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那一场呼啸而过的青春

那一场呼啸而过的青春第5部分阅读

    却并不迟钝。李思雨啊,时蕾啊,在她眼里算是班上顶漂亮的小姑娘了,但是相较于叫叫儿,越发没了可比性。几番观察下来,只能说都招人喜欢吧。

    叫叫儿的真名叫紫薇,和人长得一样好。

    紫薇的头发又长又顺,跟于一起走时直往他脸上飘忽,别说于一,连杨毅都花了眼。

    剃头时电推子在后脖根呜呜呜地响,杨毅噙着脑袋大声问:“你说我留长头发不会编辫儿怎么办啊?”

    “留起来就会梳了。”师傅从镜里看着她,“不过你还是梳短头发吧,要不营养都让长头发吃了,更长不高了。”

    杨毅一眼接一眼地瞪人家,心想这人活这么大了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出了理发店,一股冷风吹来,杨毅哆嗦了一下。“好冷!”

    “告诉你在里边戴好你不听。”季风随手扯开她缠在一起的围巾重新系好。

    “那个不会说人话的死女的我一眼都不想多看了!”她记恨地眯着眼,“靠,再也不来她家剃头了。”干脆以后就留着不剪了。

    “就因为人家说你矮?”于一掸着自个儿耳后的发茬儿看她,“长那么高干啥?”

    杨毅一个白眼扔过去:“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两个家伙人高马大的,却拿这种问题来嘲笑她。尤其是于一,已经快过一米八了,究竟还要长到什么时候才是头,捅破天吗?季风明明就比她小,现在也落下她二十公分了。只有她还在呼吸底层的空气……于一的头发剪太短了,还要再长半个月才又能变成流川枫。

    “你啊光长脾气了你……”季风摇着头。

    杨毅冷哼:“好心情都让她给搅和了。”

    “走了,见着老三就乐了。她们俩到一起就嘎嘎嘎乐。”季风一手揽着她一手揽着于一,往车站方向走去。“其实今天也不怎么冷,刚洗完头出来风吹的……小锹你看过我们家老三照片吧?一会儿看见人了你先去逗她……”

    寒假的第一天,在外省读大学的季家小女儿今日抵家。

    季雪虽然比季风大了足足七岁,但没上大学之前一直跟季风和杨毅混在一起疯,三姐妹中杨毅最喜欢她。当然已结婚生子的老大季洁和在南方工作的二姐季静也很疼她,只是已有了明显的代沟。

    入冬了就一直在下雪,今年的雪很大,积在建筑物上,风一吹四下乱飞,落到皮肤上凉得微微刺痛。

    季雪一张小圆脸冻得红通通,在出站后前后张望了一会儿,正打算叫出租车的时候,一个黑影陡地出现,抓住了她的行李箱。她二话没说,照着对方的脖子一个手刀劈下去。那人反应也很快,身一拧躲开了。

    季雪趁机握紧皮箱往后闪了几步,险险站住了大声喝道:“不长眼睛的小贼……敢抢你姑奶奶的东西。”用小来形容这个高大的男生有点不对头,不过这样才能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而且这抢包贼虽然高,还是一张嫩生生的脸,看就没活几岁,放着好好的人生不争取学人家抢劫!

    抢匪没说话,一阵暴笑声响了起来。季雪一转身,看见老弟和邻家小丫正站在她后边放声大笑。惊喜得也顾不上眼前那惦记她行李的匪了,她张开手臂欢呼:“孩儿们,姐回来了!”快步跑过去抱起杨毅,脚下一滑,两个人一起倒在雪地里叠罗汉。

    “你没长脑子啊季雪?”杨毅抓起一把雪扔她,“暑假回来你就没抱动我,现在又来抱我!啊……摔死我了……”

    “竟然敢打我们家三儿!”季风大叫一声扑上去把杨毅按倒。

    “乖老弟……”季雪j笑,一团雪砸上弟弟的脑门儿。

    “哈哈!干得好!”

    季风急了:“你这狗咬吕洞宾的家伙!”

    “啊,我皮箱!”季雪慌忙爬起来跑向行李箱,幸好还在……抢匪也在。“你还不走在这儿给我看包哪?”她冷冷讥诮。

    抢匪笑,小丫笑,老弟也笑。

    “悍!”季风向姐姐竖起姆指,“真悍!头回见着给小锹干没音儿的。”

    季雪来回看一圈:“一伙的啊?”问的是抢匪。

    “还一伙的儿……”季风笑得直抹眼泪。“小锹你也真挫,让你搭茬儿你上来就抢人家包……哈哈……”

    “死季风敢涮你姐!”

    “他是俺班同学!”杨毅挽着她的手臂介绍,“同学……她是俺家小三儿!”

    “什么小三儿!三姐!”

    “我可没有一个把我按雪地里揍的姐!”

    “反了你们俩!同学,来帮我拿下这两个乱臣贼子!”

    “妈啊……于小锹你真动手啊!刺儿,反击!”

    抢包贼化为正义之师,四个人在站前的雪堆里一顿摔打。

    回到家里时一身脏灰污雪,看得季常福心惊肉跳:“道上让人劫啦?”

    热腾腾的下车面摆在桌子上,正主儿和三个接站的马上围了过来。

    几口热汤下肚季雪不满地大叫:“福大人,我大老远回来你就拿面条子打发我?”

    “数你吃得最欢!”季常福端着刚切好的火腿走过来。“对付吃吧,晚上你妈回来再做好的。”

    杨毅一边嚼火腿一边把碗里的青菜夹给季风,季风很自然地夹起就要吃。

    “你能长个儿才怪!”于一吸着面条含含糊糊地说,“就光吃肉不吃菜。”

    杨毅一惊:“还给我!”火速从季风嘴里救回她的催长剂。

    季雪眨巴着眼睛,俯在杨毅耳边低语:“丫儿,这个流川枫型帅哥跟你关系扉浅!”

    一口菜呛在喉间,杨毅猛地一咳,喷得满桌子都是。于一和季风反应很快地护住了面碗,季雪的食物和火腿没逃过散弹攻击。

    “恶心!”她大叫。

    “你说的话就不恶心?!”杨毅嗓门也不低,吼完了又虚心地问。“扉浅是啥意思?”

    季雪更冤了。“都不知道是啥意思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反正不是好意思!”

    “是你自己不好意思!”

    “放屁!我干什么不好意思?”

    “死丫头说谁放屁!胆儿肥了你,骂我?嘴巴子给你撕开!”

    于一和季风面面相觑。

    见识了吧?

    啊。

    所以我就算脾气好的了。

    啊……

    竟然能在前一秒还亲密得脸贴脸,转眼就吵得鸡犬不宁!跟这比起来,季风对杨毅简直可以用宠爱有加来形容了。

    滴——滴——滴——

    尖锐的电子声让室内平静下来,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机的季常福也回了头。

    “你们继续!不要管我。”于一抱歉地举举手,从口袋里取出bp机看了一眼,走到沙发前拿起电话。“我打个电话啊,叔。”

    “不要管我!”季常福把他刚刚说过的话扔回去。

    于一嘿嘿笑,拿起电话拨了个号,“喂,”听了一会儿皱起眉。“半个小时吧。”说着挂掉电话,看了一眼传呼上的时间。

    “谁啊?”季风含着筷子问。

    “我妈。”

    “谁?”

    “季风!”杨毅瞪她,这小子少根筋哪?不过说真的,于一嘴里的这个人称通常都作为语气助词,这回真的是指一个具体的人吗?

    “我走了。”他站起来去方厅换鞋,掏出车钥匙,戴上手套。

    “这天你可骑慢点啊!”季常福按了暂停回头说,“外面道滑,有事儿也别急噢。”

    “嗯。走了叔,走了季雪。”

    “有空来玩!”季雪像个姐姐似的说话。

    杨毅和季风却没心思笑她。

    早恋理论

    杨毅翻个身,又翻回来,怎么都睡不着,干脆张开眼睛直勾勾望着窗子。

    头一转碰到枕边的郭富城——郭大帅哥的标志性大中分发型由黑毛线做成,红色短西服牛仔裤,还有一双穿着球鞋的软呼呼大脚。这是季雪带回来的布娃娃。伸手抓过来看了一会儿,那双黑钮扣眼睛随着她的摆弄微微反着月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于一的妈妈?好奇!她想着于一打电话时的那种表情,嗯……形容不上来。有一瞬间变成了雕像一样,幸好只是一瞬间。就不说于一从来没提过自己妈妈的事,单想想那是黑大哥于军的老婆……在古代叫什么?押寨夫人吧?听听人这头弦儿。是哪种版本的?千金小姐和职业流氓?小辣妹和酷老大?难道是打仗时敌军女特务和我方侦察兵?因着国仇家恨不能在一起,但是于一哪来的……

    “你翻来覆去干什么?”季雪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儿,“被窝让你折腾冰凉。”

    “哦。”敌军是哪里?日本人吗?

    “是不是晚上吃太多了?”

    “不是。”不是抗日战争,是对越保卫战。

    “那是……想流川枫?”

    “对啊!”杨毅热切地点头,打了个响指。“他是79年生的,越战不就是79年吗?”这么说于一是中攒?血?

    “哪跟哪啊?”季雪把她的手拉进被子里。“你算他是哪年生的干什么?”

    “啊?”杨毅吃惊地看着她,“你怎么醒了?”

    “那你这半天跟鬼说话呐?”呸,把自己骂进去了。

    “我跟你说什么了?”

    “说你在想流川枫,说他是79年生的。”跟越战有什么关系?要这么联系才能记住?

    杨毅吓坏了,那不就等于全说了?“我不是……”她开始往被子里缩。

    “啊啊啊,你说梦话呢,放心……我不告诉小海婶。”季雪装模作样地叹气,“唉!我们小丫儿长大了……”

    “什么呀……”杨毅钻出来,“我才不是……”

    “没事儿没事儿,我觉得挺正常的。现在孩子都早熟!”

    “你就不早熟吗?老大说你上小学时候就给人男同学写情书。”

    “胡说!什么情书?那是贺年片儿!”

    居然光明正大承认了!杨毅傻眼地望着她。

    “我给人写情书是上中学以后的事儿了。”季雪颇觉有趣地笑着,“只记得写过,忘了是写给谁的了。”

    “送贺年片儿的那个呢?”

    “那个倒是记得,前年……还是大前年的时候还见过他,他都没认出我。多薄情的人,人家的初恋啊。”

    杨毅打了个冷战,紧了紧被子。“早恋吧。”

    “人不早恋挺可悲的。像我们寝那个95自动化的女生,到了大学才开始谈恋爱,谈得那叫一个忘我。最后被甩了吧?要死要活的还是我整天看着她才没酿成大祸。太吃亏了,小时候多几次经验就不会那么不理智了。”季雪扭头看她,眨眨眼,“初中正好,上了高中谈恋爱影响学习,考不上大学更吃亏!”

    这是什么理论啊?

    “流川枫不是现成的吗?有意思的话要争取哦。”

    “我现在不喜欢流川枫了,我喜欢安迪米奥。”

    “亏你还是90年代的中学生,居然盲目地只追求外表。”

    “那追求什么?”杨毅顺竿就爬。

    “唉,难道我跟你有代沟了吗?”季雪托着圆圆的脸嘟起嘴扮可爱,“难道我老了吗?难道跟中学生已经没法沟通了吗?”

    真夸张,一连三个强调语气的反问句!季雪好像不是学中文的……

    “我看他对你还挺好的,”可爱没人理她又转变成大姐姐型,“你不喜欢他吗?那为什么吃饭时他一说不让你挑食你就乖乖听话?还有这么晚不睡觉想人家是哪年出生的。刚才跟四儿讲他打仗怎么怎么神的时候,你两眼放光,小脸通红,标准的崇拜相!被我说中了吧?心怦怦跳了吧?”

    这样就叫喜欢了吗?杨毅谨慎地扭过头盯着季雪,想问又不敢问。

    “瞪我干什么?我不会因为你年纪小小就有这种不良思想笑话你的。”她自己有不良思想的时候更小,“小兔爱上小卫的时候不是也才14岁吗?在过去,像你这个年纪家里早就给张罗婚事了……”

    坏了!心真的怦怦跳。她拿郭富城按住胸口。

    “老三!小刺儿!”季风边踹门边大声问。“起来没有?”

    “没有呢。”季雪一把拉开窗帘。

    杨毅抱着布娃娃咬眼睛,吃吃地笑:“没起来的人嗓门儿还这么大?”

    “我说梦话嗓门都大!”

    “我进去啦?”

    “不行,穿衣服呢!”

    门咔啦被打开,季风兴冲冲探进一颗头:“快穿!”

    “没风度!”季雪给他上早课,“女士说这种话,你要在外边乖乖等。”

    “又不是光着。”季风走过来从杨毅嘴里救出郭富城。“回家找鞋滑冰去。”

    “好!”杨毅抢回娃娃高举在头顶欢呼。“滑!冰!滑!冰!”

    “啊?”季雪跳脚,“我们今天高中同学聚会儿!”

    “那你就不去呗,没你大河还能开化了啊?”

    “臭小子!”季雪狠狠捶他一下。“今天外边老冷了。让你们去玩,冻死你!”

    “你、俩、打、架、我、评、理,评、来、评、去、还、怨、你!”杨毅抓着郭富的胳膊在他们姐弟俩之间来回指点着念。

    “快起来回家拿鞋!”季风呼地掀开她的被子。“锹儿在楼下等着呢。”

    “嗯?流川枫来啦?”季雪拍着杨毅,“小丫快点起床!你昨晚想了半宿的……唔……”

    杨毅一个饿狗抢食把她剩下的话和人全都扑到了床下。

    “闹什么闹?”季风扯着被子连同里面缠着的杨毅一起捞回来。“快点儿,给你两分钟时间,要不就不带你了。”

    “我穿衣服,你去帮我拿鞋吧,让我妈给找。”

    “就知道支使我!”季风抱怨着走出去。

    “洗脸去!”杨毅嘻嘻一声跳下床。

    “啊,我隐型眼镜在卫生间了,你别给我冲下去。”

    季家的二节楼盖得比较早,楼梯在屋外,从走廊出了大门才能下楼,拐到另一面是一楼房门。

    杨毅洗漱完毕,抱着羽绒服围巾帽子手套一溜小跑冲进一楼客厅。

    于一盘腿坐在电视前打俄罗斯方块。季雪抱着一碗什么东西在沙发上看着杂志吃得正欢,听见开门声抬头看她一眼:“吃不吃汤圆?”

    “不吃。于一别玩了,不是出去滑冰吗?”

    “撂满员儿的!”于一头也不回地说。

    “噢。”杨毅把衣物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低头换鞋。“季风取个鞋怎么这么慢?现造啊?”

    “你还好意思说!”刚推门进来的季风正好接上她的话,扬扬手中的白色冰刀。“你滑完冰不知道刷鞋啊?海婶找出来现给你擦的。上边全是泥,干巴上面都擦不出来了。”

    “嘿嘿……”

    “没个干净样还整双白鞋。”

    “靠,这是老大给你买的,当时你穿小我才拣个狗剩。”

    “那是两年前的吧?”季雪搭茬儿,“现在还能穿进去吗?”

    “不知道,反正去年能!”杨毅坐在地板上换上鞋。“能穿!”她欣喜地说。

    于一按下暂停回头看门口。季风正捏着鞋尖问:“不挤吗?”杨毅摇头。他呵呵笑起来。

    “真可悲!”季雪也喷笑出声,“你这两年一点儿都没长啊?”

    “省钱啊!”季风故意拿出衣架下面的新冰鞋在她眼前晃,“不像我,去年的又小了,又得买新鞋。”

    “你滚……”杨毅被触痛了心结,恼羞成怒地举起冰鞋要刨他。

    “正是串个儿的年纪,人家孩子都疯长你怎么还这么高儿!”

    “别刺激她!”季风边躲边笑,“她现在疯了,一听谁说她矮就犯病。”

    “急有啥用!先长后长的事儿吧?季静上大学换水之后还长个儿呢。”

    于一和季风听到这话之后笑得更凶了。

    不能吧?杨毅哭丧着脸,那不是要让人笑话到上大学?

    “我到点得走了。”季雪把碗扔到洗碗池里不管,擦了手走到门口来穿大衣,“你们在矿小操场上滑吧,别去大河了,没冻住再掉下去。”

    “不去矿小!”杨毅叫着,“矿小今年冰浇得贼薄。”

    “我知道哪段冻得结实。成天有人在那滑,没事儿。”

    “不结实还有罗盛教呢。”

    “不跟你们闲扯,我走了。”

    “咱爸晚上可在家。”季风好心提醒,“你喝多就别回来找揍了!自己找人家住吧。”

    “得令!”季雪从背包里拿出镜子对着涂唇膏,见杨毅盯盯儿看她,弯腰在她嘴上随手涂了两下。“好了,姐姐出发了,去找寻我逝去的高中年华。”

    “恶……”季风和杨毅同时缩缩脖子,“好冷。”

    当土豆遇上牛肉

    通往江边的小路上,积雪被踩得又光又滑,行人走两步顺势滑一步地前进,不时有人跌倒。看得路边玩雪的小孩们傻忽忽大笑,遇到脾气不好的,没爬起来便骂人。

    零下二十几度的严寒关不住孩子,寒假一放就是两个月,天天在屋里谁能坐得住。道边抽冰尜儿,滑出溜的小孩多的是,发出尖锐的欢呼声拉着简易小爬犁来回跑。雪人堆得七扭八歪,人不人鬼不鬼。学校的大门一关,校外就变得热闹起来。

    于一把烟蒂扔到地上踩了一脚,戴上手套,扭头看身边那两个异常沉默的家伙。“我妈一直在国外住,回来看看我。”

    两张小脸都挂着明显的欲言又止的表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杨毅说:“那你还跑出来玩?”

    “人昨天晚上就走了。”

    “啊?”

    “唉……我是没妈的孩子!”于一笑嘻嘻地接受他们同情的目光。

    “都是你非要问。”季风扭头就骂。

    “我没问哪,他自己说的。”

    “你巴巴儿看他一天了他能不说吗?”

    “你不也在看!”杨毅急了。都是季雪说的那些话,弄得她总想偷看于一,想知道自己有没有真的被她说中。

    “你俩别掐了!我不在乎这种事儿。靠!想问啥就问,给我都瞅毛了。”

    “谁好意思问啊!”

    “那就别俩眼绿光,不对,四个眼睛一起冒绿光欻欻我。”

    “谁稀罕看你!”季风脱口就说,“你打个电话神神秘秘的就整出个妈来我们能不嘀咕吗?”

    于一眼一眯。

    杨毅连忙撇清:“他自己一个人嘀咕的。跟我没关系。”

    季风挨了一拳,没敢还手。“你妈在哪国啊?”

    “马来西亚,我刚上小学时候她就出去了。”

    “在那边结婚了?”

    “想什么呢?她跟我爸没离婚。”

    “……”

    “也不知道大人怎么想的。不爱问。”于一靠在栏杆上看着江面上熙熙熙攘攘的溜冰人,“不想说她了。”

    “对了你什么时候弄了个抠机?”

    “我爸给我的,要不有事儿老得让叫叫儿找我。”

    杨毅心里一喜,这么说以后叫叫儿不会总来找于一了?

    “学校逮着得给你没收。”

    “不会不让他逮着。”

    “就是啊,你们俩抽烟都没让学校逮着过。”

    “怎么没逮过!六年级那次老四你记不记得?我领你跑到厕所去抽烟,让校长逮着了。”

    “啊啊啊,别提了!你个倒霉催的,校长蹲在旁边拉屎也没看见。”

    “哈……其实那时候还没烟瘾,就是不想上课。回头让咱俩写检讨书,周一升旗时候当着全校同学面分角色朗读……”

    “靠,贼丢人!那时候我就想再他妈也不能跟你混了,再混下去小学都毕不了业!”

    “你他妈怎么不去死!怨到我头上来了。你考试得那两分儿,我不让你照抄的话你寻思你能毕业啊?”

    “不要脸!谁照你抄的,我抄的学习委员的……”

    于一今天好像很开心哪……杨毅听着两人嘻嘻哈哈的对话,帽沿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于一的脸。他很少这么多话。因为见到妈妈了吗?

    不在乎这种事!?看起来好像无所谓的样子,说起来也轻描淡写的。但是,“我是没妈的孩子”!说这句话时于一的笑容,刺眼得她一辈子也不想再看见。

    唉!唉唉!只是说不想看见于一那种让人了眼睛疼的笑,没有说不想看见于一人啊。差不多一个礼拜没来找她玩了,好像也没去季风家。季风那小子成天和万明启他们一帮混小子去江边滑冰,她其实也想去玩啊,奈何她人生第二个红日子到了。老妈每天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以出去跑跳作死,否则回来在外边罚跪。还用她说吗?让她去她都不去,全身上下难受死了,大睡了几天,今天差不多结束了,季小四单个行动却已经惯瘾了,出去玩问都没问她一声。季雪自打同学会儿后也走热了蹄子,整天不着家,季大叔快下通缉令了。只有杨毅整天无聊地窝在家里,居然把寒假作业写完了……

    唉唉唉!掐着郭富城倒吊在沙发上长吁短叹的时候,脚下的小几上铃声大作。她伸脚去勾电话,咣啷一声掉在玻璃茶几上。

    “喂?”她懒洋洋爬过去捡起电话,还好,没摔坏。

    “拆房子哪?”对方不满地指控。

    “家家啊。”略显失望地坐起来,“干什么?”

    “我妈说你放假咋在家待这么老实呢,让我找你过来玩。”

    “还得我大舅妈!你个死没良心的,没人告诉你你都不说找我是吧?”

    “少跟那儿挑理!来不来?我家晚上土豆炖牛肉哦……”

    “我去!”

    “季风在家了吗?一起来吧。”

    “他不知道野到哪去了,也不说带我。不领他!”

    “哦……那你一会儿就过来吧。挂了啊~”

    聊胜于无啊~切!于一不找她,有的是找她的。看,打电话请她吃饭的!

    杨毅走到卫生间洗脸,抬头对着镜中的自己做了个大鬼脸。“头发太短了!”指着“它”的鼻子训道,“不像女生!赶快留起来!”留长了干什么呢?她呆呆地收回手,打架的话被人抓住就惨了……

    拧开水龙头刚接了一捧水,电话响了。跑回去按了免提键直接教训道:“有话不会一起说完啊!”

    “嘿嘿,刚才忘了,庆庆让你把他那个12合1的游戏带拿来!”

    “哪个12合1的?我好几本。”

    “问你哪本……有坦克四代的那本。”

    “哪本啊?”杨毅搓着鼻子,“他要玩啥我给他找不就得了,还非得要那本带?”

    “问你要玩啥……啊,你自己跟她说。”声音换了一个,“丫头,就是上次咱俩在商贸买的那本,12合1的,有双截龙和街霸的那个。”

    “啊啊,”想起来了,“没别的了吧?赶紧想,我这就出门了。”

    忙和了半天终于出门,门刚锁上才发现换鞋时带子落在方厅没拿。骂了一句重新打开门,电话又响了。“他妈的,让不让人走了!”懒得脱鞋,跪到地板上爬到沙发前,伸长手臂艰难地取下话筒,累得气喘吁吁话也顾不上说。

    电话里也不发一语。

    “说话啊!”气喘匀了她吼道,“刚才问你有没有别的不说,老子刚要走你就又打过来,这么会儿功夫打三遍电话了!”

    “三遍都没打通啊!”他气得直想笑,好不容易打通了劈头盖脸被一顿骂。

    “于一?”

    “你是谁老子?”

    “嘻嘻,”杨毅转身坐在地板上,“丛家和丛庆……一遍一遍打电话烦死人了。”

    “你说要走是去找他们?”

    “啊,我大舅妈给我炖牛肉。”

    “这么好吃都吃到哪去了?”

    “别找骂!”

    “行了你去吧。”

    “喂喂喂喂!”

    “嗯?”

    “你打电话来干嘛啊?”

    “我往老四家打没人接,以为他在你家呢。”

    “他没去找你吗?成天出去疯也不领我,我在家都要闲抽了。”

    “你可别抽,”他笑,“你不抽就够吓人的了。”

    “滚吧你,找季风啥意思?他可能在江边滑冰呢。”

    “也没事儿,没在家就算了。挂了吧。”

    “啥事儿啊?”

    “你跟个欠儿似的。”他骂,还是回答,“一会儿去吃饭,有老四想见的人。嘿嘿。”

    嘿嘿?杨毅挑眉。“谁啊?”

    “猜。”

    “叫叫儿!”

    “准!”

    于一要跟叫叫儿去吃饭……“那季风能去我能不能去啊?”

    “啊?你不是要去你舅家吗?”

    “噢,好吧。”声音远比心里的失望还失望。

    于一失笑:“那你要不爱去的话就来找我呗。饭店也有炖牛肉。”

    “好啊!”马上同意,不容他再提别的建议,“你在哪了?”

    “林溪呢。”

    “东城了啊?”

    “能找到吗?打车过来,给你报了。”

    “噢,能找到……吧……”

    “……”

    “能找到。”

    “你等着我去接你。”

    “好。”生怕他反悔似的挂掉电话,拨了大舅家电话,丛庆接的。她告诉说今天不去了,愉快地挨了一顿骂。

    都是钻石惹的祸!

    刚进饭店,远远有人打口哨,望过去,二楼靠边的餐位上一群人趴在栏杆上喊着于一的外号招手。

    声音很吵,很多吃饭的人不满地瞪他们一眼,也没敢说什么。

    原来不是只有叫叫儿一个人!瞥过去,还是一眼就看到叫叫儿。长发扎成一束,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见了杨毅有些意外地哦了一下。

    “小妹妹也来啦。”两人一上楼,老崽子马上热络地招呼,“季风呢?”

    “出去玩了没找着。”于一脱下皮夹克挂在椅背上。

    “人家是没跟着你们当灯泡吧。”老崽子身边一个红头发的女孩子妖里妖气地笑着。

    叫叫瞪了她一眼。

    于一轻笑一声,拉开叫叫身边的椅子让杨毅坐下。“那你不成排灯了!”

    老崽子揉揉那女孩的红发哈哈大笑。“别瞎他吵吵。这是锹儿他们同学,放假没事儿一起出来玩。”

    “都他妈像你呐!”叫叫弹着烟灰笑骂,“成天就知道处对象,俺们还考大学呢。”

    “滚一边儿去死叫叫儿,你就知道说我。”

    叫叫儿倒了杯饮料给杨毅,还递过去一根烟,于一顺手接走别在耳后。“谢谢。”

    “小妹妹,”这个红发女生大咧咧地自我介绍,“我叫陆朱。我爸姓陆,我妈姓朱。”

    “啊~原来是露珠啊!”老崽子暴笑,“我说怎么怕日呢。”

    “去你妈的!”

    “不是啊?露珠见了日头不就蒸发了吗?”他用力强调那个“日”字,让人想不歪想都难。

    哄笑声中露珠没好气地捶他。“你挺有文化呗。”

    “操,闹哪?正经小学毕业。”

    杨毅暗喜爸妈给她起名时没有这种逻辑,要不她就得叫洋葱了。

    “锹哥,我上次的事儿多谢了。喝一杯。”

    举杯的这个长毛是二涛。眉宇间的精神气儿倒像是老崽子的兄弟,跟木讷的大涛不同。这样机灵的主儿还能被人算计?杨毅还不懂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只觉得他见了女的就找不着北,心里鄙视着他。又看看一脸憨厚的大涛,还是哥哥比较好。真可惜冬天穿着长衣长裤,看不见他那身超炫的刺青。

    “喝不喝?”于一晃着他杯底剩下的酒问杨毅。

    “不喝。”她别开脸吃牙签肉。

    “喝一杯嘛!”老崽子跟着起哄。上次是小锹挡着不让给倒酒,现在连他自己也松口了。他们不跟着劝就说不过去了。

    “不好喝。”杨毅不为所动。

    叫叫儿只是笑。露珠儿敲着酒瓶:“喝两回就习惯了。不喝酒多没意思。”

    “哦。”杨毅低头夹肉。“我不爱喝。”她依旧说。

    “怎么他妈油盐不进啊?”二涛不满地放下酒杯,怦地一声。

    杨毅拿筷子晃晃悠悠指着二涛的鼻子:“关你屁事?”

    “操!”二涛才站起来就被人一巴掌拍上头顶,闷哼一声跌回椅子。“大哥……”他纳闷地斜视突然出手的大涛。

    “欠揍!”老崽子呵呵笑,“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二涛委屈极了。“不喝就不喝呗。”

    杨毅咽了嘴里的菜,拿起于一的酒杯一饮而尽。“喝了哦。你别吵了。”

    她比二涛小八九岁,对他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却哄像小孩一样。二涛听了差点儿没羞死。

    露珠大笑。“叫你起刺儿!一会儿小锹收拾你就老实了。”边说边暧昧地瞟了于一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她稀罕地向前倾了倾身子。“哟,锹儿还戴一钻钉呐?”

    杨毅抬头一看,果然看见他右耳上有一玫闪闪发亮的钻石耳钉。

    “哎呀你别把酒瓶子碰倒了。”叫叫脸色变了一下推着露珠坐下,一边暗暗递了个眼色给老崽子。

    “戴着玩儿。”于一用没夹烟的左手抚抚右耳的耳钉。

    “消听坐会儿!”老崽子拉露珠坐下。“没老实气儿呢?”

    “跟你换一个啊。”露珠指着自己耳朵上的一排耳饰。她的两只耳朵像小筛子,林林总总挂了十几只耳环耳钉。“这上面的随你选。”

    “哼,”叫叫儿冷笑,“把你卖了都换不来。人那是足克拉真钻。”

    “真的吗?”露珠眼睛放射着钻石般的光,伸手就要去碰。

    不等于一躲闪,老崽子已经一把揽住她抱进自己怀中。

    “靠,我看看。”露珠坐在他大腿上抗议。

    “自个儿上金店看去。”老崽子咬她的脸蛋。

    “注意点儿!”叫叫儿用打火机敲桌面,“这儿还有小朋友呢。”

    小朋友……杨毅扁扁嘴,不去看对面打情骂俏的那一对,头一转又看见于一那只耳钉。“你什么时候扎的耳洞啊?”

    “小时候。”于一跟大涛碰了一杯,喝下酒后回答。

    “疼吗?”

    “忘了。”

    敷衍她!杨毅拉下脸。

    “你俩回去再唠不行啊?难得来一回!来来,叫叫儿你酒呢?……”

    一伙人又喝又闹,足足四个多小时才散席。聊的那些社会上的事儿,杨毅拿来当饭后点心,听得津津有味儿。甚至无意识地多喝了几杯酒,露珠儿说的可能也对,喝几口之后也不觉得难以下咽。

    出来时天已经有点黑了,露珠提议去唱歌,叫叫儿说明天要陪老妈出差得早点回去,于是或拦出车或步行,各自散开。于一掏出车钥匙,等了半天不见人上车,略感奇怪地开口:“我没喝多,骑车没事儿。”

    她又不是这个意思!“你先上去吧,我坐你后边,反正季风也没在。你不是嫌我在前面挡你看道吗?”

    “你这么矮挡不着我。”他笑着把头盔扣在她头上。

    系着带子,杨毅没再多说地跨上了车。

    于一踹着火,起速不快地驶了出去。

    她其实也不是真怕挡于一视线,只是这样坐在前面,感觉好像他从后把她整个人抱住一样。以前他们仨一车出去玩,她也都是这么坐,没觉得哪里不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感觉怪怪地,杨毅微微缩了身子。“被说中了吧?心怦怦跳了吧?”季雪的魔音贯穿在脑中,绕啊绕啊……杨毅使劲儿摇头,想把它甩出去。车子猛地停下,她没防备地向前扑去,被于一伸手勾住腰身。

    “喝多了?”他放开她,侧身看看她头盔里露出的脸。

    杨毅大力摘下头盔,他及时向后一躲,没有被撞到下巴。“干嘛突然停车?”

    她还敢怪起他来?“你好好地晃什么脑袋?”他差点没扶住车把撞上行道树。“醉了啊?脸好像有点红。”

    “帽子焐的!”杨毅不在乎地去摸脸,“那么点儿酒能醉人吗?”脸在发烧,是不是头盔焐的她自己知道。

    “是吗?”于一狐疑地看着她,刚才一杯又一杯的好像没少喝。长腿一伸迈下车,慢慢把摩托停好。

    杨毅的脚伸啊伸的也不能同时着地,只好全身紧绷地伏在车上,生怕一个不稳弄翻了它把自己砸在下面。

    “倒不了。”于一好笑地扶住车把。“冷不冷?散散酒味再走吧。你爸知道你喝酒不得揍你!”

    “我才不怕我爸!”趁他扶稳连忙跳下车。

    “那你妈呢?”于一侧坐在摩托上脱下手套在衣兜里找烟,“不能罚跪啊?”

    季风那个叛徒!杨毅寒着脸。什么都往出说。

    “要不一会儿去季雪那住吧。”

    “好主意!”她点头。

    于一以手拢着火,正在点烟。火光闪闪,映得他右耳上的耳钉也格外璨亮。

    “你为什么打耳洞?”这个人不像是会为了漂亮有自残行为的人。

    “小的时候我妈给我打的。”于一吸了口烟,抓抓眉毛接着说:“我妈以前是首饰店里打首饰的。有人落了个金戒指在她那,一直也没回来拿。她就给熔了毁成一副小耳钉。然后回来就给我扎耳朵眼,我那时候才四五岁,疼得哇哇哭。有一天我爸看见我戴耳钉,骂我妈没正事儿,生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