪地问。“去检查hiv呗!”妲妲说,这个海岛上的人好象一夜之间都深谙病理。
---------------
像圣人那样歌唱(9)
---------------
我腿一下子软了,得扶着妲妲才能走。路上的人都木着脸,我前所未有的冷。
医院有很冰冷的白色,我不知道你怎么走去的。你骂我胆怯吧,我不要知道。我趴在铁窗子上,随便问一个医生。我嘴唇哆嗦,好容易把话问清楚。可他们说你走了。大家都在看我。我知道。我真恨他们,因为他们看你,肯定比看我要厉害千百倍。出院门的时候,有个戴口罩的老头拿着扫帚扫我的腿,说:“脏东西,出去!出去!”我摔了一交。
告诉我,你想什么?——我找到你的时候,你问我。
我要出名。我要钱。——我说。
为什么?
因为他们侮辱你。
你要怎么出名呢?
不择手段。
经由黑暗么?
我不怕黑暗。我就怕黑暗不纯粹,伤害了在黑暗里想光明的人们。我梗着脖子说。
你笑起来,说我像个武士。你远远地把我紧握的手掌拉过去,把它掰开:“小朗,我相信在任何的方向上,我们都可能不得不接受黑暗的条件,跟它走,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向往光明,向往那些宽容和广大。事实上,对于这种黑暗的容忍本身也是一种宽容。但重要的是,内心的灯无论如何不能灭。”
你转身从杂物间拿了铁锤和钉子回来,坐在刚才坐着的那个地方,一下下敲打坏椅子。当铁具和木板碰撞的声音停止,四周立即完全安静了,除了这个,原来并没有什么惊动它。你沉静的工作着,这个神情是你所特有的。我脸上满是干枯了的泪痕,很难受,但又觉得幸福,不知道要怎么办。
那天晚上我睡得不好。冬天的夜晚冷寂极了,酒吧里没有水,没有电。我缩在我的大衣里。海里的风像个醉鬼跌跌撞撞爬上岸,左突右撞每家每户的门。门像被人用脚大力踢着,余音战抖。我半梦半醒听着无尽又无尽远的地方门次第响动的声音。每一秒钟都觉得自己站起来,走到你的身边,把脸靠在你冰冷的脸上。但下一秒钟,我发现我还手脚冰凉地缩在这个小包厢里。有一段时间,真的有人猛然大力凶猛的敲门。你不理会他,好象睡着了。我侧耳倾听,你在我左近,我就不那么害怕。
“像要小文那样,彻底地要我一回吧。”等他们走了,我摸黑走到你身边,说。
你假装刚醒过来,伸伸懒腰,这多少伤了我的心。我对自己说,我是想慰籍你最本源的孤独,而想用最激烈的生命力来燃烧你。但一靠近你,我才知道这些话简直是臭狗屎。我就是想要你,想和你靠近,想毫无阻隔地和你融合——用这样的方法打破你平日高蹈但飘飘似仙的思想和语言,多么一针见血。
你躺着,没有拒绝我。我俯下身吻你,口齿相交,我尝到你嘴唇的味道、进而是牙齿、舌头和唾液。但都不是你吻的味道。“慢慢来。”我抽空对着你的眼睛小声说。你慌张极了,像个孩子一味只想讨我喜欢。
可我不要你这样,我只要你身体真实的声音。因为我想最大限度地贴近你。唉,这样的想法让我快乐极了。我简直可以纵容你一切,但又不断要求。我克制不住自己这样,或者那样,或者根本不知道怎么样才好,只能互相微笑。
黑暗中我们可以贴得那么近,是很奢侈的事。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仅仅因为我们是两个人,肌肤相交、亲密无间。我从来没有想要过谁,那么直接利落,那么热烈坦然。单单这个就让我觉得好极了,我这才知道我是一个真正的人,一个女人。
“对不起。”你喃喃地说:“我真恨我的身体。”
我们颓丧地坐起来。
“再来一次吧,”你建议:“我可以的。”
但我不动。
“小朗。”你看着我的眼睛,充满绝望。我不要你为难自己。
为什么你那么可近又遥远呢?和文学一样。我突然觉得这是注定了的。
“秦。是我不对。我还是个普通的女孩,被天与地夹着,我可以崇高,也可以像刚才那么琐碎。”我说。
---------------
像圣人那样歌唱(10)
---------------
你拼命地摇头,“该死的崇高!”你骂道:“我想要你,真的想。”
我知道你想。我也知道你不能够。因为我觉得你好,我连这样的不能够也觉得好。我抱着膝,把头埋下来,独自微笑了。
人们认为世界上有某种感情必须有终点,经由悠长又悠长的路,最后把彼此肉体锁在隐蔽的充满迷幻温润快乐的屋子里。但我们不着急,我们慢慢来,在路上采朵花、看看云,幻想对方无限的可能。后来呢?再后来呢?唉,我原本以为欲望是没有的,但我看到它确有其事。我不知道后来会如何。我只是深切地简单地,爱你。
我再也不写诗了。早上散步回来的路上,你对我宣布。海上有漫天的雾气,好象一昂脸就会打湿我们的脸,那时候说话挺开心。
为什么?
因为我突破不了自己——你说——你没发现么?我一味走到形而上的路上,一脚踩在虚空里,缩不回来。
我不明白。
小朗,我不知道文学最应该用什么方式存在。但我不喜欢我的方式,毫无头绪,飞来飞去,自我欣赏。小朗,地球还有引力,我们还必须面对一个社会。
我还是不明白。
你不再解释下去,“只剩下你了,小朗。”
我求你不要退缩,不要留下我。我孤独极了,你是我倚靠的墙。
小朗,你说得不对。你没有倚靠谁,你对文字的爱才是你的倚靠。你可以失去任何人,但你不能失去文字,你爱它,因为它你才觉得生命有意义。这和任何人息息相关又全然没有关系,难道不是么?你说。
我沉默了一会,承认了。
所以你多么强大。比我有希望——你又说。
我不喜欢你这样说。但我能体会你。爱,但无法完美,你就选择放弃了。我不愿意这样,我要一个劲狠命爱下去,直到我死为止。
“我爱语言。”你最后对我说,流下眼泪。
从沙滩回来,推开酒吧的门。我就大声尖叫。你捂着我的眼睛,不叫我看。你用尽全力把我拖到酒吧外面去,“去走走!去走走!会好的!会好的!”你对我说,把我丢在马路上,转身冲进酒吧里,反锁着门。
“秦!”我在酒吧外叫你,大声地叫。绕着屋子跑。他们把东西都砸破了,我不知道你还在里面做什么。这是你的地方,你的心血,我们私下曾经自诩是海岛文化集中地。多么可笑,海岛上的人把它砸了。我想,心灰意冷。从桂花树边的窗户缝里我只能瞥见那副高高挂起的莫罗版画《色雷斯姑娘拿着俄耳甫斯的头》。那是你曾经和我说起的故事,你记得么?耳甫斯被宙斯用雷击死,色雷斯姑娘因听不到他的琴声而痛苦不已。后来终于找到了他的头颅与遗物。
“秦。”我喊你:“开门。”
好象是为了回答我,你在屋里弹起钢琴。那架何霁文经常摆弄的钢琴被砸坏了,发出别扭的音调。如果不是你高声唱,我根本不知道是哪首歌。
“奇异恩典,何等甘甜,我罪已得赦免;
今我失丧,今被寻回,瞎眼今得看见。
如此恩典,使我敬畏,我心已得安慰;
初信之时,即蒙恩惠,真是何等宝贵!
许多危险,试炼网罗,我已平安经过;
靠主恩典,安全不怕,更引领我归家。
将来禧年,圣徒欢聚,恩光爱谊千年;
喜乐颂赞,在父座前,深望那日快现。”
我听你唱,唱很多遍。我们都不信神。但现在我仰望上苍。“那里是出去的路?”我困惑地想。有几只老鼠青天白日就从我脚下忙碌地跑过去。我没有办法,目不转睛地看着天。后来我就蹲下去,在桂花树下狠命撒了泡尿。
——秦则走了,柯朗的语言魔法就消失了。我不只一次这样想过。不仅仅是秦则,还有戴娅、何霁文、爱徽……他们就像沉默进暗夜里的影子,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在我生命里不存在了。一旦有光——我经常暗地这样忖度着,有光就有了无尽的可能。有那么一段时间,虽然酒吧空无一人,但我不肯离开那里。我整天躺着,一遍一遍对自己说,我要写一本书,一本大大的、可以装订成册的书。我觉得很惶急,也很快乐。我既不说话也不动弹,甚至不吃饭。我找来一些大大的布,用它们遮挡着窗户,房间里全日黑暗,我只有在中午太阳最盛的时候,才出去走一会。
---------------
像圣人那样歌唱(11)
---------------
我经常做梦,有一次我梦到地狱:很多人拿着东西从火边经过,那些东西,映射到墙上,为我们所见,我们仅仅看到的影子,永远无法触及真实事物;有一次我梦到森林,我们在荆棘密布的丛林里开辟新路,不断用树枝勾住我们的衣服,让我们无法前行;还有一次,我梦到秦则:我们躺在温暖的阳光下,仰天躺着,后来我扑到他怀里。耳鬓厮磨。他问我,小朗,拿什么和你换,你才肯离开呢?他笑着问,不当真的那种。我就瞎掰,“去夏威夷的双飞机票!”“哦!”他说。“一幢大别墅”我又说。“一颗‘海洋之星’!”他大笑起来。我很高兴。后来,有个很彪焊的枪手出现了,我和他混战,在躲避子弹的飞跑中,我从梦里醒来。
我出去的时候也坐电动环岛车。有时候,就有幻觉,好象坐着车子,狠命地向前,就可以没有约束地到同伴边上去。那是一刹那多么美好的感觉啊,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簌”地把亮光竖起来。
但我会听到很多真实的声音。比如有人怨天冷了,有人说海水被污染了,有人着急地说自己没找到工作。海岛上很多老式的房子拆了,盖我们从没见过的新型别墅群。我仍旧会被许多莫名的东西打动。在车上,我曾经看到一个老人,很老很老了。头上带着帽子,耳朵边上挂着一个kitty的护耳,那必是哪个人卖给他的,粉红色,小巧而鲜艳。我看着,心里突然觉得很温暖。还有一次,海岛第一次竖起分贝牌,七、八个小孩在那里,他们突然尖声大喊,想把分贝喊上去,我也跟着哈哈大笑。今天下午,我从工地路过,听到一个工人正对拿话筒的谢苏鹃说:“你们快给写写啊,报道报道。工头不给我们钱过年哩。”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和我提到“写”这个字了。我转过头去,端详那个工人满是皱纹的脸。
晚上,我又做了个梦,奇怪的梦。
我梦到我们躺在一块礁石上,齐刷刷肩并肩躺着。风中传来海水的讯息。我们知道大浪就要来了。那是远古迩来的浪,带着数不清的尘埃与水滴,声势浩大吞没万物。它就要来了。我们手拉着手,昂头望着苍天。天一平如洗的蓝,我们互相问“你害怕么?”还催促对方:“快说啊,这辈子让你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事情啊?”
“在车上自蔚,吓哭了一个小姑娘。”何霁文说。
“皮鞋店的老板多算了我十块钱。”爱徽说。
“小朗骂我下贱我没还口。”戴娅说。
“正想拉肚子找不到茅坑。”秦则最后说。
我们都爆笑,紧密相依,快乐极了。海水汹涌而至,碧蓝广阔,深不可测。
它把我们吞没了。
它把我们彻底吞没了。
我从梦里睁开双眼。揉揉眼睛,抬起身子,风把东墙上残余的那些诗稿吹到我身上,覆盖着我。是春天的雨么,我想。我看见闪电打在桂花树干上。“要下暴雨了。”我对还在梦境里转悠的自己说。雷那么大,以至那架坏了的钢琴“蹦蹦”乱响。
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们全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