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酒儿娘子

酒儿娘子第3部分阅读

    来个人说话都是放人放人!烦不烦呐?今天怎么尽遇到这些搅事儿的?!

    “有种就过来抢!”

    南宫霖闻言不语,径直走到一边卖扁担竹篓的人家,扔下几文钱,抽出一根还没加工完成的竹子,约莫三四尺长。只见他二话不说,出手就劈向庞三。

    啪啦啪啦。

    两声之后,只见庞三一只手臂上出现两道大口子,竟是他用臂挡招所致,由此可见出招之人力道的凶狠。

    原来是个练家子!

    庞三这下意识到眼前之人跟刚才的纨绔完全不同,是个会功夫的。于是他把酒儿从肩头扔了下来,甩甩膀子,扭了扭头活动筋骨,奋起反击。

    铁拳袭来,南宫霖丝毫不惧,以竹为剑,就和庞三过起招来。酒儿被扔在地上摔得浑身钝痛,两眼发黑,等她回过神来,方才看见街道中央两人正在交手。

    咦?居然是公子!

    十八妹赶紧过来把酒儿从地上扶起来:“娘子你怎样?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酒儿身上还有点疼,受了惊一颗心跳得噗通噗通,不过这会儿她反倒先安慰起十八妹来:“我没事呢,你放心,那是我家公子,肯定能帮你收拾了这恶霸!”

    看样子公子的身手不错,最好把这庞三打成猪头!

    酒儿和十八妹站在街边,紧张观战,而南宫霖身后的方向也站了两位女子,正是刚才和他“偶遇”的陆嘉宜和丫环又青。

    陆嘉宜眸色里透出些关切,她余光一瞥看见坐在地上的陆嘉仁,叹了口气,转头对又青说道:“你去把少爷扶起来。”

    又青走了过去,弯腰搀起陆嘉仁,一同走到自家小姐身旁。陆嘉仁看着自己的同胞妹妹,笑得有点谄媚:“好妹妹,你怎么在这里?娘叫你出来找我的?”

    陆嘉宜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兄长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恨他恼他不争气,可又不能不管他。她没好气地说道:“你还记得我和娘呢?我以为你眼里只有什么樱红柳绿,那些才是你的亲妹子!”

    “哥哥我不认得谁也不能不认得你呀!”陆嘉仁涎着脸,讨好地说:“好妹妹,家里最近没什么事儿?爹回来没?”

    陆老爷常年在外做生意,家中一切都由陆夫人打理,俗话说慈母多败儿,陆夫人极宠独生子,导致了陆嘉仁今日才会是这等模样。可是陆老爷又对膝下子女管教极严,所以陆嘉仁很怕他爹。

    陆嘉宜望了眼打斗正酣的南宫霖,心不在焉地说:“爹来信说过两日就会到家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做好准备,省得到时候爹回来找不着你,又免不了一顿打。”

    “嘿嘿,那是那是!真是我的好妹子!哥哥要是没有你怎么办呐?”

    陆嘉仁拍着胸口舒了一口气,幸好有亲妹子报信,不然他就死定了。心头大石放下,陆嘉仁这才想起陆嘉宜平日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怎么会莫名奇妙跑到这种小街上来?

    难道……她是出来见什么人?

    陆嘉仁一想到这里就有些紧张,他的宝贝妹妹,哪儿能随便就被那些混小子拐走了?!想当他的妹夫,那必须才高八斗,家有万金,一表人才,忠心不二!

    “妹妹你……”

    陆嘉仁正想问个清楚,转头却见陆嘉宜盯着前方的白衣人看,他顺着视线瞄过去,正巧看到南宫霖一竹棍劈在庞三头顶上,然后抬腿再踢庞三膝盖,把人踹倒在地。

    “打得好打得好!”陆嘉仁大喜,嚷嚷道:“庞老三你也有今天!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总算有人替本公子出口恶气了!”

    制服了庞三以后,南宫霖闻声回头,看见陆嘉仁在那里手舞足蹈,跳得活像个猴子。

    陆嘉宜见状,脸上有些尴尬,拉了拉自家兄长的袖子:“别大呼小叫的。”

    “嗨,这有什么?哥哥我高兴呐!”陆嘉仁正在兴头上,乍见妹妹这等表情,一瞬明了。

    他笑嘻嘻凑到陆嘉宜耳边,小声问:“妹子,看上那小子了?”

    “你别胡说!”陆嘉宜一听羞红了脸,急忙否认,眼神闪烁。

    这妮子!还害羞呢!

    陆嘉仁忍不住笑了两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看来自家小妹是春心萌动了哟~~~

    南宫霖收拾了庞三之后,衙役也来了,后面居然还跟着知府。

    知府一来,看着地上的庞三,直接一顿斥问:“刁民庞三,你可知罪?!”

    莽匪怕官,庞三见知府亲临,当场就懵了,一时语噎。这点小事用得着劳驾知府亲自出动?怪哉!

    庞三被押走以后,知府走到南宫霖面前作揖一礼:“有劳公子了。”

    “不必客气。”南宫霖点点头,不卑不亢。

    陆嘉宜见到这一幕愕然,知府大人为何这副神情?莫非南宫霖有什么来头?出去的这些年,他究竟在干什么?

    她与南宫霖幼时同在一间书院,算是旧识,不过当年年少,南宫霖又年长她几岁,和她并不是同一个师傅,加之南宫霖生性不太和别人亲近,所以两人没什么交情。后来南宫霖离开了潼城,听说是去了宜城的登云书院,这个俊俏少年郎也就淡出了她的视线。

    只是偶尔的时候,陆嘉宜会想起曾经有一位少年,白衣似云,曜目若星,是掠过她豆蔻年华的一抹惊鸿。

    两三年前南宫霖又回来了,陆嘉宜再次见到他,忽然就陷进去了。依旧是俊美无双,依旧是白衣如雪,而且还带了一丝沧桑味,眼眸透出微微冷意,又点缀几分郁色,愈发难以接近。

    可越是这样,越是吸引她。她太想探究,究竟眸色里的那抹哀恸是为了谁?

    在众人的注视下,只见南宫霖走到酒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见到酒儿发髻有些散乱,他皱了皱眉头:“跟我回府。”

    “……哦、哦……”

    酒儿愣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赶紧去拾起竹篮子,然后对着十八妹道:“那我过两日再来,你自己小心点儿啊!”

    说罢她回头去看南宫霖,发现自家公子已经自顾自走出好一截了,于是急忙小跑追上去。

    “公子,多亏您出手相助,不然我可就被那恶霸抓走了呢!”

    “就算是我府里一条狗,也容不得别人欺负。”

    “……”

    “还是多谢您了!”

    “虽然你做饭味道不怎么样,可好歹也是府里厨娘。要是你被拐走了,谁做饭来着?难不成饿死大家?”

    “……”

    风波平息,南街又恢复了平静,十八妹早早就收了摊子回屋,看着病榻缠身的娘还有嗷嗷待哺的弟弟,忍不住眼眶泛红。抹了一把泪,她拿了药进到厨房熬。

    陆家的两兄妹眼睁睁看着南宫霖带着酒儿离去,各自抑郁。陆嘉仁是在想到底娇美小娘子和那小子是什么关系?看她梳了个妇人髻,该不会是那小子的人?!

    呸呸呸,肯定不是!

    陆嘉仁随即又否定了这种想法,如果真是夫妻,那这相公对娘子也太冷淡了,哪儿有自己在前大步走,娘子在后辛苦追的道理?

    陆嘉宜见南宫霖并未告辞便走了,心中难免失落,她微微叹了口气:“又青,我们也回去。”

    君去几度流年,君归心却凉寒。

    南宫霖大刀阔斧地在前面走,酒儿提着沉甸甸的篮子在后面辛苦追赶,小脚迈地飞快,累得气喘吁吁。

    “公子,等等我……”

    突然,南宫霖伫足,酒儿追得急,一个不慎就撞上了他的背脊,鼻梁都快撞断了。

    “哎哟!”

    酒儿捂着鼻子,眼泪都疼出来了。南宫霖回头,见到的正是她一副泪汪汪的神情。

    “我看看。”

    南宫霖叫酒儿放开手让他看下伤势,只见小巧的鼻头微微泛红,并未流血,没有大碍。

    酒儿今天碰到庞三这样的恶人,心里早就憋了口恶气,这时忍不住出口埋怨:“公子你怎么突然停下来嘛,撞得我好疼!”

    “不是你叫我等等的?”南宫霖瞄了酒儿一眼,见她笑容不在,而是眼带怨色,于是嘲讽道:“这么塌的鼻子也能撞上,你也算是奇葩一朵。”

    塌鼻子!酒儿气急,她鼻子哪里塌了?!顶多只是不算高而已!

    “我才不是塌鼻子!”酒儿急吼吼地纠正。

    南宫霖不屑轻笑:“那你鼻子有我的高么?还说不塌。”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长得那么俊?!要是天下人都长了你的鼻子,这世上就没有丑八怪了!

    酒儿懒得和他争,敷衍道:“知道啦知道啦!公子您的鼻子最好看!”

    她心里嘀咕:本以为公子清冷难接触,谁知说话却是这般讨人嫌!

    “好了没?好了就快走,别磨磨蹭蹭的。”南宫霖不耐烦,催着酒儿回府。

    酒儿吃力把竹篮挎在手臂上,点点头:“好了。”

    南宫霖看她累得额头冒出细细的汗,小脸也红扑扑的,便伸手接过了篮子:“看你这小胳膊细腿儿的,还是我来。待会儿给我走快点!”

    酒儿有些惊喜,虽然公子说话是难听了一些,但能舍下身段帮她提菜,也算好心人一个!

    刚才的不快一下烟消云散了,酒儿笑得眼儿弯弯,由衷赞道:“公子您真好!谢谢!”

    南宫霖嘴角撇了撇:“谁要你谢。我是见不得你慢吞吞的乌龟样,老牛拉车都比你得劲儿。我府里亏待你了?回去给我多吃点饭,省得别人见了你说我家虐待奴仆。”

    你、你、你……

    看着南宫霖一脸鄙夷的样子,酒儿气得直跺脚。

    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公子变脸比翻书还快,讨厌死了!

    第八章金玉羹

    南宫霖从正门大摇大摆走进府里,酒儿跟随其后,曹管家见公子归来,急忙迎上前。

    “公子您回来啦?事情办好了?”曹管家接过南宫霖手里的竹篮子,心里直犯嘀咕,公子咋提篮菜回来呢?

    “没有。”南宫霖指着身后的酒儿道:“还不是因为她,害我浪费半天时间,我明日再去。”

    曹管家这才看到酒儿,乍见其发髻斜散,衣衫沾染泥灰,一身狼狈,疾步上前关切问道:“出什么事了?怎的这般模样?”

    酒儿赶紧安抚曹管家:“曹大叔我没事儿呢!就是遇着一个地痞不规矩,还好公子从那里经过,教训了那人一顿,最后官府把人带走了。”

    曹管家放下心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赶紧去收拾收拾,我把菜提到厨房。”

    酒儿感激地点点头:“有劳了。”

    正当她要走的时候,忽然身后响起南宫霖的声音:“快去快回,不准磨蹭。”

    酒儿闻言回头,疑惑地看着南宫霖。

    为什么?公子您有事儿?

    南宫霖看她不明所以,下巴一昂:“饿了。”

    “知道啦!”酒儿应了一声,急忙提起裙角小跑起来,她一边跑一边做了个鬼脸。

    公子真难伺候!怪脾气!

    南宫霖看着酒儿粉红的衣裳飘过回廊,莫名心情大好。他嘴角噙着笑,慢吞吞踱步进了花厅。

    酒儿边挽着头发边走进厨院,看见袁大娘正坐在厨院的小木凳上择菜。袁大娘见她来了,立马说道:“酒儿你可来了,饭我已经烧上了,你赶紧做菜,别让公子久等。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和我说一声。”

    “好嘞。”

    酒儿赶紧系上围裙就进了厨房,她先拿出两个咸鸭蛋,取出蛋黄装碗里,放在笼屉上隔水蒸熟。然后又把枸杞泡上,接着取出一墩嫩豆腐,再在青花大碗里装满清水。

    只见酒儿抽出一把小巧的菜刀,比一般菜刀的一半还要小。刀面铮亮铮亮的,刀锋闪着银光,看起来很锋利。她左掌轻摊豆腐,右手紧握小刀,直接在手上就切了起来,竖切横划,刀刀快斩,犹如鸣蝉振翼。

    不一会儿,酒儿收刀,然后缓缓把左手上的豆腐墩儿放进装满水的大碗。只见那依旧保持着原来形状的豆腐一进到水里,再被手指轻轻一搅动,立马散了开来,变成一根根细丝,纤如头发。

    袁大娘进门看到酒儿的刀工,瞪大眼赞道:“真是神了!”

    咸蛋黄蒸熟了,取出来用勺子背碾碎,然后锅里倒油,炒咸蛋黄,再加豆腐丝和清水、枸杞一起小火煮沸,最后勾薄芡汁调成浓羹。

    用膳的时候,酒儿亲自端着盘盏过去,菜式不多,也就五六样,不过却每样都很精致。

    南宫霖先尝了一块芙蓉鸡,微微颔首,面上看不出喜恶。然后他看见一碗黄灿灿白溜溜的汤羹,上面点缀着几颗红枸杞,色鲜颜亮,于是指着问酒儿。

    “蟹黄羹?”

    此时正值初春,蟹还不够肥,滋味不如秋季的好,这女人难道这都不知道?

    酒儿盛了一碗放在他跟前:“不是呢,这叫金玉羹,是咸蛋黄同豆腐做的。”

    “俗气,不是金就是玉。”南宫霖对酒儿取的菜名嗤之以鼻,好端端一道菜,非要安上个富贵名儿,难道吃了便能富贵了?

    “呵呵,菜谱上写的就是这名字。”易老爹传了她一本私房菜谱,金玉羹正是其中一道菜。

    南宫霖还是不屑:“由此可见写菜谱的是个俗人。”

    酒儿没接腔,她现在算是摸清公子的脾气了,你越和他说,他越来劲儿。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靠着东家吃饭,犯不着为点小事冒犯公子,那岂不是给自个儿找麻烦?

    南宫霖见她不语,又说:“这菜改个名儿,以后叫漠上飞雪。”

    黄沙大漠,银雪飞漫。确实雅致,兼具意境。

    “是。公子请慢用。”酒儿乖巧地应声,然后端着方木退出了房门。

    出门走了一大截,直到进了厨院,酒儿才停下来,绞着手绢气呼呼地说道:“我爹才不俗呢!嫌俗气有本事别吃!”

    南宫霖用完膳,先进书房看了看堆积下来的文书,不一会儿觉得有些疲乏,于是走出门在府里四处晃悠。

    曹管家见状提议:“听说城郊麓山的杏花林现在开得正好呢,公子您要不去瞧瞧?”

    南宫霖没兴趣:“不想去。”

    “春日正好,切莫辜负了踏青时节,府里待久了也会闷的,公子您应当多出去走走。”曹管家不死心,一直劝南宫霖。

    上个月远在边关的将军又写信来问公子的近况,特别是关心他有没有成亲的打算,这可是愁煞了曹管家。公子一年大半时候都在外面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是关在府里不出去,女子都没认识一个,如何成亲?

    如果要他老头子先斩后奏给公子先娶个夫人回来,恐怕公子到时候知晓了,只会连他都撵出府去。公子这人,向来是我行我素,从不理会别人的看法。再说了,公子是何等身份?擅作主张,给他十个豹子胆他也不敢呐!

    难难难,叫公子出门难,劝公子娶亲更难!

    “知道了,过两天再。我去那边转转。”南宫霖最怕曹管家唠叨,敷衍两句就找借口溜走。

    “唉!”曹管家看着南宫霖躲避的背影叹了口气,又想起夜泽口中的那位美貌女子,喃喃自语:“莫非公子还是忘不了?这都多少年了……唉……”

    南宫霖不知不觉走到厨院外,正巧听见酒儿和袁大娘的对话。

    “袁大娘,我想跟您说个事儿。”

    “咋了?可是遇见什么难处了?有什么尽管跟大娘我说,我替你想办法。”

    “没呢!我好好的,您别担心。”酒儿笑了笑,挽着袁大娘的手在一旁坐了下来,“就是我今个儿上街,碰见一个小姑娘,她家是南街上卖豆腐的,姓孟的那家,您知道不?”

    袁大娘是潼城人,一说便知:“哦,你说孟家十八妹呀,知道呢!这孩子命挺苦的,她爹早早就去了,她娘身体又不好,家里还拖了个五六岁的小兄弟。”

    酒儿点点头:“是呀!我瞧她人很勤快老实,做事又利索,就是一个人撑着家不容易,豆腐摊子小,也赚不了两个钱。您看我能不能叫她过来府里厨房帮手?这几日公子回来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总是要麻烦您也不好意思,干脆叫十八妹来给我打打下手,工钱的话就把我的分一份给她。您觉得行不?”

    “你这提议好是好,只是……”

    袁大娘心善,听见十八妹的境况也很想帮忙,不过却显得有些为难:“酒儿啊,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你得找曹管家说说,他一向心软,想来也不会不答应。但是公子那里恐怕过不了关,你不知道,公子最不喜年轻女子来府中了,原先是看见一个赶走一个,我怕十八妹过来没两天就被公子撵走了。”

    “呵呵,这个不怕。”酒儿轻轻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叫十八妹悄悄地来,从这扇后门进,等做完事再从这里走,保证不会被发现!反正又不要府里多出钱,就当做是我雇了个帮手,就算公子知道了也无话可说呀!”

    南宫霖在墙外听见觉得好气又好笑。这小妮子,真把他当成是非不分的恶人了!被赶走的那些女子都是居心叵测的,要是循规蹈矩的人,他撵别人干什么?这酒儿,才进府几天,居然就敢欺上瞒下了!

    “这……”袁大娘犹豫一阵,还是答应了:“那好,我替你给曹管家说说,不过你可得当心些,千万别让公子知晓了。”

    “谢谢大娘!”酒儿开怀,笑得甜甜,挽住袁大娘手臂亲昵地蹭了蹭,“您真好!曹大叔也好,夜大哥也好,府里的人都好!只有公子最不好,脾气又大又难伺候……”

    南宫霖在一墙之隔听见这句话,脸色一下铁青。

    什么叫只有他不好?!这个坏酒儿!

    “咳咳。”

    南宫霖清清嗓子,大步走进厨院,故作无澜地随意一问:“在做什么呢?”

    袁大娘乍见公子来此,吃了一惊,赶紧站了起来:“公子您怎的来此了?厨院地小东西杂,小心污了您的衣裳。”

    “没事儿,我就随便看看。”南宫霖摆摆手,眼睛看着酒儿,带了一丝笑意:“顺便听听有没有人在背后说别人的是非。”

    酒儿听言脸色一白。糟糕!该不会是被公子听见刚才说的话了?她偷偷抬眼一瞄,发现南宫霖正一直盯着自己,目光灼灼,好像……要吃人。

    “袁大娘,我换了两件衣裳在房里,你去拿来洗了。”

    本以为南宫霖要发难,谁知他开口却是对袁大娘说话。袁大娘遵从吩咐,回了一句“是”便走了,临走时还悄悄拍了拍酒儿的手,安抚她宽心。

    待袁大娘走出厨院,南宫霖慢慢踱步朝酒儿走近,酒儿并没后退,她就站在原地没动,表面平静,心如鹿撞。不一会儿南宫霖就贴近了她跟前,然后低下头慢慢靠近酒儿耳畔。

    在南宫霖的嘴差一点点就要碰到她耳朵的时候,他问道:“我脾气大又难伺候?”

    哎呀!果然是听到了!

    “没有啊!谁说的?”酒儿心里有些毛毛的,于是她装疯卖傻,还反问了南宫霖一句。

    “没有?”南宫霖保持俯首的姿势不变,“你是说我听错了?”

    酒儿忙不迭点头:“肯定是公子您听错了!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呵呵,”南宫霖也不急,直起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酒儿,道:“我一直觉得厨院人手少,你一个人太辛苦,原本打算叫曹大叔再招个帮手。不过如今看来嘛,啧啧……”

    南宫霖一边说一边摇头,眼神鄙夷,仿佛在说酒儿敢做不敢当,自己说过的话都不敢承认。

    酒儿一听,顿时明了。敢情公子是故意来讹她的是?!明明什么都听见了,还要特意跑来问一问!公子摆明了就是要逼她承认背后嚼舌根,不然他才不会同意十八妹过来帮忙!

    虽然很不想被公子揪住小辫子,不过一想起十八妹,酒儿只好耷拉着脸说道:“是啦是啦,是我说的……不过公子您也有很多优点!比如气量大心胸广,您不会计较这些的是?是?公子~~~”

    酒儿一个劲儿地讨好南宫霖,语气里还带着三分娇嗔。南宫霖看她杏眼圆睁,水汪汪的,甚是可爱,不觉有些想笑。

    “嗯嗯~~~”南宫霖压下笑意,眼珠转了转,计上心来:“不和你计较可以,让你的熟人进府里做事也行,不过嘛……”

    酒儿一听就激动了,急忙追问:“不过什么?”

    “你得做点什么好好感谢我。”

    说罢,南宫霖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然后一双星眸看着酒儿,仿佛在等待她行动。

    酒儿看见他的动作,先是一怔,接着脸颊慢慢浮起红晕,最后一整张脸都红透了,直到脖子根。不过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气愤非常。

    不要脸的公子,居然要和她亲嘴!滛贼!!!

    第九章硬上弓

    “不要脸!”

    酒儿忿忿骂了南宫霖一句,伸手猛然一推,然后就要跑。

    南宫霖没防备,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稳住身子以后他三两步跨过去堵住酒儿,抓着她的胳膊,面色愠怒:“你发什么疯?!”

    酒儿抬脚就狠狠踩在南宫霖的脚背上,还使劲碾了碾:“呸!你当我易酒儿是什么?!花的姑娘?哼!我这就走,就算是讨饭也再不到这儿来!”

    “嘶……”

    南宫霖脚背受袭,痛得龇牙咧嘴,他也一下火了,一把搂住酒儿的腰把她提了起来,然后反捆了她的双手,一掌钳在她身后。此刻两人面对面紧贴,酒儿双脚离地悬在半空,手臂又被箍住动不了,身子一个劲儿地左拧右扭,想挣脱却是力气不够。

    “滛贼!你放开我!放开我……”

    酒儿扯开嗓子大叫,一边骂南宫霖一边想用脚踢他。南宫霖洞察到她的意图,把人往院中一棵老树上一按,酒儿的背就被紧紧压在了树干上,然后他俯身贴近,整个身体硬挤进酒儿的双腿之间,分开她两条腿,从前面压制住酒儿,让她踢不到自己,终于把人制服得不能动弹。

    “滛贼?!”南宫霖星眸燃火,恨恨地瞪着酒儿,低声一问。

    酒儿气急,索性豁出去了:“就是滛贼!不然你干嘛叫我亲你?!”

    南宫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蹙眉问:“我多久叫你亲我了?”

    “就刚才!你指着嘴说叫我好好谢你,难道不是叫我亲你?!无赖!流氓!”

    “哈!”南宫霖真是要被气死了,“我哪儿是这个意思?!我是叫你做点好吃的给我!你这样的送给我我都不要!要你亲我?我脑子坏了不成?!”

    酒儿闻言,霎时安静下来,狐疑地问:“真的?”

    “嘁!就你这样的女子,街上一抓一大把,我疯了才看得上你!”

    “那、那也说不准,万一你就是见色起意呢?”酒儿还是将信将疑,上次那个色狼不就是想占她便宜?

    “色?你有色?”南宫霖一脸瞧不起酒儿的神情,“若说见色起意,我觉得你对我有不轨企图的可能性还大一点。你看你,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的,瞎子才看得上你的色!”

    你、你、你……

    酒儿现在有些尴尬,可是一想起南宫霖的话又气得牙痒痒。

    公子你好好解释要死啊?!用得着那么埋汰人么?!

    南宫霖看着酒儿撅着嘴有些愧疚,但又拉不下面子道歉的糗样,火气渐渐消了下来。虽然刚才的话是那样说,不过仔细瞧瞧这泼辣小娘子,其实还是挺养眼的。

    因为生气而泛红的脸颊如同三月桃花,粉嫩娇艳,一双杏眼此刻微微浮起氤氲,犹如雾中明珠。她低眉敛眸,紧紧抿住嘴不说话,胸口起伏不定,喘息粗重,仿佛还没缓过劲来。

    南宫霖忽然心跳慢了一拍,脸上开始发烫。

    夜泽在隔壁院子听到动静,还有酒儿的呼喊声,以为是府里进了歹人,于是抄起一根木棍便冲进厨院,谁知他进院子看清缠绕在一起的两人,呆住了。

    公子把酒儿紧紧搂住压在树上,姿势甚是不雅。酒儿满脸通红,眼角好似还有点点泪光,一脸委屈样。而公子神情愠怒,好像……没有得手?

    难道公子霸王硬上弓?!

    夜泽的猜测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公子凶猛啊!

    “哐当”一声,夜泽手里的木棒掉在青石地板上。正搂在一起的两人循声回头,发现夜泽正弯着腰准备偷偷溜走。

    南宫霖赶紧后退一步,把酒儿放了下来,同时松开抓住她的手。酒儿落地也急忙后退几步,理了理衣裳,然后扬起笑脸喊住夜泽。

    “夜大哥!”

    夜泽本想趁着二人不注意悄悄离开,谁知这么快被人发现行踪,他只得直起身子来,故作镇定地打招呼:“是酒儿啊,咦?公子您也在这里?”

    南宫霖翻了个白眼,装什么装?你不是早就看见了么?明知故问!

    酒儿想着有夜泽在,南宫霖肯定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于是迈着步子几乎是小跑着到了夜泽面前。

    “夜大哥,找我有什么事么?”

    夜泽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你慢慢忙啊,我不打搅了……”说着,他一溜烟儿便跑了出去,身轻如燕。

    “唉!夜大哥!”酒儿眼睁睁看着夜泽见鬼似得逃走,气得直跺脚。

    胆小鬼!

    南宫霖双手环胸,嘴角噙笑:“你以为找得到帮手?”

    他缓缓朝酒儿走了过来,面色有些狰狞,眸里火光闪闪。

    酒儿吓得不轻,公子该不会是要打她?她这小身板儿,能不能经受得住公子一拳呐?!

    “公子公子!”酒儿缩着脖子闭着眼大喊,“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胡思乱想!更不该冤枉您!您饶了我!”

    “饶了你?你想得美。”南宫霖搓搓手,举起拳头呵了口气,“其他的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你刚才往死里踩我!我怎么也得还回来?”

    酒儿闻言仰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南宫霖,可怜兮兮的样子:“公子,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都不敢了……”

    南宫霖不吃这一套,厉声打断:“闭眼!”

    酒儿一惊,下意识就紧紧闭上眼,嘴里还在讨饶:“公子你轻点,我怕痛……”

    死就死!希望骨头不会被打断!

    啪一记爆栗声响,南宫霖狠狠弹了酒儿脑门一下,痛得酒儿眼泪直飙。她睁开眼看向南宫霖,发现他早就收了手,得意地看着她坏笑。

    “我才不会那么没品,仗着会功夫欺负弱女子。这一下是警告你以后少给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还有,不准对我有非分之想!”

    酒儿抬手使劲揉揉额头,疼疼的,肯定已经红了。她不高兴地瞪着南宫霖:“谁对你有非分之想!哼!”

    “还说没有?那是谁以为我想亲她来着?”

    “你……”

    南宫霖挥挥手:“好了好了,你去做几盘点心,待会儿端来我书房。”

    说罢他撂下酒儿,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颇为潇洒倜傥。酒儿看着南宫霖颐指气使的样子,在他背后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讨厌鬼!

    过了两日,酒儿去南街给十八妹说了进府给她当帮手的事儿。每日收了豆腐摊子过来,帮忙打打下手,择菜洗碗什么的,活儿不累,做完事就可以走,一月五两银子。

    差事轻松,工钱不少,十八妹自然求之不得,当天即早早收了豆腐摊子,随着酒儿去南宫府上先熟悉熟悉情况。

    先在厨院转了一圈,然后酒儿带着十八妹去其他地方看看,反正公子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她也没必要遮遮掩掩,把十八妹藏着掖着的。

    “这是花厅,平日公子就在这里用膳。”

    十八妹听着酒儿的话,心中暗暗记下。正巧半路遇到曹管家和夜泽,两个人好似正要出门的样子。

    酒儿笑着给十八妹介绍:“这位是府里的管家,曹大叔。这位是夜泽夜大哥。”然后又向他们介绍:“这是来厨院里帮忙的姑娘,叫孟十八,人称十八妹。”

    十八妹有些拘谨地行礼:“见过曹大叔、夜大哥。请多关照。”

    “别客气!”曹管家一脸和蔼,“我们这府里和别家不一样,除了公子,其他人之间不讲究这些客套,你就当在自己家,平平常常就好。”

    夜泽看见十八妹,眼神一亮,拍拍胸口说道:“我是公子的护卫,以后厨院如果要挑水劈柴什么的尽管叫我!我有的是力气!”

    十八妹抬袖掩嘴笑了笑,点点头:“嗯,多谢夜大哥。”

    “嘿嘿,不谢,不谢……”夜泽看着十八妹清秀的笑脸,不好意思抓了抓头,有些憨憨的。

    同曹管家和夜泽打过招呼,酒儿又带着十八妹去了府里的库房。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子,原本是曹管家在管,后来想着姑娘家心细,于是交给了酒儿打理。

    推门进去,十八妹跟在酒儿身后,只见四周都是高大的货架,地上还并列摆了好多大箱子,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这一排是茶叶,这一排是熏香,这一排……你记好了,以后兴许有忙不过来的时候,要你到这儿取东西。”

    “是。”十八妹看见屋里另有一间房,铁门大锁,于是问酒儿:“酒儿姐姐,那里面放的是什么?”

    酒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放了些重要的东西。你不用理会,我们管好外边这间屋子的东西就成。”

    待酒儿带十八妹熟悉完府里,便一齐回了厨院。还未到申时,离晚膳尚有一些时候,酒儿端出一小簸箕核桃,和十八妹坐在院子中央的小木凳上,拿石头砸壳剥仁儿。

    平常的干核桃,壳儿被晒脆了的,石头一砸便裂了开来,倒也不难剥。只是碰巧这一簸箕核桃俗称铁核桃,壳特别厚,又很硬,狠力砸几下壳才会裂缝,壳内夹层又把肉夹得很紧,很难剥出完整的仁儿来。女子力气本来就小,所以酒儿和十八妹忙活了半天,才剥出小半碗核桃仁。

    十八妹手指头都酸了,抬起头来长吁一口气:“呼——我觉得剥这个比我推磨子还累。”

    酒儿正在掰一小块壳子,有块仁儿卡在里面出不来:“没办法呀,公子爱吃核桃,我琢磨着今天做点玛瑙团端去书房。”

    “呵呵,”十八妹忍不住低低笑了两声,“我还从没听说过哪个大男人这么爱吃零嘴儿!”

    酒儿撇了撇嘴:“公子他……嗯,确实与众不同。”

    谁都没他脾气怪又傲慢,还很讨人嫌!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男声响起,音色清润。酒儿和十八妹循声望去,只见南宫霖手里拿着一张拜帖之类的东西,慢慢走来。

    第十章玛瑙团

    酒儿对着南宫霖甜甜一笑,梨涡浮现。

    “公子您来啦?我们在剥核桃呢!”酒儿举起手里的核桃仁晃了晃。

    十八妹见到南宫霖也没敢抬头好好打量,急忙站起来鞠了一躬:“见过公子。”

    “不必多礼,你忙你的。”

    南宫霖也没多问,看样子就知道这小丫头是酒儿说的什么豆腐店家姑娘。他走近以后,直接从碗里抓起几瓣核桃仁就放进口中,边嚼边说:“唔,多剥一点。”

    “好嘞。”

    酒儿爽快答应,左手拿着核桃放在一个小石墩子上,右手举着一块圆圆的鹅卵石砸上去,砸得时候要用巧劲,不仅四个面都要砸出裂缝,而且还不能用力过猛,以免把仁砸碎。

    十八妹也拿着石头砸了起来,铁核桃费劲,往往要砸七八下才能砸好。南宫霖站在一旁,端着一小碗核桃仁,边看边吃。等酒儿砸好核桃准备剥壳,才发现南宫霖把刚才剥好的仁儿都吃光了。

    酒儿嘟着嘴,有些埋怨:“公子你都不留一点,我还准备拿来做玛瑙团的。”

    “再剥就是了嘛,干嘛这么计较,反正你也是剥给我吃的。”南宫霖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

    酒儿小声嘟囔:“站着说话不腰疼!核桃这么难砸……”

    虽然说话小声,可南宫霖还是听见了,只见他轻轻一笑,随手就从簸箕里抓起几个圆核桃:“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儿呢,不就是剥壳么?看我的。”

    南宫霖掌心抓着三四个核桃,收拢五指,稍稍发力。只听咔嚓咔嚓几声,核桃壳就裂开了。他再摊开手掌,坚硬外壳已经剥落下来,留下的只是核桃仁。

    酒儿见状不禁拍手惊呼:“好厉害好厉害!”

    南宫霖眉眼飞扬,嘴角都带着一丝得意:“小事一桩!”

    “既然这对公子您来说只是小事一桩,”酒儿笑着把一簸箕核桃都推到南宫霖面前,“那这些核桃就由您代劳了!”

    南宫霖瞄了酒儿一眼,发现这小娘子笑容里透出一点点算计。想把他当免费劳力使?没门!

    他拍拍手道:“这又不是我的分内事,不做。”

    本来笑靥如花的酒儿一听,顿时垮下脸来,眼神哀怨,撅着嘴嘀咕:“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