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从没在,跟她相处时的李东骋眼里见过的。而这样的温柔,她也曾在莫晨看着李果桐时见过。有时候,她只是装蠢而已,并不是真的愚笨到这种地步。可是,大家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恨,她甚至恨自己跟李果桐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楚云歌转身,坐在病房外面的长凳上,她的脸色那么难看。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为何一个可以拥有这么多的关注跟爱,一个却是一无所有。楚云歌的内心因为忌妒,燃起了熊熊大火。
想想咖啡店刚开张就闭门不开这么久,李果桐的心情,就像此时的天气,云层厚重得像要塌下来了一样。
站在病房外,长长的走廊尽头的李果桐,木然的看着楼下,茂密的林荫道下,时隐时现的一个个人影。看来快下雨了,所有的人都在拼命赶路。
想着这段时间,楚云歌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她的触碰。每当接触到楚云歌面对她的触碰所露出的厌恶表情,李果桐的心,都会抽痛着。什么事情都是纸包不住火的,她明白。
楚云歌将做好的饭,拎着来到了医院。电梯一打开的时候,李果桐的那张满是烦忧的脸,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姐,过来吃饭。”楚云歌的声音里,缺少了往日的温度,听上去那么硬邦邦的。
李果桐应了一声,跟在她后面,想过去接过她手上的餐盒。
“不用,”楚云歌将餐盒护在自己身前,“我拿就好了。”在看到李果桐脸上的那抹痛色,她刻意忽略掉自己内心的一丝不忍,自顾自的往前走。
楚云歌忘不了那天,莫晨捧着花来医院找李果桐的画面。他们并肩坐在长椅上聊着什么,莫晨那双,在他们在一起时,从未主动拥抱过她的结实双臂,却主动圈着李果桐的身体。她恨李果桐,怎么可以这么坦然地,接受曾属于她的温暖怀抱。在拥抱的时候,完全把她跟宁致尧抛诸到脑后。
楚云歌恨恨的看着李果桐丢在垃圾桶的那捧花,全身都在发着抖。她将手手在身侧握成拳,任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
“楚云溪,我绝不原谅你。”
李果桐一点胃口都没有,拿着饭看着正在喂李东骋喝汤的楚云歌。她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楚云歌,关于莫晨的种种,以挽救她们之间岌岌可危的姐妹情。可是,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她皱着眉头有些心虚的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转身出了病房。
楚云歌端着鸡汤的手,有些不稳,要不是李东骋抬着她的手,鸡汤说不定就全洒到李东骋身上去了。
走廊尽头,听着电话的李果桐,有些想要砸掉电话。
“你必须得陪我再去一趟香格里拉,否则我不知道会对楚云歌做出什么事情来。”莫晨看着李果桐博客里的那些照片,以及那些告别的字句,心里就一痛。她单方面的离别,怎么也做不得算。而且,莫晨的内心深处,也是放不下的。他有些摇摆不定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想折磨她多一些,还是想跟她亲近多一些?
“莫晨,你是不是觉得,抓住我这个痛处,你就可以对我肆意妄为?”
“难道不是你欠我的?”莫晨将电话砸向墙,连看都不去看一眼,在墙角碎成三半的,那么无辜的电话。他“嘭”的合上电脑,抓了车钥匙就出去了。
李果桐的肩,那么没有精神的垮了下来。从后面看上去,像一个生着重病的病人,毫无生机。
莫晨猛踩着油门在人烟稀少的玉泉路上狂奔着。要是那次阑尾炎发作他就这么死去该多好,这样他就不用知道,她竟然在那个时候选择了离开他,她竟然不顾他妈妈的死活,就这么离开了卢子绮的那间茶楼,要不是卢子绮送他妈妈去医院,他不敢确定,他妈妈是不是还有命能躺在床上四年。而李果桐竟然说他肆意妄为,他真觉得自己应该对她再狠一些,她哪里有资格跟他讨价还价。
黑色的越野车,在玉泉路上越奔越急,只见它猛地向右一拐,直直的冲向那群闲适自在的牛群。
牛群受到刺激开始四处逃蹿,莫晨死命的踩住刹车,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才将车停了下来。车里有股难闻的焦味,他急急的打开车门,跌跌撞撞的在草坪上走着,最后直接往地上一躺,就再也不想动了。
周围都是泥土、青草夹杂着牛粪的味道。
莫晨原本闭着的眼睛,猛的睁开了,他放肆的狂笑起来。
天蓝的像要透出水来,云薄的像是给天空蒙住的一层轻纱,在他的眼前飘来飘去。可是,在那层薄纱后面,他却看见了李果桐的脸。那张如今在他面前,一点温度都吝于给他的美丽脸庞。
“如果要痛,我也要你感同身受。”
028我的天空,不再那么美好。
在夕阳下散步,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丽江的空气真的很好。家那边的空气,总觉得很厚重,不似丽江空气这般清新,纯净。周围的人,都是一脸的闲适自在。
苏沫凡的心情就没这么轻松了,她耸拉着脑袋,有些不自在的逆着人群走着。
吴辉辉在她从重庆回来的时候回了上海,至今都没有消息。而她亲爱的李果桐,也被近来发生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她爱莫能助。
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对身边的人、事、物都变得力不从心了?
像当初,一群傻女子斗志昂扬的奔赴丽江,如今都作鸟兽散。而没散的,也开始背离了当初的既定轨道。
five工作室,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压力,继续生存下去,苏沫凡真的很不想去想,一想心就会痛。她为了这一趟丽江之行,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这次回家去,她突然发现,他们那个,原本还很和睦美满的大家庭,随着爷爷奶奶的离开,却也出现了无数的裂痕。
苏沫凡在春寒料峭的小镇上,来来回回的逛了一遍又一遍。那个老年协会里,放眼望去,那么多的老人里,再也看不到,那个笑起来,眼睛都藏进皱纹里找不见的老爷子了;那个在她每天放学都会给她零花钱的老爷子;那个在奶奶教训他们的时候,总是护着他们的老爷子;那个只要他再身边,她就觉得安全的老爷子;那个,总是对她投以宠溺眼神的老爷子,她从此以后,再也找不回来他了。
更让她难过的是,在爷爷走后的一个星期,奶奶竟也在床榻上,静悄悄的追随着爷爷而去了。
两个老人入殓那天,苏沫凡的嗓子已经哑得说不出来一句话。她拼命地擦着眼泪,只为了不让它蒙住自己的双眼。
小时候,家境不怎么好,爸爸妈妈都在外面挣钱,她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
两个最疼她的人,就这么去了。她只觉得自己的胸腔,快要超负荷了,那么的痛。她一下一下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想要让自己好受一些。可是,随着土一铲一铲的覆上那口双人棺木的时候,苏沫凡双膝跪地,泪水像河坝绝了堤。
“默默,爷爷去的时候,手一直是朝着门口的,没看见你,他走得那么不放心。现在,爷爷是越走越远了,再也看不见了。”苏沫凡想起奶奶走的前一晚说的话,就忍不住狠狠地责怪起自己来。
丧事以后,苏沫凡每天都静静地待在家里面。看着在厨房里面忙忙碌碌的老妈,以及院子里,坐在摇椅里的老爸,她突然觉得,他们都老了,再也经不起她的折腾了。那个曾经在她心里,那么伟岸的老爸,再也没有了往日拿着藤条,追着她到处跑的精神头了。
天底下所有孩子的成长,都让他们的父母为之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爸,让我再给你点一次烟吧。”苏沫凡将老爸手里的打火机拿过去,低头眨了两下眼睛,将自己难过的心情收一收,抬起手,那么认真地摁燃了打火机,递到老爸的水烟筒上。她出神地看着老爸,眯起他本来也不算大的单眼皮眼睛,猛的吸了两口水烟。随着烟筒里的水哗啦哗啦的响了两声,那个放烟叶的烟头,就一点一点的红火起来,接着原本凸出来的烟头,一点一点的塌陷了下去,最后化为老爸嘴下袅绕的烟雾,慢慢地扩散开来。
苏爸爸看着眼前,兴许是被烟雾熏得频频咳嗽的苏沫凡,竟流下了泪来。他有些焦急的推开她,要她进屋去。
苏沫凡去反手握住了苏爸爸的手,接着将自己的额头抵在那只长满老茧,却温暖无比的大手上。
“爸爸,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以前,经历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苏沫凡有些哽咽,想起分家产的那天,从她的那几个叔叔,也就是老爸的亲兄弟们口中说出的,那些恶毒的话,以及,妈妈抖出来的,那些让人对亲情,感到愤怒,感到悲哀的往事。
“我从来不知道,你们曾经那样痛苦过,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们不喜欢作为女儿,而不是儿子的我。”想到叔叔阿姨将他们家,只生出一个女儿的事情,拿来说事的时候,她的爸爸妈妈都说,“我这个女儿,能顶你俩儿子”,那么的以她为傲,她才明白,原来,楚河汉界,都是她自己给他们双方划出来的。
苏爸爸是一个不擅长表达感情的人,这是总所周知的事情。他每次给苏沫凡打电话,不管时间是半夜十一点也好,还是白天三四点,他的开场白永远都是,“吃饭了吗?”。
苏妈妈在靠在门边含着泪捂着嘴,看着自己的丈夫,有些笨拙地将自己的女儿搂进怀里。虽然她看不到他的脸,但是看着苏爸爸轻抖的背影,她知道,此刻的他一定已经泪流满面了。
苏沫凡此次回来丽江,心情已经不再那么轻松了,她有那么多不舍和不甘。
可是,她不能放着爸妈不管,继续在这里潇洒。其实,不用他们说,她也明白,他们老了,身边再也受不起没有孩子在的压力了。老妈年轻时为了省医药费,忍住不治的病,如今随着年纪的增大,开始一个一个地反抗给她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离别了,苏沫凡突然觉得,古城对她的吸引力,一时之间竟变得那么强烈。
信步走在古城里,用五花石铺成,已被多年来往的行人,踩得光滑非常的路上,看着各色各样的小店里,进进出出的游人,以及他们眼中闪耀着的,那么明亮的光。
丽江古城,也有它独到的一面,就像这种懒洋洋的气氛,其他地方不见得能够寻得见。
苏沫凡双手插在兜里,坐在大石桥上,第一次这么不遮不掩的晒着太阳。眼前经过几个纳西族老太太的时候,她突然笑了。
苏沫凡想起那次去古城给李叶送道具的时候,因为赶着要,她一个人在古城的拼命的跑,但是,跑到大石桥这边的时候,突然被四个并排着走的纳西老太太拦住了。其中一个老奶奶说了一句话。
“小姑娘,不要这么急。生活需要慢慢的去享受,慢慢品味,才能过出味道。”
或许回家去以后,就要跟这样悠闲自在的生活,说再见了。苏沫凡一只手抬起来挡在眼睛上,看着挂在天空中的那轮,美艳无比的太阳,以及万里无云的蓝天,她要把它们都好好的记在心里面。好让她能在重庆那灰蒙蒙的天空下,还能有一些对纯净的念想。
苏沫凡还没来得及跟李果桐提及,她要离开的事。每天看着李果桐医院,家里,古镇,三个地方跑,苏沫凡是那么心疼。
five终于顶不住压力,要宣告解散了。
李叶不舍的陪着苏沫凡到处去走一走。苏沫凡靠在近旁的一棵树上,微笑着看李叶不顾形象地踮着脚尖,蹲在一棵树下拍蓝天,为的只是要给苏沫凡拍出一张,很唯美的照片。李叶很满意的咔嚓了几张,有在树丛中拍阳光的效果的照片。一转身,措不及防的给了苏沫凡一个特写。
“沫凡,我不喜欢你这样的表情,就算回家了,也要开心。只要我们的心是在一起的,我们都没有分开。”李叶看着自己拍下的,那张阳光下,苏沫凡仰着头看天空的照片,安慰道。
苏沫凡咧嘴,给了李叶一个灿烂无比的笑。
只是,灿烂这只是个表象,这个笑的底色,依然是灰色的。
失去亲人,加上要面临朋友的分别,李叶不想过脑,也知道,苏沫凡这一段时间来,都不可能恢复到原来那样的没心没肺。
“叶子,其实我想工作室,你可以跟季凡再继续经营下去的。这样,我们就不用眼睁睁看着它就这么关掉,真的很舍不得呢。”坐在石桥下面喝着茶,苏沫凡看着李叶认真地道。
“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好,”李叶头靠在栏杆上,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说道,“不过我会认真考虑的。”
苏沫凡放心地点头笑笑,转头看着这小桥流水,再次生出不舍的惆怅来。
苏沫凡要走了,她在机场大厅里和李果桐抱头痛哭。
“果子,等你处理好莫晨的事情以后,你要跟宁致尧幸福的在一起,知道吗?他很适合你。”苏沫凡自打知道莫晨与李果桐之间的事情以后,又气愤,又难过,又无奈。这再一次证明了,她之前说的那句话。
他们对身边的一切,感到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我知道,不管将来我们身边的人是谁,我们都要幸福。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轻易露出那种悲伤的表情,我知道了会难过,懂吗?”李果桐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跟宁致尧在一起,她只知道,现在的莫晨,有多么的想要看到她不幸。
苏沫凡忍着泪,转过身,举起手挥手告别。
苏沫凡人是走了,心却留下了。
不过,总算是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five工作室没有关掉。
吴辉辉一直都没有联系上,苏沫凡不知道他会不会来重庆找她。她知道,对于同样作为独子的他,即使他没能来,她也是不会有怨的,只是,那抹期待,还是明明白白的流露在了她的眼角。
这些都是冥冥中安排好的,无法阻止其发生的事。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说再见和默默地等待。
苏沫凡提起笔在纸上画下一幅画。
画里一个女生侧着脸,将头抵在窗户上,眼睛看着下着雨的窗外。
苏沫凡在那张素描纸上写下一句话。
我的天空,不再那么美好。
029破碎。决心。
天气越来越好,大家都显得有些按捺不住,匆匆脱去了厚厚的冬衣,换上了各色各样,单薄而惹人遐想的夏衣。
李东骋的腿伤好得差不多了,他有些迫不及待的从医院回到了家。
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李果桐的心情却一落,降至了谷底。李东骋出院的时间,也就是她跟随莫晨去香格里拉的时间。
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理衣服的李果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楚云歌以及李东骋说起这件事。很显然面对他们,李果桐的处境是如此尴尬。
也许是太难过了,李果桐在临行前的一个晚上,约了李叶来喝酒。如今这里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每次,想要找人做什么的时候,李果桐的第一反应总是想到苏沫凡,然后才黯然的觉察到,苏沫凡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
这天晚上,星空很赏脸的明亮无比。
李果桐买了十瓶“大理情”牌的雕梅酒。平日里不胜酒力的她,此刻仿佛像要将自己醉死在这里才甘心。暗红色的,黏黏的酒液,加着甜香的枸杞,在小酒壶里咕噜咕噜的煮着。这个酒,要稀释了加热过,才会更有味道。
“还记得我们以前在这里谈论陈平,三毛么?”李果桐仰着头喝了一口酒,眼睛水水亮亮的,转头笑靥如花的看着李叶说道。
“记得呀,当时沫凡还那么强烈的觉得,荷西其实是三毛臆想出来的一个情人,实际上她并没有经历过这段感情。”李叶只是仰着头,嘴角浮现出一抹浓浓的笑意,仿佛在星空里看见了当时的场景。
“对了,我去做了一条三毛那样的白裙,只是用来做的睡衣。”李果桐一杯一杯的灌着酒,喝得有些上了头,她走路跌跌撞撞的样子,就是充足的证据。
“叶子,等着我还给你看。”李果桐近似癫狂的捧着那条白裙,冲进卫生间。
李叶从未见过李果桐如此疯狂、失态地举动,她趁李果桐去换白裙的时候,偷偷地将几瓶酒藏到了阳台的暗处,只余下两瓶,甚是孤零零的待在桌上。
李叶将这段时间来,楚云歌对李果桐,态度的转变,全看在眼里。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李果桐的心事,另有所指。
洗手间里已经换上白裙的李果桐,突然在要出门的当口停了下来。她转过身来,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慢地伸手摸上自己,由于酒液而滚烫发红的双颊。
有多长时间了,她都没有好好看过自己这张,还没有被时间刻下痕迹的脸。那眉还是那条眉,不淡不浓,不细不粗;那眼还是那双眼,不娇不媚;只是,那张脸,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圆润。原来,这段时间的煎熬,全都刻在了她的脸上,使原本就不算肉感的脸颊,越发的骨感。尖尖的下巴,让她整个脸显得有些病态的美。
李叶看李果桐这么长时间都没出来,就起身往洗手间去看。一袭长曳拖地的白裙的李果桐,突然闪出来,着实吓了她一跳。
可是当李叶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眼前的李果桐简直美呆了。哪里看得出来是个二十七岁的女子,明明就是个正处于花季的妙龄少女。
“亲爱的,好看吗?”李果桐在原地绕着圈,笑得那样美好。或许是醉酒的缘故吧,这样的感觉,过于梦幻。她只觉得自己的脚上,轻飘飘的,像踩着棉花般,飘逸欲飞。
这一刻的李果桐太过美丽,让李叶有些着急的,在李果桐的房间里翻找着相机。她想着,这不可多得的一幕,若是未能定格下来,将会是她人生中的一大憾事。
李叶在李果桐的旋转中,端着李果桐的那台相机,绕着她来来回回的寻找着最美的角度,按下快门。
李果桐的疯狂,带动着李叶的疯狂,当两个狂人撞到一起,做的事情都将失去该有度与理智。
最终,转着转着,李果桐有些经受不住眩晕,倒在了地毯上。
李果桐喘着粗气,眼神有些涣散的盯着天花板,来来回回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她看到俯身过来询问她的李叶,她扯了扯嘴想笑,可是,却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李叶焦急呼唤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被吞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还有人像她一样,因为喝醉酒而躺在医院里的吗?李果桐难言窘迫的看着,这典型的病房布局的房间。所幸,房间里除了她在没有别的人在,要不,她哪里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她身边的那些个人。
只是,李果桐身边的人,并不顾虑她此时的心情,在她还没庆幸完,就齐刷刷的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我老天,你总算是醒过来了,昨晚,真是要被你给吓死了,”李叶拎着热水,走进了病房,“你说你姐弟俩感情不要太好哦,一个刚出院,另一个就迫不及待的住了进来。”
李果桐没好气地瞪了李叶一眼:“你不笑话我,也不会死的。”
李叶憋着笑,将注满热水的水杯递到李果桐的面前:“喝水吧,文艺女青年。”
不过,事后想起来,李叶还有些毛骨悚然,昨晚李果桐的样子,就像是被鬼附体了的感觉,那般的疯狂,却也是如此的美艳。想到拍下的那些唯美的照片,李叶的后怕竟也完全被喜悦替代。原来,在摄影这件事情上,她竟也可以达到那样癫狂的境界。
“你知我知就行了哦,”李果桐拿照片威胁李叶,要她不许跟别人讲,“要不然,我的一张照片你都拿不到。”
“我倒是想,可是该知道的人也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人也知道了。”李叶低着头,心虚且小声的说道,连看都不敢看李果桐那要杀人一般的眼神。
竟然连他都知道了吗?李果桐在心里,暗暗问着,要是他知道了,是不是代表,他有可能放弃,要带着她去香格里拉的决定?
只是,现实始终不够丰满。
就算已经好到可以活蹦乱跳,李果桐也死皮赖脸的待在在医院不肯走。可是,这样,也并没有换来她想要的答案。
“别以为待在医院就可以不用跟我去了,除非你这辈子都呆在医院的病床上,否则,你跑不掉的。”
终于在莫晨放出狠话后的第三天,李果桐最终灰溜溜的回到了家。她不是怕了莫晨,而是,在医院待得太难受,才出的院。
始终如一日的,医院的白色病房,对她来说,始终都过于压抑。而那股千年不变的刺鼻消毒水味,也不是她能够承受得起的。更别提,医院里的那些对她指指点点的小护士、小医生了。她真的觉得,伤不起呀。
该来的,始终都要来。只是,李果桐没想到,最终会是以这样直白的一个方式去面对。
莫晨一点招呼都不打的,就出现在了他们的家里,强行要在场所有人,都来承受这股难以发作的疼痛。
楚云歌冲出去的时候,李果桐的脑袋,也很给面子的,呈现出了空白。她脸上的惊慌,也足以证明了,他的报复,在她的身上,效果之明显,之显著。
莫晨抓住要追出去的李果桐的手臂,办过她的身子,要她面对他。在她脸上,那抹痛楚,也灼伤了他的眼睛。
“够了,够了。”李果桐叫喊着,拼命的挣脱了莫晨的手,然后跑出了房间。
她一边追楚云歌,一边心剧烈的颤抖着。这样的局面不是她希望的,绝对不是她所愿。
李果桐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只是稍稍的松了一口气而已,只是停下来换了一口气而已,就听到咖啡店里传出的,“嘭嘭”的巨响声。她的心里出现了很不好的预感。
看着满地狼藉的碎片,以及支离破碎的绿色枝叶,李果桐的心,也跟着碎了。
“把你的脚拿开,”李果桐扑过去,一手扫开楚云歌死命踩踏着的,已经不成样子的,那些曾经生机盎然,枝繁叶茂的植物,“它,你踩伤了赔不起。”
李果桐不顾自己划伤了,不断往外流血的手,将那些残破不堪的石斛兰扫到自己的怀里。此刻,她的心,已经跟眼前的景象,没有什么分别了。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到那些枝叶上,和她的血汇在了一起。
听说,人在真正痛苦的时候,眼泪是一滴一滴的往下掉的,尝起来味道也很是苦涩。
“出去,都出去,不要待在这里,我不想看到你们,你们都走,走。”李果桐失声痛哭,冲愣在那里的楚云歌,以及刚赶来的莫晨吼道。
滚。
“老爸,老爸,老爸……”李果桐时强时弱的痛哭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刚赶过来的李东骋推开有些失神的楚云歌,直奔进屋去。
看到眼前的场景,李东骋有些站不住,他蹲下去用左手一下子将李果桐楼进了怀里,右手捧住李果桐染血的双手。
还是没能保住吗,你辣文的东西?李东骋陷入了对自己深深地自责。他只恨自己还没有足够强大到,能够给予她,他承诺过的保护。
此刻的李东骋的双眼,迸射出了复杂的光芒。他的心里终于做出了一个,对于曾经的他来说,是那样艰难的决定。
030他画下牢,困住她和自己。
屈膝坐在床边地毯上的李果桐,用那双包得像木乃伊的手,翻看着装有他们一家人照片的相册。看到自己小时候搞笑的照片的时候,她的眼泪就随着笑声,一滴一滴地向下掉。
那盆石斛兰是李果桐老爸唯一留下的东西了,她本想一直都让它待在自己的窗台上的。若不是楚云歌三番五次地建议,她是断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将它移到咖啡店里去的。
如果非要责怪谁的话,李果桐怪的始终都只有自己。毕竟在这件事情里,楚云歌也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如果楚云歌不是她的妹妹的话,那么天真单纯的楚云歌,又怎么会成为莫晨的目标呢?
所以,这一切都是她李果桐的错,她又有什么资格坐在这个屋里哭泣,这样行事的她,无疑在楚云歌的心里,又划了一道口子。楚云歌的难受,应该不亚于她才对。
在咖啡店里一言不发,做着甜点的楚云歌,时不时的也会发发呆。
韩七七将咖啡给客人端去以后,就一副表情发杂的样子,坐在吧台边看着楚云歌那张,与李果桐的样子一模一样,神韵却完全不同的脸,有些出神。
事情发生的那天,韩七七并不在场,她是事后听李叶提起的。那盆石斛兰对李果桐来说,所具有的重大意义,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大家对待它自然是呵护有加。如今却是这样一个状况,这难免不会让一向爱憎分明的韩七七,对楚云歌生出一些情绪来。在这里就数她年纪最小,可她想自己就算再怎样,也是不会去做这等事情的。
但是,另外一件事情,却同时也让韩七七费解。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韩七七的心里,其实对楚云歌,是同情多过责怪的。
连瞎子都能看出来,李果桐并不喜欢莫晨,却偏偏要跟他绑在一起。而与宁致尧分手这件事情,反倒让李果桐伤心不已。尽管李果桐嘴上不承认,但是她的神色却早已出卖了她。
这样的事情,对于喜欢谁就勇敢表达,勇敢行动的韩七七来说,真的是一件难题。九零后的她,总不明白身为久久的这帮姐姐的做事套路。
兴许是那天发生在咖啡店里的事情,惹来了这些好奇,喜欢看热闹的闲人。他们进到店里来,目光闪烁却目的鲜明的盯着楚云歌看,嘴上还不停地说着那天的事情。不过,也正是他们这样的人,才让咖啡店的生意,像现下丽江的天气这般,暖阳高照。
今天是周三,店里的主打是手指泡芙。
楚云歌戴着手套,从烤箱里端出冒着热气的手指泡芙,将它们整齐的排列在准备好的盘子里。
忘了是谁说的,世界上并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就像这个手指泡芙一样,每一根都是不一样的样子,虽然做法都一样。
她跟楚云溪又何尝不是这样子的呢!她们相似的只是这副皮囊而已,除却这个以外,她们真的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了。
楚云溪喜欢安静,而她好动;楚云溪不喜欢甜食,而她却钟情无比;楚云溪遇事一般都很冷静,而她却冲动无比;楚云溪很招人喜欢,而她却相反。
对于石斛兰的事情,楚云歌知道,这一个星期以来,李果桐会对她冷漠,这都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她没有异议。所以她想,如果她认真开好咖啡店,也算是对李果桐的一种交代吧。
她觉得自己需要给李果桐一个交代,而李果桐也欠她一个解释。
“喂,子绮……”莫晨听着卢子绮的声音,心里想的却是李果桐。虽然他早就知道,真正对他好的那个人是谁,可他就好似中毒一般,无法将自己从李果桐的世界里拉出来。
这几年,一直都是卢子绮陪在莫晨的身边。在他的心里,虽说卢子绮作为一个暴发户的女儿,不太让人看好,可在他看来,她却是一个让人安心的女人。他想,等有一天,他妈妈能动能说话了,应该也会喜欢这个,她曾经不喜欢的女人。
只是,一想到这里,莫晨的心里还是会很失落,毕竟对于卢子绮,他除了感恩,再没有其他的感情成分在里面了。对于这样的她,他唯一能给的就只有一个名分罢了,其他的他都给不起。
李果桐曾给过他的那种感觉,就像一味毒药,让他上了瘾,怎么也戒不掉,也使得这次的报复,完全变了味道。他很沮丧,可是沮丧的同时,却还有他刻意忽略掉的喜悦。
这是他自己画下的一个牢,他将她推进去之后,自己也跟着跳了进去。
“莫晨哥,我看你最近都很少往家里打电话,因为担心,所以我……”作为一个茶楼老板这么多年的卢子绮,面对莫晨的时候,一下子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最近忙,等我忙完了,给你买礼物带回去。”
“我不要什么礼物,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满足了。阿姨你不用担心,我都好好照看着的。”卢子绮将手中的杂志悄无声息地翻过去一页,眼神很不屑的扫了扫床上,那个整天只是睁着眼睛的人。
“这么多年来,都是你在帮忙照顾我妈,你放心,子绮,我心里都有数的。”
“莫晨哥,你还要在那边待多久呀?有没有确定什么时候回来?”听到莫晨的最后一句话,卢子绮在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忍不住跟莫晨撒着娇。
“还不确定,这里的事情一完,我马上就回来了。”
“好,莫晨哥,我等着你,等你回来我给你煲汤,好好补补。”
阳台上的莫晨,在挂完电话以后,有好一阵子的沉思。他脸上的痛苦表情,好似在内心做了一个艰难非常的决定。
李果桐对亲情的在乎程度,远远超过了莫晨的设想。他原本以为,等李果桐和楚云歌和好,还得有一段时间,可是,也不过才两周的时间,李果桐跟楚云歌又和好如初了,就好像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李果桐,三天后,香格里拉行程不变。”莫晨的声音里感觉不到一丝温度,“三天以后我会过来接你。”
说完,莫晨径直挂了电话。他得背靠在栏杆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想着心事。他知道,她一定会去。
他面前落地窗的玻璃上,映出的那片天空里,像罩着白沙的蓝天,以及从不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好多厚重的白云,正应了他此刻的心情,多云间晴。
031行前。
三天,七十二个小时,四千三百二十个小时。这些时间,就像是上刑场之前,剩下的那点时间一样。吧台边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折着餐巾纸的李果桐,垂着眼睛,心里装满了事。
如今的莫晨,已非往日的他了,这着实让李果桐变得胆怯。每次面对莫晨,李果桐总觉得他的眼睛里烧着两把火,一把是热切的渴望,而另一把是让她害怕的,那种叫做仇恨的烈火。这两把火烧得她抬不起头来面对他。
楚云歌说得没错,她李果桐确实欠了她一个解释。李果桐答应等她从香格里拉回来以后,她就把一切都告诉楚云歌。可是,这次香格里拉之旅以后,李果桐真的不知道,她还说不说得清楚。
孤男寡女单独旅行,而莫晨的心思,李果桐猜不透,她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能够完好而归。
楚云歌从市场回来的时候,抱了好大一捧淡紫色的雏菊。李果桐初看到时,怔愣了几秒钟。
“姐,你看这雏菊开得多好,我把它插在瓶子里,放到院子,你觉得怎么样?”李果桐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楚云歌的无意之举,却在李果桐的心里掀起了涟漪。
自古以来,基督教里就有将圣人与特定花朵连结在一起的习惯,这因循于教会在纪念圣人时,常以盛开的花朵点缀祭坛所致!而在中世纪的天主教修道院内,更是有如园艺中心般的种植着各式各样的花朵,久而久之,教会便将366天的圣人分别和不同的花朵合在一起,形成所谓的花历。当时大部分的修道院都位于南欧地区,而南欧属地中海型气候,极适合栽种花草。雏菊便是被选来祭祀13世纪时,因为拒绝父亲所选的夫婿,而进入修道院的匈牙利公主--圣马格丽特的花朵。
雏菊有纯洁、坚强、永远的快乐之意,可同时,它也代表着离别。这也正是李果桐会有那种反应的原因。
石斛兰事情以后,楚云歌变得安静不少。以前那种火急火燎,大大咧咧的性子,就像一件衣服一样,被楚云歌脱了去。
大家都以为楚云歌是被李果桐的痛苦以及怒火,吓到了。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与其说是被吓到了,还不如说是震撼,不过不单是因为李果桐本身。
“楚云溪,是由于没能在父母身边长大的缘故吗,你对亲情的在乎才会如此的强烈?跟你比起来,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混蛋。”
楚云歌一次一次责怪自己,她终于明白过来,她们的妈妈走的时候,犹犹豫豫地开口,要她多像楚云溪学习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在这一方面,她承认,楚云溪真的做得比她好得多。
她楚云歌真的比她楚云溪懂得多、优秀得多,可是,这些外在的虚荣,只消楚云溪的一抹真心的笑,她所拥有的一切光环就能为之失色。是的,她楚云歌缺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