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天衣多媚

天衣多媚第7部分阅读

    的里衣,露出精壮的身体,赤着身子跳进了溪水里。

    苏绾羞得紧紧捂住眼睛,真不要脸!捂住了眼睛,她又遏制不住好奇心,到底这件金缕衣是怎么回事?她明明都没在里面了,它怎么还会动?莫非里面换了另外一个灵魂?

    她剧烈地做着思想斗争,看刚才北辰星君的样子,似乎是没有发现她的存在才是,既然他不知道她在偷窥他,她就看看又有何妨?于是苏绾半遮半掩地从指缝里偷偷往外瞟。

    她只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眼睛,她总结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欣赏美丽是人的天性。所以她欣赏北辰星君,正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是高尚的。

    北辰星君披散了如墨的长发,捧了水浇到脸上,他的身材很好,线条优美,既不是肌肉男,又不是骨感男,一切恰到好处。苏绾聚精会神地数着他腹上肌肉,不多不少,刚好六块,一点赘肉也没有,她自动忽略了某处,继续打量他的腿,嗯,嗯,又长又直,身材真不赖。

    在她的密切关注下,北辰星君总算是洗完了,他走过去抓住金缕衣的袍袖洗涮起来,口里念念有辞:“真是没想到会因祸得福,我吐的血流到你身上,居然就让你开了窍。以后你我血脉相通,待我把你炼到如意随心,岂不是更好用?可惜才刚开窍,未现人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

    正在疯玩,弄得水花四溅的金缕衣见他给它洗涮,乖巧柔顺地抱着他一只手臂,任由他打整。

    “你想不想修成|人形?”北辰星君问金缕衣,金缕衣扭了几扭,他呵呵地笑起来:“想啊?反正是我的衣服,你就修成女人吧,我寂寞得很,我们俩正好作伴。”

    金缕衣呆立不动。

    北辰星君道:“不愿意做女人?你想想,要是你做了男人,被我一天穿在身上,岂不是怪异得紧?你就做女人好了。”

    金缕衣却突然挣开了他的手,瞬间涨得三倍大,苏绾大奇,难道金缕衣不愿做女人,发怒了?金缕衣还可以变得这么大的?

    却看见金缕衣飞快地将北辰星君包裹在其中,与此同时,一道冷光伴随着一声古怪的笑声风驰电掣地朝北辰星君袭来!接着,一阵古怪的红色烟雾弥漫开来,淹没了整个山林。

    “轰!”的一声巨响,北辰星君连带着金缕衣被那道冷光击出老远,轻飘飘地跌落在一块巨石上。苏绾刚凑过去一看究竟,一只冰冷刺骨的手就紧紧抓住她的脚,把她使劲往下拖。她疯狂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开。那个时候,她的心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这就是她做的梦。

    苏绾略过了北辰星君脱guang洗澡,她偷窥他那一段,把大概的情节和他说了一遍,担忧地说:“我觉得这个梦,有点让人渗得发慌。”她总觉得不是她就是北辰星君要倒霉。

    “没有了?”北辰星君的声音听上有些失望。

    苏绾摇头,就是这个已经够混乱,够累人的了,他还希望她再梦见些什么?

    北辰星君垂下眼眸:“你做的这个梦,只是残存在金缕衣上一缕记忆,无需担心。”

    “你是说,我做的梦是真正发生过的?”那这件金缕衣上,从前也有一个像明珠那样的小妖精了?苏绾感觉自己就像穿着死人的衣服,全身像被虫爬过,腻得要死。

    北辰星君敷衍道:“也不完全是。太晚了,睡吧。”不等她再问,他已起身离去。

    第二十三章进步了

    下半夜,苏绾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她在害怕,害怕的理由非常可笑,她怕金缕衣上原来的那个魂魄,要是她鬼上身了怎么办?自己已经做了鬼,还害怕别人的鬼魂上身,也就见过她一人了。

    要到天明时分,她才勉强合上眼,半梦半醒之间,只听见有人在耳边千回百转地喊着“苏苏……苏苏……”那声音忽远忽近,后面还絮絮叨叨地在说什么,她想听清却又听不清。

    苏绾非常不耐烦,正要拿手去捂住耳朵,突觉一只冰凉的手顺着她的脚摸上来,吓得她大叫一声,飞踢一脚,快速翻身坐起。

    “苏绾,你怎么了?”晨光中,她看见明珠吓得够呛,呆呼呼地站在榻边看着她。

    苏绾看清是他,松了一口气,也忘了明珠根本听不见她说话,没好气地道:“你乱摸什么?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道不?”说着把脚盘过来压在屁股下,跪坐起来。

    明珠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从外面进来,看见榻上除了金缕衣以外,还有一道模糊的金影,我一时好奇,就伸手摸了,是你的脚对不对?”好肥的一双脚。

    话音未落,苏绾已经飞扑过去,将他扑倒:“你说你看见什么了?你能看见我的影子了?是不是?”

    明珠猝不及防,被她推dao,后脑勺在地上砸得一声闷响,即便地上还垫着厚厚的长绒地毯,也将他摔了个七晕八素。

    苏绾骑在他身上,不停地晃着他:“你说呀,是不是能看清我了?”

    明珠呲着牙,有气无力:“是,我还听见你的声音了,以后我们能说话了。”他从来都不知道苏绾会这样凶残。

    苏绾欣喜若狂,抱着他粉嫩的脸蛋“吧唧”亲了一口,跳起身去,张着两臂在屋里疯子一样地转起圈来。转到高兴处,扭腰送胯即兴来了一段肚皮舞。

    明珠就算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动作确实清晰得很,看得他脸红耳赤,垂下眼眸不敢看。白乌鸦则是搧着翅膀,歪着头围着她转圈圈,它奇怪得不得了,苏绾这是在干什么?高兴疯了?那屁股扭得像风车似的。

    “你在干什么?你疯了?扭得难看死了。”北辰星君皮笑肉不笑的立在门口。

    苏绾因为有了大进步,也不和他计较,扭着腰过去,望着他甜甜一笑:“谢谢你。”不用问,肯定是昨天他用天火和那些东西给她煅炼过,她才会有了现在的模样。

    北辰星君低咳了一声,一转眼看见明珠垂着头,摩裟着半边脸,脸红到脖子根,连他进来也傻乎乎的没有打招呼。他的脸色又不好看起来:“明珠,我才从丹房过来,有个炉子的火都要灭了!你还不去看看到底是谁在躲懒!”

    “啊?”明珠慌忙转身,“我去看看。”走之前不忘对着苏绾一笑:“苏绾,等我收工我来找你说话。”

    北辰星君忙道:“不用了,我们吃了早饭就出发。”

    明珠失望地道:“就要走了么?小白是不是也要和你们一起去?”他好想跟着他们一起去啊,他好不容易才能听见苏绾说话,他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苏绾说。

    “苏绾来了天界几乎还没出去过,我带她先走两日,好熟悉一下环境,顺便游玩一下。”北辰星君语重心长地吩咐明珠:“我不在家,你就是这宫里的主心骨,要帮着照影把宫里的事情打理好,还有那丹药,也不能出丝毫的偏差。还有小白的毛还没长好,它也不和我们去,你要看好它,不要让它惹乱子。知道么?”

    明珠的虚荣心瞬间被他像吹气球一样地吹涨起来,拍着胸脯保证:“大人放心,我一定协助照影姐姐把家里打理得妥妥当当的,保证在你和苏绾回来的时候,奉上最好的丹药。我现在就把小白接走吧?”

    北辰星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摸摸他的头,让开路:“去吧。”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刚刚启发、鼓励学生成功的老师,就差没说明珠真是一个好孩子了。

    明珠抱了小白,给苏绾一个眼色,暗示她一切小心谨慎,见苏绾点了头才放心地走了出去。

    北辰星君回头看向苏绾:“你刚才在干什么?在跳舞?”

    “嗯。肚皮舞。”苏绾敷衍了一句,喊住明珠:“明珠,你等等,我有话要和你说。”也不看北辰星君的脸色,提着裙子就追了出去。

    明珠见她追出来,喜不自禁,“苏绾,天界的仙人,什么性子的都有,你到了外面一定要小心,不要和大人斗气,他的话尽量顺从,不要乱跑,他自会护你周全。知道不?”

    苏绾笑应:“知道了。”鬼鬼祟祟地瞟了站在门口往这里看的北辰星君一眼,拉着明珠往竹林深处走,边走就边把怀里的那本书背着白乌鸦塞进了明珠的袖子里。

    “你送我的那东西出了点问题,不能用了。你有空的时候,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看能不能修好。要是不能修好,就把它处理了吧。”苏绾暗示地拽了拽明珠的袖子。

    这东西一直藏在她怀里,昨天北辰星君要用天火来煅烧她,她吓得忘了把它拿出来藏好。等想起来的时候,它已经跟着她在天火里打了一个滚,幸好金缕衣隔火隔热效果太好,为了安全起见,她又是贴着肉放的,它才算是安然无恙。

    明珠点点头,两人又说了一通废话,无非就是明珠告诉苏绾,有些什么地方值得去一趟啦,苏绾许诺给他和小白带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东西来啦等等。

    “苏绾……来摆早饭!”幽篁宫里传来一声不耐烦之极的狼嚎。

    苏绾只好和明珠告别,哼着小曲跑步前进:“来啦!”跑到半路又情不自禁地转了两个圈。

    “你很高兴?”北辰星君拿筷子夹起一个热腾腾的三鲜饺喂进嘴里。

    “当然啦。我以后不再是哑巴了,我会越来越好的是不是,大人?”苏绾兴奋得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明珠能看见她一个淡淡的影子,还能听见她的声音,这说明一个问题,她变强了!

    “当然会。”北辰星君被她的快乐感染,笑得弯起两只眼睛:“只要你听我的话,不要任性,肯吃苦,总有一天,你会变得比很多仙人都要强百倍!”

    “真的?”苏绾有些不敢相信,但她之所以变强确实是因为他的缘故。既然他愿意助她,为什么又要毁了她的玄清心经呢?是了,肯定是因为他太骄傲,不愿意她用别人的法子修炼的缘故。苏绾自以为是地给北辰星君找了个理由,然后心安理得的原谅了他。

    她主动提出:“大人,我给你收拾行李吧?要怎样收拾?你交代下来,保证完美完成任务。”

    “你这是感激我对你好,所以要对我好?”

    “嗯!”苏绾点头又摇头,“我一直对大人都很忠心的。”

    北辰星君的眼睛眨了眨:“你不说我还忘了,我出门要带的东西很多的。现在收拾也不知道来得及来不及?”

    “来得及,来得及,我收拾东西厉害着呢。”苏绾摩拳擦掌。

    “那我就不客气咯?”北辰星君在屋里飞快的点了一圈:“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衣服鞋袜枕头书籍,带枕头,可以理解为他认枕头,但是,苏绾吃惊地瞪大眼睛:“连洗脸盆、洗脚盆也要带?那怎么拿?”苦力肯定是她,她才不要背着他的洗脸盆洗脚盆到处跑呢。她回头望着他讨好地笑:“大人,我们不带洗脸盆洗脚盆可好?”又不是塑料盆子,乃是两个厚重的黄铜盆子啊,老兄!

    “不带洗脸盆、洗脚盆,我拿什么来洗脸洗脚?我从来不用别人用过的家私。”北辰星君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如果不带你游玩,我倒是轻松得很,当天来去也不是问题。但是带了你,少不得要在有些地方住上一两天,这样一来,带的东西自然多了。”

    苏绾苦着脸把他的衣服鞋袜收了十套打了一个大包袱,荷包零碎装了一小包,提了洗脚盆枕头放在一处,看着那小山似的行李叹了口气:“这盆子怎么背啊?”

    北辰星君坏笑:“害怕了?你不是不怕吃苦吗?背背正好锻炼身体。对了,苏绾,你刚才跳的那个舞,叫什么来着?”

    “肚皮舞……”苏绾有气无力。

    “嗯,不错,不错,正好煅炼你的腰部力量,对你修炼有帮助啊,你再跳跳?”他的眼睛贼亮贼亮。

    “你不是说扭得难看吗?我没力气。”

    “虽然很难看,但对你有好处嘛,你跳了兴许我就能想到法子轻轻松松带走这些行李也不一定。”

    苏绾眼睛一亮,扑过去:“大人,你肯定有其他法子的是不是?”不是传说中都有什么百宝囊,什么戒子之类的可以装好多东西的宝贝吗?他肯定是有的,又捉弄她来着。

    北辰星君笑着扔了个小巧玲珑的白色丝囊出来:“办法我当然有,背着个盆子到处跑?也亏你想得出来。这样,打开袋子,装进去,对,走了!”

    苏绾屁颠屁颠地提着那只轻飘飘的白色丝囊跟在北辰星君的背后,出了北辰宫,像乡巴佬一样地对着宫外那片看不到头的云海赞了一声:“天界好大啊!”

    第二十四章沧溟之源(一)

    北辰星君随手招来一朵五彩祥云,对正蹲着兴奋又好奇地地摸揉那朵彩云的苏绾道:“牵着我的袖子,走了。”

    苏绾松开那朵松软温暖,像丝絮一样的彩云,紧紧揪着他的袖子:“我们去哪里?是去天宫吗?”

    “不去,我先带你去沧溟之源看一看。”

    “沧溟之源?”苏绾才吐出四个字,脚下的彩云就“咻”地一下火箭筒一样的一窜老高,她一个没站稳,吓得一把抱住北辰星君的腰:“啊啊啊……”

    北辰星君淡淡地说:“还要修炼做神仙呢,这么点事都吓成这个样子。你还得再锻炼锻炼。”说着用手臂扶着她的背,脚下的彩云又如同离了弦的箭飞射出去。

    苏绾根本顾不上看什么风景,只是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她抱得越紧,彩云的速度就越快,忽上忽下,简直没了个准头。苏绾害怕的同时又觉得刺激,就和飙车坐过山车没两样嘛,真是拉风。

    一群路过的仙人站在各自的云头指指点点:“看那朵云,是谁家的小孩子不懂事,偷了大人的祥云出来瞎闯。啧啧,这速度,要是遇上个脑袋不灵光的,非得撞上不可。有好戏看了。”

    有人眼尖,“是五彩的,哪里是什么小孩子,分明是那个煞星。散了吧,被他撞上还不是自己倒霉。”

    众仙人默了默,一哄而散。

    有那刚上天,还不懂事的新进仙人好奇,揪着前辈问:“前辈,天庭不是刚出台了驾云令吗?不是要大家遵守规则,注意保持仪态,不能飞得太高,速度不能太快,省得闪避不及,彼此撞上吗?他是谁?为什么不遵守驾云令?为什么没有人制止他?”

    被揪住的前辈不耐烦:“你先看看那是什么颜色的云好不好?是五彩的!除了天帝和天后的祥云是七彩的以外,这整个天界就只有五个人驾的云是五彩的,其他人的根据等级各个不同。年轻人,既然学了驾云令为什么不学透彻?一知半解很危险的。”

    说完又暗自唾弃了一声,什么驾云令,不过就是天帝闲得无聊,又想表示自己还是很管事,很关心天界子民才想出来的一个法令罢了。管的是谁?管的还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仙人,至于那几个驾七彩云和五彩云的,谁又管得了他们?

    新进仙人看了自己脚下那朵惨白惨白的云头,好奇又不服气,拽长了脖子掰着眼皮看,只见五彩云头上,一个穿豆青色长衫的年轻美男拥着个穿淡金色衣裙看不清头脸的女子笑得得意万分。

    年轻美男神采飞扬,自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威风和贵气,穿淡金色衣裙的女子呢,即便看不清头脸,但光看那身衣裙和那身姿,就知道肯定很美丽啦。

    “羡慕吧?”前辈给了他的头一个爆栗子,“那是北辰星君,以后看见他绕开点走。你这辈子都是驾不上那五彩云头的了,三色的,四色的还有点想头。”

    “那五彩云头要怎样才能得到?”

    前辈陷入沉思:“五彩云头,非立下绝世功勋不能得到。”

    “绝世功勋?三界一片太平,又如何能立下这绝世功勋?”

    “你只知如今的三界一片太平,又怎知四千年前那场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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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头上的苏绾渐渐发现了不对,她推推北辰星君,表示不满:“太快了,我除了听见风响看见云从耳边掠过以外就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北辰星君不理睬她:“已经很慢了,这里到处都是些千年老妖怪和宫室建筑,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沧溟之源,到了那里,保证你会嫌自己的眼睛不够用。”

    沧溟之源,顾名思义,大海和苍天的源头,也是尽头。本是很遥远的地方,若不是顾及苏绾,他还可以飞得更快。

    过了大约三个时辰,终于到了传说中的沧溟之源。

    北辰星君停下云头,指指前方一片呈混沌状态,隐隐透出七彩光的地方:“苏绾,那里就是沧溟之源。大海和苍天的源头,天与地的尽头。”

    苏绾伸长了脖子看,“不要急。”北辰星君微笑着蒙上她的眼睛。

    “做什么?”苏绾揪着他的两只手,想掰开。他身上的太阳芬芳萦绕在她的鼻端,让她有些昏昏然,也有些不安。

    “嘘……稍候……”北辰星君的声音柔软沙哑,就像风吹过琴弦。他扶着她走了好久,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睁眼……”

    苏绾发现自己和他立在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上,而周围的情景——果然她的眼睛不够用的,因为银河从这里起源,因为苍天和碧海就像两条无限长的飘带,顶端在这头。

    上面是碧青色的薄纱飘带,中间是镶嵌满钻石的薄绸飘带,下面是墨兰色的厚重缎带。站在沧溟之源往远处看去,三条飘带越来越宽,望不到尽头……太阳只是一个金红色的巨大圆球,静静挂在飘带的东边,月亮不过是一个银白色的圆球,静静挂在飘带的西边。

    苏绾闻着海腥味,听着海浪扑击在礁石巨大的声响,看着周围浮动的钻石一样璀璨的星星,胸中油然生出一股豪情和柔情,恨不得永远停留在此情此景此刻中。

    北辰星君扶着她的肩膀,轻问:“好不好看?”

    “很好看。”苏绾回头嫣然一笑,“这个场景,我似乎在梦里见过。”不过是什么时候梦见的呢?久远到她已经忘了。她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好静。”连飞鸟也看不见一只,固然很美,却没有任何生气。

    北辰星君寻了块相对平坦的岩石坐了下来,脱下鞋,把脚放入海水中,微微闭了眼:“当然,这个地方知道的和能来的人并不多。这里是天和海的源头,事关三界的平稳,并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进来的。”

    “那大人是怎么发现这个好地方的?”苏绾学着他把脚放入海水中,却发现冰寒刺骨,冷得她一哆嗦,忙不迭地将脚收了回来。

    北辰星君的表情很淡:“我,就出生在这里。”这里没有黑夜白昼,有的只是漫长的寂寞和孤独。

    “大人有多少岁了?你的父母呢?”苏绾很好奇,既然他出生在这里,那他的父母是不是还住在这里,他是回家来看望他父母的?

    北辰星君微微一笑:“我记不太清了,大概有七、八千岁了吧?父母吗?我生来就没有父母,从记事开始,我就住在沙滩边上的岩洞里,唯一的伙伴是从海边捡来的一只空海螺。”

    他调皮地比了一个动作,“我和它说话,然后把它放在我的耳边,就可以听见它和我说话。那个时候,我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离开沧溟之源,找到和我一样的人,好好的,痛痛快快地说一回话。”

    “你肯定很好奇,既然没有父母,没有伙伴,我为什么会说话?为什么会懂人事?我也不知道,反正从我记事那天开始,我就会了。”他自嘲地摊摊手。

    苏绾看向他的眼神里就有了同情,一个不知道父母是谁,和海螺说话,孤独地活了几千年的神仙。

    第二十五章沧溟之源(二)

    “栗叶见过星君。”一条带了些惊喜的女中音在苏绾身后响起。

    苏绾闻声回头,只见一个手提鱼篓的麻衣道姑满脸笑容立在她身后,一双带笑的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几眼,随即望向北辰星君。

    北辰星君含笑起身,客客气气地对道姑行了个拱手礼:“子韶见过栗姑。”苏绾这才知道,其实他的真名是叫子韶。

    二人相视大笑,像男子那样互相击掌致意。

    那道姑望向苏绾:“这是……嗯?”

    北辰星君点了点头:“嗯。她叫苏绾。”

    那道姑便面色古怪的又认真打量了苏绾一遍。

    苏绾已经习惯了这种目光,谁让自己是个鬼魂呢?她学着北辰星君行了个拱手礼:“见过栗姑。”

    “小姑娘挺不错。”栗叶望着苏绾笑了笑,从腕上褪下一串乌木珠子来递给苏绾:“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合适的见面礼,这串如意珠是我自小带着的,就给了你罢。”

    北辰星君忙笑道:“这怎么好意思?这可是你的宝贝。”说着却是已经接过去替苏绾戴在了腕上。

    苏绾哑然,有这样“客气”的吗?脸皮也太厚了。她便有些替他不好意思起来,讷讷地向栗姑道了谢。

    栗叶却是淡然一笑,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扬了扬手里的鱼篓,问北辰星君:“远道而来,想必还不曾吃过晚饭。咱们就在这沙滩上,生堆火烤鱼吃如何?”

    “好。我负责生火,你负责洗鱼。”北辰星君笑应。

    苏绾抬目远眺,黑色的礁石,银灰色的沙滩,远处是一片看不到头的绿色。这里,说白了,就是一个漂亮的小岛。

    北辰星君已走了几步,见她不曾跟上,便问她:“苏绾,你是要跟着栗姑洗鱼呢?还是要和我一起生火?”

    苏绾连忙跑到他身边:“我和你一起去。”她和栗姑相互又不认识,自然是要跟着他的。

    北辰星君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翻弄着她手腕上的乌木珠子,很认真的说:“栗叶不是外人。你不要小看这如意珠,可是求也求不来的宝贝。”

    “哦。”苏绾看他那模样就猜到了。说实话,这串乌木珠子上除了有厚厚一层包浆之外,整体看上去朴实无奇,并看不出稀罕在什么地方。不过根据狗血理论,越是朴实无奇的东西越是让你想象不到它的好处。“栗姑是个道姑吗?”

    “当然。”

    “她为什么吃荤腥?”道姑和尼姑不是都应该吃素,忌荤腥的吗?

    “因为这里除了鱼虾海腥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吃食。你不要看那一大片山林,实际上,就连野果也没有半只的。”北辰星君似乎想到了他的从前,微微皱了皱眉。

    苏绾这才回忆起,她在北辰宫呆的这段时间以来,从来不曾看见过他吃水中之物。她转了个话题:“既然这里不好住,她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

    北辰星君弯腰从沙滩上抓起一只横行的寄居蟹递给她玩:“因为她必须住在这里。她是看守沧溟之源的人。”

    是了,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会没有看守呢?“那她一定很厉害吧?她也能看见我?”苏绾向来崇拜女强人。

    “是很厉害。”北辰星君一本正经,“很多年前,她是三界闻之变色的女魔头。挖尽三界负心男女的心肝。”他作势在苏绾的左胸一比划,指尖离她的前胸不到半厘米。

    苏绾条件反射地抱住前胸,涨红了脸,气咻咻地瞪着他,他却已大笑着大步前去。

    苏绾赌气在原地蹲下,拿了那只寄居蟹玩耍。

    寄居蟹并不大,不过才有苏绾三分之一的手掌大,露在外面的鳌、足、头呈红色,竖起两只黑澄澄的圆眼睛好奇地看着苏绾,试探地举着鳌在她手上敲了敲。

    苏绾见它背着的海螺壳灰扑扑的,一点都不好看,便对它做了个鬼脸:“选房子也不知道选个好看点的,这么难看还背着到处跑,要是我,一定要选最好看的那个住着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只寄居蟹似乎对她翻了个白眼。她使劲眨了眨眼,寄居蟹还是那副傻傻愣愣的模样。她不由摇摇头,她是魔障了,随便看见一只虫子,一只鸟,一只蟹,都把它们想成了小妖精,实际上,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妖精?

    北辰星君很清楚的告诉过她,天地生万物,万物吸收天地日月精华而生长繁衍,浑浑噩噩者不计其数,能开窍者不过千万分之一,其中能得道者更是少之又少。

    “苏绾,快来!”北辰星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哎,来啦!”苏绾随手将小寄居蟹放进袖子里,大步朝北辰星君跑去。

    北辰星君袖子挽得老高,背对着她正在沙滩上刨得不亦乐乎。这样的北辰星君,让苏绾想起了玩沙的小孩子。

    “给你这个。”北辰星君从沙里刨出一块糊满了细沙的石头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苏绾不接,谁知道他又要怎样捉弄她?这石头散发出一股腥味,想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北辰星君无奈地摇摇头,走到水边冲洗干净,捧着给她看:“你真是不识好人心,这么好的东西,你还瞧不上。”

    苏绾凝眸细看,这是约有柚子大小的一块灰白色不透明蜡状物质,无奈气味刺鼻。但北辰星君这么爱干净的人,却抱着它像块宝一样的,如果他不是要捉弄她,这东西便真的是个宝了。

    “接着啊。”北辰星君要把那东西往她手里塞。

    “到底是什么?”

    “龙涎香。这么大一块,是白的,又是在沧溟之源发现的,估计天界的贵妇们会羡慕疯了的。”

    他说是龙涎香,苏绾倒不怀疑了,笑嘻嘻地接过去:“等会儿我把它送给栗姑。她送了我东西,我正发愁没东西回赠她呢。”龙涎香她知道,不就是抹香鲸的排泄物吗?干燥就香了,要是拿来烧就更香,比麝香还要香。

    “你倒是会打算。”北辰星君带着她走进了那片幽绿的山林:“看见这些树木没有?看着长得挺茂盛的,实际上,就连花也不会开,更不会结果。”

    “为什么?”苏绾学着他在树干上劈下一些比较细的树枝。“这里是天和海的发源地,想来灵气最为充沛,应该很适合树木生长才对。”在她劈树枝袖口往下垂的时候,“噼啪”一声轻响,小寄居蟹从她的袖口里掉了出来,摔在了地上,竖着两只眼睛,悄悄退进了草丛深处。

    “就像给花施肥,肥料施多了,反而不好。”北辰星君瞟了她一眼,“一样的,对于某些人和物来说,并不是把所有最好的给了她,她就会活得很好。外表看着风光,关键时刻才会知道,那才是害了她的根源。”

    苏绾不在意地说:“一个营养过剩也说得这么深奥,谁都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北辰星君看了她一眼,沉默地继续劈着枝条。

    苏绾敏感地发现他似乎有点不愉快,忙道:“四公主是三公主的妹妹吧?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东煌星君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四公主脾气很温柔。东煌星君么,你见着就知道了。”北辰星君有些心不在焉。

    “我给她做嫁衣,是不是还要陪着她进洞房?”苏绾撅起嘴。说不定东煌星君还很多情体贴,要亲手给新娘子解衣。新娘子倒是快乐了,谁又来体谅她呢?

    苏绾觉得北辰星君一点都不理解她的心情,正常的女人,谁会喜欢有事没事被人正大光明地在自家身上乱摸?

    北辰星君坏坏的笑起来撞撞她:“免费看大戏不好么?我想看还不得看呢,反正你都说那种事一点都不稀罕的。”

    无聊!苏绾懒得跟他说,率先拖了一捆枝条往回走。

    北辰星君收起笑容,拖了剩下的枝条跟在苏绾身后,很小心地把每一步都踩到她留下的浅浅脚印里。

    待二人走远,那只寄居蟹钻出草丛,盯着苏绾的背影,举着鳌想了想,拖着身上的海螺壳,飞快地追了上去。

    第二十六章栗叶

    烤鱼很香,吃烤鱼的人很高兴,但看着别人吃烤鱼的人就会很难过,很无聊,比如说苏绾。

    北辰星君和栗叶在一旁吃得兴高采烈,北辰星君还从他那个白色的小丝囊里摸出了一坛据说有五千年历史的美酒。两人就用洗净了的蚌壳做酒碗,你一碗我一碗,颇有些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意思。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说的都是天界的一些八卦,比如西海龙王的老婆很厉害,生不出儿子,女儿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西海龙王娶了很多如花似玉小老婆生儿子,小老婆们却总是儿子还没生出来就先死得很惨;再比如说谣传魔界的新魔皇断情绝爱,只为练一种什么绝世奇功,魔界元老担心他会绝后,送了一窝子狐狸精过去,只一夜,他就把这些狐狸精吓了个半死等等,诸如此类。

    再后来,酒酣耳热,两人就称兄道弟起来,划拳猜谜,简直堪比绿林好汉。苏绾简直大开眼界,果然人不可貌相,看上去挺斯文挺高贵挺能装的两个人,怎么就这么豪放呢?

    她实在是太过无聊,想起了袖子里的小寄居蟹,伸手去一掏,却掏了一个空。什么时候掉的?她歪着脑袋,眼睛在沙滩上略略一扫,就发现了小寄居蟹的踪影。

    小寄居蟹举着鳌,正悄无声息地往海边跑,边跑还边转过两只眼睛瞅瞅她。

    “嘿!跑得挺快的。”苏绾一把揪住它,寄居蟹她手里张牙舞爪,恐吓地对着她挥舞着还没她手指粗的鳌。

    苏绾呵呵大笑着点点它的鳌:“你挺威风的啊?”她弄了点鱼肉来喂它:“吃吧,吃吧,可怜的小东西,肯定是饿了,要去找吃食是不是?”

    小寄居蟹木然不动,根本不肯碰那鱼肉,苏绾又挑逗了一会儿,它只是装死。苏绾叹了口气,把它放在沙滩上:“去吧,我不抓你了,自由自在果然才是最好的。”

    小寄居蟹却趴在她脚边不动。

    这边栗叶输了,不服气地把她当做椅子的石头抱起来朝北辰星君扔过去:“你耍赖!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样的不要脸,一样的赖毛!”

    北辰星君侧身躲过:“你就不赖吗?赖不过别人就说别人赖,这是什么道理?”

    栗叶一脚踏在石头上,拍着胸脯:“什么道理?我的道理!你不服气啊?不服气来打一架!”

    北辰星君冷笑:“打就打!你以为我怕你?”

    栗叶红了眼,粗鲁地把袖子一挽:“祭出兵器来!姑奶奶要是怕了你就不姓栗!”

    苏绾见这二人剑拔弩张的模样,竟然是翻了脸,连忙上前做和事佬:“栗姑,我们家大人就是这个脾气,你大人大量,不要和他计较了。”她以为,北辰星君爱耍赖,爱口是心非,爱捉弄人,这是个半公开的秘密,认识他的人都不应该太和他计较,否则会被气死的。

    栗叶笑起来,拍拍她的肩头:“还是小苏看得透。”

    “呆在那里别动!”北辰星君扫了苏绾一眼,淡淡地开口挑衅:“你本来就不姓栗!傻了啊?我要是真祭出兵器来,你还不得卷铺盖走人?”看来,想打架的人其实是他。

    “啊!”栗叶抓了两把头发,面目狰狞地扑上去:“源子韶,你气死姑奶奶我了。”如他所愿。

    这二人拳来脚往,一场混战,苏绾先前还有些不安,后来就觉得索然无味。这也算是神仙打架?神仙打架不是法宝满天飞,法术层出不穷吗?看看这,不过就是拍得精彩点的武打片么?

    也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才算完,苏绾打了个呵欠,在火堆旁选了个地方躺下去,反正她是累了,该睡觉了。无奈这里没有黑夜,光线太强,翻了几翻她也没有睡着,只好睁眼看着继续看热闹,眼角瞟到那只装死的小寄居蟹惊慌失措地在不停游走的四只脚中间艰难穿行躲避,每每即将被踩到之时,偏生它又惊险无比地躲开。

    苏绾抽了根枝条,看准时机,一勾一掏,将它自栗叶和北辰星君的脚下解放出来。叹道:“小东西,让你走你不走,给你吃的又不吃,把命送了岂不可惜?”

    小寄居蟹两只竖起的眼睛黑沉沉地看着她,苏绾轻触它的鳌:“算啦,送佛送到西,我送你回去。”

    把小寄居蟹放到离海很近的沙滩上,苏绾一路寻着贝壳回来,再走到火堆旁,战争已经结束。栗叶早跑没影了,火堆边只坐着北辰星君一人。

    “栗姑呢?你们不打了?”苏绾问他。

    “切!小心眼的女人,打不过我就跑了。”北辰星君晃了晃酒坛,“苏绾,和我在一起很无聊吧?”他把剩下的酒全倒进蚌壳里,清亮的酒水漫过蚌壳,淅沥沥地流到沙滩上,倏忽不见,他却毫无所觉,一直不停地倒。

    苏绾放下金缕衣的衣摆,稀里哗啦倒下一大堆大大小小的贝壳海螺,拍了拍手,扶起他手里的酒坛:“只要能出来逛逛,也不算那么无聊。”他的眼神很清亮,应该没喝醉,为什么就这么神智不清呢?

    “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