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疮,不便见客,一一地谢绝了。
老子找不到,这做儿子的自然得受着,龚琳可谓是被一票子不得门而入的亲戚官吏缠得焦头烂额,只好时常躲在饕楼贾环处偷闲。
岂料今儿一来,就看见了这天下最尊贵的人物之一,一口冰淇淋险些噎死了他去:“我滴个娘,真是、真是那位?皇上、皇上怎么放心地给你了?”
贾环笑道:“你适才不也听见了,赫连哪里愿意照顾他,不恼起来砸着出气便是好的。一个小娃娃,我怎么还养不得了?”
龚琳咽了口唾沫,这位爷说的可真够简便,养个皇子口气竟跟养只小猫儿小狗儿的无甚区别,那能一样吗?说不得这可能就是未来的储君啊!
贾环抱了一会儿便让王嬷嬷接了手,看了看天色,皱眉道:“时候不早,我且要走了的。你明儿正经地让你父亲带进宫来,赫连有事交代你。我不便在此多说,总不会害你便是。”
龚琳随意地应了,对于此事他倒并不慌张,皇帝看重龚如守的识时务和谨小慎微,要把龚家扶起来,他龚琳,也是其中不能脱身的一个!
贾环点了点头,正要出门,忽听身后传来龚琳略带游移的声音:“环、环儿,哥哥问你一句,那奚清流如今——如今怎样了?”
小少年一怔,继而轻笑道:“山东胶县县令,听说他做的如鱼得水,年少有为的,近日媒婆都要踏破了门。”
24洪水、那朵凋零的爱情花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真的很对不起。。
前天上吐下泻去了。。。各种更不了文。。我已经对我这个体质绝望了。。
今天更得晚吧。。明天两更补上。。
那个啥,有人觉得这俩货发展太快了是吧。。
咳,是这样的,主要因为我是个快热的人。。。写慢热自己都糟心啊。。
而且这文要是真慢慢铺垫着等贾小环长大了再定情==前五十章小攻能出现十次就谢天谢地了。。。
然后这书可以改名叫红楼之贾环秘史【泥垢!
嘛,其实我觉得早定情和晚定情没区别啊==不还是一晃多少多少年过去了。长大了在一起这样的情节嘛。。
诸位不妨细想,贾环真的长大了,赫连扣也不在是那个少年帝王,他会更狠更毒更加冷漠,贾小环哪怕是个穿越的也恐怕不是去和他谈恋爱发家致富,是去被砍头被宫刑被各种的【泥奏凯,至少要被囚禁住吧!因为皇帝说到底就是这种东西啊==+
然后感情不自然吗?很不自然吗?其实还凑合罢。。
贾环在上元的时候逗皇帝笑,毫不犹豫地赠送徽砚,冒着暴露的危险给他使连环计,帮他收集情报,为他和将军府交好。。我觉得能做到这样还不够吗?不科学脸==+不要要求太高啊。。他才是个孩纸!
总的来说,我是个恶俗的人,不喜欢慢热,不喜欢虐心虐身,不喜欢be。。跟我一样地请放心看,跟我不一样的那就没辙儿了。。
因为写手是一群手贱所以可以任性的人啊!【去死吧!
城外神机营中军四司训练场上,一个高挽双袖、赤着两脚的军士随意躺在热得发烫的沙地上,一头硬质黑发洒落精赤的胸膛,蔓延出些许洒脱不羁意味。
一个青衫齐整,面色却叫毒日头晒得发红的书生样人物走过来,狠狠地踢他一脚,悻悻骂道:“你在此处偷什么懒?总司发来的十五件精铁鱼鳞铠,就堆在帐篷里,你就这么放着?”
那青年对着扭曲的空气笑起来,一把拽了他的脚腕子,在惊呼声中将人压在了满是汗渍的胸口,轻笑道:“好清流,不是还有你吗?我不过是来享福的,岂非人人都这样说,如此行事恐才是真真儿地合了他们心意罢!”
奚清流推了半天也不见松,所幸放弃抵抗往他身上一躺,皱眉道:“胡说什么?你如今的位置是实打实自己挣来的,他们一个两个的闲话你竟当了真,别叫底下那帮兔崽子红口白牙地看了笑话!”
青年用粗糙的手指刮了刮书生苍白削瘦的脸孔,呲牙咧嘴道:“我龚琳来此一月有余,便由一普通军士升至总旗,另有你这个正八品的兵马司吏目与我交好,他们如何看得过眼?”
奚清流冷然推开了他,自个儿理着衣襟慢慢地爬起:“嘴上喷粪,哪个与你好?若非他使我看顾着你,我才不愿咸吃萝卜淡操心来的!”
龚琳把手撑在脑后,滚热的汗珠从他额上留至下颔,继而划过突起的喉结,竟使奚清流有些灼眼般地慌忙撇过头去:“环儿确实是个好兄弟、好朋友。但说到底,奚清流,你到底是为了甚才回到京城,再蹚这么一滩墨墨黑的浑水?”
青衣书生脸皮子僵了一僵,他并非从未想起过这个问题,只是下意识地回避了。他想起曾飞至胶县官衙的那只白鸽,想起那小少年淡淡笑意,想起那片曾经掠过眼角的玄缁衣角,想起这个男人在校场第一次看见自己毫不遮掩的明媚笑脸,蓦然静静地笑了。
为甚回来,不是再明显不过了吗?
“龚大少,你再不起来,本官可使全四司的人来鉴赏下您这个熊样儿了!”
龚琳嘟囔着“都说了不让你和环儿多呆的”,飞快地爬起身来,轻唱着“咱们老百姓呀,今儿真高兴”跟在奚清流身后颠颠儿地离开。
乾清宫内,贾环正潜心研究着一篇策论,是今年登科状元沈不知的习作,经天纬地之才,经世致用之能,可谓妙笔生花,锦绣文章,比年前儿废了的苏赫好上不知凡几。
贾环并不愿走仕途的道路,却发现除此之外的法子都难免为人诟病,他前世固然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比起这些专攻八股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却还是差距颇大,为了日后不顶着个佞幸名头过活,贾环说不得也只能拼一把!
脚踝上忽有一处软滑上下游移,小少年挑了眉头俯身看去,一张咧着嘴几乎笑出口水的小脸儿挤进了眼里,贾环把他抱起,用帕子给小婴儿擦了擦口水,才见一个碧裙的少女不急不慢端着个红木漆盘走进来的。
“哥儿,吃些东西罢,玉笙姐姐说了小皇子已喂过奶的,使他玩一会儿,便要去睡了。”莲香福了福身,把盘里白底青花鱼戏荷叶汤盅小心地取了出来,一举一动规规整整,娴雅无比。
她在宫里待了个把月,又有皇帝身侧的两个大宫女教导着,所见所闻所学不知高出贾家多少去,如今再回想于荣国府对鸳鸯玻璃几个的羡慕妒恨,却不免只笑一笑,心中不以为甚么了。
贾环捏了把赫连千疆白胖的脸蛋儿,小孩儿认得他,抓着他的手指咯咯笑将起来,藕节一般的小人儿,又长得漂亮贵重,无论是哪个都要喜爱非凡的!
贾环亲了亲赫连千疆光光的脑门儿,抿着嘴唇静静地笑了,如一线春水蜿蜒徜徉,数不尽风致情意,又偏生带着股子并不叫人觉得突兀的温暖之意。
莲香有些怔愣,一个高大的身影掠过她旁侧,揽住小少年的脖子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番,帝王摩挲着他两片子薄唇冷笑道:“好个不长眼的东西,这么小就要从朕这儿讨走你一半,打大了却不知道要成什么样!玉笙、竹箫,还不速速地将小皇子待下去歇息?”
贾环用眼神挡了两个宫女,皱了皱眉,轻轻安抚着像被吓坏抖得厉害的小孩儿:“你凶什么?他是你的儿子不是,这么丁点儿大,吓出了毛病可怎么好?”
赫连扣挑了挑眉,捏着贾环细弱的手腕子:“这么容易就吓着,也配做我赫连氏族的子孙?”
贾环有些哭笑不得,赫连扣这个人天生霸道,又是不知情爱的主儿,天家无亲,自己都没享受过的东西,如何好叫他分给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婴孩儿?也不过是贾环,能得他的另眼相待,恐怕在帝王心里,小少年不光是情人,也可当了半个儿子养,如贾环这个的才是真正省心儿,哪像那个巴掌大光会哭闹个没完的糟心玩意儿?
贾环赏了赫连扣一个白眼,手法熟练地拍着赫连千疆的背使他入睡,小孩儿眼角还含着泪,嫩白手指紧抓着贾环一绺长发,模样怪可怜的,小少年不免低声抱怨:“你还看他千不好万不好,弄残了弄死了你可是再生一个去?扣扣,不怪我不提醒你,我这个人心小,在我前头的便也罢了,若还有那些小三小四的,你不能骂我翻脸不认人!”
赫连扣听不懂甚“小三小四”,只是瞧着小少年分明冷漠的眉眼知道他说的无一处不认真,不由笑了笑,戳了戳在他怀里睡着的赫连千疆,眼神虽不甚和善,却也并没有了先前的恶意满满:“嗯,听你的。待抓周过了,便立他为太子,到时候便是我要动,恐也要几分三思。”
小少年小心地拽出了自己的头发,把婴孩儿交给了一侧的玉笙,打开了盅子舀出几勺党参乌鸡汤装到碗里递给他:“你怎回来的这样早?不是说要检阅五军营吗?可是出了甚岔子的?”
赫连扣喝了一口,面上便显出些许烦躁来,砰地放下了碗勺:“一帮子废物,江浙两地连发水患,户部推吏部、吏部推工部、工部推地方,绕来绕去,没有一个出人出力!”
贾环大惊失色,国内多洪涝,后世98年百年难遇的旷世洪水是他亲身经历过的,当时地方派了一个班的子弟兵确保他和外公性命无虞,可是其他民众却绝没有了这样的好运。光他亲眼所见被洪水冲走的便有不下三人,另有许多挂在山间树枝上的,他也有心要救,却险些害得外公命丧洪水,若非最后老人家安然无恙,贾环绝不会轻易原谅自己!
眼前似乎还有那等人间地狱地惨状,还有外公躺在病床上缺乏人气的苍老脸孔,小少年脸色青白,眼中瞳影重重,抖抖索索地拉住了帝王的衣袖:“伤者几何?死者可过千?伤药粮食棉衣住房等物可一应安置了?”
赫连扣慌忙压住了他的脸孔,双手不住地顺着后颈子捋动,嘴里唤道:“不要紧不要紧,我一并已吩咐下去了!环儿不怕,我在此处呢!”
贾环从魔魇中回过神来,只觉手脚冰凉而背心汗湿,他也知道自己反应过了,按理说生在燕京之地并未曾出过半步的人绝无可能惧怕洪水至此,赫连扣身为帝王,多疑理当是天性,但此刻一句不问一径地安慰自己,却很使小少年感动。
恐怕赫连扣这个人的世界观,与贾环所知的很多人都不同。在小少年最初下了决心要交付信任帮他一把之时,帝王就已经将他放进了心里最重的一块位置。
此地,甚为狭小,或终生不有一物,或也不过容寸许心思。
能抢先占了那处宝地,竟不知是幸也不幸!
贾环抬头吻了吻帝王线条刚硬的下巴:“我没事,不过想起了一些过往。待日后闲置时,必定与你细细地讲上一番。赈灾之事恐怕颇为不易,你心中可有章程?”
赫连扣深深地看他一眼,终是将人揽进怀里,随是日头毒辣的七月中,殿里放满冰盆也阻不住出汗,他却觉得甚为熨帖,无半分不适,使李文来摊开一张羊皮制作的地图细细讲解起来。
江浙一带乃天下产粮重地,依傍钱塘江、长江,又有许多泄水大湖分布,可谓真真儿的人杰地灵,山明水秀。但奈何,水火自古无情,日渐频繁的水患洪涝使得两地百姓苦不堪言,自然上方朝廷也是焦头烂额。
譬如今年,虽不是如贾环印象中的那般威势,却也十分使人苦恼,几处拦江坝因年久失修尽毁,长江堤坝多处出现裂痕,水线上涨米余,随时有冲塌的危险。
再说长江处连日阴雨不停,哪怕堤坝不毁,恐也撑不住几时,两岸镇县皆已被水淹透了,秋熟的水稻作物等颗粒无收,不用清点也可知无论是百姓还是大锦,皆元气大伤。
“让罗新下令,各地的龙鳞卫须得大力镇压,否则灾民若是北上燕京,那才是真真儿的祸事!”贾环当即拍桌道,面上全是愤愤之色。
赫连扣神情莫测,冷笑道:“朕早已让刑十五去请他,罗新罗指挥使却佯称有病,闭门不见!”
贾环悚然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面色诡谲阴冷的帝王。
赫连扣低下头亲了亲小少年纤长的睫羽,呢喃道:“环儿可知罗新为何与周文清结怨?五十年前,他们本是看上了同一个女子——前大理寺卿的嫡女严氏,周文清棋高一着使他半生不娶如今,他是要向朕报仇来了。”
25姚氏无双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前最后一更,昨晚我码了六七个小时撸了一万字。。本来是准备好在23号放的。。但是觉得特别对不起有些不看v章的亲,所以放一章吧。。我再去奋斗一下。。。
话都放在文案了,涅子不多加赘述。
每条评论我都认真看过,说实话我不是一个脾气多好的人,所以有时候看得心里发堵,找基友抱怨个没完没了。
所以对这些亲,如果愿意买v章看下去还骂我也不去说什么,如果是看了盗文再来刷不要怪我也不客气。
涅子是写吐槽文出身的,要相信这一点【笑
对真心喜爱这文的我表示感谢,不求你们支持正版,只求平和看文,平和讨论,拜谢
江浙水患,荣国府可谓吵翻了天。
王熙凤只要一想到老宅子里那许多淹坏了的家私财产,另有墙皮帷帘、桌椅木盒,大大小小全数化作了催命的账目,便直欲昏死。
银子、银子,哪里来这许多银子!真当贾府是金山银山,取之不尽用之无竭吗?
不过几天,往日精明至极声名在外的琏二奶奶嘴边就起了数个燎火泡子,烦得整日整日饭也吃不下。
这日,好不容易叫平儿哄着喂着用了半碗子清热下火的绿豆百合粥,正半倚在榻上歇着,一个着青黄双排挂穗外袍,白色水云纹内衫的年轻男子推了门进来。此人生的样貌端正,七分俊俏三分贵重,眉眼却有些散,未免又多几丝轻佻滛-邪。
王熙凤眼也不睁,细密的睫羽略略抖动,张神仙妃子般的脸容印着从窗格子里落尽的影子,显得精致已极,连低低脆脆的语声也有几分难明的惑意:“这位爷,您还知道我这儿门朝哪开,床往哪儿摆啊?外头那些小马蚤蹄子,把你的魂儿都吸走了罢!”
“你何苦这样说,我一心只有你!又是哪个长舌头的在你跟前胡言乱语,坏我的名声!”贾琏眼珠子一转,便要抓着她的手表心迹,王熙凤却一手打开了,恼的他面皮子有些发黑,迁怒般看向一侧站着的林之孝家的,“是不是她?成日里没羞没臊地拿主子家的事情做闲话唠嗑子,不知个好赖,迟早绞了你们的长舌头!”
王熙凤狠狠一拍桌子,吓得林之孝家的立刻跪在了她脚边,她生的一张好容貌,笑起来含嗔带媚,怒起来却又使人心中惶惶:“你若是不做,她们如何去说!怎不见有人编排老爷二老爷的?贾琏啊贾琏,我嫁你数年,里里外外可有哪个挑出了我的毛病?为了你贾家可谓劳心劳力,干了多少档子被人戳脊梁骨的阴私?说,前几日我使平儿找你,你究竟到了何处!”
贾琏本就心中有鬼,妄图让她几分好蒙混过去,眼见是不成了,倒也镇定下来,夫为妻纲夫为妻纲,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从心间升起来,也提了嗓门:“好个能嫉善妒的妇人!今日便是不休你,也要使大伙儿瞧瞧你这嚣张嘴脸!”
平儿忙上来劝:“我的好二爷,你消停些罢,奶奶正是急的时候呢!”
金陵祖地的消息早前儿便到了京里,且不去管宅子里的损坏,最重的一笔却是要重修祠堂。那日发水,祠堂里几个旁支看守顾不得许多只一味逃了,佛龛灵位甚的都叫水泡坏了,贾母等人虽痛惜惭愧,却也不过事后整理添上便是了。
奈何族中却有声音要求重修祠堂,此次贾府祖宅遭灾必也是祖宗发怒来的。贾母年事已高,何况此前更有贾宝玉中邪一事,心中对鬼神越发敬畏,如此倒也犹豫不决得很。
贾政言道,金陵多水患,贾家却因地势颇高而从未波及,这趟恐其中是因宗祠年久失修,先祖们心内不满,才借了天灾提点,倒是很有修缮一番的必要了。
除了贾宝玉,老太太一贯和重视贾政,闻言也确有道理,当下便拿出三千两银票命大房和二房一并去打点。
宁国府与荣国府同出一脉,并不好推辞,贾珍不管后院,尤氏却是个眼皮子浅的女人,差人送来一千五百两还哀哀地哭穷,弄得王熙凤都替她面皮子发臊。按说四千五百两决计不少,但贾家素来张扬豪奢,族中许多子弟也不例外,贾母又是喜爱面子上花团锦簇的,王熙凤算了算,竟是一万两还止不住,这还不曾算上老宅子的各项修复。
王夫人和邢夫人俱是精明的,一个只道要吃斋礼佛不好管这个,一个又道儿媳妇聪明能干,比她会来事,红脸白脸一起的,竟是全推给了她。
王熙凤嘴里发苦心里发慌,邢夫人与王夫人一直不睦,她夹在中间两头不讨好,有心要寻贾琏回来商量,却只听闻他眠花宿柳,在郊外庄子里养了个甚么湘楚院名妓的,只气的王熙凤连砸了好几样瓷器,咬着牙承担了此事。
水患还未停歇,便先定了修一处简单之地供奉祖宗牌位,如此又是一千两,王熙凤只道银子烧的比纸快,没几日便急得嘴上生泡,腹里发火了。
今日贾琏回来,却也是撞在了炮口,他在外面过得逍遥滋润,也不知哪个女人照料得竟是眼见面上圆了一圈儿,对比之下,王熙凤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委屈不甘酸楚各色的只一味涌上来,此刻听了他要休妻,当下红了眼眶子道:“也好也好,我再不在你家受气!只当这七八年的喂了狗,你倒是去娶,甚么优伶娼妓的都八抬大轿的进这个院子,好叫天下人看看,你贾琏去了这层皮,是个甚么样的东西!”
贾琏也只是唬她一唬,对这个妻子他心里也是曾有过怜惜疼爱的,只王熙凤要强,同王夫人一道监管了后院不再热衷与他欢好,才起了爬墙的念头。此刻听闻她如此说,竟是被怔得回不过神来,直到平儿急急叫着“奶奶”才醒转过来,待回头看去,哪还有人。
林之孝家的的从地上爬起,低声道:“琏二爷,我下去了的,奶奶这几日身子不爽,大夫开了药须得准时服用。”
贾琏胡乱点头应了,看着偌大个厅子,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且不提贾府这边剪不断理还乱,朝野之上已是真真儿地乱做了一锅。罗新称病,戍守京畿的五军都督府重职官员倒有三个跟着起不来床了,地方上的武将也少有听指挥的,这其中道理朝臣们心知肚明得很,看似窝在家中养老的周文清,出手了。
挑在此等时机,置江浙数十万黎民于不顾,这个精明了一辈子的老东西,竟是要在最后玩儿一把大的!
贾环和赫连扣也明白这恐怕是周系最后的反扑,殿试那日,五军都督府确有异动,待赫连扣想要借题发挥时却又不知被何人压了下去,便是龙鳞卫天大的本事,也不好进军中查探。五军都督府共设有正一品都督十名,从一品都督同知和正二品都督佥事各五名,此些人具握有调动亲兵的权柄,故而帝王也不好断定哪些才是真正应当除去的周系一脉。
周文清如此举动,也可看明他是舍掉身家底牌,豁出去了!
皇帝赢,天下周党绝无前路可走。
周文清赢,周系之风再起,只须迫得皇帝退让三年,待那周泰和丁忧而返,恐这个皇朝要做了他姓!
一子错,满盘皆输,这是场无论对谁都至关重要的棋局。不仅仅赫连扣,连贾环也罕见地有了几分焦急忧虑。
贾环心不在焉地拨动了两下琴弦,弹出几个破碎单音。
一根碧玉般纤细的竹条狠狠抽在他白皙的手背上,小少年唬的立时回过神来,并不敢呼痛,只是恭恭敬敬地垂下了头:“姚师。”
对面面向平和的老僧拂了拂白衣,语调平和,不怒自威:“大圣遗音是真正的好琴,你莫辱没了它。心思不属,如何驾驭得了此等名器?”
贾环此时身在元贞寺后山,面前这个老和尚是此间一个得道高人,法号忘尘,却是有个震惊天下的俗家姓名——姚无双。
姚无双乃两朝太傅,先皇死后即隐居于元贞后山,他的祖上才是真正的显赫风光。
大锦立朝,太祖身侧有一谋士,法号道衍,入世后有俗名姚天生。姚天生擅长周易,阴阳术数风水堪舆占卜问卦无一不精,可谓功参造化,太祖正是靠了他才鼎定九州、打下大锦数百年基业。姚天生此人嗜杀、铁血,晚年出家为僧,却也屡次触犯天机、煞气缠身早亡,姚氏一族更是从此没落。
而百年后横空出世的姚无双却是让世人认识到,姚家,仍是存在的。
早年姚无双领兵南征百战,平瓦剌,清鞑靼,更有数次镇压贫民起义,中年则立朝纲,改科举,便是功高震主,皇帝也无可奈何,可以说,此一人,便独挑了大锦半壁江山。
不过其中有利有弊,姚无双过于强势能干,赫连扣父皇以他为师,自觉天下有他守着自当无忧,便实际当起了闲散皇帝。待到老时有心生怨言,便捧起了擅长挑拨奉承的周文清,打压了忠心耿耿的姚无双。
姚无双也有八十高龄,对世间事实早已没有过多心思,当下不再留恋,卸了太傅职位躲进元贞后山里贪享清闲,后周文清势大,赫连扣有心请他出山,却连个面儿都不曾见过的,可见此人嚣张到了何等地步。
贾环与姚无双相识实是缘分,此前花朝节来这处时,出于礼貌他曾与一个素不相识的白衣小沙弥打过招呼,熟料此人竟是服侍姚无双的一个弟子。况又有元贞后山发生的一幕,一来二去,姚无双也对这个稚龄少年产生了些许兴趣。
姚无双对赫连扣的心性可谓熟稔,作为一个帝王,赫连扣是过于直白了些的,狠辣有余而智计不足,身边也不得一些有用的谋士。但从处置前状元苏赫至奚清流挝登闻鼓,朝臣皆以为此位皇帝城府深厚、算无遗策,心中兀自齿冷。但老和尚何等人物,立时从中嗅出一股子异气,人之本性,纵使要改,也绝非一朝一夕。
赫连扣十五那年弑兄,知情者有二,一个是深宫里那位陈皇太后,一个便是姚无双。
26夜话离别终有时
不同于陈皇太后的亲眼所见,姚无双却是从细枝末节中推演出的,可见其人心性智谋到了何等样的程度。他不曾向先皇告密褫夺赫连扣皇子之位的原因,是他曾费心血为这位年少的三皇子算过一卦。
赫连扣命理有缺,致使心性淡漠冷血,骨子里或有残酷嗜杀之向,如此成就帝位绝非好事。但卦象显示,他在二十有一时会得一奇珍,与自身相契,爱逾性命,更能为大锦皇朝迎来后世辉煌。
虽并未有此奇珍是何物,但据姚无双推断,却恐怕当是个人。
上元过后,紫薇帝星光芒日盛,其身侧辅星隐现,姚无双便有心见他一见。赫连扣纵使隐瞒,也奈何不过这老和尚本领通天,终是让他和贾环见了面。
姚无双见着小少年时心中也颇有几丝讶异,方外之人屏蔽天机,却与局中人多有瓜葛,更与自己结下因果,说不得也是有几分前缘天定的意味。何况贾环天生灵巧,两世累积可谓真真儿的万里无一,老头儿也动了几分凡心,只道姚氏晚景凄凉,也绝不愿断了传承,便收了小少年当个关门弟子。
原本贾环两头跑已是很不让他待见了,现下在课上竟有走神,恼得老和尚当即搓起火来,竟使着青竹枝子打了他一下。
贾环前世也时常被外公和爷爷教训的,心里倒也不以为意,身侧服侍着的白衣小沙弥童心却吓得倒抽一口子冷气。这位哪比得别人?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帝的心头宝,回去让那位看见了还能善了?忘尘师傅这可真是要了命的!
“你心系江浙水患,更思虑三小子在周文清手上吃了大亏可是?”姚无双忽而开口道,略显浑浊的双眼里精光隐现。
贾环勾动嘴唇微露一丝苦涩:“天下诸事皆瞒不过姚师耳目,当是如此。”
“我可助你破得此节,但你须应我,在此陪我五年,绝不理凡尘俗世,更不见任何一人!”姚无双喝道,白须无风自动,怒目圆睁,端的是吓人。
贾环却丝毫不为此气机所夺,只一味盯着他,手指却狠狠掐紧了:“姚师未免欺人太甚,我与他两情相悦,为何不能相守一处!”
姚无双断喝道:”痴儿,你竟还不醒悟!皇宫可是善地,你以为真不曾有人留心你吗?三小子别说本事尚未到家,便是真真儿地大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只但凡你一朝叫人知晓,便要落个佞幸头衔!你竟如此不爱惜自己吗!”
贾环目露悲苦,心中极是难受,他如何不知如何不晓。在宫中一月有余,已开始有人在乾清宫四周暗布眼线,伺机接近,恐不光是那位陈皇太后生了疑心,后宫中皇后嫔妃也猜测良多。赫连扣如今还远没有护住他的能力,便是有了,又如何与天下人争,与天下人辩?
姚无双不说,他或可当自己半点不知,一味地欺骗下去,今日他却偏偏要点破了,贾环只觉前途晦暗,无甚希望可寻。
姚无双见他神色哀戚却无悔意,暗自点头,情知贾环实是个坚韧不拔的性子。姚氏传承庞杂,更有说袭承自王禅鬼谷子,须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若是贾环就此动摇,姚无双恐也不见得愿帮上这一把。
“你也不要心急,为师如此说却是重了。我姚氏一脉入世,却从未惧怕退缩过,你只管前行,为师保你二人姻缘有续。只是三小子如今心智不坚,你对他的影响过大反对朝廷无益,况陈皇太后绝非易于之辈,如今你二人皆是孱弱,如何能与她斗得?”姚无双道,“五年,为师授你一身本领,三小子也可稳立朝纲,你,愿或不愿?”
贾环静静地看了半晌大圣遗音,如心神寄落,姚无双也不催促,只闭上了双目如同假寐。
“我答应,今日让我回宫,我与他说清楚。”
啼鸣婉转、叶过留声,细微语声传入耳侧,姚无双睁开眼,对面的小少年笑容沉静,却也坚定决断,初露国士风华:“否则他可是要掀翻了你这元贞寺的。”
从早间起,赫连扣就隐隐有些心神不宁。
放下手中奏折,一时有些烦闷,低低唤道:“李文来,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酉时了,您可要喊膳了?”李文来小心翼翼地放下一杯热茶,轻声问道。
赫连扣揉了揉酸疼的脖颈:“环儿呢?”
“回皇上的话,小公子还未”
“姚无双好大的胆子!”赫连扣一巴掌拍在桌上,神色阴冷,他早先便定了申时必定要使贾环回到宫中,今日居然迟了这许久。
殿外传来一声笑语,清越如水,环佩叮咚一般:“这你可是错怪了我师,他可是准点准刻地放了我的。”
李文来向面带笑意走进来的小少年行了个礼,贾环回礼道:“李总管辛苦,今日便不劳御膳房了,我这儿且齐备下的,劳你取些好酒来。”
李文来看了皇帝一眼,见他无甚反应便点头去了。
贾环引着赫连扣到桌前,玉笙竹箫两个早已将杯盘碗碟地摆开,三菜一汤,在帝王眼里看来寒酸得很,并无甚稀奇的。
王嬷嬷抱来了赫连千疆,小东西一日不曾见过贾环,此刻嗷嗷地朝他身上扑,使得帝王脸色又黑上几分。
贾环挠了挠小孩儿的下巴,看他一眼:“怎么着,不喜欢?那我便撤了的,枉费我在饕楼厨房里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真真儿磨了白工。”
赫连扣一双褐金琥珀瞳立时明亮,道:“这些都是环儿你做的?”
贾环弯着眼眉笑道:“不信吗?倒也是有说君子远庖厨的,可为你做两个菜,也是无甚不可的。”
赫连扣心里暖得很,从小到大都不曾有人这般对他,身为皇子,固然吃穿上等,却也不过如此了,此时小少年一颗心一段情明明白白地呈在眼前放在手心,情动之间,却是将他拉进了怀里,便是中间夹着个碍事鬼儿也不妨碍他面上的笑意。
别说是贾环,便是伺候赫连扣长大的老人李文来也是第一次看见皇帝如这般愉悦,那笑,虽有些僵硬,却是实实在在的入了眼入了心,老太监心中宽慰,只觉贾环果真是个贵人无疑的。
贾环所做的不过是最简单的鱼香肉丝、宫保鸡丁、凉抄什锦和酸笋鸡皮汤,赫连扣却吃得极香,连平日里大大小小的规矩也一并省了,殿里只剩他们和赫连千疆,看着倒竟像普通的三口之家。
赫连千疆已断了奶,贾环却不敢喂他别的,只喝了半碗米粥与两勺子鸡汤,使得小孩儿扁着嘴巴,要哭不哭,极委屈的模样。
用过了饭,赫连扣也难得不愿意回到那位置上批改奏折,搂着贾环往榻上一坐,随手把小孩儿丢给了王嬷嬷,便使他们一一退了出去,连刑十五也不例外。
赫连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小少年润泽顺直的黑发,漫不经心道:“环儿可有什么想与我说的?”
贾环轻笑了笑:“瞒不过你,姚师要我陪他修行五年,不许见你,自然也不许见旁的什么人。”
赫连扣手臂顿时收紧了,手指捏着小少年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死死盯着那双细长瞳眸:“你答应了?”
贾环点了点头。
赫连扣毫无征兆地站起,贾环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一声痛呼,抬头间隐见帝王放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状,轻抖了一下,沙哑如金铁摩擦的声线从上方传来:“滚出去。”
贾环愣了愣,慢慢爬起,有心要抱他一抱,却仍是收回了手,轻声道:“我住在偏殿。”
李文来从未见赫连扣发那么大的火,乾清宫里能砸的都砸了,帝王却像只负伤的野兽压低喉咙嘶吼着,像是满身的血,像是满身的疼,使人半句不敢多言。
“这天下终是要负我”赫连扣呢喃道,忽而放声凄厉,“李文来,你告诉我,为何他也要走!为何他也要离我而去!”
李文来也看出几分端倪,心中说不上是疼惜还是感慨,贾环之聪慧隐忍,帝王远远不及。
“皇上,近几日来,陈皇太后和文皇后都有人来,怀疑、怀疑您在这殿中藏了人!”
只此一声,如洪钟大吕,震得赫连扣僵在当场,待反应过来后竟是半句话也不说地朝偏殿冲去。
李文来蹲□捡起几本奏折,发出一声轻叹。
贾环把头埋在松软被褥里,却半点睡不着,翻了几次身,才低低道:“莲香,把灯都灭了,亮着晃了眼。”
外头烛火应声而灭,贾环望着撒花帐顶漆黑的阴影,怅然若失,低低轻呼:“赫连”
一只手从帐外伸进来握住他的腕子,紧接着是一具冰凉颤抖的躯体,不待贾环喝骂,便咬住了他的耳朵,嗓音低哑干涩:“我在。”
贾环惊了一惊,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把他往被子里拖,骂道:“春寒料峭,你也敢穿着单衣跑来,可是想吃药了的?快快地进来,我给你暖一暖才好。”
赫连扣应了一声,紧紧地缠住他,道:“疼不疼?”
贾环笑道:“哪那么娇贵的,才摔一下便疼了?”
赫连扣搂得更紧,像要把他融进骨头里:“为甚不让李文来告诉我母后和那贱人派人来过?”
贾环顿了一下,才慢慢道:“前几日你忙得饭也顾不上吃,些许小事,并不值得你劳心的。也是今儿师傅提起我才想到,没甚大不了的。”
“你明天要走了。一去五年,你怎么忍心?”赫连扣把头埋进他颈子里,狠狠地咬了一口,他从未哭过,如今却不知眼眶为何有些酸涩。
贾环轻轻拍着他的背,神情温柔:“我自然不舍得。可是扣扣,我们都还未长成,以这样的姿态便是立在你身侧都不得。我师说得对,我们如今都还孱弱,哪里护得住对方?我总会回来的,有一日光明正大地回到这儿,天下任一个人都诟病不得!”
赫连扣许久没有说话,一片寂静中沉默如死。
直到贾环以为他睡着时,两片灼热的嘴唇带着不甘和执着贴上他的:“一定要回来,朕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一更,还有两更
27元贞后山的雪和老僧
八月伊始,京里可谓动荡之秋。
先是长江下游发现一巨大负碑赑屃石刻,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