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句:不识载然朽,但求节出俗。不明明在说不懂得草生草死乃四季规律,秋黄冬枯的无可奈何黄叶去嘛!不是在说竹子一年后才明白了当初的雄心壮志,如此的结果又能如何呢!只能求己坚韧之骨节宁折不屈,出众脱俗了。我深感郑板桥画竹咏竹,抒己情志的无奈与世态的可悲可怜,以及他宁为竹而折,不做柳奉曲之做人品质与做官气节。
“嗨!能不吗!”早到的男人差点没大叫起来。我忙扭头看去,他的声音忽又压低了,“十九万都出去了,可能有人比咱送的还多,才一直没啥消息。”
我虽然弄不懂他们谈话中完整的渠渠道道,却能听出是用钱买官的意思。
“小姐是哪里人!为啥要进这个行当呢?”早到的男人可能是怕我听见了他们的什么,带着关心的口气问道。我没回答,我不知道该咋回答他才对。
“像你这样,人样有人样,气质有气质的女娃,不去找个正儿八经的工作,为啥非要干这种事?”他以为我没听懂他的话,又解释了一遍。
怪事!我寻思着,你咋这么说话呢?咋就是正儿八经的事?是你们叫我来陪的,又不是我寻着要陪你们,也不是干什么坏事,咋能……我真想回他一句,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一急,冒了句:
“这一行怎么,陪人说说话,挣点钱有啥不好?”
“只是说说话吗?多好的女娃,这路走不得!”领我进来的客人一本正经了起来。
我的目光凝视在了他的脸上,我真不明白,是你挑来拣去地要我来,这阵子咋又劝起我来了。这些人也真是……我以不服气的心理情绪看着他。
“说那些干啥,对于废物来说,教育也成了废物。”早到的客人可能看出来了我的不满,不耐烦地制止了他。
我的脸一下羞红了,他在讽刺我,说我是废物,陪你们说说话就是废物!我觉得他们才是废物,才是贼喊捉贼或者说混淆是非的废物,我想问他们怎么就不是个废物,你们不正在送钱买官吗?一个月不也就那么点工资,十九万送人的钱从哪里来?别说我不是小姐,就是小姐也比你强,小姐在用肉体换钱,用眼泪换钱,用凌辱换钱,你们又用什么在换钱呢?
女殇
第四章灯影下的生意(11)
“好啦好啦!你就别烦了,叫你来就是为让你开开心。既来之,则安之吗!这女娃多清纯,说说话也就过去了,是不是?”领我来的客人又劝起了他。
“咳!也怪孔老二那帮老东西,编了个‘读书做官’‘升官发财’瞎理文化,真是害人不浅。和你们经商一样,把资投了进去,赚不了钱也烦恼。我们读书是投资,做官是事业,升官就寄托着发财,也是个经济效益问题。有一天退了,没官了还有钱,可这阵子钱也扔了,官还没个影儿,能不烦吗!”
我全明白了,他完全是为升官发财烦恼呢!我联想到了自己,我是为了报仇的钱在烦恼,领我进来的客人经商为赚钱也在烦恼,这世上看来就没有不烦人的事。我又不明白,读书是能做官,做官是靠才华考取!古戏里的状元也是考上的。你们却要站队,要买官!官能买到还读书做啥!我正想着,早到的客人却忽然说:
“好吧!我先走一步,这事还得抓紧!”说着话站了起来,顺手扔给了我一百元。
“去吧!走正道,年轻轻的。”
我拿上钱正准备离去,领我来的男人却叫住了我。
“记住了,给你一百元是因为你老实,没给老板搞效益。”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啥意思,边走边想,还是不明白。后来才知道,小姐们一旦被客人选中,吃的喝的一要一大摊,是歌厅老板安排宰客的托儿和手段。
扔给我一百元的男人那句“走正道,年轻轻的”话刺激了我,我怎么也想不通:什么正道不正道的,不就陪你们坐了会儿吗?不是连话也没说几句吗?咋就不是正道呢!你买官,哼!老鸦笑猪黑!
尽管如此,我还是感谢他的“慷慨解囊”。
我很高兴,一下挣了一百元。返身去找小莲花。小莲花还在那里等着客人挑选,我靠近她悄声说:
“一百元,我挣了一百元,他们给了一百元,莲花!”
小莲花却突然道:
“拿二十元出来,我帮你交到吧台去。记住了,只能说你挣了五十元,要不还得再交二十元出来。”
我不明白,以为小莲花起了坏心,想拿去我二十元钱,便尾随了上去,她却真的把二十元交到了吧台上。
这一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不睡了,亮了灯,守望着我的郁金香。又想起了外公说过的话:“其实讨饭不见得就不好,讨三年饭给个皇帝还不当呢,那太费心。别看当官的人前炫耀,他们哪有咱活的舒服正气,虽然低三下四,却不做害人的事,咱是为了讨口饭吃,他们是为了讨个官做,他们那叫低五下六,比咱更下贱,咱叫乞丐,他们叫官丐。”这下我算经历了,外公真说对了,那个早到的客人不正是个官丐吗?
我凝视着郁金香:
“外公,你说对了,是这么回事。告诉你,外公,我找到了挣钱的路子,找到了为你报仇的钱路。”
我边说边盘算着,一阵一阵地高兴,挣钱原来这么简单,这样下去,一个月就是三千块,要不了两年,就能为外公报仇了。
就这样,我连续去了五个晚上,至少每天都能拿回五十元。我辞去了饭店的工作。
辞去饭店工作的当天是个星期五,是双休日,娱乐城的客人特别的多,我精心打扮后早早赶了过去。
小莲花没来,我和东丽边聊天边等着客人的挑选,东丽突然指着吧台前站的男人说:
“香子,看,那,那就是朱鸿,挺有钱的,是娱乐城的老板,谁要是攀上他,嗨!一辈子算走运了,吃、穿、玩,那才叫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呢!”
我随着东丽的“广告”远远地注视着朱鸿:瘦而不太高的个头,笔挺的西装,面容虽然看不清,却蛮有精神的,就是背稍驼了点儿。他给吧台的人说着什么,从他得体的动作上,看得出是个很自信的人。吧台的工作人员连连点头应诺着,我问东丽:
“朱鸿哪来那么多钱,他也是个人呀!”
“谁知道,挣呗!”
“能挣那么多钱吗?”
“说不准!不过,他挺能干的,人都说他通天着呢!”
“通天!”我愣了一下,我真不懂她说的通天是啥意思,忙问:“啥叫通天?”
“关系网呗,背景,后台呗!有人说他背驼是因为见了官点头哈腰弯驼的,是个笑话,咋可能呢!不过,他的后台硬着呢!”东丽说着缩了一下头,诡秘地笑了笑。
在东丽的心中,也可以说在姐妹们的心中,没有比钱更能吸引她们的东西了,只要谁有钱,谁就是目标,是她们心中的“偶像”,也是“猎物”。
东丽说着,我一旁想着,怪不得那个男人为当官唉声叹气呢,原来……朱鸿的形象在我心中一下增高了位置,认为他才是个凭本事干事的男子汉,我的思维和目光一直停留在朱鸿身上,感慨并钦佩着他这样的男人。
忽然,朱鸿朝我俩的方向走来了,我集中了注意力,想清楚地看一眼这个老板和常人不同之处在哪里。
姐妹们全给他打着招呼:
“朱老板好!”
“晚上好,朱总!”
朱鸿理也不理地一闪而过。我认识了朱鸿,却没看清朱鸿,灯光太暗,他走的又那么快。
朱鸿走过去后,我的大脑又出现了很多问号。朱鸿的亲人,亲戚,都是些什么人,是个大商人,还是他发了横财?咋能有那么多钱呢?都是人呀?姐妹们咋就这么可怜,非要卖身才能生存下去吗,卖身也发不了那么大的财呀?咳,我叹了声气,想这些做啥,挣自己的钱,做自己的事,管得了那么多嘛!
女殇
第四章灯影下的生意(12)
这天晚上,我又挣到了五十元。
星期六的晚上,也就是我看到朱鸿的第二天晚上。已初步熟悉了陪客人唱歌说话的我又早早去了红太阳娱乐城。没等多大功夫,客人便选上了我。我随他们进了包厢,这个包厢是红太阳歌厅最高档的房间。里边有台大屏幕电视机,转半圈的长沙发,灯光虽然很暗,却能看到人的大概模样。我坐了下来,等着客人点歌。客人却没唱歌的意思,总是说着他们自己能懂的话,我也不管那些,只是注意着客人随时要我做什么。选我的那个客人忽然对我道:
“嗨,小姐,记住了,把我的客人今晚侍候高兴了,多给你钱。”
我点了点头,也许灯光太暗,他们没看见我的表示,又道:
“咋不说话,装聋卖哑的!记住了,把我们的客人今晚侍候高兴了,给你五百块,一千块都行,我们的客人越高兴给你的钱越多。”
说着话,一把甩给了我五百元,是五十元一张的整整十张,我暗自庆幸客人的出手大方和我的运气。
“这是小费,好了还有大费,大费,听见了吗?”
我寻思着挺幸运的,遇的都是些好人,同时也做着如何把客人侍候好的打算。忽然,门开了。
朱鸿,怎么是他?我很惊讶。他陪了个客人进来了。我寻思什么人这么大的面子,连朱鸿这样的大老板也来陪他。朱鸿奴颜卑膝的样子让我不可思议,东丽说的那句“他背驼的原因是见了官点头哈腰弯驼的”话又闪上了脑际,这个人一定是个当官的!我窥测着,选我的客人却站了起来,打了声招呼出去了。朱鸿和新来的客人客套了一番后,转身拧响了电视开关,声音调到最大音量后,拉上门走了。
这下我才近距离看到了朱鸿的长相:粗眉大眼的,五官看上去都在位置上,却总有些不紧凑的感觉,厚敦敦的唇和那双特殊的大眼睛很协调,安装在那副富有的脸盘上,让人觉得憨憨的实在,却被那桶低陷的鼻梁宽松了整体结构,松松垮垮的。他的皮肤异常的白,细皮嫩肉的一副书生相,我想不通这样的人怎么能发这么大的财呢?
电视机的声音简直能把房子震裂出缝子来,我的耳膜很难受,就这么两个人,就这大点包间,不是故意在损坏音响设备吗?我越想越觉得奇怪,选我的客人要我好好侍候他们的客人,客人来了他们咋又走了呢?又是朱鸿大老板亲自送进来的,他到底啥来头?朱鸿临走时把电视机声音为啥开得那么大?再说,陪人唱歌也不能只是两个人……我正猜测着,客人说话了。
“听说是新来的妞儿,小脸蛋挺俊的,过来,我看看咋样!”
他边说边朝我靠近,声音好像很耳熟,又像在哪儿见过,尽管包间的灯光很暗,还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的大脑不断地变换着记忆,却一时想不起来。
“过来,我看看,是chu女吗?最好是chu女。”
刘飞!我忽然想起了刘飞,对,是刘飞,刘麻子的儿子刘飞。真是冤家路窄,他不是在县城当刑警队长吗?怎么……
刘飞挤到了我的身边,我忙朝一旁挪去,他又跟了上来,伸手拉住了我的衣袖,我甩开了,一股憎恶泛上了心头,“忽”的站起了身。
“我只是陪人唱歌说话,不喜欢动手动脚!”
“是吗!那你喜欢什么,不动手动脚动什么,动那个……”
刘飞的脏话上来了。
“尊重一点,少恶心……”
“咦呀!带彩,带彩!还尊重呢,啥叫尊重,这种地方有尊重吗?”他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我就喜欢你这种有刺的女……”
“住口,我不想听脏话,少玩流氓……”
“啪”的一个耳光打了过来,我的脸火辣辣地痛,耳朵嗡嗡发响,他随口骂道:
“臭表子假装正经,什么破玩艺!”
我委屈极了,“哐”的一声,拉开门跑了。
我边跑边问自己:我是表子吗,表子是我吗!表子是什么东西?是垃圾,被人唾骂的垃圾。我不是表子!我的眼泪串珠般滚了下来。
我隐身在没有灯亮的角落里偷偷地流着眼泪。
陪人唱唱歌说说话就是小姐吗?小姐就是表子吗?小姐和表子是一回事吗,小姐和表子有界线吗?就算我是小姐,可我没陪人上床呀,我只是陪人说说话的小姐,是小姐,就算小姐不体面,也不是表子,不该是表子。
我委屈极了,全身瑟瑟发抖,刘飞刚进来时的文质彬彬,严肃的表情,西装革履和一丝不乱的乌发,英俊的长相和清秀的眉毛,还有那双有神的眼睛,怎么一下变成了可怕的色狼,污言秽语粗俗不堪的下流东西呢?我庆幸自己的果断,庆幸自己逃离了那个色狼的掌心,我定了定神后朝小莲花走去。
小莲花还在那里等待着客人的挑选。我知道她在着急,尽管姐妹们表面上都装得若无其事,眼睛却不时盯着来往的客人,希望自己能很快被选中,保证自己当天的收入。我有些为难,小莲花没被客人选中,情绪当然不好,别去打搅她,免得……
可又不行,我觉得实在太委屈,而且有种必须马上告诉她的紧迫感,我还能说给谁,当然不能告诉东丽。还是挡不住自己的脚步朝小莲花走了过去。
我对小莲花诉说了我的委屈。谁知,小莲花却说了句:
女殇
第四章灯影下的生意(13)
“你干的就是表子行,说句表子又有啥!”小莲花生硬地说了我一句,大脑“轰”的一下着了火般地难以接受。
天哪!我干的是表子行,表子行当然就是表子,那你怎么叫我来当表子呢?那你为什么要我……我真的成了表子了吗?我忽然恨起了小莲花,恨她不该骗我,陪陪人怎么能是表子?恨她不该把我变成了表子,恨她咋不早说这是表子行当呢?又一想,我不是表子,我洁身自爱,怎么做人我自己知道,干么……
“咋?想不通?”小莲花看出了我的情绪变化,站起身,递了张纸给我,又说:
“瓜女子,别自我作践了,你不是好好的吗?说你是表子就是表子吗?好啦好啦!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你不是说只是陪人说说话吗,怎么?……”
“我能管住别人吗?有权有钱的人都这样,你不愿意就行了,怎么能管住别人说什么呢!就像人爱人一样,你可以不爱别人,总不能阻止别人爱你呀!他爱你没有错,你不爱他不也没错吗!”
小莲花的话好像有道理,我也在想,男人都这样,田科长不也是个好色之徒吗。为了不给饭店惹麻烦自己不也忍了吗?是啊,小莲花说的对。也许自己忍受不了是因为那个客人是刘飞,是自己仇人的儿子,所以……
“喂!小姐,过来!”
又一个客人叫我了,我不想再去陪人了,至少今晚不想再去了。我想告诉小莲花,说我先回去了。一张口,却被她推了回来,她以为我是让她帮忙拉客,又和客人搭上了话:
“先生,去,她去呢!”又回头对我道,“香子,有话回去再说,总不能白来一趟。”
我没白来,刚才不已挣了五百块吗?权当一个耳光换来的,还是回去,还是不?正迟疑着,客人催了,小莲花推着我,三拉两推地又跟客人去了。
客人领我进了另一个包间,返拉上门又走了。
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客人咋又走了呢?虽然我陪客人的次数不多,却每次都是几个客人一起玩,今晚咋就不一样了呢?选我的客人为啥都不在场待呢?
电视机的声音依然很大,大的成了噪音,只有地上的黄灯管亮着,和没开灯差不多。
长沙发上斜靠着个男人,刚被刘飞惊了一下的我还未全静下来,心“扑扑扑”地跳得难受,偷看了眼那个男人,胆怯的坐在了沙发的另一头。
客人站了起来,走到了电视机跟前,我以为他也嫌声音太大,关小一点好说话,不料,声音开得更大了。
我还在揣摸着,他猛地扑了过来,我被压倒在沙发上……
女殇
第五章失身(1)
1
“我偏要采了你这朵带刺的玫瑰,还要把它扔在污水沟里流走。他妈给脸不要脸,这种地方老子还是第一次碰见烈女,还没有哪个老子看中的女人从手里飞走的,你给我老实一点!”
老天爷!怎么又是刘飞?他换了个房间?他认识老板朱鸿,他们合起来害人!我强打着精神,鼓足力气大喊道:
“放—开—我!你这个流—氓!”
“喊!喊吧!骂吧!越骂我越喜欢,乖乖顺顺的又有啥味道,骂着闹着才是好调料呢!聪明点,包厢是隔音板装的,喊有啥用,乖乖,又不是……”
一种预感忽的笼罩了心房:他们合起来坑害良善,他们合起来欺辱柔弱的女孩子!我大喊又有何用?我挣扎又有何用?可我必须反抗,死也要反抗。我望着刘飞那张滛荡的脸,变换出了刘麻子阴险又冷酷的嘴脸……我不能等着就这么毁在他的手里,必须保住自己的清白,保住……
“啪”的一下,我的掌打在了刘飞的脸上,他竟然没发火,抓住我的手按了下去,整个身子全压在了我的身上,我感到了呼吸的短促,挣扎着喊道:
“救命哪!救—命—哪—”
电视机的声音淹没了我的呼救声。
刘飞一只手攥住了我的双手,我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另一只手揭着我的连衣裙。
虽然我的双手被刘飞攥死了,身子却不停地摆动着,刘飞边用那张发臭的嘴在我的唇上吻着,边朝下抹着我的内裤。恐惧感又一次涌上了心头,我拼命地大叫着,却没有任何作用。
慢慢的,我精疲力尽了,我感觉到荫部撕裂般地剧痛了,我尖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刘飞早已走了。忽然发现自己赤裸着身子,慌忙拉下连衣裙遮住了。身下依旧着痛感,我知道刘飞已强犦了我,已丢失了女孩子最宝贵的东西。我已不是原来的我了,我下意识地动了动两腿,身下像分离开了似的难受,我的心震颤了,忽的一股呕恶,血液涌向了大脑,再次晕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后,舞厅已停止了喧闹,我才发现包厢的门敞开着。
羞愧激发了力量,我强打精神坐了起来,看了看被刘飞撕烂了的内裤,又是一股苦涩泛了上来,几欲站起都失败了,身下阵阵的不适和疼痛刺激着我的心灵,我扶着沙发站了起来,拽了拽连衣裙准备离开,又想起了手提包,低头寻找着,却发现沙发旁放了沓钱,我知道是刘飞放下的,一股恨怨涌了上来,一把把钱打散在地,抓起手提包踉跄着朝歌城外走去。
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变了,一切都在晃动中摇摆,一切都让我失望,让我惧怕!我痴呆地望着大街,似乎寻找着什么。狂奔零乱的出租车发疯般窜来飞去,昏黄的路灯无力地照顾着长街的情绪,偶尔的喇叭声撕裂着夜空的宁静,如同我被强犦时凄厉的叫声又凄凉无助。我仰天泣诉着内心的苦痛,我质问着昏黄的夜空,不言不语的城市:我,我作了什么孽?我望着隐藏在乌云背后的星星,时隐时现,它躲进了云里,它在嘲笑我吗?
“咯叭——”一声炸雷,从我的头顶直劈而下,紧接着一道电光从周围包抄了过来,我的两腿发软,整个身子像被掏空了一样地瘫在了地上,借着电光,我看到周围的楼房,飞跑的汽车,行人的脚步,还有那一直高悬着的广告——“永远高于用户希望”。
路灯全灭了,马路上一片漆黑,只有商店门上的霓虹灯和偶尔飞去的车灯,给街面施舍了暗淡的弱光。雨,却没下一滴。
我慢慢地爬了起来,浑浑噩噩地朝前走去,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已不是我了,已成了个人人唾骂,指背笑嘲的坏女人,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的下流女人?是不是我的错,可又能向谁说呢,向谁解释呢!能解释清吗?总不能写个大牌子挂在胸前:说我是清白的,说我是无辜的,说刘飞……我想到了死,找个高一点的楼房跳下去,只有死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我的目光不自觉的瞅向了可能让我死去的楼顶,那个“一切为了民众利益”的广告又跃入了眼帘,我“呸”的吐了口唾沫,低下了头,目光却落在了路旁——“有困难找民警”的灯箱上。
对,找民警。我忽然来了力量,自语道,“我的遭遇何止是困难,而是灾难,找民警伸冤,找民警……”我掉转了方向,朝东大街派出所走去,忽然又站住了。
张队长的影子又闪了出来:找民警,张队长不也是民警吗,他们行吗,他们能帮我这样一个软弱的女子吗?刘飞不也是民警吗?不,他们不,不会,他们会说我是妓女,说我是表子,说我……
找民警的念头一忽闪又打消了,我摇了摇否认的头。
昏朦中我移动着无力的步子,我感到完了,一切都完了,前途、生活、外公的冤屈……都完了。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没法活下去……
“嘎—吱!”一声,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我的跟前,我突的一惊!
司机放下了车窗玻璃,盯着我不说话。我更紧张了,不自主地看了看身下,紧走了几步,下部分裂开了的感觉,他看出来了,很反常吗?走路的步子也变了吗?司机看出了我已被人强jian,看出了我已不是个女孩子了吗?一定是。我下意识夹紧了两腿,又感觉到了痛,一定是这个痛导致了步子的异常,才被他看了出来,天哪!这该咋办,明天,明天一出门,人们一眼就能看出来,看出来我不是个正经女人,是个不知廉耻的……我,我咋做人哪!
女殇
第五章失身(2)
“小姐,要车吗?”出租车司机问道。
小姐,他叫我小姐,我是小姐,是完全的小姐,真正的表子,我成了真正的表子,表子……
“嗨!小姐,要车不?”出租车司机又问了句,见我没反应后开走了。
我咋可能要车呢?要车干什么?给司机说我回家?回家做什么?回家偷生?偷偷地活着,死皮赖脸地活下去,行吗?能吗?活下去又有啥意思,表子一样的活法算啥东西,还有啥脸活下去呢?我越想越伤心,越想越不能自控,只有死,只有死才能把所有的恩怨结束,我哭着,诉着:
“外公,你就自顾吧!别指望我了,不,不能给你报仇了。谁叫我是个女孩子呢!外公,你就骂我吧!恨我吧!恨我无能,恨我没用,恨我不该走进这种地方,恨我不该上了贼船!外公,我不知道会,会遇上刘飞,真的我不是想学坏才来这里,外公,我,我没—法—子……”
我的心千疮百孔。
死,只有死。我拿定了主意,也只有这条路能走下去,别的,全是绝路。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在什么位置,是什么地方,却看到了眼前有面陈旧的大门。我站了下来,从大门进去,进去就能爬上这座楼顶,跳下去就会了结了这条污脏了的生命,了却所有恩怨!我走进了大门,一块破烂的照碑横在面前,“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出现在眼前,心酸又涌了上来,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我难道不是人吗!难道不是人,人民吗!难道……”
“谁呀!”我的哭声惊来了看大门的老汉,他问道。
我没回答。
“找谁呀?”老头走到了我的跟前,又问。
我依然哭着。
“都啥时候了,在这儿哭啥呢?噢!是个女娃!”老头边说边审视着我,我知道他不可能让我从这里上去,更不可能让我在他的责任区寻短见,又退了出来。
零晨三四点的大街是最清静的时候,偶尔飞过辆没尾巴的奥拓车,像只贪吃或者借人静行贿的大老鼠一溜而去。偌大的城市在睡梦里缠绵着瘫痪了的情绪,只有霓虹灯不知贵贱地忽闪着,引诱着欲望中的人们朝它的产品靠近,努力把贪婪的“se情”之光传导给视觉,其余的全是昏黄和黑暗。
失去时才能觉得它的可贵,这是常理。我忽然羡慕起了正在睡梦中的人们,也许这个都市此刻只有我这个乡下妹遭此不幸,也许只有我们这些不是妓女的妓女才会遭此不白之冤!我不知道,在这样的城市,在这种说不清,弄不明的尘世里,哪个地方,哪条巷子,哪个不被人关注的角落,还有一个,一个和我一样的,同病相怜的乡下妹,被那些强盗、流氓欺辱……我又联想到了初来乍到时军区招待所那张并不温馨的床铺,还有火锅城不省世事的姐妹,此刻,她们都睡了,她们更不会知道,一个无依无靠,无处申诉的柔弱女,还在这条阴森的大街上痛不欲生,凄天呼地呢!悔恨的眼泪又止不住了!
我一步也挪不动了,身子完全散了架,靠在了路旁的垃圾桶上,眼睛依旧四处望着,寻找什么,生存的希望,伸冤的头绪,都不是。寻找着能爬上去的高楼,也许是吧!我乱极了,茫然极了,和挤公共汽车一样,有座没座一拥而上地乱挤着。
“垮”的一声,垃圾桶被我靠倒了,盖子“轱辘辘”地滚出了一米多,脏物倒了出来。我怕了,被人看见了又是麻烦。我慌忙起身,却没走开,我望着散在地上的垃圾,出现了种奇怪的想法——漂亮的外表,污秽的内脏,美丽的城市,畸变了的……
我没有了眼泪,没有了怨恨,也没有了为外公报仇的决心,只有一个主意——死。以此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不是表子,不是不知羞耻的坏女人,不是……
我禁不住又一次失声地哭了出来。
昏朦中,周围站了很多人,各种各样的人,议论着,讽嘲着,谩骂着。
“那种女人活着做啥,早死早生,下辈子再做人!”
“也是,赖着脸皮有啥活头!要是我,早都死了!”
似乎也有劝说我的:
“死了好,死了好,死了才能证明一切,死了才能说明你是清白的,死了才……”
“死是最简捷的路,别的都是绝路!”
…………
乱七八糟的,啥话都有,一个意思:死了好,也只有死这条路最好走。
对,他们说的对,死,以死来证明自己无过,以死来证明……
我重新寻找着可攀登上去的楼顶,满脑子全是一个字——死。我一步一步挪动着,寻找消失我的鬼门关,却被闪烁的霓虹灯吸住了目光。
“郁金香摄影部。”
我站住了,想起了我的郁金香,一阵酸楚忽涌而至,外公的影子也出现了。不能死,死了郁金香咋办?不能死,死了外公的仇怎么报?是不能死。可不死又该走哪条路?还是死了好,我向霓虹灯上的“郁金香”默默告别。我的心酸得能拧出血水来。
我凝视着灯箱上的郁金香,“簌簌”的眼泪模糊了视线。郁金香忽然流泪了,花瓣上滴滴水珠,它流泪了。我的心很痛了,我要回去,必须回去,至少和它一同去死,和它……
我挡了辆出租车。
钱在此刻,已不重要了。
女殇
第五章失身(3)
我推开了房门,姐妹们都睡了。我扑向了郁金香,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
“走吧!郁金香,咱们走吧,这里没咱活的路了,郁金香,我失去了女孩子的贞操,活着还有什么用呢!你咋不说话呢!咋不帮帮我这个苦命的人呢!”泪水又一次淹没了诉说。
郁金香不说话,一直张着嘴巴,它在嘲笑我?笑我没骨气?笑我没出息?笑我不该轻生?笑我不去给外公报仇?反要白白死去?笑我死后如何去见外公?笑……
我凝视着花盆,没有表情,只有心动下的眼泪流着,像泉水一样流着,蒙住了眸子,透过了泪珠,和花盆一起变大,越来越模糊地变大了,和电影里的花朵一样连续长大着。我看见了外公,是他,从花中走来,他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了我。我向他扑去,跪倒在他面前,我要诉说,诉说我的不幸,求他原谅我,求他不要怪我。我又失望了,他不言语,我怕了,朝后退去,花盆变小了,外公也消失了。我忽然恨起了自己,咋这么的没骨气,咋这么的软弱无用,咋这……
“咋少骨缺筋的!”我突然冒了句自责的话。
我又开始了惭愧、内疚、自责,全涌了出来。女孩子,女孩子咋,女孩子就不该报仇?女孩子就活该去死?不,我还不死呢。外公讲过的故事,巾帼女英雄,“木兰从军”,“庚娘杀仇”,我就怎么不行呢!我不能死,我要报仇!
我又多了一个仇人——刘飞。
2
林玉瑾终于顶不住了,不得不重操旧业,回到她原来认为无聊,粗野的专业岗位上。这是林玉瑾后来告诉金香的。
金香离开林玉瑾的第二个星期四上午,火锅城突然被查封了,理由是火锅城接收了没有营业执照的供应商的食品,林玉瑾虽然明白是田科长他们设的报复阴谋,也因自己经商这么多年确实太辛苦,也就砸砸胸口认输了。
林玉瑾毕业于都峪市警校,从小就喜欢刑警这个比较刺激的职业,加上个性有些男性化,多次在刑侦工作中出奇制胜而屡屡立功。然而,她并没有因此而受重用。平时不干事的人反而比她提升快。特别是同班毕业的维玲,很快地升为副科级,又从副科级升到了正科。
维玲也没有背景,在警校时她们就常常以此相互勉励,只有靠真才实学,靠拼搏努力求得组织认可。维玲的父亲是个珠宝商,虽然没有多少资产,却也积蓄了不少的古董玉器。在和维玲的一次交谈中,她知道了维玲提升的原因和她的父亲有着一定关系后,她失望了,明白了在这种形势下立人的基础只有两个:那就是社会背景和金钱后盾,实干只是为他人制作嫁衣,永远不会穿在自己身上。她不得不办了停薪手续,下海经商了。
林玉瑾认为,成功人士都有三个方面的优势:一是要有超前意识,创造性思维活跃,步步引领时尚,早走半步的才商;二有相当的交际能力,形成自己的朋友网络,无论什么样的人都能拉上关系的情商;三是选择项目,瞅准卖点,果断决策,不拖泥带水的智商,这样才能成为成功的人。她以此对照了自己,觉得还算可以,只是个性太强,骨头硬实,不给人留面子是最大的缺陷,因此也就尽力强制自己,以免因情商欠缺而误了自身发展。她更认为,只要有了钱,什么事情也能办到,什么关口也能打开,这也是林玉瑾曾说给金香的女人所以成功的秘诀。
然而,林玉瑾还是失败在了情商上,她虽然明白这些,可天生疾恶如仇的性格咋也不允许她与丑恶为伍,要不是她原来在公安系统工作的老关系,恐怕她的火锅城也赚不了什么钱。
火锅城被查封后,她又一次认识到了权力的重要与可怕,加上社会这个大染缸的渗透力,传统文化的影响,人们关注的不是社会的支柱——企业家,关心的依旧是权力在握者那张变换多端又庸俗的脸。
最让林玉瑾受刺激的是一次朋友聚会,未免有不认识的新朋友需要介绍,当介绍到自己这个林总经理时,原以为有了钱就能受到人们尊敬的她失望了,朋友并没对她这位林总经理表现出热情的味道,却对那个物价局长特感兴趣,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到了局长的脸上,不知是惧还是敬,随便一眼也能看出他们对权力的媚好或者说尊崇。当朋友再次说到她停薪留职,原单位是公安系统时,反而比介绍林总时更有吸引力。
林玉瑾思前想后,下海经商虽能多赚些钱,辛苦费神倒没什么,可那天天应付吹毛求疵的公务员们的“拜访”实在劳心,人格扭曲更让她受不了。单位上班虽然是死工资,却不看那些王八徒孙的脸。下海这些年也落了百万积蓄,干脆回单位工作,也落个清闲无事。尽管这样,她还是给自己立了几条禁令,一不贪图权力,二不做昧良心的事。她认为这样也就能安逸的在单位混下去了。
也是林玉瑾的个性所致,未下海前就落了个不给领导留面子的名声,回到公安系统后也就不怎么受人欢迎,虽然她不在乎这些,还是很快地从局里调到了基层的派出所工作。
林玉瑾上任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