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间比自己家还多,所以如果说韩韬身边还有谁能对韩韬的私生活讨论几句的话,周秘书是绝对能排进大名单里的。
韩韬想了想,问周秘书:“你说一个人,一边跟你做最亲密的事,一边跟你把界限划得清清楚楚,是为什么?”
周秘书多聪明啊,心里一掂量就把事情猜了个□不离十,笑得很是幸灾乐祸:“怎么个意思?左少又跟你算什么了?哎呦这性格,我可真喜欢!”
韩韬皱眉看周秘书。
周秘书赶紧顺毛:“咳,老韩,这个事儿吧我分析哈……”他努力回想上大学的时候为了追美眉选修的心理课内容,尽量组织出一个靠谱的答案,“一般分两种情况:一个是他真喜欢你,不愿意用你的钱,怕你瞧不起他,或者误会他是为了钱跟你在一起之类的;再有一个就是他没把床上那点事儿当回事儿,把帐算清楚随时可以一拍两散轻松走人。”换句话说,就是把你当□了。
尽管他的意思表达的很委婉,但韩韬脸色还是难看起来。
周秘书咳嗽一声,不吱声了。
“那你说,他属于哪一种?”
这个问题可难喽!怎么说呢?周秘书搜肠刮肚地措辞,左知遥的性格太格令,处事藏得很深,再说这不是商业对手,摆清楚利益根本就行,感情的事他也分析不明白,所以他想了半天,只能提出个解决问题的建议:“其实如果你想不明白,咱们可以等。毛概上不是有这么一句嘛,时间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韩韬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周秘书是没有其他话要说了,点点头:“那就等等吧。”
周秘书松口气。
韩韬把平板打开,一边调出文件一边说:“你上大学毛概都抄的吧?”
周秘书不乐意了:“胡说八道!哪年我不是一等奖学金?我抄谁的去?”
“事实胜于雄辩,毛概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实践两个字被韩韬重点突出了一下。
“……”周秘书真心觉得自己的老板很小气,“老韩我想起个段子。”
“嗯?”
“说,你知道百度是怎么死的吗?答,因为它知道的太多了!”
韩韬居然附和:“有道理!”说着认真打量下他。
周秘书举起文件挡住自己的脸,哭笑不得:“不带你这样的!”连秘书都欺负,也太不厚道了。
韩韬总算把心思转移到了工作上。
“一月十九日,左少在科技城买了笔记本和无线上网卡等配套设施,以及一部手机,新号码是……”
“一月二十三日,左少在南岭街枫林雅苑租了一套三居室,在家具市场买了床和床上用品,当天下午搬出酒店入住。”
“一月二十六日,左少和盛世的业务部长见面,谈了一小时四十八分钟。”下面是备注,标明了谈话的主要内容。
每隔几天,韩韬就能收到些关于左知遥的零散信息。他不喜欢掌握不了的事情。周秘书虽然毛概学的不怎么地,但他至少有一样说对了。看不明白的事情可以等。等着等着,真相就出来了。
“一月二十八日,左少去陵园扫墓,在陵园逗留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坐公交返回市区。下午又和盛世的业务部长见面,继续商谈服务器租赁问题。晚上在富春楼订了年夜饭,二楼五包。”
看到这个报告,韩韬乐了。他老爸弟弟都活得滋润着呢,他还真不忌讳。
“二月五日,左少在富春楼独自度过除夕。”
“……”
“二月二十六日,左少和盛世正式签订服务器租赁合同,下午,盛世总经理请左少吃饭,晚上去天乐唱歌。二十七日凌晨,左少结账,离开天乐。”
“三月二日,左少请网络管理监察局办公室主任吃饭,盛世总经理作陪。席间左少送出一块手表,当晚消费一万三千六百七十二元。”
“四月……”
海城的春天拖拖拉拉地来了又走了,入夏的初雨在夜里敲开窗,连风都是暖的。韩韬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街上的夜景,细雨里,车河都闪亮朦胧起来。
“五月十七日,牟局长家小儿子生日,他去送礼——我说老韩,左少这是……啧!”周秘书把报告放到韩韬办公桌上,叹气。对左知遥,他的情绪一直很复杂,以前就觉得他心思深,做事决绝欠教训,可是真看他跟人周旋的这么艰难,他又觉得……说不出那个滋味。
不说左知遥在韩韬身边多被人捧着,就是他爸左春在位的时候,他左知遥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少爷。就牟局长这样的,到他们家送礼都找不着门。可是左知遥就能一次一次地去和人家赔笑脸,送好处——不是所有人都能弯下这个腰的,左知遥太狠了,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老周,如果是你,你觉得你能做到他这样吗?”
“不能。”周秘书想了想,“平心而论,我不如他狠。他的眼光很犀利,从前的华威不说了,一次华威可以说是运气,但人不可能总有这样的运气。就这几个月来看,我只能说,左少在投资方面是个天才。”
左知遥在盛世租了个服务器,注资三百万成立了一家叫“博野”的综合娱乐公司。他在黄金地段租了一个写字间,雇佣的人员很简单,两个实习生一个前台,外加电话业务若干。前台搞接待,实习生核实数据,业务员打电话。公司一注册成功,左知遥就联系了省电视台的卫视频道买了一个段位,送审了一档节目。
这个节目很简单,请三位嘉宾,一个是经济学教授,一个是成功的企业家,一个是职业投资经纪人。这三位来了也不干别的,就是来否定大多数的——每期节目里都会有五个小企业家或者小作坊主来台上对着三位专家阐述自己的发展计划,寻求注资。然后,三位嘉宾会经过一个半小时左右的讨论和互动,最后决定投资给谁不投资给谁。也许一期里五位来宾都有投资价值,也许一期里一个能让人投资的都没有。一旦通过了评审团的认定,来宾将获得他所申报启动资金百分之七十的注资,而他所要付出的,不过是每年年终利润的百分之二十,直到他能偿注资为止。期间,注资方不参与经营,不影响决策,不中途撤资。
这档节目经过左知遥三个月的全力运作,终于在五一黄金时间在卫视黄金时段首播了。节目的名字很通俗,就叫《梦想大富翁》,可是登6的效果却出人意料的轰动!
现在社会上有想法的人多了去了。人们普遍有一个想法:人挣钱难死,钱挣钱肥死。尤其是那些怀揣着梦想的创业者们,很多人觉得自己拥有最天才的想法,缺乏的不过是个机会。你看人《梦想大富翁》的主持人讲的多好——梦想大富翁,有梦你就来!
《梦想大富翁》每周一期,推出三期后,共计签订了五份梦想注资,其中最高的三十二万,最低的五万。每个得到注资的都激动万分,每个没得到注资的也受益匪浅——专家会实事求是的指出你计划的漏洞,给你一个得到不注资的理由。
这栏目还有一个人性化的地方,就是你可以重复申请,比如你这期没过,那么你回去完善计划后,还可以再战江湖。
与此同时,博野的“梦想大富翁”官网也全面启动,面相全国征集拥有财富梦想的创业者——四期节目后,不但节目收视率创了新高,官网报名参加梦想大富翁的人更是火爆,总人数高达两万多,官网一度瘫痪,半个月内两度维护更新。
服务器第二次升级后,博野在官网上发了一封公开信,具体内容就是“先对积极参与节目的各界朋友表示感谢,其次就是说由于报名人数过多,其中有很多不具备投资申报资格的也来申报,大大加大了工作人员的筛排难度,所以,公司近期会出台新的申报政策,来参与报名的人首先要缴纳所申报项目的百分之五的保证金,保证金到位,公司会在两个月内安排首度审核,如果不能通过首度审核,保证金全部推翻。如果通过首度审核,在安排上节目的具体时间。
之后,培训了几个月的电话业务员终于粉墨登场了。他们不分节假日的抱着客户资料打电话,每拉来一单保证金就有百分之三的提层,即使电话打吐了也精神亢奋地打——半个月后,博野的账户里可动用流动资金高达八千万,而这八千万,左知遥可以不付任何费用的调动两个月!关键是,这还不算完,每天仍然有新的保证金汇入到博野的户头里!
八千万是个什么概念?放在投资账户里,一个月的利息就能提出来一两百万!左知遥一天都没耽搁,留下两千万多应急,整整提了六千万毫不手软的投到了股市里。
韩韬不以为左知遥是天才,他只看到了他的冒险:“他这么干,很玄乎。”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就废了!在融资里翻船的还少吗?
“是啊,玄乎,疯狂。”周秘书乐了:“年轻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凤栖玥给咱的地雷~~当新年礼物啦哈哈
还有各位留脚印的亲,很感谢你们。刚才试了下,回评困难户了,现在这里说一下吧,=3=
36第36章
36
韩韬说左知遥玄乎,这话已经很中肯了。左知遥的眼光和手段固然是好,可是一环环扣的太紧,不容出任何意外。但是,世上哪有百分之百的绝对?有了变数怎么办?所以这小家伙其实还是在赌。
尤其是他把提出来的现金都扔到了股市里——股市是什么地方?水深浪急,万一不慎套中了垃圾股那更是瘦身利器,限量版范思哲缩水成裤衩都未必能解套。
他的钱都是变相融资来的,周转期短,万一到该给人退保证金的时候抽不出现金来,直接就会出大乱子,被人一纸诉讼告上法庭,判他个经济诈骗都是轻的。
“多留心,以后他会有很多麻烦。”韩韬对周秘书说。
“……其实我一天挺忙的。老韩,你要真不放心,就把人弄回来,放身边看着不好?我们就是再留心,到底鞭长莫及,出了事儿黄花菜也凉了!”员工的精力也是精力,浪费了实在可耻。
“恩,得想个办法。”
周秘书眼巴巴看着韩韬,等着他给出个具体办法,可是韩韬已经把目光投到了窗外,再不看他了。
周秘书腹诽一句,认命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雨下得轻飘飘的,丝丝雨意顺着飘窗渗透进来。韩韬站在落地窗前很长时间都没有动。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儿,反正是不想工作,什么也不想干。
那个小孩儿,总是急着长大。虽然他从没说过,可是韩韬却能感觉到他的急切。他百~万\小!说,他练刀,他把自己扔进成|人的世界里厮杀,虽然他从没宣告过自己的意图,但每一天每一天都在一丝不苟地做着。
急什么呢遥遥?好像身后有猛兽追着你似的拼命,你到底……是为什么呢?
“老韩!”周秘书去而复返,象征性地敲敲门,接着就推门而入。韩韬还像他离开时一样站在窗口,听见他的声音回过头来。
周秘书看到韩韬脸上的神情一愣,老板这是……什么情况?那表情怎么好像……迷惑?惆怅?失落?说不好,总之绝不是平常会出现在他脸上的情绪。
韩韬微微皱眉,看着他。
周秘书一拍脑门,简要地说:“左少出事儿啦!”
正如韩韬所预料的,甚至比他预料的还要早的,左知遥已经满身麻烦。《梦想大富翁》火了,各方面的麻烦也就找上门了。
首先,是和盛世签订的服务器代理问题。当初跟盛世签订的代理合同是委托代理,也就是说,无论网站的开发维护或者服务器的更新升级,都是由盛世承担的。盛世签合同的时候是按照一般的企业宣传网站制订的合同内容,现在博野官网俨然成了娱乐商网,这维护和升级的难度大的可就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了。盛世总经理泪牛满面地找左知遥嚷嚷,如果不重新制订合同,盛世就撂挑子不干了!宁肯赔付违约金也要终止合同——实在是赔大发了!
再来,是来自电视台的各种争斗。《梦想大富翁》的收视率一上来,某些人的屁股坐不住了,从特约嘉宾到主持人到广告植入,都想插插手。
先说主持人。现在的主持人原本是播报财经新闻的,当初左知遥选他一个是因为他主持《梦想大富翁》专业上也算对口,不至于闹出经济小白的笑话;另一个就是因为他便宜。这些年他一直可有可无地在电视台逛荡着,价钱上和娱乐频道那些花姿招展的比不了,基本就是个小透明。可是现在不同了,《梦想大富翁》一下子就把他推上了红牌主持的宝座,甚至隐隐有了卫视第一金牌主持的呼声——这不光因为节目策划的好,他本身专业、诙谐、冷幽默的主持风格也为节目增色不少。点击有了,贴吧有了——眼看着他红了,有些人就着急了。
省委宣传部长的小情人那么漂亮还没有贴吧呢,没看这个星期部长秘书都来电视台“联系”两次工作了?
再说特约嘉宾。嘉宾有三位,经济学教授很很清高,但清高当不得饭吃,《百家讲坛》的例子摆在那里,晋职称还是很重要的。再一个职业投资经济师,这本身就是个要求名气的行当。最后一个更不用说了,知名企业家。每一个发展中企业都想有这么个机会秀一下,这是什么?是活广告啊!既能树立企业形象、又能宣传企业文化、更能宣传公司品牌,你花钱做广告能有一个半小时在全国人民面前使劲儿强调自己公司最人性、最先进、最注重质量吗?不能!所以这个嘉宾——果断要上!必须要上!
这些天电视台的各位领导行程安排都很满,主要是好几家省内企业的老总最近都清闲,又有时间打麻将又有时间做sp,还有时间……咳,录个节目之类的。
换主持人,换嘉宾,节目冠名权,节目现场的赞助权……林林总总麻烦事儿一窝蜂地席卷而上,让左知遥疲于应对。更糟糕的是博野内部人手严重不足,虽然左知遥又雇佣了几个有娱乐策划经验的老手,可是,这些人没一个能代他做决策。事事亲力亲为的结果就是左知遥累的半死,每天平均睡眠不足五小时。他知道博野要怎么发展,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但却没有一个成熟趁手的团队去实现这些。这是左知遥的短板,管理是门大学问,他欠缺这个。
这一天,左知遥从公司出来的比较早,还不到晚上十点。他白天要盯着股市,所有的活儿只能堆到晚上干,能这个时候下班已经算是难得。
天正下着小雨,到处都水蒙蒙、湿漉漉的。左知遥把车开出地下停车场,刚往主道上拐,旁边忽然冲上个人来,张着双臂拦住他的车。幸好这时候车还没加速,他猛踩一脚刹车,车头蹭着那人的大腿停住了。巨大的冲力让那人晃了晃,整个上半身都扑在车前盖子上,抬起头,隔着风挡玻璃叫“左少”。
左知遥认识,是侯柏安,《梦想大富翁》的主持人。
“左少,能给我点儿时间和您谈谈吗?”侯柏安绕到车窗边,弯腰乞求。他满脸疲惫,双眼通红,眉宇间有一种类似困兽的挣扎。
左知遥大约能猜到他为什么堵着自己,本来是不想理他的,但犹豫了几秒,还是说:“上来吧。”
“哎,好。”侯柏安眼睛一下来了神采,又弯腰点个头,尽快地跑到另一边,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左少这么玩下班,吃饭了吗?”问完不等左知遥拒绝,立刻说,“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私房菜馆,做的东西还都精致,地方也安静,左少能不能赏个脸,让我请您吃顿饭?您这么提携我,我还没谢谢您呢。”
左知遥的确没吃晚饭,也就不置可否地跟着他去了。车子一路开到老城区的正阳街,这一带都是解放前外国人建的小洋楼,有两层的有三层的,属于文化重点保护街区。冯记私房菜能开到这里,可见主人的底蕴非同一般。
冯记私房菜没有招牌,只在入门的门楹上挂了一块原木底色牌匾,上头题着两个大字:冯记。左知遥小学的时候学过几年书法,眼看这两个字笔画连贯、文雅遒劲、气势宏伟,不禁抬头多看了一会儿。
服务员也不催,叠着手在旁边等着。侯柏安见左知遥盯着门楣看,问:“左少还懂这个?”
“不懂。”左知遥收回目光,示意服务员带路。
侯柏安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笑着说:“吓我一跳~我心想您这么年轻,在事业上已经是年少有为了,要是在艺术上再精通个琴棋书画的,那还让不让人活了?”
几句话的功夫到了包房门口,服务员听了侯柏安的话偷偷看了左知遥一眼,抿嘴一笑,打开包房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包房里摆设不多,却每一件都独具匠心,整个房间透着雅致。花梨木的小几上安置着笔墨纸砚,好似随时等人挥毫泼墨一番。旁边的餐桌上摆放了两套餐具,椅子也是两把。左知遥清楚这样的地方不可能是随时来随时都有空位置的,此刻见了这阵势也没吃惊。
倒是侯柏安有些不好意思,解释了一下:“这里的老板我认识,定位置比别人方便点儿。”
酒菜也是预定好的,他们进来没一会儿,就有个姑娘带着好几个托着托盘的服务员鱼贯而入,姑娘把菜一样一样的布置好,把酒壶放在酒精炉上炜着,问明白再没有其它吩咐了,也退出了房间。
侯柏安把左知遥让到餐桌边,一边坐下一边说:“这个酒是老板自家酿的青酒,就要这么煮着才好喝——别看热,喝到嘴里就是另一番滋味了,试试?”说着,拿起酒壶,给左知遥满了一盏。
左知遥点点头,把酒放到一边。他是真饿了,菜是好菜,荤素搭配引人馋虫,说了句:“先吃饭吧。”直接就开吃了。
侯柏安只能跟着他一起吃。席间,他几次开口想搭个话,可是左知遥根本不看他。他的心直往下沉,觉得手里的筷子都沉的拿不住了。
这时候左知遥抬眼看了他一下,说:“先吃饭。其它的等吃完再说,菜凉了可惜了。”
“哎,好!”侯柏安立刻觉得好多了。
等左知遥吃饱了,侯柏安又劝酒。左知遥摇摇头,说:“酒就算了,我不喝酒。”
“知道。”侯柏安调动气氛,“这是果酒,又叫青梅酒,不醉人,跟饮料似的——要是像老窖那么高的酒精度,古代人一瓢一瓢地喝早都成酒仙了。”
左知遥还是摇头,平静地说:“柏安,你现在也是名人了,时间比我只少不多,有什么话就直接讲吧。”
侯柏安没想到左知遥能这么直统统的把话扔出来,愣了一下,慢慢放下酒盏,摩挲着盏边笑了:“怪不得您是老板我不是呢。本来我还觉得您是走了运,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左知遥不跟他说圈话,自然是因为没有周旋的必要。杀伐决断如此利落,省了多少时间!如果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干脆点儿,说不定就没有现在的难受了。
侯柏安一直是单位里的中庸派,有他不多没他不少,不参与派系斗争也不得罪谁,本来他以为他会这么一直打着酱油到退休,连退休以后的生活都提前体验了,可是,就在他年界四十的时候,天上突然掉下个大馅饼来。节目主持人啊!正经八百的主持人!不是像报财经新闻似的,坐在那里摆个扑克脸把显示器的字一个一个念出来,而是有嘉宾、有互动、有现场观众的真的主持人!侯柏安直觉到这是自己的机会——也许也是唯一的机会,所以他拼了。他场上看似不经意间抖出来的包袱其实是他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个夜晚一个字一个字的咀嚼出来的,他恶补财经知识,把每一场到场嘉宾和创业者的资料背得滚瓜乱熟,把创业者要申报的项目一条一条的比对,上网、书籍、给同学打电话,把所有申报项目的来历、当地的市场氛围摸得熟透,有时候比创业者还了解——就是凭着这些功夫,他才会红,他才会火,才会有那么多精练又恰到好处的总结。可是,现在上头一句话,要换他了!
侯柏安说着说着,委屈劲儿上来,眼圈儿都红了:“左少,我知道您这档节目签的是全权制作,换不换人就在您一句话,我、我……如果您对我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一定改,我一定更努力地去做节目,做好它,做成精品,我一定……一定不让您失望左少……”一着急,他去拉左知遥的手。
侯柏安急了,他不能不急。是,现在有他的贴吧,甚至有他的粉丝他的经典语录,可是,这节目才播出不到两个月,很快人们就会忘了他!如果一直打酱油,他也就认了,可是他忘不了这两个月亲戚朋友的看他的眼光,以及她老婆对他的温柔——这种扬眉吐气,有多少年没经历过了?上回他这么挺胸抬头,还是他考上大学的时候。
经历过就不想失去,说不在乎的都是没拥有过的。
左知遥手腕一动,躲开他的手,侯柏安一愣,眼睛里透出些绝望来。
左知遥尽管之前已经收到了无数的人情电话和威压电话,但他并没有打算把这档节目让出去——至少,暂时不能让。高层要换的主持人他知道,有两个,一男一女,男的是财经新闻的记者,女的是娱乐嗨翻天的主持。这两个无论哪一个都不能和侯柏安比,现在他还要用《梦想大富翁》圈钱,自然要保证节目的质量,不能轻易把它做人情丢出去。
所以他和侯柏安说:“回家准备节目去,不换。”
侯柏安愣了半天才消化这几个字的含义,一时间有种被噎住的感觉——他打了好几夜的腹稿,翻来覆去,怎么表决心、怎么表忠心、甚至怎么用台里高层的秘密换点儿筹码都想到了,可左知遥就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完了?
左知遥看了他一眼:“还有事儿?”
有事?没有了吧?侯柏安摇摇头。
左知遥起身把车钥匙抓到手里,问:“你打车回去行吗?我就不送你了。”
等左知遥走到门口了,侯柏安回魂了,蹭地跳了起来:“左少,我送你到门口!”
左知遥看他咧得合不拢的嘴,难得说了句鼓励的话:“好好干。”
侯柏安猛点头,拉开了门。
左知遥和侯柏安微微错身走在走廊里,侯柏安身上少了来时候的战战兢兢,看起来总算和电视里的当红主持有了些重合。他们正走着,旁边的包房门猛地被拉开了,从里面冲出个人来,一下撞到侯柏安身上,侯柏安“哎呦”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他稳定重心,那人本来就不稳,再被他那么一抓,也是一声惊呼,两个人滚地葫芦一般就都摔到地上了。
包房里传来一阵笑声,有男有女。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一边往起爬一边道歉,语气慌乱。
侯柏安摔倒的时候手指头挫了一下,虽然确定骨头没事儿,但却钻心地疼。他抱着手坐在地上,一时说不出话,冷汗都下来了。
“对不起,你没事儿吧?”那人看到侯柏安的表情,吓坏了。
包房里跑出来个女孩子,一看这情形就乐了,转头对着里面喊:“哈,真的是扫把星!把别人撞翻了,现在还在地上坐着呢!”里面立时爆出哄堂的笑声。
这时候两个服务员过来先是半蹲下问侯柏安的情况,侯柏安挺过最初的疼,感觉好多了。服务员听说他貌似只是伤了手,其它地方都没事儿,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
那个被叫做扫把星人的头恨不得低到胸口去,只一个劲儿地对着侯柏安道歉。
侯柏安苦笑:“我没事,算了,你不用道歉了。”听着那样的笑声他都替他尴尬,实在不忍心再埋怨他了。
包房里爆出一声大吼:“谁粘上你谁倒霉!还他妈不自觉呢,赶紧滚吧~哈哈哈哈……”
那人一句话也不回,低着头慌不择路地就跑,可惜跑错了方向,不是往门口,而是一头往走廊深处扎。
左知遥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这边。”
他一抖,惊慌抬头,迅速看了左知遥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去。嘟囔了句“谢谢”,很快就跑了,像只受惊的兔子。
“左少?”侯柏安已经缓过劲儿来,叫左知遥。
左知遥收回目光,转头问:“手指没事儿吧?”
“没事儿,估计得擦几天药酒。”侯柏安揉揉手指,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包房门口看热闹的女孩儿。长的挺漂亮的,就是……哎。对这些富二代官二代的,他真没什么语言可以形容。
左知遥看他确实没事儿,打算和他接着走。
“左知遥?你是左知遥!”那女孩忽然叫。
左知遥回过头瞥她一眼,等着看她有何指教。
“真的是你!”女孩脸色变了,几乎可以用狰狞来形容,狠狠瞪了左知遥一眼,翻身往里跑。
“左少,你们认识?”侯柏安直觉不好,就想拉着左知遥快走。
左知遥却说:“你先走吧。”说完双手插到裤袋里,站在那里不走了。
侯柏安真不想惹事儿,可是这时候他也不敢一个人先走,再说时间也来不及了,那女孩进去听不清喊了声什么,就听里面一静,接着就是一片桌椅声伴随着稀里哗啦的杯盘声,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冲了出来。
“草!真是!”为首的一个大吼一声,上来就动手。
左知遥一把握住他手腕,使个巧劲儿一拧,直接把那只胳膊掰到了他身后,借力一送,单手就把人压到了墙上。
“草你……啊~~”
左知遥把他的胳膊往上一提,他的声音立刻也跟着上升了八个调。他大半张脸都贴在墙上,嘴都是变形的,还不忘叫人,“都、都航(上)!”
事情发生的太快,跟他一起出来的都看傻了,等他们想上的时候,老大已经在人家手里了!
既然老大吩咐就要动,可是还没等他们行动,私房菜馆的服务生倒先来了。虽然他们穿的是服务生的制服,但一看那身板那气势,就分明是保安。
侯柏安拉了左知遥一下,示意左知遥放手。
左知遥等那些服务生到了跟前才松开手,看都不看那帮少年,带着侯柏安走了。
侯柏安听着后头的叫骂声有些后悔,老板在这里挨了骂,还是自己带老板来的……
左知遥却是没听见似得一脸漠然。侯柏安一直送他到车上,直到车开走了才耷拉着肩膀回去买单。老板别迁怒啊。他买单的时候一直在走神儿,所以没发现身后过去一帮怒气匆匆的少年。
左知遥车开出去没多远,就发现有两辆车以极快的速度冲了上来。他直觉不好,立刻加速打转向,可惜车子性能太垃圾,跟身后追来的跑车没法比。身后的人玩儿车是老手,配合默契,一辆侧靠一辆追尾,直接就把左知遥顶到了消防拴上。
左知遥极力护住头,可头还是磕到方向盘上,那一下撞击力极大,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再抬头时粘稠的血就把眼睛糊住了。耳鸣、晕眩,眼前懵懂的几个黑影,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3=今天更肥肥的一章~
因为前天回家耽误更新了,所以今天补上。
感谢凤栖玥的地雷~~嗯,争取过年前多更点儿!
37第37章
37
“左少晚上十点左右跟侯柏安去正阳街的‘冯记’吃饭,出来的时候大约十一点半,他一个人开车走到曲阳街,被随后的几辆车顶到了路边。当时保镖的车在辅道,跟他隔得有点儿远,没能及时阻止……那些人什么来路还在查。”
在去医院的路上,韩韬一边听着简报,一边看刚传过来的监控录像。
正阳街曲阳街同属重点保护老城区,摄像头很多,清晰度也足够。当左知遥的车撞上消防栓的时候,侧面的宝马还好,后面那辆捷豹却是气囊全开。捷豹百公里加速只要五秒,左知遥相当于是被一只超大的锤子狠狠钉到了消防栓上。消防栓被撞飞了,爆出来的水柱能有三四层楼高——宝马没什么事儿,先倒出来,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冒着“暴雨”跑到捷豹那边儿把车里的三个人拽出来,几个人互相击掌一起往左知遥那边走,还没到车边,保镖及时赶到把人拦了下来。从画面上看,那几个人推搡了保镖几下,保镖急着打电话叫救护车、报告情况,没还手,但也没放他们过去。拉扯了一会儿,救护车到了,那几个人可能觉得没意思了,上了宝马就走了。
这时候有电话进来,周秘书看了一眼号码接起来。听了几句,松口气,挂断电话对韩韬说:“左少刚在救护车上醒了,医生初步判断没伤到内脏,没有生命危险——有没有脑震荡还得观察。”
韩韬的目光在周秘书脸上转了一轮,又投到录像上,录像的画面定格在医护人员用担架往救护车上抬人的镜头上,画面里,左知遥的头歪向一边,额头上的伤口被护士用纱布按着,护士的手挡住了他半边脸,只露出他嘴和下巴,嘴角跟谁较劲似的紧抿着。
车子很快到了医院,周秘书沉吟一下,问:“要不要报警?”
韩韬瞥了他一眼,没回答,淡淡地勾起了嘴角。外面的人拉开车门,他率先下车。
因为路上已经打了招呼,副院长此刻正在门口等着,一见韩韬就迎了上来,先跟韩韬握了一下手,就把手一让带路往里走,边走边一脸严肃地说:“韩总放心,人已经进急救室了——我们组织了最好的专家队伍,院长也在赶来的路上……”说着,还不忘跟周秘书点头招呼。
周秘书一拉副院长的胳膊:“真没事儿吧?”这家伙给他的感觉怎么好像左少正在抢救似的?
副院长见韩韬也停下来注目望着他,蓦然感觉到自己可能……咳,过了,赶紧调整表情,放松一些说,语调也慢下来:“肯定没有生命危险,进去之前我了解了——但毕竟是出了车祸,撞破了头,必须要全面仔细的检查一下,查得细致写还是有好处的。”
韩韬点点头:“给你们添乱了。”
的确是给人医院添乱了。在得之左知遥出事之后,他都没等周秘书,自己一个电话就拨到了第一医院院长的手机上。周秘书联系了跟在救护车上的保镖,让他们直接往第一医院赶。所以,左知遥的车还没到,这边值班的副院长已经带着人严阵以待了。
韩韬一路到了医院,越往里走反而越平静。焦躁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等到了急诊室门口,抬头看到那盏“手术中”的红灯,竟然有种踏实的感觉。
他默默地站了一会儿,问副院长病房安排在哪里?
左知遥被送回病房的时候是不甚清醒的。本来他就很累,给他打的药里也有安定助眠的成分,所以他几乎是刚被从平床挪到病床上,就睡过去了。医护人员轻手轻脚地安放好点滴瓶子,退了出来。
这个是套间,外面会客厅里院长正和韩韬介绍左知遥的情况。检查报告除了ct需要晚些出片,其余的都做出来了。左知遥全身骨骼未见异常,没有内出血,院长连连称赞左知遥懂得自我保护。头上的开放性伤口麻烦点儿,缝了九针,额头皮下有水肿,双臂虽然没有骨折,但软组织挫伤极为严重,况且有轻微的脑震荡,所以正经需要在医院住些日子,最少先观察一个星期再说。
韩韬认真地听着,最后对院长表示了感谢,并亲自把人送到电梯。院长走了以后,他又一次折回病房,把人都留在会客室里,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在左知遥床边发呆。
他并没有一直等在手术室外,而是早带人到了病房。这间病房是他选的,是整个病区最靠里的一间。本来干休区就安静,此刻已是凌晨两点,更是一丝杂音也无。病房里安静的似乎能听见点滴在输液葫芦里滴落的声音。
这孩子怎么瘦了成这样?韩韬摸摸左知遥的脸,有种类似于愤怒的感觉,但这种愤怒又不让他无处发泄,憋到后来只觉得无奈。
在我身边做个孩子不好吗?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也不会让谁欺负你。我想看着你自由自在的、快快乐乐地,我也不会绑你一辈子,等你长大了,可以放心地去经营你的世界,但那该是在几年后,而不是现在。你不该像现在这样……
韩韬觉得自己是喜欢左知遥的。无论他听话或者不听话。他觉得,他对他也是特殊的。
他在自己面前总是那么直白,怒了就是怒了,高兴就是高兴,明明是个心思深沉的人,在自己跟前就能沉淀下来,虽是一潭深水,却清可见底。想要什么就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