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那一场呼啸而过的青春

那一场呼啸而过的青春第4部分阅读

    不管你?”

    “他烟瘾比我大多了。”

    “可你还是小孩啊。”

    “我爸抽烟那会儿也就十多岁。”

    “我爸也抽烟,就不带让我抽的。”

    “药片是不是毒品?”

    “……”于一默默地盯着蚊香和自己手里的烟,喃喃念道,“这个死丫头……”

    “真的呀?”季风怔怔地问。

    “突然冒出来的这些东西,韩高赖和雷管都做,刘长河可能也做,但毕竟是老油条,没有他们两个那么张扬。”

    于一的话等于承认了,季风和杨毅都有点吃惊。

    “总之这个圈子我爸想抽身也抽不出去,弄到最后一些事还是会算到他头上来。他自己不做不要紧,但如果插手不让别人做,可能会把关系都弄僵。所以才拖老崽子出来,万一到时候真穿帮了,注意力基本上只会落到雷管身上,老崽子到底是他的人。”于一掐了烟,最后说,“我爸会尽量保老崽子。”

    “涛子他弟要是不救出来会死吗?”

    静了好一会儿,于一说:“看刘长河心情吧。”

    违法乱纪,杀人贩毒……想也没想过这些字眼有一天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她开始隐隐觉察于一所说的真正的黑道和她们学校里的这些混混有什么不同,奇怪的是却也没有多在乎。

    于军是守法的好人吗?不见得吧。于一又掺和了多少?搞不清吧?可是现在还分什么好人坏人啊?那些打家劫舍的是坏人?那么说的话,有钱的就是好人,没钱的就是坏人!你见过几个有钱的去上街砍人抢钱什么的?对吧?于军很有钱,那他是好人。

    睡着前杨毅想,要是将来于一也成了名副其实的黑道,赚黑钱,那么自己就帮他洗钱。要用活力28,中国人自己的牌子……

    跃过的一米一

    杨毅从来不是那种会想很多事的人。尽管于一说的那些话把她的心微微搅乱,日子还是一天一天过。

    也没有什么不同。

    每个学期,迟到王杨毅有两天绝对不会迟到,一天是田赛,一天是径赛,这两天是学校运动会的日子。

    鸟语花香,阳光明媚,城第六中学迎来了第十四届全校秋季运动大会。

    田赛的这天比较混乱,每个班级除运动员外只许派两名同学当工作人员,无关人等都要在班级上自习,避免操场上人满为患,在标枪和铁饼项目时出现人员伤亡。然而实际上只有几个对户外运动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的眼镜小女生安份地在班级聊天,其它的要么寻个安全位置看比赛,要么在小花园里穿梭嬉戏,要么干脆借机跷课找乐子去了。学校睁只眼闭只眼,操场上欢呼阵阵,闹得1949年一样,教室里自习的同学还能往生成佛了?

    杨毅作为正式跳高选手,光荣地出现在初中部女子跳高比赛场地。二十分钟前,主力董维曼在沙坑跳远时不慎伤了右脚,季风痛心疾首地换上了这名首席也是唯一替补。

    他们班级女生太娇气,体育课练跳高,只有包括杨毅在内的六个女同学敢跳。其中有三个是明天径赛的种子选手,学校规定每人只许参加三个项目。没办法,运动神经好的人基本上哪项都比别人强,总不能可一个人累死啊。

    从小就追着别人的食物满矿区跑,不抢到手不罢休的杨毅,运动神经当然也不会比别人差,事实上她是市里同年级百米和跨栏的纪录保持者。可是站在跳高选手阵容中,让人实在很难对她那双小短腿抱有太大期望。

    季风拍着大腿,悔得肠子也青了:“早知道刚才让杨毅去跳远好了。”这个体委不好当啊,还得要有预测福祸的本事。

    “行啊行啊。”男人婆笑眯眯地看着这边的情况,“怎么说她也跳过,就她来吧。”语气中大有凑数之意。

    “照顾一下我心情好不好?”杨毅面色土灰地在原地蹦来蹦去,怎么也蹦不去即将比赛的紧张情绪。

    时蕾临阵磨枪地传授跳高的一些技巧。

    “我想上厕所……”杨毅看到横杆就开始打怵。

    “憋着!”季风冷斥。他和曹智新在杨毅她们之后进行男子组比赛。

    “初二6班……”

    “到!”杨毅高举右手,响亮回答。

    周围一阵哄笑。

    “同学,”负责排序的高中部学长扶扶眼镜好心提醒,“还没点到你。”

    杨毅急了,把身后的队号给他看:“我是二年6的啊!”

    “没事没事!”时蕾拍着她的头,像安抚一只不安的猫,“你肯定是二年6的。”

    检录完毕,初中女子组首先比赛。时蕾的第一跳,轻松跃过九十公分,接下的选手也都顺利完成这个高度。杆升到一米,排在前面的同学中有几个踢掉了横杆被淘汰。杨毅跑到杆前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直接翻了过去。

    于一站在垫子后好笑地说:“真能闹!”

    “什么闹啊!”季风看得惊心动魄,“她根本就不会跳高,就知道逞强。”

    第三跳是一米一高度,杨毅在体育课时头脑一热,曾经跳过去了,但完全摸不到门道,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看前面的人在失败之后被横杆硌得生疼的样子,这名身高最低的队员手心开始冒汗。

    “杨毅你要争气!”有人在观众群中振臂高呼,“跳不过去太丢人了。”

    不要增加她压力!杨毅扭头寻找声源,丛家家身子一矮猫到班任身后。

    “初二6杨毅!”记分台催促。

    “来了!”杨毅搓了搓鼻子,深吸口气跑向跳杆,停在横杆前比了比,“老师!”她举手示意,“我不是跳一米一吗?这高了吧?”

    “别起哄,快跳!”体育老师吼得虽然凶,还是不忘叮嘱,“杨毅你助跑慢点,别拿百米的速度跳高。”

    “好!”杨毅精神抖擞地点头,完全没听到老师说了些什么。

    季风认输地大喊:“不行就别跳了。老师我们弃权!”

    “不弃权!”杨毅红了眼瞪季风,她都还没跳呢弃什么权?咬着牙根跑了出去,用的正是老师口中禁用的百米速度,眼看撞上了跳杆,脚一蹬跃了起来。

    “啊!”人群中有人尖叫有人猛抽气。

    天空一片蔚兰啊,小鸟扑腾腾乱飞。杨毅表情呆滞地望着蓝天……没太明白身体感觉到的异样是怎么回事儿。

    “杨毅。”

    “杨毅!”

    “杨毅!”

    “……”

    不同的声音同样急促地在她周遭响起,让她逐渐恢复神智。

    吵什么吵?没跳过去也不用这么呼天喊地!眼珠一转看到和自己并排横着的海绵垫子。妈呀!难怪她觉得身底下的“垫子”这么硬!

    “坏了,摔傻了!”季风的脸放大在她眼前,一只巴掌晃来晃去。

    “不要咒我!”杨毅横他一眼,曲起手肘,大片的擦伤已经开始渗血。

    “疼不疼?”丛家家蹲在她身边担心地问。

    “咋不疼!”杨毅皱着眉抠上面的沙子。问这废话!自己摔一次试试。

    “快起来!下一跳了兄弟!”季风扶着她,眼中波光闪动,“你真狗屎运,竟然蹦过来了。”

    “真的啊?”杨毅马上忘了疼痛,手一撑站起来。打脚踝处涌上的刺痛让她的五官扭曲地皱成一团,重新跌坐在地之前,一只手稳稳地扶住她。

    “脚好像磕杆儿上了。”于一把她扶到垫子上坐下。

    体育老师刘学文第一个跑过来,俯身脱下她鞋袜,一脸深沉地用手试着捏捏关节和脚掌,惹得杨毅大呼好痛。“不知道是不是伤到骨头了。”他站起来摇摇头。

    季风又急又气:“叫你别跳你非得逞能!现在完了吧!”

    杨毅又疼又羞:“你给我滚!”

    “好了别吵了别吵了!”江艳——男人婆班任也跑过来指挥现场,“来先给她背到医务室去包一下,唉哟这小孩这胳膊弄的……”

    杨毅被他们忙和得有点害怕。

    “上来吧!”季风蹲到她面前。

    “季风你别背了,你待会儿还得比赛。于一来。”

    “我腿、是不是腿折了?”杨毅攀着于一的脖子紧张地问。

    “悬。”

    杨毅哇地一声哭了:“那怎么办啊?”

    “于一你别吓唬她!”江艳训道,转身安慰杨毅,“没事儿,可能是撞着脚脖儿麻了一下。一会儿擦点酒就好了。”

    脚踝只有微微红肿,看起来没有大问题,反倒是手臂上粘满了沙土的擦伤比较难处理。

    大家都松一口气,陆续走出了拥挤的医务室。

    校医用药水清洗污垢,杨毅龇牙咧嘴地怪叫。

    “杨毅你丢脸死了!”丛家家落井下石地说。

    “别惹我!别忘了我还有一只金牌左脚,照样踹得你找不着北……四眼大娘啊,你上点药水就行了,蹭来蹭去的要谁命啊!妈……疼!”

    “不疼能长教训?”校医慢条斯理地说,手上的动作可是一点不慢。

    “我这是公伤!不是跟人打仗弄的!”她对校医怒目而视,“长什么教训!”

    “不尊敬师长的教训!”眼镜下的眸光寒冽,“叫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啊……”杨毅尖着嗓子大叫,震得四壁微颤,“疼死我了。”

    “别嚎了!完事儿了!”

    “早这样不就得了!”杨毅得意地抿着嘴,低头看看伤势。“涂成这样就行啦?不用缝几针?”她打算趁机绣个蜈蚣什么的在胳膊上。

    “大姐你就擦破点儿皮缝什么针啊?”从没见过有人嫌自己伤势太轻的。

    “胡说!擦破点皮儿用给我包得跟木乃伊似的吗?”杨毅不满地晃着缠了绷带的手臂。“四眼大娘,你这种包法我胳膊不得烂到里边啊?”

    “烂了更好!省得一天到晚手脚不老实!”

    “什么心眼儿啊?”杨毅翻翻眼睛,一阵欢呼从操场上传来。“啥情况?”刚站起来要出门看热闹,脚踝又剧烈地疼起来,她痛呼着坐回床上。

    丛家家也有点慌了:“还疼啊?”

    “你不是说我脚没事儿吗?”杨毅凶巴巴地吼着校医,“我怎么站不起来?”

    “怎么站不起来?”校医坏心眼地笑,“就是疼点儿!”

    “欺负人……”杨毅假哭。

    “抬脚擦点儿酒。”骂归骂,还是细心地按摩她脚上的淤青。

    “喂喂,四眼大娘?刚才看外边比赛没有?我虽然跌到垫子下面受了伤,但是那一跳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疼得抽一口冷气,仍然坚持吹牛,“看,脚磕到杆上了都能跳过去!”

    “你快闭会儿嘴吧!”丛家家讨饶地说,“怎么那么神啊?那么大个垫子不好跳,偏往外边蹦?”

    “你以为我愿意啊?”摔得骨头都散了!

    角落里传来一声轻笑,杨毅这才记起自己的坐骑。于一坐在沙发扶手上,摆弄着手边的小药瓶。

    “马儿啊!”她亲昵地唤道,“背朕出去看比赛!”

    “老实待一会儿!”于一不理她过份的要求。

    “嘻嘻!”她也没指望他真的背,用没伤的那只脚撑起身体,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好!”她宣布,“可以再跳个一米二!朕出去看热闹了。丛卿家待在这里,记得给朕的爱驹喂草!”

    “唉呀杨毅你能走吗?”丛家家追出去。

    “疯疯车车的!”校医扶着眼镜,看杨毅的背影尽是喜爱之情。拿了一小瓶药酒给于一。“同学,把这个给那丫头,让她晚上再擦一擦。对了,明天可不行跑赛!”

    “谢谢老师!”于一接过酒出了校医室。

    杨毅被丛家家搀扶着蹦蹦跳跳地下台阶,张牙舞爪地说着什么,身子一扭眼看跌下去。

    “看着点儿!”于一低吼,大步跑过去及时拉住她。手上的药酒瓶子掉在地上,咣咣当当地滚下台阶,居然没有碎。“你不看道儿白唬什么呢?”他吓得一脑门儿冷汗。

    杨毅被吼得一愣一愣,错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于一的狰狞的脸。

    丛家家也傻站在一边不敢出声。

    “手手手!”杨毅咧嘴尖叫,这家伙捏得她手脖要两截儿了。

    “你站稳了!”于一换另一只手扶住她才放开她的手腕,迈下台阶拾起药瓶嘿声一笑,“真皮实。”不知道在说瓶子还是说杨毅。

    手腕上一圈明显的红印,看上去比纱布包扎的伤口更触目惊心,她委屈地扁了嘴。

    “背你。”于一向她眨眨眼,将药瓶揣进上衣口袋。

    杨毅嘻声一笑,迅速爬上他的背,下令:“起驾!”

    美人叫叫儿

    丛丽荣下班回来,季风正和杨毅两人大声嚎气儿地对吼,震得房盖直翻翻。

    房间里刺鼻的药酒味和女儿手臂上的纱布让从丽荣挑起眉:“又怎么了?”这丫头有阵子没这么大场面了。

    “跳高摔的!”杨毅得意洋洋地回答。

    “作吧你就!”丛丽荣低声骂了一句,换了鞋过去拿过季风手里的药酒。杨毅的脚踝一片紫青。“这明天还能跑赛吗?”

    “校医说不让跑。”季风抢白。

    “我才不跑呢我这么疼。”

    “出息了,知道疼了。”丛丽荣没好气地揉着她的脚。“小四儿下午比咋样?”

    “初中部第一,全校第二。”季风眉梢快飞到脑瓜顶了,“等我上了高中就是打遍六中无敌手。”

    “出息了,知道显了!”杨毅j笑,身子探过去把妈妈买回来的零食抓过来抱在怀里翻。“棉花糖……”她欢呼一声拆开包装。

    “你少吃点啊!一会儿又该不吃饭了。”丛丽荣收好酒瓶起身去厨房洗手做饭。

    自己吃了几块,递给季风一块,季风刚张嘴要吃,她又缩回手,嘻皮笑脸地看着他。季风干脆朝整包糖攻击,杨毅一闪,咕咚一声掉在地板,正撞到手臂上的伤,摔得唉呀一声。手中的食物被人趁机夺走。

    “那你还去不去开运动会了杨毅?”丛丽荣习以为常地看着两个打成一团的孩子。

    “去啊!”杨毅揪着季风的头发抢回糖袋。

    “都瘸了还去干啥?”季风塞了满嘴糖,含含糊糊地说。

    “明天天好我就去。多晒太阳对伤口有好处,阳光能杀菌!”杨毅晃着一根手指说得头头是道,“天要是不好……”指尖落在季风额间,“你也别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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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天垂怜季风,第二天晴有时多云,最高气温23c,偏西风2—3级。

    早晨7点多钟,明晃晃的太阳已经占据小中天,充足的紫外线,能够消灭大量病毒和细菌。

    杨毅背着塞满零食的书包坐上季风的车子,胡同口传来突突的引擎声,一辆摩托车拐了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车上骑士摘下安全帽,露出张明晃晃的笑脸。

    “能走了啊?”于一熄了摩托,低头看了看杨毅的脚。

    打了个响亮的口哨,杨毅艳羡地盯着摩托车。嘿,神气!大盖盖儿虫一样全身乌黑发亮。

    “靠!”季风同样两眼放光,“哪来的?”

    “接你们来的。”于一把帽子递给一脸呆相的杨毅。“四儿把车子送进去,我能带你们俩。”

    杨毅马上跳了上去。

    于一拿过她的书包塞给季风:“你坐后边。”

    “大哥你行不行?”

    “靠,带骑不骑好几年了。”于一熟练捏着离合踹着火,扭头看季风,“你还走不走?快点!”

    “起驾!”杨毅兴奋地挥手。离合一松,摩托车倏地串出去,她跌进于一怀里。顺手摘了帽子,摸摸迎风瑟瑟抖动的短发,杨毅突然想,这时候要是有一脑袋长头发,一定很帅吧……

    “手放下!”于一在她耳边大声说,“我看不见前边儿道了。”

    摩托车一到校门口,马上吸引所有出入学生的眼光。

    “拉风!拉风!”杨毅搓着手,像财主对着金元宝那样贪婪地傻笑。

    “锹儿?”突然响起一个女声,杨毅回头,看到上次来过班级找于一的那个高中女生。她今天没穿校服,一件黑色阔领贴身t恤勾勒着发育良好的身子,长不及膝的翠绿伞裙,黑色长筒袜,脚上蹬着一双纯白波鞋。漂亮又时尚,站在摩托车旁边说不上哪个更打人儿。“真他妈招摇啊!”她拍拍车座,“你骑来的?”

    于一对这种废话没有理睬,推着车进了校门。“你怎么穿这样?”

    “打牌儿!”她向前伸直两臂,手握成拳上下重叠,做了个打班牌的姿势,脸上是向日葵般的骄傲。“班花嘛!没办法。”

    “操……你们班女的全让你整死啦?”

    “比我漂亮的都整死了。”妩媚的凤眼露出调皮的眼神,她看了一眼手表,“先走了。”扫了季风和杨毅一眼,大步走开。

    季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背影。

    “口水,兄弟!”杨毅揶揄地拐拐他。

    季风脸噌地红了。

    杨毅大笑,于一也笑了。“叫叫儿。”

    “啊……?”季风恍然大悟地睁大了眼,“她啊!”

    “娇娇?”杨毅皱眉,好像熊猫的名字。

    “四声。”于一更正。

    “叫叫儿!?”她还口哨呢!于一认识这些人都是什么怪名儿?“她干嘛的?”

    “教小锹打台球的人。”

    “啊?她很厉害?”

    “小锹说她家在四小那边开台球厅的。”

    “啊。难怪认识老崽子。”

    于一点头:“在东城名儿大发着呢,那边混子都认识她。”

    “那还能考上六中?”六中高中部是省级重点,录取分数全城最高。

    “特长生?”于一答得也没什么谱。

    “打台球也算特长?”那她以后打台球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了。

    “想什么呢?”季风推推她的头。

    “她会弹琴吧,我也不知道……”

    “她真名叫什么啊?”

    “嗯……”想了半天,“忘了。”

    “啊,我知道了!”季风一拍手,“开学文艺汇演时候不是有她吗?弹手风琴的,还跳舞来着。曲耀阳和刘伟他们知道她叫什么。”

    “我知道她妈姓紫。”

    “啊?”

    “在我爸单位上班。”

    一路聊着到了班级,教室里空空荡荡的,桌椅都被搬到操场上,围着跑道整齐地摆放。白玉拎着他和杨毅的椅子正要往出走,迎面看到她打了个招呼:“嗨,小瘸子。”

    杨毅脸黑了大半。

    高亢的声音自运动会主席台前的喇叭里传出:“……高喊着‘锻炼身体,保卫祖国’的口号,走来了初三4班代表队。他们步伐有力,声音洪亮;他们衣着整齐,斗志昂场,相信在今天的比赛中,定会取得优异的成绩。现在经过大会主席台的是初三5班代表队,看!他们……”

    看个屁啊看?杨毅地坐在自己班的位置上猛翻白眼,什么代表队?几乎全校的学生都在操场上排成方块儿队走齐步,还代表队!明明是全班抬了……像她身边坐的这几个人,非伤即残。伤的是她和董维曼,剩下的那三人,有两个身高不足一米四,属二等残废,另一个走步老顺拐,体不残也是脑残那伙儿的。

    快点走,快点走。别走了,别走了。她百无聊赖地撕着手臂上的粘药棉的胶布。

    “你念什么秧呢?”董维曼举了一根香蕉到她嘴边。“吃不吃?”

    杨毅泄恨似的张嘴咬去大半,边嚼边瞪她:“都怪你笨!受伤不能跳高,害我也受伤了。”塞了满嘴吃的,一说话直往出喷渣儿。

    董维曼平静地拂拂脸,对她这种吃没吃相的粗鲁举动见怪不怪。“是,都是我不对。你别抠了,一会儿抠出血了。”

    “早都干了。”

    “哎哎哎,杨毅你看。那不是上次来找于一的那个女生吗?”

    顺着她指的方向瞄了一眼,叫叫儿挺拔得像根小松树,举着高三1班的标牌,款款走在班级最前面。“记性还挺好。”她略显怪异地说。杨毅还是玩心颇重,孩子气未泯,对美丑没什么太大感觉,她不知道长成像叫叫儿这么惹眼的女孩子,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视觉记忆的。

    “她是于一女朋友吗?”

    “听谁说的?”杨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二年六班最前排的于一身上。

    “不是啊?你听了别生气呀,我觉得他们两个很配。”

    “是吗?”杨毅无意识地接话,很快缓过神儿来,扭头看她,“我听了为什么要生气?”

    “听方昕她们说你在追于一……”

    噢,对,她给忘了。不对……“什么?你听方昕造谣!”应该要听成于一追她才对,这个主语和宾语搞混就没意义了。

    “那是于一追你吗?”

    连这种无中生有的事也承认……太不要脸了吧?杨毅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也没有。我们是清白的。”

    “看起来可挺亲密呢。”

    看来她已经完成丛家家的任务了。“我跟季小四不亲密吗?”

    “那不一样。”董维曼小学起就和她一个班,当然知道她和季风的关系。“你和季风像兄妹俩一样。”

    “谁跟他兄妹?”杨毅受了莫大侮辱似的。“我是他姐。”

    “一回事儿。总之好像亲人的关系。”

    “好恶心……”她抚着胸口,亲人……和那个智商低下的人?

    终于走完了,全体起立升国旗奏国歌,念了一通开幕词。

    季大叔季大娘聪明一世,生的三个女儿都人精一样,偏到老四优秀基因用完了。想到季风小时候拿五块钱上商店牛哄哄地问人家能不能找开这类的蠢事,杨毅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拣着啥了笑成这样?”白色皮衣皮裙的时蕾用班牌敲的杨毅头。被敲的人却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容。

    “啊,小红帽你们回来了。我等得心都痛了。”杨毅扑上去抢过她的贝蕾帽扣在自己头上。

    “是,我回来了大灰狼。”

    “真恐怖。”丛家家退后了一步。

    “拿肉麻当有趣。”

    “哈哈,闲坏了吧?”

    “杨毅你可以去参加残疾人运动会啊。”

    “不要嘲笑残疾人。”

    同学们说说笑笑,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金秋飒爽,硕果累累”的成语俗语大放送后,终于开始通知项目。

    “初中组百公尺运动员,请马上入场检录。”

    杨毅趴在桌上痛哭连连:“到了为班争光的时候我却不能出力,老师,我对不起你……”

    “消停的!”江艳哏咄她。

    一整天运动会开下来,杨毅撑得头昏眼花,耍赖说脚疼让季风背着到了车棚,准备坐拉风的摩托车回家。

    刚出校门就看到季风他老爸的东风载重,季常福像拎小鸡一样把杨毅拎上副驾驶的位置。“大叔好吧,特意开车来接你这小病号。”

    杨毅别过脸:“我要坐小轿车!”突然觉得季风还是遗传了季大叔相当一部分基因的,比方在当程咬金这方面的天斌上。

    “哈哈哈!轿车哪有咱这神气!”季常福大笑,拍拍于一的摩托。“小子,跟我回家吃饭吧。”

    “不了,没跟家里说。”

    话一落季风和杨毅不约而同地“嗤”了一声。

    “行,哪天再来吧。骑这玩意儿慢点。”

    于一乖乖应了一声。

    季常福等儿子爬上车,哼着小曲儿发动了引擎。

    两分钟后,于一的车子追上来,鸣了声喇叭,超过季常福的车。

    季常福回了一声。“这小子……”

    “叫叫儿!”季风看见侧坐在于一的摩托后座的短裙美少女笑骂,“小锹那个逼……”

    季常福从内视镜里瞪了儿子一眼:“再他妈嘴不啷叽的我削你!”

    觉醒吧!小女生

    不对劲!

    季风看着连下课也呼呼大睡的杨毅,感到大大的不对劲。

    一向不睡到最后一秒不睁眼的人,今天早上他还没起床就推开他房门,没错,是推开的,不是踹开的。

    海婶子一大早就跟老妈在家门口咬耳朵,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小声说话大声笑。

    每天骑着自行车跟机动车比速度的人,今天无缘无故给自己的爱车放假改坐他的车,还一反常态没嫌他慢。不发一语到学校,破天荒地等他捏了闸才下车。

    第一节课上了不到一刻钟就趴在桌子上打嗑睡,被老师训,没有还嘴。

    下课也没见恢复正常,呆呆地忽睡忽醒,像粘在椅子上一样动也不动。

    “杨毅病了?”

    季风真是纳闷极了:“没听说啊。”看,不是他多想吧,丛家家也发现了。

    “下节物理课要还这么睡,贾大嘴不给她粉笔头吃的!”

    “串我这儿来坐。”张伟杰胡乱抓了本书站起来说。他坐班级倒数第二桌,最后一桌是季风。

    走到杨毅旁边拍她,姆指向自己的座位指了指。杨毅翻了两翻眼球,丛家家说了句什么,她才抓着放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蹭了过来。

    时蕾笑着问她:“你家昨晚闹耗子一宿没睡啊?”

    杨毅瞥她一眼:“馋啦?”时蕾外号叫老猫。

    “怎么困成这样?”

    杨毅没理她,哼哼呀呀起了首歌,外套往身上一披,趴在桌子继续开睡。看得人心服口服。

    贾大嘴拿着一组钢制小车大步走上讲台听着同学们唱课前歌,眼睛一扫落在教室后方。季风连忙踹前桌椅子,杨毅有气无力地直起腰。“好,”贾大嘴习惯性地用这个字清嗓子,然后暴喝一声,“上课。”

    下边同学纷纷起立。“老师好!”

    杨毅也抖掉外套站起来。

    课前问候没有完成,原因在于季风突然拿起校服围在杨毅腰上,惹得她惊呼一声。

    班级里顿时乱了起来。

    贾大嘴和杨毅同时对季风投去杀人的目光:“你干什么?”

    季风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地说:“衣服上有蜘蛛……”

    “有恐龙也用不着这么大动静!”贾大嘴不满地瞪了他一会儿,目光调回来。“同学们好,请坐。”

    杨毅按着腰间的校服袖子,若有所思地坐下。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猛地转身看季风,眼睛里睁得溜圆,里边一闪一闪着等待确认的信息。季风点点头,趴在桌上闷笑。“啊?!”她像被电到的猫,倏地跳了起来。

    贾大嘴终于发飙:“走廊面壁去你们俩!”

    同学们都眨着眼,疑惑地看着他们。一个是想笑又不敢笑,一个是想哭又不哭不出来。

    捣蛋份子一前一后地出了班级,贾大嘴重新拿起课本,忿然说道:“不像话!”

    “你要笑就笑!”杨毅叹口气,“再憋便秘。”

    季风嘿了一声,悄悄说:“去跟老师请假我带你回家。”

    “不不不用了吧?”杨毅下意识地紧紧系在腰间的校服袖子,“换个……嗯……”她眼仁四处转,就是不看季风。“……就行了。”

    “裤子也得换……”季风用食指关节敲她的前额,笑嘻嘻地说:“唉呀,姑娘长大了!”

    “找死!”杨毅捂着被他敲疼的脑门儿,顺便挡住一张红脸。

    “男人婆在五班上数学课,你去找她还是我去?”

    “显不着你!”

    杨毅说自己中暑头晕,江艳满脸怀疑地看着她。

    季风骂了一句过来给这10月末中暑的白痴作证:“真的老师,她刚才昏过去了。”

    终于拿到江艳开的出门条,季风推车带杨毅出了校门。

    “疼不疼啊?”真好笑,他蹬着车子想,原来海婶一大早就来找老妈是汇报这个情况,嘿嘿。

    “你真恶心!”杨毅垂头丧气地坐在车子后座上骂人。

    “不疼吗?”季风有些幸灾乐祸地说。“老三……不是,季静最吓人,她在家时候回回抱肚子躺床上顺脸往下淌汗,要死了似的,我都要看不下去给她一刀了。”

    杨毅不说话了,这时才记起季风有三个姐,这种事他想不知道都难。反倒是她自己,小学时生理卫生课都逃课出去踢球,弄得昨天夜里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哭得肝肠寸断,老妈连夜给她上了一堂青春期教育课,哄了一宿,老爸坐在床头龇牙直乐。

    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说:“男生就好了……”

    结果引来季风张扬的笑声。

    一整天没去上课,害怕别人问起她逃课的原因。季风那小子把她送回来就屁颠颠儿地骑车又回去了,这种事他也不好拿去当笑话讲吧?他再没常识也知道这是女生的秘密。不知道会不会对于一说,太丢人了!

    换了条干净的裤子,杨毅站在客厅中间感到一阵阵悲伤。血不知道还要流多久,卫生巾会不会又错开害她脏了裤子?跑了几趟卫生间后,她筋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

    13岁的秋天,初潮。

    丛丽荣精心准备了晚餐,特地做了杨毅最爱吃的牛肉烧小土豆,又嘱咐她要多吃一些蔬菜。

    “你就是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才长不高!现在成大人了,还不长个儿的话就永远不会长了!”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题。”杨毅很敏感地低头猛扒饭。

    “儿子啊,你要是就这么矮可谁也打不过了。”杨海国攻心为上,夹了一筷子油菜放进女儿碗里,“快听话别挑食。”

    “拿走!一股蒿子味。”杨毅嫌恶向后躲,瞪仇人一样瞪着碗里的菜。她又不是马,为什么要吃这些花草树叶?

    杨海国懊恼地夹走他的爱心:“这小孩一口绿叶儿的东西不吃,也不像谁?”记忆中女儿她妈好像就不怎么热衷青菜。

    “谁也不像!都是你惯出来的!”丛丽荣推得一干二净。

    “啊?他往死打我,你还说惯着我?”杨毅一点儿也不赞成妈妈的话,脑中全是老爸和季大叔满胡同追打她和季风的片段。

    “你自己作你咋不说!”丛丽荣把父女俩一起数落,“你爸一天就该管的时候不管,不该管的瞎管。”

    他哪有?妻奴在心里隐隐抗议,却也没敢吱声,转向女儿改以利诱:“你吃一碗青菜我给你一块钱!”

    “真的?”财奴来了精神,把饭倒进老爸的碗里,腾出空碗来往里夹油菜。“这些行吗?”

    “再多点儿!”杨海国又夹了一些放进去。

    “够了,太多了……”

    “一块钱哪那么好挣啊?”

    尽管老妈已再三保证她不会第二天一醒来躺在血泊中,杨毅躺在床上时还是全身僵硬地动也不敢动,生怕加速血液流动。不知过了多久才沉沉睡去,恍惚中她问于一:“叫叫儿是美女吗?”

    “对。”

    “为什么?”

    “个儿高。”

    她听了这顿哭啊,个儿矮怎么就不是美女了?醒来之后她还纳闷,干嘛要因为不是美女而哭呢?真是莫名其妙!但个子还要长的,老爸说得对,要是一直这么矮可就谁也打不过了。她得罪过那么多人,都找来的话,她会被打死。怎么长高啊?就吃青菜就能行?胡说~兔子天天吃,不见得比狗高!

    月光照进来,墙壁上水兵月那两只大长腿清晰可见。杨毅希望奇迹发生,出现一只叫露娜的黑猫或者,第二天她就长高。

    月棱镜威力,变身……她默默念道。

    寒假的雪

    杨毅问季风:“叫叫儿是美女吗?”

    “废话!”他挖着耳朵,对这种没营养的提问很不屑。

    “你喜欢她?”

    “问这找揍的话干什么?”

    “不干什么……”

    在相同的校园里,有心注意谁,几乎天天都能见到这个人。

    十月过后气温一天比一天低了,叫叫儿和她班上的几个女孩依然穿着夏季校服。短袖里有五颜六色长袖小衫,裙子里有弹力裤,还蹬着长皮靴。校服被她们穿得个性十足。

    六中的校服有夏装和春秋装两款。

    夏装是白色短袖衬衫,肩章上有蓝色横杠,胸前口袋上绣着第六中学的logo,下配蓝色裙子,男同学的则是裤子。

    春秋装是蓝色水手服领小西服,男款是方型领子的,女款是圆领,领子和袖口有白色捆边,男女同样都是长裤。

    初中部的是天蓝色,高中生穿更成熟一些的深蓝色。

    杨毅和很多同学都不喜欢校服这种死丁丁的料子,觉得特板人。除非必要场合,很少全套穿上它。一般上衣是校服,裤子就五花八门穿什么的都有。反正课桌上只能露出上身,一眼望去倒也整齐,学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多要求。只是常在周一晨会上强调“现在我们有些同学只穿上衣不穿裤子,这是不符合校规的”云云。

    因为注意叫叫儿,同时也注意到那些注意她的人。男生不用说了,或明目张胆欣赏或狗狗气气地偷看,眼睛总之都是亮晶儿的。女生们的眼光就复杂了,成群指指点点,更多的是嫉妒和羡慕。杨毅没太开窍,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