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酒儿娘子

酒儿娘子第18部分阅读

    也太蛮横无理了!

    “怎么回事?”胡老板这会儿终于从后厨走了出来,见到自家媳妇面红耳赤地站在那里,对面是酒儿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俊美公子。

    老板娘气得不轻,她扯开嗓子又吼道:“嫌弃我家就别来吃啊!我又没求着你来!想要山珍海味回家弄去,明明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要什么没有?偏生要来这里坏我家的名声!我不撵你撵谁?!”

    南宫霖见胡老板出来了,又听老板娘说了这番话,不慌不忙,也不生气,缓缓启唇道:“原来你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我家酒儿,要什么我给不起?偏生你们这些人,道听途说,胡乱诽谤。有我在身边,难道其他人还能入眼?你那日说她对你家男人有意,不过是因为她不慎撞了他一下。今日你对我大吼小叫的,我还可以说是你示爱不成,恼羞成怒,故而刻意纠缠。”

    他淡然轻视的表情,配上这漠然无谓的语气,让人愣是不好破口大骂,不然这一对比,真如泼妇骂街,在气势上就生生矮了一截。

    “你、你……”老板娘气得话都说不出了,她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公子是来帮人出气的!

    胡老板见状,知道来者不善,赶紧上前赔礼:“客官原谅则个。内子是个直肠子,说话欠考虑,其实她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并无恶意。”

    “没有恶意是一回事,可伤了别人又是一回事。”

    南宫霖并没那么好说话:“世间很多事,不是一句无心之失便可以抵消的。今日暂且作罢,再有下回,我决不轻易了事。”他说话声音平淡,可却透出一股浓浓的威胁之意,加上天生贵气威仪,使得胡老板在这炎热夏日,居然背脊有些发寒。

    说完话,南宫霖牵起酒儿:“我们走。”

    胡老板连忙点头哈腰送客:“小的都记下了,客官慢走!”

    “闹了事就想走?哪儿有那么便宜!”

    老板娘受了气不愿就此罢休,还想追上去大闹一场。胡老板一把拉住她,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蠢婆娘!还不知好歹!那是贵人愿意放我们一马,你要是再这样胡搅蛮缠,当心丢了小命!”

    说着胡老板往地上一指,只见南宫霖随意扔下的那双筷子,居然插入地面石砖两寸多深,拔都拔不出来。

    胡老板伸手一戳老板娘额头:“你想想这东西要是插你脑袋里会怎么样?!还不给我收敛点儿!”

    出了汤饼铺子,南宫霖牵着酒儿一路往前走,走向柳堤河畔。

    刚才那幕甚是解气,酒儿笑得甜甜的,拉着南宫霖的手臂道谢:“公子谢谢你呀!谢你为我说话!”

    “你是我的人,我当然要向着你了。”南宫霖低眉浅笑,捏了捏酒儿的鼻子,有些感慨地说道:“不过就这么放过这群人,还是有些不甘心。要是换成楚兄,恐怕……呵……”

    要是换成小狼他爹,恐怕就不止威胁两句了事,少说也得打成半残,甚至直接取掉性命。只是这样的狠辣手段,他南宫霖做不出来,自己终究是太心软了,所以有些人才会不死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生事,最后甚至差点害了酒儿。

    想到这里,南宫霖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公子我们现在去哪儿?还不回府么?”酒儿看着南宫霖带着自己走向河岸,纳闷一问。

    南宫霖下巴一昂,示意酒儿看向前边:“喏,我们今日坐船去东湖赏荷。”

    酒儿望去,只见一艘精致小船停在河边,夜泽站在船头,而河道上还行有许多其他船只,公子小姐们纷纷站立船首,举目欣赏风光。

    画楫轻舫,旁舞如织,千舫骈聚,歌管喧奏,粉黛罗列,繁盛艳慕。

    南宫霖扶着酒儿上了船,进舱坐定。夜泽便过来询问是否现在就启程去东湖,只见南宫霖“哗啦”一下打开折扇,噙着笑道:

    “不急,再等等,还有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真的好累……特别是碰上抽风的时候,真的是伤不起啊!!!

    第五十二章河粉卷

    ()第五十二章河粉卷

    进了船舱,只见内里香炉屏风、丝毯小几一应俱全,桌上摆了几盏果子蜜饯,还有个梳着双髻的瘦弱丫头在那里收拾器具。niubb笔下文学

    这丫鬟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看见酒儿顿时一笑:“你来啦!”

    “小伍?!”

    酒儿看清她的面貌吃了一惊,这不是女扮男装的小伍么?她不是在坐牢?怎么跑这里来了?

    小伍见酒儿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伸手摸摸头上的髻,瘪嘴说道:“难看死了!他们非要我穿裙子,还要梳这种头发!一群坏蛋!”

    小伍抹去那两撇小胡子,换回女装,再把脸上收拾干净,虽然算不上漂亮,倒也挺顺眼的。

    酒儿笑道:“挺好看的呀,女孩子就要这样打扮才好嘛,看着清清爽爽的。原来道士的模样才难看呢,邋里邋遢的!”

    “嘿嘿,真的?”小伍有些不好意思,仍旧是不习惯裙摆累赘,苦着脸左看右看,浑身别扭。

    “对了小伍,你怎么会在这里?”酒儿如是一问。

    “她现在是我们家的下人,签了卖身契的。”

    话音一落,南宫霖走了进来,大老爷似的在椅子上坐下,颐指气使:“小伍,端杯茶来。”

    “哦。”

    小伍乖乖走出舱外,从小火炉上提下铜壶,沏了杯茶又送进房内,恭恭敬敬奉上:“公子请用。”

    酒儿惊讶地看着小伍如此乖巧,询问的眼神看向南宫霖:怎么回事?

    南宫霖说道:“本来她犯了偷盗之罪,按律是要受笞刑做苦役的,不过我看她可怜,你好像又有些喜欢她,所以向知府讨了人来。现在她是府里的奴婢,以后有事儿就使唤她做,人送给你了。”

    “真的?!”

    酒儿一听高兴极了,过去拉着小伍的手说道:“我早就想有个伴儿了,你来府里正好,晚上我们可以一起在被窝里说悄悄话!”

    南宫霖这下不乐意了,凭什么小伍可以和酒儿睡一个被窝?他也要!

    “咳咳,”南宫霖咳嗽两声,指挥小伍:“你去外面候着,有事叫你。”

    小伍现在卖身当了奴婢,自然气势上要矮人一截,闻言只好耷拉着脸应声:“是。”

    待小伍出去之后,南宫霖向酒儿招招手:“过来。”

    酒儿笑眯眯地走近,开口夸赞:“公子你心肠真好!幸好你收留了小伍,不然她一女儿家去做苦役,一准儿累死。”

    “我当然好了,我是最好的。”

    南宫霖一点也不谦虚,大言不惭地夸着自己。他眼珠转了转,又道:“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向知府讨人的,欠了好大的人情呢。,你要怎么谢我?”

    酒儿反问:“你想我怎么谢你?”

    南宫霖伸指往唇上一点,星眸半弯:“这个。”

    看着这个熟悉的动作,酒儿心领神会:“好呀,我这就去做几个好菜!”说着她转身就要去厨舱。

    南宫霖一股闷气蹿到胸口,赶紧一把拽住人:“回来回来!谁说要你做菜了!”

    这不解风情的笨丫头!老是煞风景!

    “不做菜?”酒儿歪着头,满目疑色。

    “当然不做!要谢这样谢。”

    南宫霖薄唇轻启,随即覆过去在酒儿嘴上啄了一口,之后抬眼看她,目光灼灼:“懂了?”

    酒儿猝不及防便又被亲了一口,脸上一热,害羞娇嗔道:“不懂!”

    公子老是这样,大白天的也不害臊!厚脸皮!

    南宫霖听言又是俯身一吻:“还没懂么?”

    唇上痒痒,心如鹿撞,酒儿的心情好比舟下的一池水,漾起波澜。她伸手轻推南宫霖一把,敛眉道:“我才不要哩!大白天的,会被人看见……”

    “谁会看?这里又没人!来嘛来嘛,快点谢我!”南宫霖死缠烂打一阵,缠得酒儿头脑发昏,最后终于是允了他。

    “啵儿”一声,酒儿揽住南宫霖脖颈,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南宫霖不满足区区一吻,央求道:“太少了,多亲几下。”

    酒儿抿唇笑了笑,杏眼弯成了半月,听话地凑上去又吻了两下。南宫霖得娇美娘献吻,眉开眼笑,揽住她的腰,把人抱进怀里,低头又亲了上去。

    你亲我一下,我吻你一口。两人来来往往几个回合,吻得是难分难舍,不觉都有些火热。

    南宫霖一开始动作轻柔,这会儿却有些急不可耐,嘴唇一路下移,狂吻狂亲,手掌居然还钻进了酒儿的衣襟之中。

    酒儿忽觉胸前一紧,顿时回过神来,赶紧去扯南宫霖的手:“不准摸!快把手拿出来!”

    南宫霖不理,把她搂着顺势往边上一推,一下就把人压着贴在了船舱隔板之上。他凑近舔了舔酒儿的耳垂,有些哀求地说道:“酒儿,好酒儿,你就答应我好不好?求你了……”

    想他如今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每日同心上人在一起,两人又是相互表了心意的,可还是只能看不能碰,忍得忒辛苦了。

    酒儿听出了他的意思,除了害羞更加慌乱了,断然拒绝:“不行不行!我才不答应,你快把手拿开啦,不准摸那里!”

    “为什么不行?你说了喜欢我的,我也喜欢你。”南宫霖语气有些委屈,好似明明表现乖巧,却依旧得不到糖吃的孩子。

    “我们还没成亲呢!没有成亲是不能做这种事的。”

    酒儿一本正经地说道,说完她抬眸看了看南宫霖,见他一脸郁色,表情失望,有些于心不忍,遂出口安慰道:“我又不会跑,跟你那个……不过是迟早的事,你再等几日就是了嘛!反正你都看过又亲过了,还……哼!我才亏呢,还没嫁你,却被你占了那么多便宜……”

    “唉……”南宫霖沉沉一叹,无奈妥协了:“好嘛好嘛,你说等我就等。酒儿,我们多久去你家?赶路要花时间,你那里的村长也不知道好不好打发,作证改嫁什么的,千万别刁难才好……我们还是早点动身,嗯,这个月底怎么样?”

    酒儿甜甜一笑:“好呀!什么时候都行。”

    两人商定以后,南宫霖依依不舍地放开酒儿,趁着她理衣服的空档,又埋首在光滑圆润的香肩上啃了一口,意犹未尽。惹得酒儿一阵羞恼,扬手给了他一巴掌,哄了半天才算好。

    突然小舫晃了晃,有另一只船从旁擦身而过,带来水纹波动。酒儿的脸一下变得有些发白,显得惊恐不安。

    南宫霖见状知晓她怕水的毛病又犯了,遂安抚道:“莫怕莫怕,有我在呢。”

    看来得想法子治治这丫头的怕水症,不知道鸳鸯浴有没有功效?

    正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夜泽敲了敲舱门,在外说道:“公子,他们的船刚刚过去了。”

    南宫霖得知后一声令下:“跟上。”

    东湖水域广阔,约莫百亩之宽,水清波平,秀丽静谧。湖边一围植有莲荷,夏季到来,其中红白菡萏万柄,兼配连天碧叶,倒影在一湖净水之中,妍丽非常。潼城之人时常登舟泛湖,来此赏景,是为避暑之游。

    由此也催生了许多买卖人家在湖边营生。香囊画扇、涎花珠佩,蜜筒甜瓜、椒核枇杷,但凡市面常见玩件配饰,诸般吃食,应有尽有。更有卖花之人,沿着岸边摆上茉莉、素馨、建兰、麝香藤、朱槿、玉桂等数百盆香花,候人来买。

    湖上还有专门买酒食的人家,摇着小舟四处穿梭叫卖。此刻酒儿就在向一个卖凉水粉糕的船家妇人买东西。

    那妇人带着斗笠,一张脸被晒得黑黑的,举着篮子问道:“豆水茶水木瓜汁,炒团香藕薄荷蜜,还有辣炒螺蛳、油炸鹌鹑,小娘子要不要都来些?”

    虽然酒儿自己擅长做菜,可这些风味小吃,还是吃地地道道的有滋味。她看着满当当的篮子,凉水清澈,炸食金黄,很是吸引人,于是说道:“一壶木瓜汁,其他的东西都要一些。”

    “好嘞!”那妇人高兴极了,先是递过一个陶土坛子,接着又拿荷叶包上吃的,呈了上去。

    酒儿接过东西,把银子递给妇人,这时看见船上一个篮子里放着一摞圆形白色的东西,层层叠放在一起。她手一指:“那是什么?”

    那妇人答道:“哦,那个是今儿早才做的河粉,还没来得及切呢!小娘子要不要来一碗?船上有作料,我现在就切了拌上。”

    河粉?酒儿想了想说道:“先别切,你把河粉同细作料给我,我自己弄。”

    酒儿拎起一张河粉摊平,大概有中碗的碗口大小,然后在上面放上椒盐辣子香油等东西,抹匀,又再搁上碾碎的炸花生酥,还有豆芽丝莴笋丝等物,最后像裹春卷那般把河粉裹了起来。连着做了好几个,白白胖胖的河粉卷整齐码在盘子里,好比胖乎乎的小白兔。

    “公子、小伍、夜大哥!过来吃东西!”

    酒儿把东西端进船舱摆好,然后召唤大伙儿过来。曹管家一早便带着小狼来了东湖玩耍,此时也上了船,于是众人坐到一桌挤在一起,甚是热闹。

    小狼手里拿着纸风车,手腕还戴了一串茉莉,看见河粉卷伸手就要去抓,酒儿一巴掌拍过去:“小家伙先去洗手!当心不干净吃了闹肚子!”

    小狼不高兴了,冲着酒儿吐吐舌头:“管得宽!管家婆!”

    “小屁孩儿!看我不收拾你!”

    酒儿作势就要去打小狼,小狼赶紧一头扑进南宫霖怀里躲着,一群人见状笑得嘻嘻哈哈。

    东湖水中央有艘大船,上面搭了个戏台子,乐伶戏子正在表演,通常要看戏的话就把画舫靠过去,若是遇见唱得好又合心意的,富贵人家吩咐丫鬟仆役往台子上扔些金银锞子、珠花簪钗当赏钱,普通人则扔些铜板小玩意儿,或是时鲜花朵,也是使得的。

    如今酒儿他们这艘画舫就去了戏船那方,然后在不远处停下,紧紧挨着旁边的那只船。这时南宫霖把夜泽招来,附耳吩咐了两句。

    “酒儿,随我出去看戏。”

    过了一会儿,南宫霖叫上酒儿走出船舱,来到船头甲板的位置。小伍搬出两把椅子还有个小案几,摆上瓜果茶点。南宫霖随意往那儿一坐,身子斜着,翘着二郎腿,懒洋洋的。

    星眸半阖,嘴角噙笑。南宫霖的相貌本就是绝世无双,加上这副慵懒随意的模样,吸引了附近画舫小船上的姑娘小姐频频打望,纷纷走上船头,出来看美男子。

    酒儿见四周围了越来越多的船,人也越来越多,有些不适。她小声说道:“公子,好多人在看呢!”

    南宫霖眼梢一抬,眸中流彩万千:“就是要他们看,人越多越好。”

    “见过逸……南宫公子。”

    一道轻柔女声响起,酒儿回首一望,只见夜泽带着陆嘉宜,从隔壁画舫来到了他们的船上。

    第五十三章恨滔天

    ()第五十三章恨滔天

    “陆小姐?”

    酒儿看见陆嘉宜到来不免吃惊,公子为什么会请她来?难道也是相约游湖赏花?

    一想到这里酒儿心里突然有些酸,好比吃下一颗半生不熟的青杏。

    陆嘉宜依然是那副温婉娇柔的样子,她莲步轻移,缓缓走到南宫霖跟前,微微屈膝一礼:“见过公子。”

    南宫霖温润浅笑:“坐。”

    “多谢公子。”

    陆嘉宜随即在一旁的空椅上坐下,垂首敛眉,按捺住打量南宫霖的冲动,只是规规矩矩盯着自己放于双膝之上的手看。

    一别数日,再次相逢,恍如隔世。陆家此番出了这么大的事,陆嘉宜自己亦遭受不小打击,夜夜噩梦缠身,无人知道她的悔恨。

    如果没有下药,如果南宫霖没有喝酒,如果她没有去花园寻人,如果她不曾遇上宋茂才……如果一切事情可以重来,她就不会搞成现在这个模样,成日躲在府里羞于见人,甚至不敢同他人的目光对视,害怕一眼就被别人瞧出端倪。

    除了懊悔,她还恨,好恨。

    恨自己一时失算,恨天公不作美,恨事情阴差阳错。要是让她早早得知南宫霖正是她父亲费尽心思想巴结的逸王,哪里还会生出这么多是非而来?她一定安安分分听从父亲安排,兴许早就遂了愿。

    冥冥之中总是有根线牵着她和南宫霖,看似遥不可及,实则处处交集。只是每次在她就要达成心愿的时候,这根线突然就断了,就像失了牵引的风筝,从高高的天上落下,摔得支离破碎。

    情愁哀恨两茫茫。

    陆嘉宜恨自己、恨南宫霖、恨造化弄人,更恨酒儿。

    这个女人处处抢她的夺她的,每次在她有机会的时候都来横插一脚,生生坏了她与南宫霖的缘分。不仅如此,一个嫁过人的乡野村妇,居然一举攀上了高贵的皇亲,这叫从小自视甚高的陆嘉宜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有些东西得不到便算了,可是对于抢了自己东西的那人,一定要毁了她!

    怎么才能在最大程度上毁掉一个女人?让她生不如死?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陆嘉宜深谙此八字箴言的道理,她就是要这个女人在潼城混不下去,成为人见人打的过街老鼠,最后只能灰溜溜卷铺盖滚人。

    反正如今她已经再不可能和南宫霖有什么将来了,她现在就是浑浑噩噩过日子,心如死灰,没有希望,宛如行尸走肉。但是既然她都这般煎熬,那易酒儿也休想好过!

    毁了她毁了她毁了她……

    陆嘉宜心中有个疯狂的声音在不断回响,久久飘荡不散,于是她疯魔了,于是流言,四起了。

    有多喜欢,便有多憎恨,陆嘉宜陷入了丧失理智的漩涡,走不出来了。

    “陆小姐。”

    南宫霖一声唤回陆嘉宜飘忽的心绪,她急忙应声:“在。”

    今日南宫府莫名邀约,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原本是想避之不见的,可她还是抵不住情爱的诱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此赴约。

    南宫霖貌似漫不经心,端起茶杯小啜一口,出言犀利:“不知你和我家酒儿有什么过节?”

    “哐当”一下,陆嘉宜手中杯子掉在甲板上,茶水溅了一地。丫鬟又青赶紧上前:“小姐你怎么样?没被烫到?”

    心里巨浪滔天,陆嘉宜紧捏手掌,压住惶恐,表面镇定地反问:“公子此话何意?小女子听不懂。”

    “不懂?”南宫霖嗤笑一声,明显不信:“哈!敢做不敢当?枉我还高看你几分,原来你也不过如此,装傻充愣倒是一把好手。”说罢他使了个眼色给夜泽:“你说。”

    夜泽朝南宫霖点点头,站得笔直,如汇报军情那般开口道:“五月十七,陆府丫鬟又青找到地痞王二狗,给了他二十两银子,并告知了知府家迷|药案一事。王二狗收了银子,便去城内各家酒肆勾栏花天酒地,胡乱编排一气,三日之后此案传遍城内,几乎家家知晓。这时又青又找到了妇人吴氏,吴氏曾在知府家当浆洗婆子,后因手脚不干净被撵出府去,如今靠洗补衣裳为生,生活贫苦。吴氏遵照又青的吩咐,借着在知府府上做过事的经历,四处向人暗示迷|药案中女子的身份,误导众人揣测,所以才会有了那般的谣言。以上便是事情来由经过。”

    酒儿听了夜泽的话,难以置信。为什么会这样?此事竟然不是误解巧合,而是有心人的刻意编排!自己同又青无冤无仇,为什么会惹来她的陷害?

    “你为什么要害我?”酒儿上前一步站到又青跟前,一双杏眼紧紧盯着她,势要问个缘由出来。

    “我……”又青不自觉后退一步,偷偷拿眼看了看陆嘉宜,低头紧咬嘴唇,不吭一声。

    酒儿又逼近一步:“说啊!我又没得罪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又青怯懦,吞吞吐吐:“我、我……”

    “酒儿过来,当心摔下去。”眼看两人走到了船沿,南宫霖出声喊住酒儿,把她拉回到坐到自己腿上,心疼地说:“怕水还往边上走,你想吓死我啊!”

    酒儿不说话,表情木然,只是双眼直勾勾盯着又青,眸里满是疑惑委屈,还有深深的失望。

    同为女子,居然往女儿家素来最重视的名节一事上泼脏水,这人良心何在?以己度人,她怎么就能下得了手?!

    眼看又青快要招架不住,陆嘉宜出口帮忙:“这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我素来对身边婢子管教极严,又青断然不敢做出这等事情,兴许是那两人胡说栽赃?地痞无赖所言,十之不可信。”

    南宫霖听了陆嘉宜的话,却是不买账,一针见血地指出:“一个小小丫鬟当然不敢擅作主张,但是背后有人撑腰的话,那可就不一定了。陆小姐你觉得呢?哦,对了,夜泽方才漏掉一事,王二狗和吴氏如今正在府衙大牢做客,本公子认为,在鞭刑火烙之下,他们所言应当还是有几分真的。”

    鞭刑……火烙……

    “噗通”一声,又青在甲板上直直跪了下来,吓得脸色青白,不住向南宫霖磕头:“公子饶命!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公子饶命!饶命……”

    “放你一马也未尝不可。给你个机会将功折罪,说,是谁指使你的?”

    又青跪在地上颤颤巍巍:“是、是……”她没有说出那人的名字,可是她望向陆嘉宜的眼神,已经明确告诉了众人谁是幕后黑手。

    是她?!

    酒儿猛然看向陆嘉宜,只见这位千金小姐脸色发白,双手紧绞衣袖,也是一脸惶恐不安,分明是做贼心虚。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知人知面不知心。算计自己的人,是自己最没想到的人。

    南宫霖见状,唇角一勾看向酒儿:“你想怎么报仇?尽管说。”

    酒儿摇摇头:“罢了,狗咬我一口,我总不能再咬回去。我也不想打她骂她,只是以后再也不要见到她,就当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叫她走。”

    酒儿虽然纯真善良,可也不是爱憎不分是非不明的糊涂人。她以真诚之心对待每个人,力求以心换心,倘若别人负她,她绝不会轻易原谅。念在与陆嘉宜相识一场的份上,此事作罢,但从今往后,相逢陌路,再无情谊可言。

    “你啊,就是太心软了。”

    南宫霖笑着捏了捏酒儿的脸,眉梢一挑:“我家酒儿心肠好,不愿与你们计较,便宜你们了,快给我滚!”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又青又磕了几个响头,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拉过一脸绝望的陆嘉宜:“小姐我们快走!”

    陆嘉宜双目含泪,一脸悲戚。她没想到今日这场邀约,竟是南宫霖为讨美人欢心而故意设下的局!世上怎么能有这么狠心的人?掳去了她的心,却又放在脚下狠狠践踏,血流一地……

    好狠、好恨!

    正当又青拉着失魂落魄的陆嘉宜走到船沿,准备踏上画舫之间相连的搭板,突然木板被人一抽,断了她们回去的路。

    小伍拿着木板子,出口赶人:“快走快走!别站在这里脏了我们的船!”

    又青的脸气得通红:“你把板子拿了叫我怎么走?”

    小伍耸耸肩:“我又没绑着你,你爱怎么走怎么走!要飞要游随便你!”

    又青气急:“你!”

    “哎呀呀,再不走公子生气了!小心被大卸八块!”小伍用手比了个刀砍的动作,满脸凶相地威胁两人。

    又青和陆嘉宜如今进退两难,只好向自家船上的奴仆打手势,叫他们重新递块板子过来接人。

    小伍见状,大步上前,伸手就狠推两人一把:“还是我来帮你们!慢走不送!”

    “啊——”

    尖叫声猝然响起,又青和陆嘉宜双双跌落湖里,溅起好大的水花。

    “哈哈哈哈……”小伍叉着腰在船上笑得花枝乱颤,“小爷生平最讨厌j诈小人!你们两个贼婆娘活该!”

    小伍当男人当惯了,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说话活脱脱一副流氓样。酒儿听见忍不住捂嘴笑了笑,觉得有趣儿极了。

    南宫霖见她终于笑了,问道:“这下气消了?”

    酒儿点点头:“嗯!公子你叫小伍别玩了,可别闹出人命来。”

    “救命——救命——”

    陆嘉宜和又青在水里使劲翻腾,陆府下人见状,作势就要跳下来救人,谁知小伍甩了个眼色给夜泽,夜泽心领神会,一跃就到了对方船上,伸臂拦住众人,不让他们下水。

    小伍拿了根撑船竹竿伸到水里,“好心”说道:“来来来,抓住抓住!我来救你!”

    陆嘉宜和又青慌不择路,哪里还管是谁递来的竹竿?只顾一把牢牢抓住,死也不放手。

    小伍见她们都抓上手以后,贼贼地笑了笑,却不见有把人拉起来的意思,反而耍猴似的,把竹竿又往水里捅了捅,一沉一浮。水里的两人也随之上下浮动,一会儿水上,一会儿水下,喝了不少湖水下肚。

    这时南宫霖走到船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水里狼狈的两人,声冷无情地说道:“你做错三件事。一是当日谎称不知匪窝所在,害我差点延误救人时机。二是散布谣言,坏人名声。三是虚伪为人,表里不一。这场教训给我牢牢记住,你这些手段不过雕虫小技,要论逞凶斗狠,我绝对比你擅长得多。”

    说罢他下巴一抬示意夜泽,夜泽随即飞身从水里提起两人,扔回了陆府的船上。

    此刻周围聚集许多船只,看热闹的人也多,见到陆府小姐落水后又被捞起,浑身湿漉漉地趴在船头甲板上,狼狈不堪,一身衣衫紧贴,身形暴露无遗。男人们倒是大饱眼福了,女子们则暗中讥笑,不知说了多少丑话。

    “公子,我们回去。”

    酒儿看了眼旁边船上的陆嘉宜,眼神平静无澜,无怨无恨。公子说的对,为不相干的人伤神不值得,从今往后,她只会对身边人好,对真心待她的人好。

    六月暑热,荔枝杨梅新上市。

    原本每年这个时节,南宫霖是要回宜城逸王府小住避暑的,今年因为酒儿的缘故待在了潼城,于是逸王府下人把新贡的鲜果送到了这里。

    南宫霖最近满脑子都想的是怎么尽快把酒儿拐进家门,可偏生这丫头说天气热懒得出行,不愿现在动身回许家村,可真是愁煞了他。

    这日刚好荔枝送到,他借着送荔枝的机会,准备到酒儿房里再央求一番,说不定这丫头禁不住软磨硬泡就答应了呢?

    “酒儿快出来,我给你拿荔枝来了。”

    如今酒儿和小伍住一起,不许南宫霖随便进房,他只得站在门外吆喝一嗓子。

    “咯吱”一下,房门打开,只见小伍率先出来,一脸怯怯:“那个……公子我去厨房看看!”说完小伍拔腿就跑,好似身后有吃人的猛虎。

    南宫霖纳闷,这俩丫头又搞什么鬼?

    抬头一看,酒儿站在门口,一双杏眼瞪着他,双手叉腰,有些生气的模样。

    南宫霖把篮子递过去:“酒儿,荔……”

    话还没说完,忽见酒儿伸手抓起篮里的荔枝,劈头盖脸就往南宫霖身上砸去,边砸边骂。

    “骗子!混蛋!大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又抽了?昨天冒泡的童鞋好少啊,托腮……人家日更都木有得到表扬,沮丧╮(╯▽╰)╭

    第五十四章诉隐情

    ()第五十四章诉隐情

    “喂喂喂,别砸别砸!有话好好说呀!我怎么是骗子了?哎哟!你轻点儿……”

    南宫霖一边拿袖子挡着脸,一边试着接近酒儿。谁知酒儿却是不依不饶,索性端起篮子,一股脑儿就把荔枝泼了过来。

    圆滚滚的果子打在南宫霖身上,随即洒落一地,被脚一踩红皮绽裂,露出晶莹剔透的白肉来,汁水流了一地,好像女儿家破碎的玲珑心。

    酒儿满目火气,指着南宫霖鼻子骂道:“你这个大骗子!骗我那么久!混蛋!呜呜……”

    骂着骂着,酒儿带上哭腔,眼泪也唰唰流下,泪痕满面。

    南宫霖有些被吓到了,不知她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更不知她为什么突然就哭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酒儿,伸手搭上她肩膀:“怎么了嘛?早上还好好的……”

    酒儿一巴掌拍掉他的手:“走开!不准碰我!骗子!”

    南宫霖更郁闷了:“你老说我骗子骗子的,我骗你什么了嘛?”

    “哼!”酒儿把头一拧,语气讥讽,“连名字都是假的!你还说你没骗人?!我看你浑身上下就没一处是真的,说的话更不可信!”

    她早就觉得公子有些神神秘秘的,开始还以为不过是个当官的,没想到居然是那样的身份!可恶的公子,瞒她瞒得好苦!全府的人都知道了,就她蒙在鼓里,她真傻……

    “我名字是真的……”

    南宫霖正要开口辩解,酒儿却一下打断他:“骗人!你才不姓南宫,你姓苍!逸王爷!”一想起公子显赫的身份,酒儿更觉得两人相隔太远,有些赌气地说道:“反正我才高攀不上你们这些皇亲贵戚!你以后别来找我!大骗子!”

    说着酒儿作势便要关门,眼看自己即将被拒之门外,南宫霖赶紧伸手一挡,却被卡在了门缝之间。

    “嘶!”

    手背吃痛,立马浮现一条红棱,南宫霖也忍不住痛呼一声。酒儿见状刚想伸手去看,却又想起眼前这人是怎么刻意隐瞒身份的,于是把手缩了回来,强忍住上前关怀的冲动,站在原地不言不语。

    南宫霖趁机钻进房,把手背往前一送,可怜兮兮地说:“喏,你看都肿了,好痛的……”

    酒儿别过脸去:“痛死活该!”

    虽然嘴上不服软,可她还是忍不住偷偷拿眼瞟着南宫霖,心中嘀咕自己是不是真的下手太狠了?

    南宫霖看她明明关心却硬要憋着的隐忍样,不觉笑了笑,趁势过去抱住人,好言哄道:“好了好了,我又不是成心瞒你。上回在水榭,原本要讲给你听的,结果被人打了岔,过后又忙着其他的事,所以忘了。”

    酒儿白他一眼:“去!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南宫霖竖指发誓:“当然是真的,比真珠还真!”说着他又一本正经地严肃说道:“我对你可是真心实意,没有丝毫哄骗,苍天可鉴。”

    他拉过酒儿的手覆在自己胸口处,“咚咚”心跳声传来,有力沉稳,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的真情。

    酒儿小声“啐”了他一口,把头低下:“呸!油嘴滑舌,不是好人!”

    南宫霖牵着酒儿,走到一旁坐下,紧紧握着她的手,满眼真挚地说道:“真不是故意瞒你。你也知道我……在外面的名声不大好,不给你说一是因为没有恰当的时机,二是我怕你知晓了不愿理我,就如今日这般。”

    南宫霖半垂着眼睑,长扇睫羽掩住了眸色,使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不过略微紧绷的唇角已经暴露了他的忐忑不安。

    那些有关命硬克亲的传言,那些说他煞星魔障的定论,会不会赶走他如今拥有的唯一温暖?

    “我才不管你名声好不好呢!”

    酒儿小嘴一努,抱怨道:“我是不高兴你遮遮掩掩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不说?!还有,你是不是怕我老早知晓了你就是逸王爷,会对你家产什么的有所图谋,所以故意装成平凡人来试探我?哼!骗子!”

    南宫霖哑然失笑:“怎么会?我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怕你不理我,所以才没说的。这样,现在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拍拍胸口做下一番保证,信誓旦旦地如是允诺道。

    “嗯……”

    酒儿偏着脑袋想了想,开口谈条件:“那好,我问你什么你都要老老实实回答,不然我立马收拾包袱走人,这辈子都不理你!”

    两人商定之后,酒儿开始“严刑拷问”。

    “我问你,你明明是逸王爷,为什么要化名南宫霖?还要隐居在这里?”

    “你也知道我曾流落民间数十载,是被义父养大的,南宫霖是我以前的名字,而这个南宫府则是义父的旧宅。我掌管六州十二城,王府建在宜城,潼城此处算是我的别院,我每年都要回来住一住,再到义父坟上拜一拜。我喜欢清静,又不想扰民,所以回来后还用的是原来的身份,此地就只有知府知晓我是逸王。”

    原来如此。酒儿对这回答还算满意,点点头继续审问:“那你平日都不用处理公务的?我看你成日待在府里无所事事。”

    “我哪里无所事事了?”

    南宫霖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以为我平日都在书房里玩儿呢!我人在这里,公文自然也会送到这里,家中库房里面的那间密室,放的都是重要文书,由夜泽负责保管。”

    “咦?既然你是王爷,那夜泽和曹管家岂不都是当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