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好色而不乱

好色而不乱第1部分阅读

    《好色而不乱》

    、好色而不乱(上)

    在大学时他把这五个字写成一个条幅贴在床头墙上,宿管员三番五次让他撕下来他也不予理睬,后来把他告到中文系主任那里,系主任警告他如果不撕下来,系上将禀报学校对他进行处理,还要向全校通报批评。他最后做出了妥协,把条幅撕了下来,但是又用荧光粉直接写在白墙上,还在他对面铺的墙上写了两行字:我的床,晚上会摇。到了晚上熄灯以后这两个隐型条幅都在黑暗中绿莹莹闪烁,舍友对这两个条幅赞不绝口,尤其认为后一条更是绝妙!宿管员从来没有现这两个条幅,直到他们大学毕业后还保留在墙上,后来住进那间宿舍的师弟现后也许会对他们的学长们钦佩不已。

    他们宿舍全是些狂人,无怪乎人家说中文系出疯子。有个老兄总喜欢挂空裆,甚至喜欢赤身在宿舍徘徊,他们就叫他桑扈;另外一个老兄,喜欢合衣睡觉,有时晚上冲完澡后却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准备睡觉,而别人正在脱衣服准备入睡;最后一位老兄,一天到晚睡懒觉,连饭也不吃,也很少去上课,叫人捎的买三个包子,每睡醒一次吃一个包子接着入睡,早中晚各一次,三觉醒来一天就过去了,夜晚已经来临,他才洗脸刷牙,等熄灯后才搬上一个小桌子到过道点着蜡烛去百~万\小!说,什么书都看,一看就是一个通宵,拂晓时入睡,最奇怪的是他不喜欢在电灯下百~万\小!说,大白天从来就不百~万\小!说,有好几次过道里的照明灯彻夜未停电,但是他还是把那灯给拉灭了,自己点上蜡烛百~万\小!说,他说他喜欢在摇曳的烛光下翻书,觉得书页上的黑字全活了似的,正所谓跃然纸上。其他舍友惊奇的是,就这样他还活过了四年,毕业时依然体健如牛。

    只是让他们尴尬的是,他们学校事实上是个外语学院,在外语学院上中文系-----不,准确来说是汉语言文学,比叫作中文系的名堂实在相去还有很远很远-----这总是有点怪怪的感觉,一如有国人去哈佛大学攻博研究京剧秦腔一般。他们是这个学校开设中文系的第一届学生,或者说他们成了实验生。因此令当时包括他们四个狂人在内的同学不便启齿,有时别人问起他们所读的学校和专业时,他们难得地难为情起来,只好打哈哈,而其他系的同学更是把他们当次等学生另眼相加。但是正因为有了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中文系,这个向来功利的学校才有了那么一点点人文气质。

    他们四个每个星期聚餐一次,凑份子大吃大喝一顿,基本上都是去吃大盘鸡,但李立却不大吃肉,他只喜欢吃里面的面皮,因此其他三个人消灭鸡肉,他专门消灭面皮,倒也双赢,何乐而不为。他说他小时侯家贫因为平时吃不上肉,有一年除夕夜里啃了两只肉包骨头的排骨,结果吃伤了,以后一吃肉就有反应,算是一次性把未来的肉全吃了,提前透支了!看来老天总是公平的。

    有时他们还结伴在学校里来回走动,不过是为了欣赏美色,这个学校被外边称为美女学院倒有不假,女生的比例高达百分之九十五,来自全国五湖四海,竟常常有惊艳逼人的女生来-----但外语学院的女生即使再漂亮,有时候却不乏浅薄,甚至很肤浅,他们是深知这一点的。所以他们只远观而不亵玩也,也就是他们的主张:好色而不乱。他们不但欣赏,还就某个女生的姿色相互品头论足一番,甚至还生争论,认为如果嘴边再有一颗痣的话那将更完美,或者如果脖子再瘦削一点那将更性感等等,不一而足,似乎他们成了“美食家”一般,在世界小姐评委的坐席上“激扬文字指点江山”。他们四个在四年里的确也没谁谈过恋爱,似乎有其中两个分别试过,但都是还没正式开始就结束了,宣扬说自己一定要守身如玉,要勇夺贞节牌坊。

    他们在系上名声并不好,尤其是在老师眼里,因为他们不但不常常上课,而且行为乖僻,他们整个男生公寓里的男生都知道他们四个疯子,风声传到了系里,但是他们四个学业却很好,甚至可以说是高才生也不为过。因此系上也不大追究,再说他们又没真的做出什么越轨的事,固然疯癫也无碍别人。实际上,教他们的老师,有些也是妙人儿,比如有一个老师,每一节课来都换一种矿泉水的牌子,因此同学都把他叫作“矿泉水“;一个女老师,已经奔五了,还动不动在课堂上冲全班同学撒娇,动辙开口说起自己年轻时的“风流韵事”;另外一个老师倒是年轻一点,早早的谢了顶,头形成了农村包围城市之势,上课时百分之九十的同学昏昏欲睡,少数精神头好的嘴里嘟囔着四六级英语单词,与他的课程毫不相干,但是他自个讲着讲着,就大笑起来,弄得同学们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到底笑什么,同学们因此也送他个“半笑癫”的雅号。所以他们四个倒也传承了一些老师的衣钵,就这样他们也以优异的成绩从那个学校毕业了。

    桑扈在家里闲了几个月,在毕业同年冬季竟然当兵去了,还是特种兵,拐拐;三个包子他老爸给他在他们县打通了关节,做起了信贷员,倒也是个肥差;而每天晚上合衣而睡的那位仁兄最赋有戏剧性(偶像剧)地变化,很快地勾搭上一个小酒店老板的女儿,先做人家的乘龙快婿,后做人家的秘书,这真是白云苍狗世事诡谲啊。而他自己也莫名其妙地跑到云南的一个小边城去任教了,这个小边城这两年倒是有些声名鹊起,丽江,先前更多的听说过漓江,但此丽江非彼漓江。好象有个电视剧,《一米阳光》什么的就说的是这么个小城,反过来进一步使这个边城更有名气了,更使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了。

    他在这个小城唯一的一所大专学校里教书(当然是在中文系),因为大学期间表了一些假模假式的文章,就被人家特聘来了,否则,就凭他那小儿科的学历,怎么能进人家学校,好歹人家也是一专科。现在谁随便到街道用砖头拍一个人,没准就是一个硕士或博士生,说不定还是一个刚从爪哇国留学镀金归来。所以当他接到校方聘任的协议书时,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诞和滑稽。糊里糊涂地踏上三尺讲台,初为人师,为人师表而毁人不倦。他现包括他在内学校里所有的老师都不过是在贻误人家的子弟而已,而他们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什么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以崇高伟大自居。这个学校和《麦田里的守望者》中霍尔顿所在潘西中学一样,除了篮球比赛再没有事可做似的,你几乎每天都看到他们在组织篮球比赛-----他们似乎并不是什么师范专科学校,而是一所篮球比赛学校。

    校长是个与其说是壮实不如说是肥实的半大老头,讲话时总觉得他喉咙里含着一口痰没舍得吐出来,也没舍得咽下去。校长因为他的胡须而对他青眼有加,他的胡须从大三那年就开始留起来了,每次只做稍微的修剪,而从来舍不得剃掉,在他以为自己的那些胡须长得有颇有派头的。而校长大人就是盯着他的胡须不放,几次把他叫到办公室劝他剃须修面以维持师容,可是他没有一次听从人家校长大人的规劝。终于有一次落下了把柄。有一次课堂内容已经讲完了,但还有十多分钟时间,又不允许提前下课,但那些学生全是猴子,那坐得住,让他们自习一会,那更是为难他们了。因此他说给大家讲个他自己创作的笑话,但是千万别传出去,那些同学也立马来了兴趣,保证不传出去。他就讲开了:“话说前一段时间,海峡那边那个混蛋阿扁弄了个什么宪法,一下子咱们海峡两岸就紧张起来了,兰州军区甚至上升到一级战备状态。可是咱们学校的那六位头儿先慌了,害怕一动起火来先把自己炸成了炮灰,就想先躲起来。因为我年轻,被他们支派过去掩护他们。他们就躲进咱学校的防空洞里,不要奇怪,咱们师专不但有防空洞,而且是全世界最先进的,据说连目前最先进的钻地式核导弹也休想伤它毫毛。那天我掩护着他们躲进了防空洞里,心想这应该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了,没想到,大家刚放松警惕,便传来一声剧响。只见何第一副校长被炸出来了,血肉模糊,只喊了‘是谁’两个字便含冤而终了;紧接着张第二副校长也破空而落,脑袋已裂开了缝,喊了‘是谁他妈’四个字也含恨而去了;第三个就是咱们的王第一副书记,当场身亡,还没来得及说只言片语;第四个是咱们的孟第二副书记,多喘了几口气,说了六个字,‘到底是谁她妈’,然后就死过去了;书记倒安然无恙,走了出来,面色惨白,昏厥了过去;最后校长走出来了,一边走一边扇着鼻子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放了个屁!’”讲完后课堂上自是一阵轰笑,然后时间到了,下课。但是转身,校长就把他叫到办公室去了,先一通乱批,他到现在还弄不清楚怎么会传到校长耳朵里,心想学生总不会出卖自己的。一则他上课时还是非常认真,兢兢业业的,二则他和学生走得比较近,学生都很喜欢他。

    校长大人毕竟是大人,大肚能容,只让他在全校教职工大会上做了一个自我检讨,另外把自己的胡须剃掉就完事了。他也因此变成了全校的“名师”,一向倚老卖老的老教师见了他之后竟然还同他打起招呼来,之前从来不与他有什么客套的,甚至连正眼也不看他。他剃掉胡须后也变得谦仁恭让起来,校长还因此几次私下又表扬他:“年轻人,有错就改,善莫大也,好样的,孺子可教!”他竟然也有些感激校长不但放他一马,还让他改过自新。

    他不但教学上越来越精益求精,而且和原来经常在一块“坐禅论道”的那一对北京夫妇淡薄了起来。那北京夫妇工作了近乎二十年,突然两人一起把挺优厚的工作给辞了,在全国“浪荡”了起来,来到丽江也有三四年时间了。也不见有什么正经事要做,租了人家民居一间,吃喝拉撒,清闲度日,喜欢舞文弄墨,而他也喜欢舞弄一下文墨,所以他们也就凑在一块了。每每胡谈乱扯,天文地理,时政(东家的)家事,莫不激扬一番,言辞间甚是忿忿不平,尤其是动不动北方怎么怎么着(他是陕西人氏,地道的北方人),人家这里又怎么怎么样,总是瞧不起人家本地风土人情似的,那夫妇更是以“北京怎么着”为准。他突然现自己和那夫妇还是贱格,俗话说,树挪活,人挪贱,既然跑到人家地方来了,还整天说三道四的,因此他觉得自己和那夫妇有些可恶,而且他还现,那夫妇对什么总是不置可否,老爱说“既不是这样也不是那样”的话来,而且夫一唱妇一随,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净胡扯了,因此他觉得不但可恶,而且可笑,三个鸡毛烧一块去了。因此他最终决定从中退出。但是有一点却始终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就是他仍然好色而不乱,自然他从来也不会对什么女学生有什么轻举妄动,连邪念也不曾产生过,眼观鼻,鼻观心。这是他非常明确的一宗师德,虽然这个学校有师生恋的“传统”,有为数不少的老师在等自己的学生毕业后就娶了人家,但是他认为这可是应该绝对苛守的一个大的原则。

    他自己经常一个人去古城里转悠转悠,来丽江旅游的人很大一部分就是冲着那纳西古城而来的。他主要是去古城看看人,主要是看看女游客,手插口袋,欣赏美色。丽江的美色几乎全在外来旅游的人口中间。一如大学时在校园里一样,还在心里品评一番。丽江本地的女的,一般很难找到出色的,其实就是他所在的学校里学生(也是女生比例占了大部分),也没有长得好的,他大约记得全校只有那么一个还算出色,因此颇为扎眼,因为她几乎每过几天身旁走着一个不同的男的,打扮入时,神情踞傲,林中无凤凰,孔雀自称王。

    但是他和学生关系很好,一则他和学生年龄相仿,最多比他们大五六岁(他也刚从大学走出来啊,又走进了大专学校,不过角色生了变化而已,由学生转变为老师),二则相比那些年纪稍微长一些的老师他和学生能谈得来,因此他(她)们形成了“忘年之交”。有学生过生日也喜欢叫他一块去,甚至聚餐喝酒也惦记着把他请去。尤其是有一对男女学生特喜欢和他相聚,他也时常叫人家这一对“小夫妇”为“狗男女”,叫男的“dogboy”,叫那女的“ir1”,一个苗族的,一个白族的,他们俩也知道他跟他们开玩笑,不但不生气,还乐意他这样叫他们。他们说以前的老师他们都敬而远之,上完课也就没什么瓜葛了,有个什么事也不想去寻找他们,但是,“李师,你跟他们不一样,有时候我们说的话你也认真去听,并且还和我们心谈心,他们那些有时连课都不耐烦给我们上,更不会跟我们交流什么了,我们就喜欢你这样的老师,如果你早来几年,我们也不会觉得这大学上得没什么意思。”

    “都一样,都是装模作样的,我也是,不过不是他们那个样子而已。”他说。

    “我们倒觉得不是。”ir甜甜地笑着说,虽然她姿色平庸,但笑起来还是有些耐看。

    “都一样,真的都一样。”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李师,你觉得我们云南怎么样?”dogboy问。

    “不错啊,呆着挺舒服。”

    “那和你们陕西相比怎么样?”

    “我们陕西啊,只是有夏天和冬天。”他说。

    “我们云南也有夏天和冬天啊!”ir1歪着头看着他说。

    “那当然有,即使在赤道上也有夏天和冬天,但我是说,云南的夏天和冬天不明显,夏天不那么热,而冬天不那么冷。”

    “哦,”ir1点了点头。

    “那李师,你觉得我们云南人怎么样?”dogboy问。

    “这个嘛,说实话,咱国家哪儿的风土人情都差不多,都很朴实、好客,不是说苗族朴实好客,而汉族就不朴实好客,大家都差不多,只是偶尔有些风俗不一样而已。”他说。

    “那李师想不想在我们云南扎根?”

    “想啊,”他笑着说,“但怎么扎。”

    1、好色而不乱(下)

    “呵呵,”dogboy不好意思地笑了,“李师还取笑我们,当然是那样扎了。”

    “怎么扎,”他还笑着,“我还真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就是在我们这儿找个女朋友。”

    “你看我这德性,还能在这里找到女朋友啊!”他还笑。

    “李师老在这儿笑话我们,你还能找不到女朋友,我敢肯定你在大学时就有好几个女朋友。”ir1说。

    “呵呵,这你都看出来了。”他笑着说,但心里却有几分虚荣。

    “当然了,一猜就知道。”ir得意地点了点头。

    她们俩甚至经常买点菜就在他的厨房里做,他们三个一块吃,其乐融融的。许多老师却也警告过他,不要和学生走得太近,太远则不恭,太近则不敬,他并不理会,心里反驳,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才不会等哪个女学生毕业后就娶了人家呢。好在这一点学校那些头儿倒不介意,还说教师应该和学生打成一片,这样才能增加师生之间的交流,增加师生之间的情谊,才能教学相长。倒是新的学年开始了,暑假期间他没有回自己的陕西家乡,也没去别的地方渡假,就在学校里读书写作。他还现dogboy和ir1也没回家,两个人可能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说是在假期期间找点活干也算作勤工俭学。他碰到了她们好几次。可是一开学反而再也没碰见她们俩,他自己当然也不会特意去询问一下,只是有些奇怪,仍然认真上课,和其他那些学生继续交往。

    但是有一天,他上完课,在系办公室休息,看到桌子上有一张学校办公室下的文件,原来是一纸通告。上面写着“我校艺体系某某同学因吸毒被派出所当场抓住,据本人交代,前后总共吸食白粉8o克,现学校经过研究决定劝其退学,等其父母领回家严加管教”云云。他一看,大吃一惊,毒品向来在他以为据他很遥远,最多就是在影视剧里见识过,可是这次竟然就生在这个学校的学生身上,就在自己身边,无疑很震惊。而且这“某某”正是dogboy,他和他的ir1都是艺体系的学生,他带她们公共基础课-----大学语文来着。怪不得他见不到他们俩了,原来生这么重大的变故了,他心里除了震惊,不禁替dogboy感到可惜,尽管他忌烟不忌酒(他从没抽过一根烟,但喝酒却喝得有些带劲,甚至到了云南后,变得有贪杯,但倒也从没酒后失德,一般把握得很好,醉倒也醉过好几次,但越醉越乖,从不乱闹腾,更不象有些人酒后乱性),尽管他从来不参与赌博(而这个学校竟然从老师到学生都嗜赌成风,还美名其曰打打小麻将,小赌怡情,但是也不小啊,十块二十的,命背的时候,一圈下去也上千了),更没近过毒品,但他向来对周围人说:“吃啦喝啦嫖啦,可能还没什么,但千万不敢沾上赌和毒,否则再坚强的男人也被毁了!”因此他在心里连连叫到,看来这个dogboy要彻底被毁了,回家后能不能戒掉毒品还难说,关键是这一回去,就别想再回到学校里来了,“他这一辈子算是搭进去了,到此为止。”他心里想。这事情他还想了好几天,后来也就不再去关心了,偶尔想起的是不知道那ir1有没有什么牵连,但根据学校通文,似乎没什么牵连,心想,还好,还好,总算没有一块栽进去。也就彻底不再关心这事了,但是过了半个月,ir1却来找他来了。

    “老师,”她怯怯地叫他,他觉得有些逆耳,一回想,才明白原来她老叫他“李师”来着,所以突然叫他“老师”是有点听不大顺耳。

    “啊,进来,坐。”

    她走进去却并不向先前那样落落大方地坐了下来。毕竟她的男朋友刚出了事,所以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尽量让她自便。但是半天她也不说话,而他也没办法找出合适的话来说,因此巨大的沉默笼罩在他们头上,让人有些透不过气。他一会儿烧水一会儿给她泡茶,她既不端起来喝,也不说自己不喝,而是向门外看了看。她走到门后把门关上,他看着她,有些恐慌。

    “老师,我……”

    “……”

    “老师,”她咬了咬嘴唇,嗫嚅着,“我出事了……,我想我只能找你来帮忙……”她说着几乎要哭出来了,而他有些惊慌失措。

    “什么事,我尽量帮你,只要能帮得上。”他终于镇定下来。

    “如果其他……老师和学生……知道,我……肯定在这个……学校呆不下去了,”她哽咽着说,一不小心,被呛了,咳嗽了起来,“如果我爸妈……知道了,他们肯定会……打、打死我的。”

    “……”

    “老师,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他不禁苦笑了一下,“我不至于是那样的人吧。”

    “那老师、你也、不要嘲笑我。”

    “怎么会!”

    “那老师、你一定要、帮、帮助、我。”

    “好,好!”

    “老师、我现在、现在只相信、你、你一个人!”

    “恩,恩!”

    “那老师、你一定要、帮、帮助、我。”

    “好,好!只要我能帮上忙!”

    “老师、我、我怀、怀孕了。”他虽然已经估摸着很可能是这么一回事,但听她终于说出来,还是不禁有些震惊,并有些慌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倒不象先前那么哽咽了,“老师,我本来想自己去……但是我很害怕,又不敢告诉别人,更不敢给、给我爸、妈说,他们知道、知道的话,肯定会把我打死的,”突然她警觉地翻了一下眼睛,“老师,你不会瞧不起我吧。”

    他赶紧说:“没有,没有。”

    他问她这几天还有课没,她说一直到星期五早上还有课。他叫她正常上课,到星期五干脆请个假,让她早上搭车到大理去。他呢,则到下午赶车到大理去,这样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叫她不要担心,那样的手术很简单,随便一个正经的医院都可以作,更何况以她说的情况,好象还不到四十天,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最好不要在丽江本地来作,去大理至少不会碰到什么熟人。至于手术费的问题,叫她更不要担心,最多一次大餐的饭钱而已,大不了近一两个月不要去吃什么大餐喝什么酒就可以了,也不要她还,只要事情过去就好。他还问她要了一张照片,联系了一个做假证的,给她伪造了一张新的身份证,年龄啊民族啊都做了改动。

    星期五一大早她就搭车到大理去了,他给了她足够的钱让她可以在大理先安排下住宿。到了下午,他也搭车到了大理,联系上后他们直接到某一个县医院去,竟然还赶得上当天的手术。只是登记的时候,那医务人员(是个女的),老瞪着他,恨不得把他咒骂一顿才成。后来到了那医生面前,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医生,看起来有些邋遢。她有些不情愿,“怎么是个男医生。”她悄悄地对他说,他没说什么,装作没听见。

    但那男医生却喋喋不休,“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不注意,既然不想要孩子,那只需要稍微麻烦一下就可以了,弄成这样是何苦呢,不知道这对女方伤害有多大,等以后想要孩子的时候说不定反而会有些什么影响,你这男的啊,只图自己一时快活,也不往长远想……”医生终于教训完了,把门一关,把他隔在走廊里,他在条椅上坐了下来。

    手术费不止一顿大餐,而有七八顿大餐,当然他心里也大致有个数,肯定带够了。等他们从医院出来后,她还不大能走路,他搀扶着她。她心里还在想那个男医生面对她的时候,不禁吐了出来,“手术费是多少?”

    “没多少。”他说。

    “那是多少?”

    “就一顿大餐的钱。”

    她没再追问。他请她好好吃了一顿,说是好好调养调养身子。星期六星期天还在大理逗留了两天,他请她好吃好喝。星期天临近傍晚的时候,他送她搭回丽江的末班车。她已经好多了,几乎看不出有什么事,“李师,那我今晚回去,你什么时候回去。”她又叫他“李师”了,他又一次觉得不顺耳,但没说什么。他看了看周围的人,没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我后天再回去,反正星期一星期二都没我的课。”

    “那在这儿一天就花一天的钱,还是一块回去吧,应该没什么事吧。”

    “你还是先回去吧,我想再呆两天。”

    “哦,”她低下头走路。

    “唉,就是于卫没办法了。”dogboy的名字就叫于卫。

    “他不知道我这样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吸毒,我也是听人家说起才知道他吸毒,”她闷闷地说,“有好几次他莫名其妙地就跑出去了,然后过了很久才回来,有时候都半夜三更了。”

    “你觉得你们……”他没有往下说。

    “我们现在已经玩完了,他回家了,我不可能到他家乡去,而且他背着我吸毒,你说过……”她也没把话说完。

    “你没…没…什么感觉吗?”他说。

    她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老师,你觉得我们有错吗?”

    “年轻人都会犯错误的,”他说,不禁想起了自己创作的那个笑话,不禁笑了一下,“但是千万别沾上赌和毒-----”她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说他,我是说我自己,说我自己。”她突然有些激动,说话有些颤音,他觉得她快要哭了,但不知道她这会突然有什么好哭的。他想了想,“我们都会犯错误的,更何况你这根本不是什么错误,你应该想开点,实际上没人会在乎到你的。”

    “谢谢老师。”

    “你一会老师一会李师,我感觉有些别扭。”

    “那我该叫你什么?”

    “呵呵,”他勉强笑了笑,“随便。”

    她突然尖起声来,“随大便还是随小便。”路人被她这一声吓了一跳,都向他们看过来,他也被吓了一跳,路人没现有什么新鲜便又各自匆匆赶路了。他也想冲她大喝一声,但想了想还是忍了,怎么和她一般见识呢,再怎么说,自己夜是老师,而她不过是个学生。又默不作声地走了半会儿路,她突然又笑了,“李师,我以后还能找你不?”

    “当然,有什么不。”他说。

    “我是说经常。”

    “那也没什么啊,但是最好能带着你的新男朋友。”

    她脸上刷地一下很白,很薄,他有些害怕她会昏厥过去。但是她快步走在了前面,他只好快步跟了上去。两个人疾步走了一阵,都有些气喘吁吁的,她先放慢了脚步,他也放慢了脚步。他想笑但不敢笑,她突然说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什么?”她停住了脚步,再次尖起了声,“我会还你钱的!”路人再次向他们看过来,他有些愣。

    半晌他回过神来,“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会还你钱的。”她冷静地说。

    “我没说要你还啊。”

    “不要你说。”

    “……”

    “不就一顿饭钱嘛!”

    她再次疾步走了起来,他又一次不得不跟上。他现她眼睛已经湿润了,并且吸溜着鼻子,“你看不起我。”

    “……”

    “你看不起我!”她这次是尖声吼起来,路人终于驻足等待着好戏上演。但是他们又一次失望了,好戏并没继续向下演,女主角一扭头跑了,跑进了车站。他这才现他们已经走到车站门口了,他看着她上了车,并没有走过去。趁她没注意的时候,他找到那辆车的司机,请司机帮忙注意看管着她一点,车开走了他才走回住处。后来两天他在大理好好转悠了一下,苍山洱海,尤其是在洱海公园,他看到有不少人在里面游泳,尽管已经仲秋,但他们却在水里游玩的很自在而快活,特被感染了,也下去游泳。初中时他可是个水皮,夏天天天泡在水里舍不得出来。他游了足足两天,把近几年来没实现的游泳全补了回来,到了星期二他才搭末班车回到丽江,星期三一大早还有课要上,一切照常继续!

    2、穿越桑拿天(上)

    昨天网上的媒体说天气预报局故意报低了两个摄氏度,其实早已过了四十摄氏度了,正所谓“桑拿天”,但在电视上的天气预报上只报道了三十摄氏度。这其中自然是有些什么比较奇妙的名堂的。

    夜里鼠牙莫小颖被热醒来好几次,每次热醒来各自坐着叹了半天气就又睡过去了。小颖睡在床上,鼠牙替另拿了一张凉席在地板上搭个地铺睡着。黎明时分气温终于凉爽了一些,睡觉再是舒服不过的了,但是他听到悉悉索索的穿衣服声,小颖起来了,她还要去上班,他觉得真困,想伸个懒腰打个哈欠什么的,又似乎觉得不大合适,就安安静静地躺着。

    小颖从他身上来回跳过去了好几次,他一会听到她洗脸刷牙的声音,一会听到她对镜梳头的声音,他想接着睡觉,希望她动作快点,快点去上班吧,快点安静下来,让他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他听见她在换鞋,开手机,往胳膊上套坤包,又从他身上跳过去,走出门,犹豫着是不是把门拉上。终于还是退了回来,再次从鼠牙身上跳了过去,从床头抓起几包卫生巾塞进自己胳臂上所挎的坤包里,吱一声拉合了拉链,再次从鼠牙身上跳过走出门把门拉上,怦一声门关上了,她的脚步消失在外面的走道里。

    鼠牙此时才睁开眼睛,看了看窗帘外的曙光,再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小屋里的一切,长叹了一口气,闭起眼睛,准备重新入睡。千金难买回笼觉,他想着都觉得舒服。却听见走道上咯噔咯噔的皮鞋声由左边向这边传来,急匆匆的,在门前停了下来。外面并没有说话,他想了一会儿,把毛巾被从身上一把撩开,光着脚走下凉席拉开门,“又怎么啦!”

    “我忘了拿钥匙!”小颖说着就走进屋子跳过凉席从床头上抓起钥匙往坤包里面塞。鼠牙看着她,“你弄个什么能不能不要这么慌!”

    “怎么啦?”小颖问。

    “没什么,你快些就成了。”

    “赶紧睡你的懒觉。”小颖跳过凉席,咯噔咯噔。

    “快走吧。”鼠牙眯缝着眼不耐烦地说。

    “一大早吃炸药了,火气怎么这么大,就不能好好说话!”小颖声音也大了起来,站在门前故意和他对峙着。他一手抓着门框,等着她走出去好把门关上。他看到她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搡到了门外,“快走人吧!”小颖哎呀一声尖叫,返身就用脚踢,但门已经关上了,她就用脚把门踢得怦怦的。鼠牙没有理会,踏上凉席躺下把毛巾被盖在身上。小颖又踢了几脚门,气呼呼地说:“你给老娘看着,晚上回来再跟你算帐。”他听见她随着咯噔咯噔的声音离开了,冲着天花板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笑容。没过多大一会儿,就睡着了。

    迷糊之中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猛烈地舔卷着自己的胃,有些疼又有些痉挛。他醒了过来,原来是自己的肚子饿了。睡梦中已经出了一身的虚汗,浑身的盐屑。他睁开酸困的眼睛,伸手从床头拿过电话看时间,已经过了中午12点了,怪不得又这么闷热,又开始蒸桑拿了。他把电话放下,突然又抓起来看了看,原来小颖把小灵通装走了,她一向不是喜欢带手机嘛,今天怎么把手机留给他了。他想了想又把手机放下来,趿上拖鞋抓起脸盘向整层楼公用的盥洗室走去,洗脸刷牙,然后向身上浇了十几盆冷水,把浑身浇了个通透,运动短裤地紧在大腿和上。他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短小,当初他早产了两三个月,有些先天不足,连面貌都尖嘴猴腮的,小时侯体质太差,经常吃四环素药,结果把牙吃坏了,比老烟民的牙还坏,但他从来不曾抽过一根香烟,因此从初中起他的朋友和同学们都叫他鼠牙。连小颖也叫他鼠牙,只有生气的时候才喊他的尊姓大名。

    他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去简单地吃顿饭。走到楼下,房东和邻近几个同为出租户的人在垒长城。尽管在房檐下,有两台落地扇在不断地摇头工作着,每个人都光着膀子穿着大脚短裤而已,但汗水还是象地下水一样从身上往出冒。房东看到他一边出牌一边对他说:“对了,听说你昨天不是就去面试了嘛,怎么样,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他们那经理说叫我多等两天,但我自己估计应该是没什么戏了。”鼠牙语气冷淡地说。

    “哦----你原来不是有工作吗?”另外一个人插嘴说,一边揭起一张牌,正是自己刚才打下去的那张牌,于是大声骂起来,“,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偏来,真是贱!”

    鼠牙等他骂完了才说:“辞了。”

    那人一吃惊,“辞了,还是小伙子厉害,谁不知道----屎难吃钱难挣,现在找一个工作难找得跟个啥一样,你还把工作辞了,敢情是吃饱着撑了。”

    房东笑了笑,打断那人的话,“赶快打牌,干话(闲话)一勾子()!”

    鼠牙也笑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你今天没有啥面试啊?”房东问。

    “没,连着面试快一个月了,什么消息都没有,今天也不想去了。”

    “唉,现在大学毕业生越来越不值钱了,国家培养这么多没用的大学生干啥!”一个胖胖的家伙拍了一下自己的油肚说,啪。鼠牙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笑了笑,院子里见不到日照,被四面的筒子楼挡了个严实,反而显得院子里有些灰暗。房东在胸脯上来回搓了搓,搓了两条污垢丸,扔在脚下,“你简直是在胡说哩,大学生明话(明显)比一般人素质要高,你说是不是?”他脸转向鼠牙,问他,鼠牙笑了笑,“呵呵,那你们先打着,我出去一下。”

    他吃了一大碗烩麻食,还再吃了一份凉皮一个肉加馍。那个给他端饭的姑娘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还给她旁边的老板在讲他吃的情况。实际上,老板是这姑娘他老爸,估计她正在给她老爸说他简直就是个猪八戒吧。他一向都这么能吃,不论有胃口或没胃口的时候都这样。用他老妈的话来说,就是他把东西都给狗吃去了,只见吃不见长身体,这么能吃,看以后咋养活得起自己啊。他吃得浑身躁热,头里全是汗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