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女殇

女殇第15部分阅读

    说出来再商量。”屈进突然说道,又回头看了看老六。

    老六望了一眼碧芸,又把目光移开了。他们的规矩是不能直视朋友的妻子和情人的。只好又落在了屈进脸上,点了点头,意思是同意碧芸说出她的主意。

    “刘飞既是个十恶不赦的强盗,又是个见花就走不动的大盗,两点多离开前,就在我身上打着主意,我虽然支开了他,但他的滛心没改,让我另选地方与他幽会,我想这是个机会。”

    “不行,万一出事了咋办,男人的事女人少插手。”屈进一口回绝了碧芸的主意。

    “不对,他心怀鬼胎,不可能把和我幽会的事告诉别人,我认为很安全。”

    “对,碧芸说得对,他不可能把这种事告诉别人,而且更不可能带上更多的人。要是约他打牌,至少他得来两个人,就是明着给他送钱,他也不会亲自来取。碧芸说得对,是个主意。”碧芸的主意正好和老六的想法吻合上了,他同意了碧芸的主张。

    屈进似乎也明白了过来,边听着老六的分析边点着头。碧芸又道:

    “刘飞绝对是个滛乱无耻的东西。再说,男人在没得到女人之前,会以一个探险家的心态不断寻找险情,一旦得到了又会厌倦,除非你是个不断制造险情的专家。我相信我会把刘飞骗到你们需要的地方。说吧!地址选在哪里?”

    屈进听着听着坐了下去,表现出不乐意的情绪,大概是心疼碧芸,碧芸虽不是他的妻子,可在关心屈进上又远远超过了他的妻子。他总有些不愿让碧芸涉入这个杀人案件中,又不能当面制止,只好半遮半掩地说:

    “女人家最好别参与这种事,男人的事女人也做不了。”

    “不对。只能这样,得劳驾碧芸一次。不过,千万要把握住,约刘飞的电话不能提到你的姓名,以防电话有人监听,要知道,他是公安局长!”

    老六同意了碧芸的主意,为了不让碧芸暴露自己,他提醒碧芸和刘飞通话时不能自报姓名,或者说出自己的住址。屈进见老六已决定了,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同意。

    “噢!我再问一下,刘飞和碧芸认识还有谁知道?”

    “没有,是前些天才认识的,除了茶社的服务员,别人不会知道。”屈进回答道。

    “服务员也不知道他是公安局长。”碧芸又插了句。

    “太好了,就这样决定吧!我想还是选红太阳娱乐城,那儿人多杂乱,好做事,包间就定在月秀园。”

    “不行,朱鸿认识刘飞,而且他们交情不一般,听人说朱鸿每个月要给刘飞送去五万元的‘保护费’呢!”

    “不要紧,提前叫弟兄打电话定好包厢。碧芸早到一点,灯一定要暗,碧芸又没去过红太阳歌厅,只要朱鸿认不出碧芸就行。碧芸的身高最好也不要让别人看清。一旦事成,立即接碧芸离开,后事由我来办。”

    “如果刘飞换到他的专用房间怎么办?”屈进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听说这段时间刘飞不太去红太阳,他亲戚的那个歌厅也有他的专用房间,红太阳的专用间可能不存在了。万一要换了房间,碧芸立即电话通知咱们。如果把握住不换房间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药酒咋下呢!刘飞的警惕性很强。”

    “这好办,只要刘飞一到,两个弟兄守在门口,我带一个弟兄直接入内,刘飞我见过,强灌下去没啥难的。”老六把握十足地说道,“就这样吧!我们休息一会儿。十点后让碧芸打电话约刘飞,然后再定时间。”

    三人各自休息了。

    屈进一直睡不着,也许这起案件迫在眉睫,也许他怕碧芸也被连带进去,也许案子牵上了自己的原因。反正侧来倒去,直到九点多才有了睡意。刚闭上眼睛,老六的敲门声又把他吵醒了。

    “开门,屈八。”屈进在他们这帮人中排为老八。

    屈进跃身而起,却眯瞪得不行,真想躺下去再睡会儿,老六面前又不敢不认真,忙问道:

    “几点了,我刚睡着。”

    “九点多了,还有时间睡吗!弟兄们危在旦夕,能睡得着吗!快,叫碧芸跟刘飞联系。”

    “你给她说一下不就行了吗,让我再眯瞪眯瞪。”屈进有些不耐烦。

    “废话,我能进她的房间吗,能给她说吗!混账!”老六一本正经地骂道。

    “忘了,我忘了,我,我叫她过来!”

    “我早都起来了,比你们还急呢!”碧芸笑着走了进来,却显露着一直没睡的憔悴。

    “好,打电话吧!”

    碧芸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刘飞的电话。

    好长时间却无人接,电话出现了忙音,她又按了重拨键。

    女殇

    第十一章复仇(6)

    又出现了忙音。

    “没人接,是开会还是手机没在跟前放!”

    “可能正忙着呢,过会儿再拨!”

    “铃铃……”碧芸的手机突然响了,她忙拿了起来:

    “喂!谁打的电话?”对方粗鲁十足的官腔。

    “刘局长,我是——”碧芸刚想说自己的名字,老六一下急了,忙用手护住嘴唇,“吁”了一声。碧芸马上明白了过来,“不告诉你,你猜,真是……”

    “噢!是,是——”刘飞一时也没记起碧芸的名字,“是,……啊!我想起来了。”

    “有时间吗!今天我们去玩,我请客。”

    “今天,今天没时间,明,明天……不行,明天开会,后天,后天是……是27日,对,就后天吧!”

    “为,为啥要后天?后天去哪里?”

    “你说吧!”

    “那,那就去红太阳娱乐城,行不,局长大人,”碧芸的声音故意放小了,“那里的沙发又长又宽,可不要再带女孩子去哟!”碧芸说着让自己也受不了的话,一旁的老六转身离开了,却没走远。

    “当然,当然,有你就,就够了。”

    “这么定了,到时候会给你一个惊喜!”

    “好,我等着!”

    电话挂断了。

    “27日晚,就后天晚上,说好了在红太阳娱乐城等他。”

    “这样吧!让石二提前预订“月秀园”,那个包间离后楼梯口近,方便做事,定好包间后让碧芸通知刘飞。”老六吩咐道。

    “石二不行,正犯事着呢!”屈进纠正着老六的安排。

    “对,咋忘了呢!最,最好找个生一点的人去定。这样吧,这事由我来办,碧芸等我的电话。”

    “好吧!我怎么办,又不能露面。”屈进有些有力使不上的味道说道。

    “好,没留下啥破绽,通话很成功。”老六很满意碧芸的几句电话,又瞟去了一眼赞许的目光。在老六认为,这次行动前的准备比任何一次都安全、都周密。

    三人商量已定,屈进不能出头露面,暂时回避风声,并提醒屈进,作案的当天晚上必须和几个人在一起,免得怀疑上他没人作证。碧芸负责把刘飞调入伊人阁包厢,门外由两弟兄把守,老六带一个弟兄入内强行毒死刘飞。一切安排妥当后,老六离开了茶社。

    4

    我暗暗作着和刘飞会面时杀死他的计划。我又一次查阅了很多案例,都没找到合适的办法。最理想也最有把握的只有弄到一把枪,可又明知是个幻想。第二种选择是毒死刘飞,我买好了毒鼠的药,卖药人说只需要一点点就行,趁刘飞不注意时投进他的水杯里,这种药没有颜色,没有味道,毒性很大,只要喝下去就再也救不活了。又觉得这种方法施行的把握性不太大,又不能丢了这个难得的机会,还是决定豁出去了。

    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有把枪最好,常听姐妹们议论三千元就可以买到一把,便把希望寄托在了必须弄到一把枪上。我又问了小莲花,小莲花说她亲眼见过她的客人的手枪,客人说是在火车站跟前的背巷里买的。由于报仇心切,便产生了去火车站碰碰运气的想法,老天爷要帮我,也许能遇上卖枪的人呢!

    火车站离我住的地方很远,此刻的我已不痛惜钱了,我取了五千元装在包里,是只很旧很脏的包,这样不会引起小偷的注意。只要真能买到,五千元也愿意花。

    我乘了辆出租车,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上车就叨叨个不停,好像这个城市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我故意问他:

    “听说火车站能买到枪,你知道在啥地方卖吗?”

    “嗨!谁都知道,背巷,站北的背巷,卖啥的都有。”他一口说出了和小莲花一样的话,我有了信心。

    “你能买到吗?”我试探性地问道。

    他忽然扭头看着我,又笑了笑,道:

    “一个女孩子,要那东西做啥,犯法呢!”

    “别吹牛了,你不是说没你办不到的事吗,咋又……”

    “谁说我买不到,你给多少钱?”

    “你说多少?”

    “三千块,不买了吧!”

    “谁说不买,我给你三千五。”

    突然,前边的车急刹住了,我乘的车一声刺耳的怪叫也猛的停了下来,我一下朝前蹿出去,头差点没碰上挡风玻璃,两人同时惊了一下,司机又道:

    “坏了,出事故了,倒霉。咋办,火车站也不远了,半站路,你等……还是……”

    我看了看窗外,是快到火车站了,扔下10元钱下了车,朝火车站走去。

    司机的话我虽然不全信,却和小莲花说的一样,我边走边注意着过往的行人,侥幸能如愿以偿。

    凌花大酒店到了,这个地方我出入过多次,当然是陪客人来的。不自觉地朝大堂看了看,我愣住了,门口站了个女孩子,直愣愣地望着我,面熟得和经常相见一样,是幻觉?不是,是自己的影子?也不对,衣服又不一样,是……我不自觉地朝她走了过去,她也望着我,朝我走来,她忽然问道:

    “你去过红太阳娱乐城吗?一个多月前的晚上?”

    “去,经常去。”我回答道,我有种强烈的亲切感,“你在那里见过我?”

    女殇

    第十一章复仇(7)

    “见过,我还以为是自己的影子呢!”她笑了笑。她的笑就像我对着镜子笑一样的真切。

    “我怎么没见你呢?”

    “我不愿在那种地方露面。可以到里边坐会儿吗?去咖啡茶座。”

    我不想离开她,那种感觉很奇怪,买枪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们一同进了咖啡茶座,她要来两杯咖啡,一杯推到我面前:

    “喜欢吗,这洋玩艺儿劲挺大的。”她又笑了笑,我的感觉完全是在看镜子里的我。

    “你在酒店上班?”我问。

    “不,在电视台,是做主持人,你呢?”她很有礼貌。

    “做小生意,混饭吃。”我很不好意思,因为我的“工作”是不能告诉别人的,特别是女人。

    “是本市人吗?”她又问,好像有目的地探询着什么。

    “不,是乡下,乡下人。”我回答道。

    “家里还有谁呀?”她越来越认真,“比如说父母,爷爷,外公……”

    “就我一个,父母连面都没见过。”我如实地说道。

    “那你,你姓啥?”她有些激动。

    “于,干钩于。”

    “啊!你,你叫……于金香?”

    “你咋知道……”

    “金香,我是玉香,玉香……”

    她猛地扑过来抱住了我,椅子也推倒了。我恍然大悟,是姐姐,是失散了十几年的姐姐玉香,我忍不住了,不自主地喊了声“姐姐”,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她也哭了,姐妹的哭声引来了客人们的目光。

    她忽然推开我,问:

    “香子,外公呢?外公他,他还好吗?”

    我怎么说呢?怎么可能把这个不幸告诉她呢?让她刚刚见到亲妹妹的心情又受打击,这太残酷了!我不能说,只能搪塞,以后再慢慢告诉她,我反问道:

    “姐姐,上人院庙会失散后,你去了哪里,我被外公狠狠地骂了一顿。外公好些天吃不下饭,人都老了,你去……”

    “香子,快,快领我去见外公,我想外公……香子!”她一副心酸感,焦急的样子一下揪痛了我思念外公的心。

    “不,先说你,先说你嘛!”我似乎回到童年,完全变成了童年的小香子,我想借此把外公的不幸遮掩过去。

    “好,香子,姐姐先说,说完了,说完了也不要你说,我要你领我去见外公,让外公告诉我。”姐姐的希望又一次刺痛了我,我强制着自己。也许我已磨练出来了,我以为我比姐姐坚强得多。

    姐姐是被一对没有儿女的夫妇领走的,他们是都峪市的老干部,是来上人院求神许愿的。姐姐从小嘴馋,喜欢吃零食,跟卖灶糖的挑担人走了一阵就迷路了,姐姐边哭边喊:“外公——外公——”天渐渐黑了,她遇到这对老夫妇。打那以后,姐姐便进入了天堂般的生活。

    姐姐的养父母很爱她,高中毕业后就进了电视台,是因为姐姐长相上镜头,声音又甜甜的蛮有磁性,这便成了她的本钱,后来又去了京都广播电视学院进修,她说她的经历就这么简单。

    余姬这个名字是养父母改的,父亲姓姬,母亲姓余,为了好听,把母亲的余姓放在了前边,这就是姐姐名字的来由。

    姐姐又逼我了,我实在不能说出来,这不只是外公的惨死对她的打击,我后来的遭遇对她这样一个没经受过磨难的人打击更大,特别是我为了报仇身落烟花的行为,她是接受不了的。可我又无法回避她的追问,也许亲情是泪水的催生剂,她越是追问我越心酸,实在没法推了,起身朝酒店外走去。她好像预感到了什么,结账后追了上来。

    “香子,外,外公他,他怎么了?”

    我没回答,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说呀!”她声音提高了,又马上放低了下来,“香子,外公是不是出事了?”

    我还是说不出口。

    她紧走几步,挡在了前面,双手紧抓我的两肩哀求道:

    “香子,算姐姐求你,好妹妹,你告诉我吧!”她的眼泪和乞求声同时刺痛着我的心。

    我的苦水决堤了,我扑向了她,“呜呜”地大哭了出来。姐姐感觉到了,她的泪水从我的肩膀直往下淌。

    我忽然想起了买枪的事,而且明天就要用它,忙对姐姐道:

    “姐姐,我还有点急事,咱们再联系吧!我没有电话,把你的电话给我留下,我跟你联系。”

    “香子,你怎么会这样?”姐姐生气了,声泪俱下地吼了声,“好不易找见了你,这些年,我找得好苦,你怎么能这样走开呢!好妹妹,你就,陪陪姐姐吧!”

    姐姐的话语我好像不习惯接受,又好像撕心裂肺地痛。多少年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我多么希望能听到这样的话,这样亲切的话,对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来说,多么渴望有这样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耳边啊!我听到了,亲切极了,如同冰冷的冬天晒上了阳光一样暖和,我怎么会把这样的时光抛开而离去呢!可这一切,一切都晚了,我要去报仇,要和刘飞同归于尽,又要把她一个人抛在这个世上,我怎么能忍心呢?可一想到刘飞,报仇的火焰又燃烧了起来,忽地冒出了一句:

    “姐姐,你不知道,我,我必须杀了刘飞,杀了他才有脸去见外公。”

    女殇

    第十一章复仇(8)

    “谁?刘飞?哪个刘飞?”姐姐惊了一下,本来就漂亮的眼睛瞪得更圆更大。

    “刘麻子的儿子刘飞,公安局副局长刘飞。”

    “他?他怎么了?香子,他把外公,不……他怎么,他把你们怎么了?快说,快说呀!”姐姐要急疯了,她的脸不住地变着颜色。

    “刘麻子杀了外公,刘飞强犦了我,我必须去报仇!你放了我吧!别连累了你……”我断续着咬牙切齿地说。

    姐姐忽然倒了下去,我不知道她怎么了,抱着她喊道:

    “姐—姐—你,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急了,叫了辆出租车,司机帮我把她抬上了汽车,朝永和医院飞奔而去。

    医生说没啥大毛病,打打针吃点药就会好的,就这样挂上了吊瓶。

    为了看护好姐姐,我陪她去了她的家里。在她的一再逼问下,我把所有的遭遇以及买枪杀死刘飞的事全盘说给了她,就这样哭一阵笑一阵的整整一个晚上。

    也许姐姐天生就是照顾妹妹的人,她好像觉得自己比我大了许多岁一样地关心着我,也许她认为我的不幸是她的错,也许认为我太可怜的缘故,总是要抱着我这个和她相同重量,相同体积的妹妹,她是刚挂完针的病人,反而连倒水的机会都不让给我,我感动得几次流下了眼泪。

    她劝我不要乱来,仇一定要报,但必须借助法律的力量,鲁莽会害自己的,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听她的,我口里答应着,主意却一点没变。

    也许姐姐见我情绪好了一点,这才把刘飞怎样拆散她和方成的恋情,又如何把她骗到手,刘飞如何阻止她去京都电视台,她认清刘飞后又如何逼刘飞的事说了出来,几乎连时间都记得那么清楚。我越听越生气,非但没有降低我报仇的怨恨,反而增添了我必须为姐姐出口气的决心和力量。

    5

    “香子,开门!我是老六。”

    “来了。”我答应一声,扔下手里的眉笔拉开了门闩,老六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有准了,难题全解决了,27日晚是刘飞的死期,而且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然后再收拾刘麻子。”

    “看把你高兴的,有啥准了?刘飞可不是一般人那么容易对付!”我有点不相信地问道,也是有意遮掩我的暗自行动。

    “真的,是个很周全的办法。”

    “说说,什么办法?”

    “别急,我有个要求,你必须服从,要不,我不讲!”

    “说,只要报了仇,人都是你的,还有啥不能服从的呢!”

    “我要的是心,不只是人!”

    “别碕嗦了!我答应。”

    我边和老六逗着嘴皮,心里边想着,老六只要有了更周密的报仇计划,我就可以不去见刘飞了,而且姓庞的那个副厅长的事儿是为了姐姐调去京都的,姐姐又明确告诉我她不去京都了,因为找到了我,说要让我下半辈子过上好日子,姐妹俩就住在一起。姐姐的主意反而增添了我要杀死刘飞的决心,刘飞不除,姐姐的日子就难安宁。我想着心事,老六见我心不在焉,又问道:

    “想啥呢?没时间了,你还……”

    “听着呢,你说,我保证执行。”我“啪”地来了个立正的动作,老六笑了。

    “你今天就必须去你原来待过的火锅城应聘,那儿熟人多,明天就要上班,而且这几天不能离岗,晚上要和姐妹们住在一起。”

    “为什么!怕我……老毛病又犯了,醋瓶子,现在还不是你的人,就这么的醋来醋去,我说你根本不会把我当常人看待,永远都是妓女,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我装着生气了。

    老六被逼急了,本来说话前就必须嚅动几下嘴唇才能说出口的习惯更明显了,连眼睛也急得眨巴了起来。

    “不,不是这个,我是怕你被公安局怀疑上,要有人能证明你27日晚不在案发现场。”

    “噢,是为这个!”我明白了。

    老六见我答应了,一五一十地讲了他们的安排,尽管我不全懂他们说的天衣无缝的计划,却感觉成功的把握确实很大。我连续提问着疑点,老六都一一安排过了,真要按老六说的计划去执行,不要说他们去办,交给我也照样能致刘飞于死地。我更相信老六干这种事的能力。老六说完后匆匆离开了。

    不大功夫,老六又返了回来,再次叮嘱我要马上去饭店,千万不能再和小莲花她们接近,免得事发后连带上我。

    我高兴极了,复仇的日子终于来到了,我忙换上工作装,还是那次去京都陪那个大人物时的那件,下楼朝重庆老火锅城赶去。

    我边走边想,心也绷紧了,既高兴又紧张,仇是可以报了,可万一露了马脚,老六必然会被连累上。一想到老六要出事我就不自觉地发慌,我知道自己已爱上了老六,可又不能不为外公报仇,更何况,杀了刘飞也是为社会除了一害,为姐姐出了口气。他有权有势,没人能惹得起他,也只能让他走这条路。

    我的仇要报了,我也不会再进那种丑陋的卖身行道了,我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了,找个好心的男人,找个体贴我的男人过自己的小日子,或者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我原以为的“人间天堂”,有我的儿女,有我的家,有……

    可是……老六怎么办?我不是已答应了嫁给他吗?他爱我,他也疼我,可我能真的嫁给他那样的人吗?万一有一天案发了,我又该咋……

    女殇

    第十一章复仇(9)

    虽然我顾虑着万一有什么闪失,虽然我不喜欢老六那副模样,心却一直被他的影子占据着,没给第三者留下任何空间,可我又不甘心嫁给他……

    我不敢再想了,心头的阴云又一次升了起来。

    老六说的是对的,我必须去那个饭店,而且很快要搬离我住的地方,不能和小莲花她们接触,至少案发前不能,她们都是红太阳娱乐城的常客,少不了都会成为怀疑的对象,我的步子加快了。

    重庆老火锅城的工作人员我全不认识了,转了半天也没见一个当初的姐妹,只好找门迎小姐询问:

    “林总……”我忽然想起来了,林玉瑾早已回了单位,我的心又酸了,是我害了她,她现在不知怎么样了,什么时候……

    “你说什么,大姐?”门迎小姐忽然问道。

    “噢!我是,是说饭店还招人吗?”

    “招,一直在招,昨天还招了个女娃呢,你问问经理,在二楼的办公室里。”

    “谢谢,谢谢。”我边说边朝二楼办公室走去。

    “香子,是香子!”忽然有人叫我的名字,好熟悉的声音,回头看时,却是东丽。她大步朝我走了过来,一抱搂住了我。

    “你来干啥?”

    “找林总,上班呗,不知道还用不用我!”我装着不知道林玉瑾已离开了这里,故意问道。

    “别开玩笑了,一天两千元不挣,能看上一月几百元?我不信!”

    东丽随便一句话,我的心头又出现了当初的一幕,她不是又在挖苦我吗?这个女人咋还是这样!不管咋说,我也得和她搞好关系,自己的事自己知道。

    “真的,我早已离开了那个行道,你不也一样吗!”

    “不一样,我没有你的脸蛋好,挣不到钱,还得背上个臭名声。”

    我又被刺激了一下,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是的,都一样,那种不是人的日子,我不想过了。”

    “咳!香子,就怨咱没文化,只能……”东丽的眼圈红了。

    我忽然明白了过来,东丽并非有意这样说,她变了。

    东丽领我上了二楼,我才知道经理办公室搬到了这里,老板是个男的。

    “许总,我的朋友金香,一直在饮食行业做工,家里出了些事,停了一段时间,想回咱们火锅城上班。”东丽替我说了我没有准备的话。

    老板抬起了头,看了我大半天后问道:

    “叫什么名字,咋这么面熟,很像一个电视节目主持人!”

    “香子,许总说你很像一个电视节目主持人,是像,我们还议论过呢。”东丽又抢了句。我知道他说的是姐姐,我没必要解释这些。

    “好呀!只要能吃苦,欢迎,欢迎!”

    我点了点头。

    就这样,当晚我就搬进了姐妹们的宿舍,我的床对面住的还是东丽。

    女殇

    第十二章重放的郁金香(1)

    1

    我换下了门迎小姐中的一个。

    十一点钟,是饭店上座的高峰期,我的两腿怎么也管不住了,全身软得没了力气,总想坐下来歇歇,时间也变慢了。我知道是长期生活习惯养成的不能适应一站十几个小时的原因,只好借助接送客人的机会走动走动打发时间。

    尽管这样,我依然很兴奋,已成定局的报仇计划将马上完成,也许是感激老六,也许是对老六产生了爱意,思想老是抛锚,乱糟糟的没了头绪。一会儿是刘飞的影子,一会儿是老六的模样,一会儿是刘麻子被处死的镜头,一会儿又是外公血淋淋的惨状……更多的还是老六绕来绕去的影子。我不时地自问着:万一有个闪失,他不就是杀人犯了吗?杀人抵命,欠债还钱,老六……

    我为老六担心的紧张感越来越厉害,然而我又清楚地知道老六这样的人是不适合我的,可怎么也推不去他的存在。越是想努力赶走他的影子反而全成了他,对他的担心几乎超过了为外公的复仇愿望。老六的那句:“女孩子谁都希望掀起她盖头的那只手早日出现”的话也不停地在大脑中闪动,似乎此刻我已进入了燃满红烛的洞房,用盖头遮掩着精心修饰过的娇容,期待着老六那双粗大的手朝我伸来,然后揭起盖头的一角……

    我的脸红了。

    姐姐余姬的笑容又出现了,姐妹重逢时的那幕又涌上了心头。忽然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幻觉:老六、屈进,还有我,都被送上了刑场,姐姐余姬的哭声,一声声“香子”的凄惨叫声,我似乎看到了姐姐晕过去的情景,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一群客人走入了大门,我忙招呼道:

    “欢迎姐姐……”我忽然觉得说错了,忙改口:

    “你好,欢迎光临!”

    姐妹们投来了不解的目光。

    “你叫谁姐姐?”

    “认错人了。”我搪塞着,心里明白自己的心是乱了。

    好不易太阳走入了地平线,可到下班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借口去了卫生间歇歇腿。

    一天终于结束了,躺在床上实在舒服,我感受到了好长时间已没有了的“享受”。奇怪的是,怎么也睡不着,闲下来的心便成了老六和姐姐的“演练”场,忽然又出现了想马上见到他们的愿望,有好多好多话要对他们说的愿望。最明显的还是推不去大难将临老六之身的恐惧感,似乎又有种感激老六的心理——是他帮我报了仇,他才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一想到27日晚,兴奋、激动、担心反复在心头涌动:兴奋的是我忍辱负重终于有了结果,激动的是我很快就会告诉外公,说我为他报了仇,外公的阴灵会得到慰藉,我可以吐出那口压抑了多少年的怨气,狠狠地说声“冤怨终于了结了”!然而,这一切的背后,最怕的还是老六的祸福。

    我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我告诉自己:我必须睡着!我强制自己进入睡眠,我拉灭了灯,蒙上了被子。

    不一会儿,我又揭开了被子,拉亮了灯。

    我又一次拉灭了灯。

    东丽不大的呼噜声偏偏跟我过不去,吵得人心烦意乱,而且越来越凶。我爬起来推了推她,她翻了个身,像没吃饱一样地咂巴了几下嘴,说了句不清晰的话,呼噜又响了。

    我连续投过去讨厌的目光,她依然继续着她的“呼噜”不让我入眠。我望着她起伏的胸脯,听着她坚持不懈的鼾声一阵高一阵低地打扰着我的心绪,实在熬不住了,憋气坐了起来:看你的呼噜能打多高!看着看着却笑了,生啥气呢,她又不知道。

    我回到了被窝里,闭上双眼强制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奇怪,明明我没熄灯,房子怎么突然黑了下来,我以为停电了,一把推开被子,想看看什么原因!猛地坐起,昏晕一下涌向大脑,像从空中掉下一样恐惧,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呼啸了起来,全身的神经也抽紧了。我怕极了,大喊着东丽的名字,同时能真切地看到东丽那香甜的睡梦,能听到她不断的呼噜声声,理也不理我一下。我似乎又明白自己是睡魇了。我紧抱双臂缩做了一团,“腾——哧”一声,掉在了件软绵绵的东西上,晃动了几下后稳定了下来。睁眼时,一双特大的手接住了我,恐惧感随之消失了。

    我像只小小的蚂蚁一样走下了那只特大的掌心。

    我惊呆了,眼前尽是些奇异的东西,心灵好像一下灌进了奇异的液体,凉凉的,像渴极后喝进了一碗清凉的水一样,传遍了全身的毛细血管,舒服极了。我朝前走去。

    这里的人个个微笑着,亲切地问候着,友好和善,一言一行都以人为先,和我生活的人间完全两样。我学着他们的行为打着招呼,询问我感兴趣的话题,他们说这里没有管人的人,没有欺侮人的人,更没有陷害人的人,圣洁得和天堂一样。

    “请到这边来,尊贵的女士!”

    我回头看时,是两个男人,黑衣长袍的男人,像似仁真道长,我想喊,他们却转身去了。我随了上去,绿阴后出现了片很大的建筑群,分不清偏殿主殿的建筑群,太大了。我进了大殿,和佛宫一样的大殿。精美的工艺,奇妙的构造,立体的图案,鲜活的鸟兽,完全一座艺术精品藏宫。我欣赏着,我赞叹着,却听到了银铃般的声音由远而近,很快溶入了我的脑际,走入脉络,穿越神经,朝着心脏、灵魂、血液渗了进去。不是麻木,不是酥软,是清爽,又不像是什么,说不清,洗刷,洗礼,洗心,洗脑……

    女殇

    第十二章重放的郁金香(2)

    我好像脱离了自己的躯体,又不像是,灵魂似乎站在了自己的对面,和姐姐余姬站在了我的对面一样,审视着自己的那副躯壳,我的眼睛变成了一架透视器,躯体的任何一个污点显而易见。忽然,现出了全是我认识的人:血污裹头的外公,没见过面的妈妈,印象不深的父亲,姐姐余姬;出现了刘飞,刘麻子,派出所所长,刘老头,张副省长,田文理;又出现了张伯让,林玉瑾,四爷爷;姐姐怎么又搀和在了这里,还有乡民;最后又现出田皮条,那个可恶的老部长,段小凤,老六,东丽,小莲花……他们圆睁着两眼看着我,目光很复杂,各自撕揪着胸部,龇牙咧嘴地显露出不能自控的痛苦,又好像在说什么……我吓坏了,连声大喊着外公,却叫不出来,一点也喊不出来。慢慢地又传来了柔和动听,又有些浑厚的声音:

    “糊涂的孩子们,奢望着满足的孩子们,争来斗去何时了?有折断的树,没折断的风;有穿透石的水,没有漂在水面的石。直剑易折,水砍不断。争者不足,让者有余,斗者自残,忍者更宽。破缸适补不适摔,疙瘩宜解不宜结。补则全,摔则毁,解则顺,结更节。火无碍则自旺,水无争则长流,狭而避,阔而平,甘愿低去,终从大海。海因容而腹旷,海因纳而胸博。宽人心自静,容人己自得,宽容人间人人,人人宽容人间,人间祥和,和谐方能容荣……”

    我聆听着,不自主地溶了进去。

    我的筋骨紧抽着,躯体缩小着,越来越小,成了蚂蚁。心却在变大,灵魂从躯壳中脱离了出来,明显地脱离了,和心一起变化着,成了海洋,无边的海洋,又似蓝天,无际的蓝天。却似乎堵在了喉头,气憋得不能呼出。那种语言像根根银针直刺心肺,扎肝揪心,导遍全身!我忽地跃了起来,像从一潭清水中跃出的爽心,头脚全沐浴了般的轻松!世间的污垢、冤屈、仇怨,随水而去,我已不是自己,回到了童年,归真了本来。此刻,我感觉非常轻松。

    那只大手又出现了,眼前的佛殿不见了,我再次被投向了空中,“呜——呜——”的声音直钻耳孔,又一次失去了知觉。“腾”的一下,我落在了床铺上。

    我醒了,床铺似乎还在晃动着,又是一个梦,奇怪的梦。梦中的声音又出现了,我的身子紧抽了一下,“刷”的出了一身汗。

    我想起了仁真道长早已说过的,“只可软取,不可硬来”的话,怎么和梦里的话一样呢?

    我又想起了27日杀死刘飞的事,大脑一下闪现出了血淋淋的场面,刘飞的惨状,刘麻子的可悲,我和老六被公安局押赴刑场的情景,姐姐揪肝裂肺的惨叫……

    “轰”的一下,我的大脑炸开了花,天旋地转,心似起火,一切都乱了。我强制自己慢慢地静了下来,那种声音又出现了,我忽然喊出了声音。东丽睁开眼看了看我,又睡去了。我忙打开朱鸿给我的手提电话,拨通了老六的手机。

    好长时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