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李思雨虽然从小就跟杨毅不对付,但对她的速度和反应能力从来说不出半个不字。她在跳球得手后就紧随其后地跑上来,没有硬挤进内线,而是在人少的地方要球。杨毅用屁股拱开身后的人,以不足一米六的身高抢到前场篮板,看着一双双凶狠扑来的手,心知再投是不可能了,矮下身子拍着球寻找接应点。只听得一阵清脆的巴掌声,斜眼看到独自站在左边篮下的白影。球收回来打地反弹稳稳被李思雨拿住,杨毅张开双臂用后背靠住要扑过去的人。李思雨没有任何阻碍地出手投篮,球以迅猛的速度打在板上,果断地弹进篮网中,刷地一声落下。
李裕鸣哨,举起两指,点下。开场16分钟,1班首先打进一球。东2厂开了锅一样。1班啦啦队的尖叫声和掌声吓得球场后面两窝耗子四下乱窜。杨毅抱住李思雨欢呼,频频向自己班的方向打着胜利的v型手势。
“小样还会挡拆儿呢。”翅膀欣慰地点点头。
于一站在他身边。“这也是你教的?”
翅膀瞪眼。“我怎么可能教她这么正规的打法?”
1班进了球,士气大振,3班身处劣势,言语和行为上更加粗野。上半场结束,双方队员都光荣地挂彩下场。
2:0,足球比分说出去都有人信。
其它五个球场的状况也同样惨烈,丛家她们班0:8落后二年级文科班,已经准备放弃了。
杨毅坐在地上系鞋带,时蕾忙着往她手背上贴邦迪。
“好样的~兄弟!”翅膀蹲在旁边矿泉水侍候着。“下半场还这么干,别箍堆儿,拉开了往出传球。”
“你光说不箍堆儿!”李思雨咽下水着急地说,“她班全冲去抢,咱们不上前能保住球吗?”她好歹也是混过校队的,算得上有组织有篮球意识的球员,可惜场上毫无章法动辙拳脚相加的对手实在让她学院派不起来。
“那也得拉开打啊。”左文对场上这种情景也是苦笑连连,“下半场还这么满场跑不等打完你们全得累挂了。”
“别怕她们上来抢球,俩手抱住了她们抠不走。”
“对,再过份裁判就给哨了。李裕吹得还行。”
“蔡小欣就你最爱奔球跑。你就在前场站好了等传球,别太往回拉,要不杨毅一人带球太不稳当了。”
女生抱怨着3班的野蛮,男生们提供着各种应变战术。
杨毅偷空用肘子拐了拐翅膀,下巴向对面扬一下。“你看赫婷白唬六道说啥呢。”
“肯定没出好招。”时蕾顺嘴接道。
“你给于一打电话让他把手机放赫婷旁边咱听听她说啥。”
时蕾觉得不现实。“杨毅你认为这事儿就算翅膀同意于一能陪你俩疯吗?”
“我同意个屁!”翅膀没好眼色儿地瞪她俩。“钱儿烧的啊?你管她说什么呢?打好你自己球得了。”
李裕手托着球,心惊地看着中场休息归来的双方队员,她们眼中毫不掩饰的凛凛杀机,仿佛随时会把人扑食啃净的母豹子。吹了声哨把球抛起,年轻的裁判员火速后退一步远离大自然的原始撕杀。
赫婷婷果然如时蕾所说的没出好招。开场不到两分钟,李思雨就在前场上篮时被以前校队的队友从后边狠狠撞了一下,踉跄地向前跑出好几步才站稳,球也被对方趁机抢走。
1班不干了。“有这么打球的吗?”
裁判示意阻挡犯规。
时蕾问翅膀:“这最少得给张黄牌吧?”
翅膀定定地看了她好久,叹口气。“篮球没有黄牌……”难怪小刺儿坚决反对她上场比赛。
“有你这么玩的吗?”李思雨急了,冲回来推了那女生一下。
“干什么?”赫婷婷和另外几名队员围过来。
有一个伸手要推李思雨,被杨毅用篮球挡下。“输不起了是吗?”
“都老实点儿。”李裕叼着哨分开两方队员,“要不给你们技术犯规了。”
个个眼神暴戾地散去。
“怎样?”杨毅把球扔给裁判回头问李思雨。
她摆摆手,站到罚球线罚篮。两罚一中。1班又添1分。
赫婷婷瞪着欢呼的1班啦啦队。“没得过分啊?”
“哄她。”翅膀沉声说。
马上爆起强大的嘘声。
这次犯规不但没让3班有所收敛,反倒因着分数的再次拉开使场上的拼抢愈演愈烈。3班利用身高的优势打了几个长传,居然反超了1班3分。杨毅有点慌了,3班那杆标枪像是贴在她身上一样,她走到哪人就跟到哪。她开始磨牙。“你不去抢球老看着我干什么?”标枪只是翻白眼也不说话,她忍了又忍才没有一个炮拳印到她脸上去。十分钟后,杨毅起跳投篮被同时跳起的标枪横向撞飞到球架子底下的时候,她这个悔啊,挽起裤管看着血丝纠缠的膝盖,她咋就这么手懒,早把给那家伙一拳的想法化为实际行动还用受这份儿罪吗?
李裕示意暂停比赛。丛家季风还有白玉等几个外班的看到东2厂有人受伤,再一瞧是杨毅,都过来看情况。
赫婷和3班队员回到自己班休息。
“装个屁呀!”一个女生幸灾乐祸地地看着被众人搀扶起来的杨毅,“那个头儿还上场打球呢。找挨梃!”
赫婷冷哼一声,转头拿水,两道平静无波的目光罩住她。她一抖,手里矿泉水瓶滑了下去。
于一弯腰接住,递给她。
“谢谢。”她低声说,回头去听队友说话。
“别说我没告诉你。”于一的视线调向对面一瘸一拐走了几步又活蹦乱跳的小丫头身上,“错个主儿去祸害听着没?”
旁边一个女生不明状况地四下看看,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赫婷当作没听到,伸手将跳出来的发丝别到耳后,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球场对面的人。
尚不及耳的刀削短发,额前的流海沾着汗水,凌乱地被拂向一侧,露出清晰的眉眼来。那双眉对女生来说过于浓重,但搭配下方两只黑漆漆的灵动大眼却有着恰到好处的伶俐。鼻子不高,唇很薄,笑起来的弧度调皮任性,一口洁白的芝麻小牙,尖下巴给人狡猾的感觉,面颊因大量运动染上浅浅酡红,若隐若现一个圆圆的酒窝。身上的白色运动服早已沾满灰土污渍,袖子高挽过肘,两根细细的手臂随着主人的讲话不时挥动。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宝里宝气的小孩,无论男女老少都很难不去喜欢她,这种喜欢可以忽略她的性别,只是对孩子的疼爱和纵容。从她扑到在地时冲上去的人数也可知这是个众星拱月倍受关爱的幸运儿,但她并没恃宠而娇,反而有着大咧咧的傻气。重力全失地摔下去,骂了一会儿便没事人儿样地说笑起来。
赫婷已经听说了于小锹这个名字,连刘卓都不愿照面儿的人,她更不敢轻易招惹。要是杨毅这会儿站不起来,赫婷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刚才于一那种眼神让她从头凉到脚,好像没听说过他不打女人。
比赛继续,杨毅上场罚球,两球全部罚中。兴奋地与场上队员击掌庆祝,又快速冲到场边跟左文和时蕾拍手,没留神磕在计分板上,龇牙咧嘴地“哎哟”一声跑回场里。
“不够你抖擞的了!”翅膀骂完她,注意力落在了赫婷婷身上——当然翅膀注意赫婷婷已经很久了,不过此刻的注意却带着一层戒备的意味。从刚才伤停时,他就发现赫婷不停地拿眼睛偷瞄杨毅,直到罚进球,她又和一直防杨毅的标枪碰头说了些什么。望向对面,于一坐在看台上,表情也有点紧绷。
“翅膀~”左文凑过来问,“那女生不能坏杨毅吧?”
“操。”翅膀抄着手原地蹲下,街边小流氓的经典造型,“让她量着胆儿来。”
几番触目惊心的撕杀后,比赛趋近尾声,场上比分改写成9:8,1班以1分之势领先。
翅膀从场外绕过去坐在于一身边,在两班比赛进行到这种白热化的情况下,他的到来无疑是一滴凉水迸进热油锅。3班同学纷纷注视,视线互撞,噼噼啪啪。
“靠~”翅膀低骂,“看你班女生那眼光活像要j了我。”
“想什么美事儿呢?”于一看也不看他。“抖擞过来干什么?”
“你们是输定了,我坐这儿等她回来扎我怀里哭。”翅膀落在赫婷婷身上的目光补充说明话里的她所指何人。
“你妈的等刘卓阉了你吧。”于一终于知道什么叫色胆包天了。
“她们没刚才那么狠了。”翅膀托着下巴,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好像被谁恐吓了。”
“被我。”于一没兴趣跟他拐弯抹角。“警告了两句。”
“咋警告的?”翅膀很好奇,从来没见于一动手之前还给对方警告的,是因为赫婷是女人?还是因为她是刘卓的女人?
“我告诉她……”于一暂时把目光放到翅膀身上,“敢玩过份的就把她扒光了扔给你。”
“你妈呀于一!”翅膀知道他没正经回答,但仍为这个想法叫好。“美女啊,你可别那么没胆,做点过份的事出来让锹哥行动吧。”双手合什虔诚地向场地中间祈祷。
3班不甘一分之差被淘汰出局,标枪前突后破以撞南墙的绝决姿势冲到前场,杨毅她们扑上去防守。
赫婷大叫:“传出来。”
标枪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没听话,固执地抱着球踏进秒区投篮。球上板弹下,一只只脏兮兮的手,一双双亮晶晶的眼都渴求地等待着空中打转的篮球,球在第一时间被赫婷婷碰到。
要是她手指上突然喷出万能胶,那么她就可以不慌不忙地骑在标枪脖子上将这球硬灌进篮筐成为本场比赛最牛逼的人物,只可惜那双手只是再普通不过人类的手。
所以球只滑了一下便被唬地蹿出的白影给抱走。
杨毅抢下球已收不回身。“芹菜。”她喊着远在中场的队友,在冲出边线的之前把球传给她。
芹菜比杨毅高不到两公分,沾边耍赖地在一米六的档儿厮混。此女极其机灵,接着球之后牢牢贯彻翅膀教练怎么在夹攻中突围的战术,两个小肘子撞得周围一阵闷哼间杂大声嚎气儿的骂骂咧咧。芹菜没理那么多,瞅准了空隙像打保龄球一样把球送出,甘当头瓶的自然是在边线外直接跑向前场的杨毅。抢匪一窝蜂地转移。
“李思雨。”杨毅手里的球高高举向跑过来接应的人。
李思雨伸手等了半天,才和所有扑过来的3班女生一样发现球并没有过来。
球在芹菜手中。
这只二斤来沉深棕色家伙自己也在纳闷,抓我这人儿不是李思雨啊。
只有接球的芹菜没时间纳闷,在所有防守队员都围在李思雨或杨毅身边时候,她顺利地晃到篮下,一个标准的三八式,球打在筐上,跳了一下,滚落进去。
“我靠我靠!”翅膀拍着巴掌大笑,“这招绝对跟你学的于小锹,悬悬乎乎给自己伙儿的都干蒙了。”
李裕打出两分有效的手势后低头看手表。随着悠长的哨声响起,城六中的黑马展开巨翼腾空飞起。
11:8!
这标志着本届的女篮比赛,已经没有一年3班什么事儿了。
简月
晚自习,杨毅不是絮絮叨叨地讲自己在球场上怎么冲锋陷阵就是咧个大嘴傻笑,可怜的上下嘴唇一晚上就没怎么碰面儿。当晚头一个小时是唐僧的地理课,自己班女生打了个漂亮的胜仗他也跟着脸上沾光,面对杨毅等人的兴奋只是好脾气地一再提醒:“你们再唠就出去。”
杨毅搓着笑僵的嘴角站起来。“老师老师我实在坐不住了让我出去洗把脸冷静一下吧。”
“快去快回!”如果可以唐僧真想不让她回来,如果这块磁心不在,周遭的铁屑也就散开了,唯一不好的就是主任来查岗时会扣分。非常凑巧的,就是磁心前脚出去后,主任进来了。
唐僧说:“有一个鼻子出血出去了。”
“看见了。”施凡生严肃的脸上难得出现别的表情,“在走廊跑呢。”
前排几个同学听见了低声笑。主任一走,又开始交头接耳。
“今儿怎么就施凡生查岗啊?”
“胡喜才白天看你们打球笑犯病了吧。”
“去你的。”
“别说话,快做题!”唐僧厉声喝道。两分钟后,他推着方框眼镜自己在讲台上笑了起来,“这女生打球是着笑哦。”
“哈哈,球到哪人到人,谁拿球谁倒霉。”
“我手指头都让人咬了。”
刚平静下来的课堂进入又一轮赛事总结中。
杨毅悠哉哉在走廊闲逛,远远见着施凡生从6班退出来,一声“杨毅”打消了她掉头闪人的念头。
“主任鼻子出血了。”捂着鼻子一路狂奔逃离现场。
躲了半天估摸他查完高一了才偷溜出来,忍者一样挨班门口巡视一番。3班4班晚自习是外语,于一应该在4班,来到4班后门三长两短地敲了敲。半晌,门咔地一声被打开,一个表情冷漠的瘦子探出身,疑惑地看看空荡荡的走廓,正要关门,细若蚊蚋的声音传来。“救~~命~”
瘦子显然被吓到了,腾地一声站起来,好在他在最后一座又是墙角位置,没引起什么人注意。
杨毅笑得蹲在地上起不来,颤抖地敲敲瘦子的课桌。
他马上又恐慌起来。
“我在这儿呢。”她拉拉他的裤腿。
瘦子猛地缩回腿,低头看见蹲在门口的人。长呼一口气坐下来,没好气地扭头喊:“于一!”
于一隔着三四个人看过来,只见挨着门的桌子后边,两个小小的拳头左右摇晃。
瘦子同桌看了英语老师一眼,憋着笑告诉于一:“你们家小鬼儿没镇住又跑出来了。”
后边几个同学配合地将于一串到门口位置。
“你干什么?”于一低头问她。
“你骑摩托了没有?”
“不借。”
“我又没说朝你借。”
“不借瞎打听什么!”
“带我去江边转转。”
“我没骑车。”
“……靠!”
翅膀怀中手机振动,掏出看是于一的号,以为他又坐不住要出去抽烟,不动声色地挂了。没隔几秒又响了,小心接起。“干嘛?”
“磨~~剪~~子~~叻~~~~”电话里爆出巨大的吆喝声,杨毅扯劈的嗓门。幸好课堂正乱得很,唐僧没听见。
翅膀这才知道出去五六分钟的同桌跑到哪去了,揉揉耳朵待里面吆喝完了才贴近话筒。“靠!你俩逃课出去了?”
“我刚才看见主任查完岗了就不回去了,你替我跟唐僧请假就说我找地方练球去了。”
“你是不是太过份了?”
“我帮你在时蕾面前说好话!”
“快别费心了,留着精神头儿拯救地球吧。”
“我车钥匙在书桌膛了,你放学可以骑我车子回家。你乖~~我上江边给你钓美人鱼去。”杨毅大笑着挂了电话。
“撩马蚤儿!”于一冷瞥她一眼。
“给小四儿打传呼。”
“老实一会儿。”他一把抢过手机。“你一天不知道咋招人烦好了。”
“招你烦啦?”她不爱听。
他失笑,手掌横置从她头顶比到自己胸前,还是以前那么高。“脾气越来越大,个儿一点不见长。”
“我长的是智商。”她严肃地说,突然想起好笑的事。“刚才给我开门那小子是你班还是4班的?长得真有性格,好像吃了豹胎易筋丸的胖头陀……”
欢欢笑笑地拐上马路,杨毅哼着歌,衣服里的小挂坠不安份地跳出来跟她一起蹦哒,所有伸脚可及的石头和饮料瓶无一幸免地被踢飞。一辆洒水车伴着音乐过来。“看着点儿道。”于一提醒。
她抬头,车开近了,水花在路灯照射下……好像挺凉的。往旁边一躲,绊在马路牙子上,四脚朝天向后仰去。
“靠~”于一伸手去接,她已结结实实坐在地上。水车驶过,喷了两人一身水。
“哈哈哈。”她抖着身上的水滴发笑,“真倒霉。”
“傻乎地~上江边干什么?”
“我请你吃饭。”
“……”他坐上旁边的栏杆,“你还有钱吗?”赢球之后她拿了一百块钱去给自班女篮英雄们买果冻,找回来的零钱随手揣在上衣斜襟兜里,颠颠儿地跑回到班级发现只剩下两个大钢蹦沉在兜底儿。给他送果冻时还大叹球场得意,财场失意。
“嘻嘻~”她贼笑,“所以才请你。”
“江边现在可冷了,穿这么点儿去冻死你!”
“我不是还有神的衣服吗?”她回头拽拽他的t恤。
他甩开她的手。“啊,你去请神吃饭吧,看他给不给你掏钱。我回家睡觉了。”
“逃课回家睡觉?”她大惊小怪地叫,“大哥你能有点创意吗?”
“逃课吃饭就创意了。”他突然笑了,“要不神陪你回家睡觉吧。”暧昧地眨眨眼。
鸡皮疙瘩缤纷落下,杨毅认真地看着他。“于一你好像人贩子。”
“拜拜~”他起身朝自己家方向走去。
她匆匆跑过去挽上他的手臂。“别扫兴。去江边顺便还能看星星。”
“动物园在东四吧……”
“不是那个猩猩。”她摇头晃脑,“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他疑惑地抬头。一轮干净的月亮垂挂夜幕,不圆,但是很亮,照得四周星子黯然失色。“不去。”
“你是不是想被绑架?”
当杨毅和于一为江滨惨死盘中的麻辣小龙虾泪流满面时,翅膀下课了。
两人一齐伸脖子看桌上欢叫的手机,头怦地撞到一起。
“接吧,大非。”于一以手背揉揉额角。靠,真看见星星了。
拿餐巾纸抹净手上的油,杨毅不慌不忙地接起电话,凛着嗓子。“你好,元明派出所。”
“靠,”是季风的声音。“你打哪去了……”嘟——迅速挂断。
杨毅微愕,对着手机狂笑不止。
“挂了?”于一挑眉,不能吧。
“季风那个二!哈哈……”电话又响起,“喂~~元明派……”
“有病啊!”季风又气又笑,“吓我一跳,还以为翅膀呆了呵的拨错号了……”
电话那边翅膀骂:“你才呆了呵的你听不出来谁啊!问他俩在哪呢。”
“靠,你打还是我打!”
“我他妈洗手呢咋打……”
“那就别呜了!”
“加油——”杨毅听得可开心了,电话贴到于一耳边,“听,听,咬起来了。”
“小锹呢?”
于一耳朵凑过来就听见这句话,直接回答:“让人绑架了。”
“我绑的!”杨毅贴在另一边说。
“好乱~”季风有点晕,“你们在哪呢?”
“让人绑了我哪知道在哪?”有专人拿电话,于一十分享受地边说边往自己和杨毅嘴里塞虾肉。
“你妈的你能不能有点儿正形……”听见他吃东西的声音。“吃啥呢?”
“江滨公园大排档,下车头一家,你俩来吧。码头旁边就是。”他擦着下巴上的辣椒汁补充,“快点儿。”
季风挂了电话回头说:“大排档呢,让咱俩快点去。”
“在哪了?”
“江滨公园,挨着码头第一家。”
“妈的,肯定没带钱。”翅膀把手机揣进兜里。
“告诉这么具体干啥~”杨毅不满。“让他俩乱找会儿。”
“我刚发现钱在外套里落班级了。”
翅膀和季风一下出租车就看见他们俩,坐在挨着江堤护栏的位置,桌上已堆了壮观的虾壳。
“屋里没地儿啊?”季风向饭店里边看了一眼,“外边风多大啊。”
“懂点情调不四子?”翅膀回头喊服务加餐具。“这儿小风吹着,小景看着,啊?小酒喝着,多美~是吧兄弟?”
“嗯。”杨毅点头,“还能赏月。”
“半拉咔叽有啥好赏的。”季风坐下就吃,“还不如说你想在外边看热闹。”
露天大排档的食客们一个个喝得脸红脖子粗,火热了入秋如水凉的夜。毛豆、水煮花生、麻辣小龙虾、各种可口的炝拌小菜、杯盏交错……江边小店无不人满为患,直至凌晨。
“靠!这么辣~”翅膀费半天劲剥完个虾子咬了一口就扔进杨毅盘里,咕嘟咕嘟灌啤酒。
“这还辣!”杨毅乐得捡个现成。
“还行啊不怎么辣。”季风已经弄下肚一只了。
“啊,我跟于一都吃一盘了也没觉得辣。翅膀你这么不能吃辣吗?”
“不行,这两天得少吃点儿辣的。”翅膀擦净手不打算再碰那盘烧嗓子眼儿的东西。“长青春痘。”
“切~四十来岁了还青春痘。”于一不屑。
“你可比我还大一岁呢。”
“我不长青春痘啊。”
“这叫什么?”季风坏笑,“明马蚤不算马蚤,暗马蚤起大包。”
“谁说我翅膀哥暗马蚤。”杨毅抗议。
“对啊,非爷我从来都明着马蚤。”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季风一时无话可说了。
“啊啊对了。”杨毅拍拍桌子,“你们钱够不够?我跟于一都没有钱。”
“那还敢下馆子!”季风长叹,新社会也有吃饭不给钱的啊。
“咋着?”杨毅一脸伪军相,“甭说吃你几个烂西瓜,老子在城里吃东瓜都不给钱。”
这什么词儿啊……翅膀扒着花生别开头,眼睛自动搜寻美景。“嗯,嗯。”他往季风身后努嘴,“十点钟方向。”
杨毅看了咋舌。“这天儿还穿吊带。”
季风连连摇头。“这姿色也值得你招呼我们看。”
于一哼笑。“我怎么没见有姿色……”
“翅膀你又该换眼镜了。”
“你是不是只要穿的少的就行啊?”季风逐渐摸清他视网的感触频率了。
“别别别这么说,人家我翅膀哥要求还很高的。”杨毅为他做说明。“首先得是女的吧?得不长胡子,得没残疾。”
“嗯,”于一补充,“得能分清正反面。”
三人大笑。翅膀对这些挖苦的话恍若未闻,摘下眼镜拿餐巾纸擦了擦再戴上,突然低叫:“日,旁边还有个男的。”
“大哥你才看见……”季风对他这种只看想看之人的智能眼睛佩服极了。
于一回头,正看见被翅膀日的那人拿出手机,嘟囔一句:“靠,折叠的。”肯定是境外带来的,他哈很久了,国内好像没货。
“抢来!”翅膀狠狠说。
“你说手机还是说那女的?”
“全部。”
“装逼,你去抢。回来我们跪地上喊你老大。”
“我没说我去。我意思是你们仨去。”
“我仨黑社会的啊?”
“俺仨看起来比较扛揍是吗非哥。”
杨毅突然“诶”了一声。
“你干啥?”季风脑中警铃大响。这丫头的“诶”指不定“诶”出什么鬼点子来。
“那么紧张干什么?”杨毅不悦地挑眉。
于一和翅膀都笑。“让你整出条件反射了都。”
“别吵~”杨毅略显兴奋地用筷子敲敲酒杯,“我说啊~今日有酒有菜有明月。你们仨何不义结金兰……”
翅膀“切~”了一声继续看风景。
季风继续挖田螺。
于一弹弹烟灰问:“你吃不吃炒饭?”晚饭时候她一直白唬比赛的事好像就没吃几粒米,“光吃这些辣的回头再胃疼。”
“你们一点兴趣儿也没有吗?”她不死心地游说,“人家萧风~段誉~虚竹……”
“我不当和尚。”季风马上表示。
“啊?哦,你最小。他们仨哪个最小了?”萧风肯定是大哥了,杨毅陷进天龙八部的情节里。“谁是三弟啊?”
“张飞。”于一答道。
翅膀失笑。“刺儿啊,看你挺时尚个人儿,怎么冒出来这么农村的想法了?”
“拜哥们儿怎么农村了?”她觉得挺威风的。“左文他们就大哥二哥地一溜叫到八哥,多好玩。”
“人家那是一个寝室里排的。”
季风忽然也觉得不错。“拜就拜吧。”
“疯啦,你自己拜吧。”翅膀仍旧不掺和,“你和刺儿你们俩拜吧,拜哥们儿拜天地都行。选时不如撞日,今晚儿月亮多圆哪,直接洞房也行了。十六七不小了。”
什么话都能让他说下道。杨毅和季风同仇敌忾地瞪着他。
“拜就拜吧。”于一掐了烟,笑着看翅膀,“你不管从大到小怎么排反正都是二。”
“你才二呢。”翅膀反应很快。“我不排。你俩排吧,一个正二一个反二。”
“俩人多没意思。”原来翅膀是不想当二,杨毅窃笑,出主意,“你们可以不按年龄排,比武论输赢。”
“你看猴戏?”翅膀冷冷瞥她。“当俺们傻呢是吧?”
“那就钉钢锤。”杨毅开出让他心动的条件。
翅膀喜道:“这还可以考虑。”于一和小四出拳儿的套路他熟得不能再熟。
“不玩。”于一退出了。
季风一听如果猜赢了还有可能当老大,马上也扬着拳头起哄。“来吧来吧来吧。”
“我替于一。”杨毅自告奋勇。
“靠,那你跟他们论,别算我。”
“那你自己来猜。”杨毅拉着他的拳头,“出石头啦?石头~剪刀~~~~布。”她给他变拳的机会。
于一的布,季风的石头,翅膀的剪刀。没成。
于一的石头,季风的剪刀,翅膀的石头。季风老三。
翅膀狞笑。“于一,你可以改名叫于二了。”
杨毅一声口令,翅膀出了石头,于一没出拳。
“你玩哪你大爷的!”翅膀拿花生打他。
“别闹别闹快点出。”杨毅拍拍桌子,“石头!剪刀!布。”
布,是翅膀的布。
于一看着自己曾经打掉别人多颗牙齿的右手炮拳,咳了一声。“不算。”
“哼哼~”薄薄的镜片挡不住翅膀精光贲放的双眼,仰头看了看天空,“举头望明月,低头想赖账。”
季风举拳作揖,笑露上下牙花子。“二哥,受我一拜!”
“靠,别管我叫二哥。”
“喝酒!”杨毅把杯子倒满,“天黑月白,江滨三结义。干杯~~~”
“有你什么事儿?”季风斜她一眼。
“怎么没有?”翅膀笑得开心,“二媳妇儿嘛。”
“别管俺们叫二!”她不当二媳妇儿。“叫于一加一?于一一……”
“还是叫二哥吧。”于一说。
美味的酒菜,微凉的江风,半个月亮爬上来……江边那个月亮瓦数真大,直将星光逼压黯淡,再见的满月也不如它亮。许多年后,忆起那夜的月色,仍旧觉得那才是最纯正简单的颜色。
吹起的季候风
篮赛进行了一周,季风和于一两班男队的成绩比较不错,均以小组第一身份出现。周六上午的比赛里淘汰对手,在四分之一决赛碰了面。季风他们虽然赢了,但赢得很是狼狈。跟于一打球是一件挺累心的事,原因就是这家伙带唬带蒙的假动作,这一点从某方面来讲比翅膀那种赖招还可恨。
翅膀耍赖不外乎层出不穷的非法贴靠,总有可防之处,而且不小心被裁判发现了还吹犯规。裁判是不会吹晃人的。上了球场的于一完全让人摸不出他的意图是什么,好好地带球跑篮,跑着跑着背后一传甩给队友,害得季风几次想盖帽都没伸出手。队友上篮,他明明是去挡拆的,结果谁都没看清球是怎么到了他手里改成外线远投。全场n个进球都像意外乱投一样。跑动不积极,不管前场后场老愿意在三分线外呆着,偏偏在莫名其妙时候莫名其妙地得球,季风不得不把全部注意用来防他,频频出现传球失误现象……在季风看来这厮根本就是为了耍人才打篮球的。
说到一年1班,男队好不容易打出小组赛后遇上了季风和张伟杰这两个校队大小前锋带领的2班,惨遭滑铁卢。1班女队打败了3班之后满涨的信心和斗气在第二场对三年6时被打得一点儿不剩,险险地进了八强。左文代替了杨毅的文委位置带领啦啦队助威,本班女将不负重望,连滚带爬地赢了个第四名回来。
唐僧发自肺腑地笑。
篮球赛结束了,人心也散了,男生整天都是篮球篮球地玩,女生整天都是篮球篮球地说。
杨毅把灌篮高手又翻了一遍,不幸的是翻到对海南大附中的时候,一只手轻轻地敲她的桌子。抬头,刘大步的娃娃脸不带一丝笑意。旁边同学都回头看,杨毅乖乖地把书交出去。刘大步的表情有点古怪,接过书看了一眼,又把手伸到翅膀面前。杨毅瞪大眼睛,看翅膀慢吞吞地将《边城浪子》举过头顶。主任摇摇头,两本书夹在胳肢窝下,拿着考勤本走出去了。
“唉~~~”翅膀叹气。
“你唉什么唉!”杨毅气不打一处来,“看见主任冲你来的赶紧把书交出去不就得了,我还以为他看见我了,我的灌篮高手,我的灌篮高手……”她捶着桌子哀号连连。
“我是要交了啊,你手太快我也抢不过你啊。”
周围一阵笑。
“小点儿声。”班长回头看了看他们。“一会儿主任再回来再说自习纪律差。”
完了!看小说被抓到是五分,起码未来一个月的体育课都要在地理组写说明书了。
“哈哈哈,那你们俩就全被抓啦?哈哈……”
英语晚课前,下午自习1班发生的刘大步没收书事件让纯真少年季风开朗大笑。
笑声惹得某些人十分不爽。
“季风你虫牙露出来了。”杨毅手伸进丛家文具盒里摸呀摸,摸出一个圆规来,指尖碰了碰圆心笔,“何等锋利!”
“再锋利的矛也刺不穿我的盾。”翅膀拍拍季风。
“我试试。”
“你别得瑟啊。”季风眼中已有了惧意。
“别闹,”丛家家小心地收起圆规,“那个扎一下可疼了。”
“又不扎你。”杨毅想抢回来,丛家按着铅笔盒不放。
“不扎她也疼。”翅膀弯下腰,眼镜几乎碰到丛家的鼻子,“心疼啊,是不是家家?”
丛家猛地向后一躲撞上杨毅,两人都闷哼一声。
“翅膀你干嘛!”杨毅一手揉着下巴一手揉丛家的后脑勺,“说话用离那么近吗?”
“亲近话嘛~”
“靠,你少欺负我小表姐!”
“我敢欺负她吗?你拿圆规扎季风才是欺负她。”
杨毅不解,丛家家已经粉拳一扬挥向翅膀。“你少扯蛋!下去,别坐桌子。”
翅膀晃悠悠跳下桌子坐到季风同桌的位置上。
“别瞎咧咧。”季风随口骂道。
“弟啊~”翅膀搭上他的肩膀,视线温柔地在他脸上巡视。
杨毅手心微微出汗。“大哥你最近景气萧条到连长胡子的也考虑了吗?”
“你们发没发现小四儿眉毛里有颗红痣。”
“打小就有。”杨毅不在乎地说,“季雪说那叫眉里藏珠犯桃花。”
“滚犊子。”季风骂,捂着右眉不让他们看。
“嘿。”翅膀只笑一声不再言语。
“眉里藏珠为什么犯桃花?
季风很凶地用英语书抽她。“你少像个欠儿似的。”
“我又咋欠了?”杨毅不悦,倾身过去够着够着过去捶他,“我这阵跟你爸说过你半句坏没?你成天喝二车车地回家都谁帮你串的供?白眼儿狼!”
“屁!这几次喝多哪次不是你灌的?暑假时候你要去找季雪,我和锹儿没陪你去,你跟我爸这顿造谣,到底架哄他胖揍我一顿。我白眼儿狼,靠。”季风积怨已久,越说越激动。
“谁让你光知道陪叫叫连自己姐也不管了,季雪一人在外地打工多辛苦,去看看她慰问一下都不去。”
“她什么打工!朝我爸要了五千块钱,跟她那帮狐朋狗友整个书店什么的,成天看小说,辛苦个屁。”
“是书吧。”杨毅兴冲冲地向丛家说,“还能在里边吃蛋糕喝咖啡的。上次邮回的照片我给你看了没有?可像样了。”
“嗯,人家季雪玩是玩,还挺有正事的。”
“季雪是老几?”翅膀关心的事永远只有一种,“漂亮吗?是那个校花姐姐吗?”
“那是季静。季雪跟个白骨精似的能当校花?”
“这话传你三姐耳朵里你就废了。”
“你家行啊,仨丫头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数你最啥也不是了。”
“全是赔钱货。”季风嘴一撇,大男子主义十足。
前桌的两个赔钱货齐刷刷瞪他。
“瞅着没?说你是白眼儿狼还不爱听。你穿的衣服打的球哪个不是你姐花的钱,连自行车都是老大买的,说人家赔钱货。”
翅膀嘻嘻笑。“上北外的就不是赔钱货啦?”
“都有病是吧?”季风挑眉。
“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