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又目中顿爆出了怒火。那汉子忽见到他,先吃了一惊,随即便嘿嘿冷笑起来,直视着孟公子。
??孟公子向来最厌恶伤天害理、怙恶不悛之人,若非得已,只得诛之。他斩陇西五魔便是殷例,五魔之厄只怪其自身连连杀人,作恶不断,孟公子又得先师遗命在先,遂灭之。此时他回想方才所见情形,心想也不知有多少辜之人断送在此,不由得生了杀心,只是不知叶如婷如今身在何处,是安是危。孟公子目光凛凛,冷意迫人心脾,一瞬也不瞬的看着那汉子半晌,始终是一言不发。那汉子心中不禁有些发毛,但他随便又定了定神,与孟公子冷目互视,心中却已不安。终于孟公子开口了,沉着声音冷冷地问道:“那姑娘呢?”那汉子本来是一时被他气魄所摄,因他见孟公子是一个年轻之人,心觉何惧,便又定了定神,心绪倒也稳了下来,嘿嘿一笑,说道:“我见那小妮子姿色绝佳,忍不住将她给花了,如今我已把她送到下面镇子上的妓院中卖了……”他言语未毕,孟公子已自怒不可遏,只见白影一闪,跟着只听啪的一声,极其清脆响高,那汉子已着着实实的挨了孟公子一记耳光,这一掌在孟公子怒意之下而发,掌力着实不劝,只打得他身子顿时往后猛退,直抵在身后那放酒的柜子上,那柜子被他身子猛力一撞,顿时便听啪啪啪啪地连响不绝,柜架上的摆着的酒坛纷纷摔下,坛坛罐罐尽裂,一时间醇醪四溢,酒香满室。那汉子又惊又怒,背靠着那柜子,一时作声不得,看着孟公子已发红的瞳仁半晌,才指着他吞吞吐吐地道:“你……你是什么人?”他语音未毕,只听飕的一声,他袖中暗藏的袖箭电闪而出,直朝孟公子的面门射去,却不见对手闪避,他顿时大喜,只道孟公子已然中了他的袖箭,当即便换过脸来,转惧为怒。看孟公子时,只见他呸的一声,那袖箭被他吐出,牢牢嵌入屋内一木桩之上。那汉子大骇,当即瞠目结舌,罔知所措。孟公子欺身上前,口中问道:“快说那姑娘现在何处!”说着迅出一指,啪的一声,已点中了那汉子的|岤道,那汉子立即动弹不得。他见孟公子身法如此神速不凡,此时又被点了|岤道,心中不由得害怕起来,口中慌忙说道:“我说我说,请英雄饶我。”孟公子冷眼睃了他几下,也不怕他再度出手伤己,便伸指给他解了|岤道。那汉子见他给自己解了|岤道,更知他厉害,说道:“小人原名叫殷地生,原也是江湖中人,只因我夫妻曾在江湖中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因此只到此穷僻之地,隐名埋姓,开了酒肆。后来小人常常去山上打些野味来待客,英雄先前所住的那茅屋便是小人打猎之时夜间所住,因此日间小人才得以见到二位。小人之所以得罪了江湖上惹不起的人物,全是因为小人是个好色之人,把人家的一房小妾给……给……小人今日见了英雄抱的那个女子,相貌当真惊人,小人这才了了心思,便接待了二位之后,下来向我的婆娘讨了三样肉食,一坛好酒,说是小人自己食饮,我那婆娘听了之后,也没说什么,我便将那些酒食送去给二位吃了,这酒食之中自是下了药的。怎料我那婆娘是个乖觉之人,她料到这事有蹊跷,便从后悄悄跟来。待将两位迷倒时,我刚刚进屋,只伸手去拔转了那姑娘的脸来看,我那婆娘便从外面怒火冲天的抢进来,对我又打又骂,小人是惧内的,又是小人亏理在先,对她的打骂自是受着。其实我两口在此将客人麻翻后,只取钱财,从不伤人家性命,将他们捆拴起来,待醒时,自放他们下山,叫他们日后莫要来扰,后来自是有不少的人找上门来,索取银两,却都被我两口子以拳脚打发了,他们也就不敢再来要钱了。那时我那婆娘对我发作了一顿之后,说是红颜祸水,是留那姑娘不得的,又见她长得极是好看,料将她送到下面镇上妓院之中,少说也可换上几千两的银子,我心中固然不愿,可也不敢说个不字,便送去了,如今已有两个时辰了,想我那婆娘这时是快要回了吧。”孟公子听得心中又忧又怒,皱眉问道:“你可知送到镇上哪家妓院中去了,镇子在何处?”殷地生道:“知道,那镇子不大,离此有二三十里地,镇上的三家妓院我都熟,此事既是小人惹下,小人愿意效劳,带英雄走一回,去将那姑娘救下,以折罪愆。”孟公子心中焦急,给那二个店伙计也解了|岤道,当即便由殷地生引着,勿勿下山。其时日已平西,天近傍晚,下山路上不时可见偏偏倦鸟归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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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急赶一程,至半山腰时,远远望见一个妇人正朝山上而来。殷地生见了,指着向孟公子道:“那个便是小人的浑家了。”待近时,殷地生忙迎上那妇人,问道:“老婆,那年轻的姑娘现在何处,她已经被……”不待他说完,那妇人骂道:“你这人色胆好大,见了美色便忘了老娘,老娘还没跟你算这笔帐呢,你倒色心不死,还敢来问!”殷地生连连摇手,说道:“不是,不是的……”那妇人骂道:“什么不是的。”因见孟公子也在,微吃了一惊,指着问道:“这人如何与你同来?”孟公子看她时,但见她腰粗形阔,面相庸俗,脸铺一层腻脂,身着一领红衫,金钏笼臂,以镮插头,却是个好肥胖的妇人。只见殷地生与她小声嘀咕了几句,那妇人听了微微变色,当即上前向孟公子一抱拳头,道:“既是如此,请公子随我到镇上去赎回那姑娘吧。”当下三人急奔下山,到得山角下,殷生生夫妇动问道:“还未知公子大名。”孟公子道:“在姓姓孟,不敢请问大姐称呼。”那妇人答道:“不怕公子见笑,从前人人都叫我殷膗娘子。”孟公子听了只一笑,三人又快行前赶。又行了一程,殷膗娘子问道:“此间离那镇上尚有二十余里,公子苦若骑得了马匹,那我便去寻来乘坐。”孟公子道:“骑得。”殷膗娘子从宽大的衣裙边掏出一个包裹来,看似沉觉甸甸的,交给了殷地生,说道:“这包里有一千多两黄金,正是从那姑娘身上得来,你先收好了,呆会去赎人用,我到前面不远处去寻三匹马来。”殷生地听她说要去寻几匹马来,正想来问,殷膗娘子已来向孟公子作了辞,径自去了。不多时,便见殷膗娘子便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而来,她手中牵着两条缰绳,两匹白马在后跟着。只见那三骑俱都颡隆突目,身高腿长,鬃毛十分溜顺。殷地生认得都是神骏之马,接过一骑在手,问道:“老婆,这三匹好马你是从哪儿寻来的?”孟公子从殷膗娘子手中也接过一骑,跨上马背,那马儿只向前几步,便已走出二丈有余,心中不禁叫好。只听殷膗娘子说道:“借来的。”殷地生凝着眉头,犹豫了一会,说道:“借来的?这山下人家又没有你识得的,人家如何肯你这般神骏之马?”殷膗娘子向他翻了一眼,殷地生见了,便不敢再问了。至于坐骑如何得来,此时孟公子心中已猜到,在一旁暗自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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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救难定缘
??三人骤马,径向那镇子而去,刚行片刻,忽听得背后马啼得得,轰轰隆隆之声大作,一片叫嚷。三人勒马回望,只见十余人大喊大叫,都骑着马追来,将灰尘扬得老高。三人勒马回望,那伙人片刻骤至跟前。殷膗娘子纵马迎上,口中说道:“好啊,这几个杀才倒追了来。”只见那十余骑当先拥着那人,四十余岁,留着八字须,眼睛不大却聚着光,头顶方帽,似管家打扮。那人骑在马上赤着双手,不着一物,他身后十余人手中都都拎着一条齐眉长棍,皆都凶神恶煞。殷膗娘子问道:“你们追赶来做什么?”当先那人,稳住马说道:“你这婆娘抢了我庄上的马,还问我追来做什么,哼!”殷膗娘子微微动怒,道:“我好言去说,要借得三匹马来,可你这管家推三阻四,我要交几十两银子作押,你又是不肯,那老娘有什么办法,软求不成,还不会硬取么?”那管家也动了怒气,骂道:“好你个贼婆娘,趁着我家主人赴龙腾山庄未归之时,胆敢上门来撒野强掳,快还回马儿,便饶了你去。”殷膗娘子心头火起,向那一瞪眼,当即双腿一夹,纵马冲去。那人骂道:“贼婆子不知好歹。”甩起手中马鞭抽去。殷膗娘子看清了鞭索的来势,伸手一接,握绳在手,向旁一扯,那人身子腾地飞起,已被拽下马来,随即落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殷膗娘子哈哈大笑,道:“没想到你这管家就这么一点本事。”说着将夺来的马鞭随手腰间一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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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管家爬起身来,满脸怒色,也顾不得去拍去满身的尘垢,将手一指,怒吼道:“都给我上!”那十几个奴仆当即滚下马背,手擒棍棒,齐发一声喊,张牙舞爪地一拥扑至,将手中棍子挥得唔唔直响。殷地生在一旁见了,嘿嘿冷笑,却不上前去相助,在一旁冷笑道:“好一伙不自量力的狗奴才。”孟公子在马背上看时,只见殷膗娘子绰着马鞭在手,一顿狂舞,将先冲到身前的七八人抽得活蹦乱跳,一个个都撇下了长棍,或是抱头鼠窜,或是连滚带爬,都逃开了,其他未冲到的人见殷膗娘子竟如此厉害,都远远站着,不敢上前。殷膗娘子大笑一声,纵马往前,举鞭故作甩下之势,那管家见了,慌忙牵着辔头,一溜烟前往回奔,随他来的众奴仆见他当先扯乎,一怔之下,惊呼而逃,片刻间,都不见了踪影。跑得急得不及顾马,便将马儿也撇下了。殷地生夫妇都哈哈大笑起来,孟公子也不禁莞尔。三人当下又趱赶路程,投那市镇而去。三人穿过两片大林子,三两稀疏村落,来到那市镇之外。此时天已昏黑,苍旻之上寥挂星斗,正自朝着下界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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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入得镇来,只见街市上灯火辉煌,人烟辐辏,绿衫满街尽是。因道上行人所阻,不得不慢下来,孟公子心中奇怪,说道:“想不到这么小小的一个镇子,夜市竟会这么热闹,聚集了这么许多人。”殷地生道:“这个镇子虽小,所居的人却多,夜间热闹不逊白昼,直到翌日四更时分,尚有不少男男女女在道旁路摊上来吃夜宵。”他说着转头向身旁的妻子瞟了一眼,见她正在马背上东张西望,并未注意自己与孟公子说话,当即向孟公子嘻嘻笑道:“但这男男女女夜宵前后都做些什么,可就难说了!”孟公子听了一怔,但见他神色,心念微动,微微一笑,问道:“对此你怎么会如此清楚?”殷地生将头向他凑近,低声道:“江湖中人能不能江湖中事!”孟公子微笑不语,听他续道:“你想呀,若是寻常夫妻情侣,这半夜三更的谁还会在此宵夜吃茶,早都在自家房中,双双脱得赤溜溜的抱作一团,烂如泥似的。这夜间不归之人,若是孤男寡女的半夜还在街头吃茶吃饭的,那么男的定是滛欲之徒,女的多为娼妓一类,他们各有各的打算,男的想花钱快活来交媾,女的要赚财填囊假应情,想来你不会是花钱求快活的主了,因此此中道理我不说,孟公子你又如何能知!自古就有酒是色媒人之说,但我说啊,吃茶宵夜亦如那三姑六婆滛盗之媒,不知成就了多少露水夫妻,如今的女子怎么都变得如此。”说罢自笑,又轻言道:“不过我喜欢,正对老子胃口,呵呵……”他这一番话说出来,把孟公子听得一愣一呆的,先后连怔数次,虽听他话说得粗俗,但也觉不无道理。殷地生悠然出神,面色不禁带着笑意,过了半晌,他兴致仍浓,忍不住又道:“不瞒你说,小人也不曾一次做过这夜间不归的勾当,找一个貌美的女子带出逛逛这花花世界,陪着多开心啊,累了带去投一客店,两人都穿光了衣服,一丝不着的,将那软得烂泥也似的女子一压,便听杀猪般的嚎叫,啧啧,单那叫声就够噬骨的了,一夜多欢啊,哈哈……那滋味……”一番唾沫四溅、心驰神往后正欲再说,只见孟公子递来一个眼色。他正在兴头上,视而不见,接着道:“乖乖,那女子身上光溜溜、轻绵绵的,看她躺在凤衾鸾枕上,简直比一幅山水画还美,你瞧我那婆娘,咳,她那一身坠肉……”他说得忘情,一边说一边伸指向殷膗娘子的方向随意一指,忽觉指头上软软的,似触到了新蒸出的馒头一般。大惊之下,立即住了口,已惊出满头冷汗。再看孟公子时,只见他满脸无奈的神色,正转过头去,却是忍不住一笑。殷地生顿时想起孟公子先前向自己递眼色过来,但当时自顾自话,却没在意,此时心中明白过来,暗叫:“糟糕……糟糕……”缓缓回过头来,只见殷膗娘子满脸怒色,正瞪大了眼睛,自己的那手指正指在她的右边胸脯之上,他一惊之下,急忙回抽。殷膗娘子怒极,迅速伸出手来,拽住了他那指头,恨恨地一拗,殷地生顿时成了杀猪般的嚎叫,惊动行人驻足而观。殷膗娘子狠拗不放,殷地生吃痛不过,叫道:“哎呀,好痛,老婆饶我……哎呀呀……痛啊……”殷膗娘子怒道:“我你听你多时啦!”挥出拳头,正中殷地生右眼之上,顿时打的他眼冒金星,昏天黑地的。殷膗娘子这才放脱他的那手指头,殷地生竟扑腾一声,从马上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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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公子在马背上只往别处看,却是想笑又不便笑。殷地生爬将起来,嘘嘘连声,捂了捂被打中的那眼,又揉了揉被拗得火辣辣地指头,好大一会,才拍去身上的灰尘,沮丧满面,瞥见街上不少人停足观看,气咻咻地骂道:“都他娘的滚蛋,看个屁看!”众人见他凶恶,一哄而散。殷地生转到老婆马前,攀着马鞍,陪笑道:“我说着玩的。”殷膗娘子叱道:“快给我滚上马来,休要误了孟公子的正事。”殷地生见她不再追咎,喏喏连声,翻身上马。当下殷膗娘子当先引路,再向前而去。
第十八章救难定缘
??于街道之上,殷膗娘子粗声粗气的喝人让路,不多时,便来到了一个去处,殷膗娘子指着道:“就是这里了。”孟公子看时,但见房高阁巍,雕梁画栋,碧瓦飞甍,风格复古,房檐从上至下,悬着十数盏红大灯笼,灯笼上俱有写有老大四字:春光满院。此四字极为赫目。三人下马,殷膗娘子喝来那守在店门外侍客的一个伙计,吩咐他将三骑看管。先前殷膗娘子在此以叶如婷易得一千二百两银子,那伙计是认得她的,此时见她复回,先是一怔,见她神色不善,当即接下马匹,缚在不远外的几颗大柳树之下,看着孟公子三人入内。三人进得大厅,但见满厅黑压压一片,有站的,也有坐的,俱是成年男子,年岁从二十至四五十不一,却是个个衣着华丽,满脸焦急、欢喜之色。三人均感奇怪,殷膗娘子先前来时并不见有这么多的人齐聚,便向一人打听道:“怎么会有这么许多人聚在这厅上?”那人见是一肥胖的妇人到此,先吃了一惊,随即笑道:“大姐你莫不是来寻自家老公的吧?”殷膗娘子向殷地生瞪了一眼,听那人接着道:“今日春光满院得了一个女子,啧,那女子出落得极美,大伙都说她犹胜天仙,是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啊。”指了指众人又道:“看看,这满厅的人都是为她而来,还没有半个时辰,这春光满院得了个好货色全镇都知道啦。”殷膗娘子回头看了一眼孟公子,只见她满面焦色,心感歉疚,问道:“那姑娘呢?”那人答道:“现在还在楼上呢,不愿下来见客,只是不知最终花落谁家,所以大姐你也不须担心,你家老公未必有那个福气。”孟公子听了,茫然不解,上前问道:“大哥,你这话怎么说?”那人见他眉清目秀,一表脱俗,奇道:“怎地你不是要来买下那女子的么?”殷地生听了也好生纳罕,瞥见孟公子微皱眉头,急道:“什么买不买的,你说清楚些。”那人见他三人果真不知,说道:“原来你们还不知道,这妓院的老板娘见那姑娘貌美惊人,便扬言要将她卖出去,说等会就在这大厅上叫卖,价高者得。”说着往腰包上指了指,道:“瞧见没,我带了三百两黄金过来,到了一看,竟有人叫下人将金银用箱子抬着来,我看我只能来看看这个热闹,作那羡慕的份了。”说罢不禁摇了摇头。孟公子蹙眉不语,往前看去,只见最先一个年少公子正坐在一个黄|色箱子之上叫嚷着,他身后站着两个仆人,手中各捧着一个小箱子,料来箱里所装之物无非是金银宝贝了。正望之际,忽见珠帘撩起,从里面走出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子来,但见她面秀眉细,身形婀娜,头插金钗,耳垂黄环,花颜淡粉,碧镯笼腕。紧随其后,跟出五六个少女来,俱都花容月貌,却是脂粉浓施,手中各摇一柄摇扇,扇叶上绘着山水花草、飞鸟游鱼各图,五颜六色,极为光鲜。登时人声马蚤乱,有人叫道:“老板娘来了……”只见最先走出那人向人群中微作一礼,说道:“让各位久候了,真是对不住。”只见坐在黄|色箱上的那年少公子站起身来笑道:“我说老板娘,你怎么让我们等到了这么许久,……”一边说一边走近,续道:“弟弟我等得好焦躁啊!”说着伸手往那女子脸上摸去。孟公子听说她是老板娘,寻思道:“这么年轻竟然就是这妓院的老板娘了。”只见那老板娘将脸一避,轻避开去,回头向那公子粲然一笑,脆声道:“呦,钱二公子,是你啊。”看了一眼地上的那箱子和他那二个仆人手里各捧着一个箱子,嫣然笑道:“看样子二公子今番是势在必得,定要抱得美人归了!”那钱二公子笑道:“姐姐快将那女子取出,我才好早些带回啊!”老板娘微蹙秀眉,随即一笑,道:“钱二公子不知,那女子性烈的很啊,不肯出来相见,但你放心,不消片刻,她便来了。”孟公子不知叶如婷现下是何处境,越听越觉心烦意乱,一颗心全为叶如婷担忧,见众人不少都馋涎欲滴地痴望着那老板娘,却也不在意,上前几步,拥到人前。那老板娘见到一个身着白衫的俊俏男子从后拥来,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一般突出,俊美异常,不禁秋波为之稍稍转停。孟公子挂念叶如婷,对她的神色视而不见,正欲开口相询叶如婷所在,忽听得厅门外一片喧哗,接着就听外面道上一人叫道:“呦呀,不好,那女子要跳楼了。”孟公子心中一颤,转身冲出,身形如风,殷地生夫妇见了,相顾讶然,一怔之下,随即跟了出去。
第十九章救难定缘
街路之上已站着十数行人,都仰头张望,朝上指指点点议论着。孟公子蹿出站定看时,只见三楼之上,一个女子正蜷坐在窗口之上,从窗口可见露出一个妇人头来,像是在劝那女子莫做傻事,而那女子却是不理,将身一俯,身子摔落了下来。孟公子看得清楚,那女子正是叶如婷,不由得心头又是一震,无暇多思,当即纵身而起,他身形似龙翔凤翥一般,飞身向上至半空时,伸出双手一接,将叶婷婷托在双臂之中。叶如婷惊觉,徐徐开目,一见是孟公子,心中又欢喜又感动,忽觉得先前所受的委屈更加重了,鼻尖一酸,两行清泪顺颊流出,看着孟公子满目关切神色,不由得将头藏在他的怀中,像是偎依在父亲怀中一般,心中的惊恐顿消了许多,只想将自己心中的委屈在这一刻诉出。孟公子抱着她,右脚在延伸出来的屋角上轻轻一点,下势稍缓,二人缓缓落下地面。他见伏在怀中的叶如婷脸颊上泪珠莹莹,想到她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定受不少屈辱,不然她何至于选择从高处纵下而致身死的极端行为,心中想着,也禁伤感和气愤。这时殷地生夫妇、老板娘、钱二公子等诸人都已奔出,怔怔的望着二人,见他俩此刻神情如此亲密,男俊女俏,从半空落下,如同金童玉女一般,真是一对不折不扣的璧人,旁观众人各有所感,一时也看得呆了,都是好生羡慕。
孟公子轻轻放脱叶如婷,拭去她面颊上的未停泪水,安慰道:“好了,别怕,没事了。”叶如婷死里逃生,此时神智略为清醒,一见周遭尽是不相识之人,众人瞩目下,她微微含羞,忙放脱揽着孟公子的一双柔荑,低下了头。那老板娘定了定神,上前讪讪一笑,道:“这是怎么说的,还多亏了这位公子,不然还不闹出人命来。”殷膗娘子闪出身来,叫道:“老板娘,还认得我吧?”那老板娘回头一看,不禁一怔,随即笑道:“大姐,是你啊,怎能不识。”殷膗娘子也不多言,当即从丈夫手中接过包裹,向她递去,道:“这一千两百银白银分文未动,你收回吧,我看这姑娘你是要不得了,我要讨回交给人家失主了。”众人一听,叽叽喳喳开来。这老板娘是个聪慧之人,自见到眼前孟公子与叶如婷之间的神情时,已瞧出他二人关系非同寻常,料定他二人是情侣关系,眼见孟公子方才纵身救人的身手,似非常人,生怕他怪责,心中也不免惴惴。又想
叶如婷既是如此刚烈的个性,知若再强行留人,便是无人寻来,结果必然难如人意。她本身倒也不甚稀罕那许多黄金白银,当即便道:“罢了,这姑娘如此性烈,我若不依你,看来终是害了这姑娘性命,我也是空忙一场。”接下了包裹,递给了身旁一个妓女,也不点数目。孟公子见她如此,却也还是上前称谢了。钱二见叶如婷如此美貌,早己为之倾倒,见了眼前情形哪能情愿,站出说道:“我说老娘娘,你这是唱得哪一场戏,弄了半天,原来是找大家伙来耍着玩呢!”其他人也都是这般心思,见他一起头,都随声付和起来。
那老板娘道:“事到如今也是无可奈何了,这姑娘被我买下之事,看来是个误会。再说了,这位公子已经寻到此处,既是误会,又如何能留下人家。再退一步说,众位倒说说看,以这姑娘的脾性,你们当中便是有谁真的以重金买得,你说这姑娘又焉能相从,终还不是个竹篮打水一声空,若是强求,那又有何益,强扭的瓜能甜么,大家若能卖我一个面子,今晚凡在此之人,我做东相请,各位要寻乐子过夜,无问是谁,一律分文不取,这样可好么?”此间诸人都知钱二公子家中财大势大,是当地一霸,见他抬着重金到来,都知自己没戏,此时听说,十之倒都哄然叫好,笑逐颜开。钱二公子是此间熟客,与这老板娘自是相熟,眼见众人都答应了,想想那老板娘所说也不无道理,再又是拗不过她的面皮,只得不情不愿的道:“罢了,只是今晚我要姐姐你陪,好么?”那老板娘连连招手,一名秀丽妓女立即走来,老板娘笑道:“碧春,你今晚好生伏侍钱二公子,他若开心了,自会重赏于你的,知道了么?”说着向她递了个神色,那叫碧春的女子见了,急忙上前去搀扶着钱二公子的手臂,娇柔嗲媚地扯着他向内走去。钱二公子一双眼珠子溜溜乱转,往那妓女身上这里瞧瞧,那里瞟瞟,忽地伸手一拉她胸前衣襟,擦首里望,哈哈大笑进去了。此时叶如婷抬头见了,当即又低下头去,桃红满面。
那老板娘当即又叫出数十名美貌女子出来,把那众人一人一个,一拉一挽,口中银铃般的娇呼笑语,众人都喜不自胜入内,看得殷地生眼珠也红了,巴巴的望着,心痒难搔,却又无计可施。殷膗娘子见他神色,不禁大怒,双手掐腰,气呼呼地往丈夫迎面一站,将双目瞪得牛眼也似,殷地生见了顿时低耷着头不敢言语,半晌才抬起头来陪笑,与她扯辨了一番。一个妓女走上,花一般的笑容,向他说道:“殷大爷,好些日子不曾见你来了,可想死你了,今晚我来给你捶背捏腿,替你松松皮肉,好不好啊?”语甫毕,只见殷膗娘子怒狮般地一声咆哮,冲那妓女大骂道:“你这不要脸的贱货,立马给老娘滚蛋……”那妓女没想到他身旁的那个肥胖臃肿的女人就是他的丈夫,一时吓得罔知所措,瞥见老板娘连连递来眼色,当即忙向内奔回,偷偷回头又望了望殷膗娘子,面上惊惧之容依就未消。
第二十章救难定缘
此时叶如婷心神已定,在一旁见了不明所以,孟公子指着殷膗娘子笑道:“她就是那茅屋主人的内人……”叶如婷想到她先前将自己带来卖给此处,脸上不禁立现一丝惊恐之色,孟公子微微一笑,道:“你不要怕,也是她带我来找你的。”便将在那茅屋中如何中了迷|药、如何制服殷地生、来路上殷膗娘子又如何鞭打群仆奴、再至殷地生被老婆咬指之事全都说了。殷地生被妻子咬中指头,全因他言语无状,说得忘形时被其妻听去,因之孟公子避开他与殷地生的谈话内容,将殷地生被妻子咬了手指之事说得最为含糊,叶如婷没能抽绎出头绪,便来追问,孟公子嗯啊支吾,不禁自拍头脑,暗自埋怨自艾不该对她说得如此备细。
二人正说这间,那老板娘上前来道:“几位也一同进去吃些点心果品吧,以折小女子先得罪过。”她一边说一边去拉叶如婷的手腕,微笑道:“先前真是对不住,让妹妹受惊吓了,姐姐在此跟你道歉。”叶如婷对她本大有惧意,此时见她颜色温和,听她语音轻柔,而孟公子又在身边,立即倒不似先前惧她了。她本是温和宽量之人,此时对那老板娘也不见怪了,只微微一笑不语。殷生地心中欢喜,向那老板娘笑道:“老板娘你太客气了。”转头去看孟公子,道:“先前误会一场,此时释然,何不进去喝它两盅!”孟公子焉能不明白他的心意,尚未作答,只见殷膗娘子怒气冲冲的跌脚而来,伸出她那一只肥坠坠的肉掌,两指捏出,拉着殷地生的左耳摇来晃去,骂道:“你想进去喝花酒是不是?我看你敢进?”一边瞪眼怒骂,一边揪着丈夫的耳朵不放,疼得殷地生呲牙咧嘴,连声讨饶。孟公子、叶如婷并那老板娘看得都笑了。
孟公子叶如婷和殷氏夫妇别了老板娘而去,老板娘望着孟公子的背景,神色怅然,幽幽叹了口气,自入了“春光满院”去了。
四人回到殷氏夫妇下处,天色大黑,已是戌牌时分,店内那两个伙计早已睡熟了,听得殷膗娘子叫喊开门,急忙爬起,将门开了。殷膗娘子向两个伙计吩咐了几句,那两人便去取来了新褥软枕,锦衾花被,在一间屋子中铺下。殷膗娘子向二人道:“不早了,两位今晚权且将就歇一宿吧。”叫殷生地先回房睡了,自引着孟叶二人到那屋内,又道:“你小两口今晚就在此安歇吧,只是敝处屋室简陋,怠慢两位了。”孟公子微微一惊,叶如婷又羞又急,当即低下去头去,欲言又止,慌得心头乱跳。孟公子道:“大姐你误会了,我们只是一般的朋友……”殷膗娘子笑道:“你们这一对璧人还不好意思呢,这有啥的。”孟公子道:“实不相瞒,她是苏州龙腾山庄叶庄主之女叶如婷……”殷膗娘子惊道:“你说的可是被称为天下第一大庄的龙腾山庄?”孟公子点头道:“正是。”孟公子当下便将叶如婷如何到此之事简略说了。殷膗娘子又惊又赧,出了一身冷汗来,暗暗庆幸叶如婷被安然寻回,否然他日万一事发,天下第一庄又如何能放得过自己夫妇二人,当下又深感歉仄,只道:“呦,原来是这样,你瞧我言语多无状,还望二人勿怪才是。”孟公子道:“叶姑娘今晚就睡在此间吧,不知可还有其他的空房了?”殷膗娘子微一沉吟,说道:“空房倒有,只是房中空空的,没有床铺席榻,睡不得啊。”孟公子道:“不妨,且将就一晚也无不可。”殷膗娘子见孟公子执意如此,只得亲自去铺了几块宽阔的木板,在上面浓垫软草,孟公子睡前替叶如婷把了脉搏,给她服下一粒通解万毒丸,这才各自安卧。直到五更,孟公子仍未成眠,脑中浮现这这十几天之间种种遭遇,不由得叹气。又过得片刻,干脆坐起身来,取出青龙玉来,配合解毒心法来驱自身之毒,用功直到天明,却排出了些许。
叶如婷直到天明之时,亦是未眠,脑中不断浮现昨夜二人共夜、日间穿山越岭、相搀而行再至晚间孟公子相救的种种画面,躺在床上心潮起落,偶尔不禁甜甜的自笑。转身见窗外天色微明,便不再睡了,起身到外洗漱了,回屋时,经过孟公子所寝之室,见那屋子窗口未关,便站在窗口里望,当即心中怦怦而跳,只见孟公子正盘膝坐在软草之上,微闭双目。孟公子身旁放着一个水盆,盆中水色却是呈淡红之色,盆中青龙玉青碧通体,映绿了盆水,他一指也正置于那盆中,叶如婷看得奇怪,却不知他正是以青龙玉驱毒。原来这青龙玉纳毒自入之时,须得与水同在,中毒之人在自身肌夫上任破一口,放入水中后,毒质自会从破口流出,经过口中,隐没在青龙玉之上,当年孟公子的师祖无边海便以此法解了不治之毒,孟公子此时亦是依法而为。
如如婷看着看着,不禁神情恍惚,越看越觉孟公子满面英俊,想到昨日自己脚被扭伤后,一直由孟公子抱着而行,不由得脸上一红,心中甚感甜蜜。
过了片刻,孟公子徐徐开目,微舒一气,将手从盆中收回,便转头往窗口看去。叶如婷见他目光看来,顿时心慌意乱起来,怔了片刻,回过神来,急忙避开他的目光,红颜更添朱,移步便走。这一步不知轻重,惊慌中用力重了,牵动未愈旧伤,脚下一痛,不由得痛呼出声,坐倒在地。孟公子急忙奔出,见她坐在檐下,正自抚着足踝,问道:“怎么了,又伤到脚踝旧伤了么?”俯身去查看她脚踝伤势,急切之下,又褪下她脚下白袜,见无甚大碍,这才放心,道:“你脚伤未痊愈,不宜四处走动。”叶如婷缓缓抬起头来,神色楚楚可怜中另带有娇羞之色,赧然道:“知……知道了……”说着自穿鞋袜,孟公子这才惚然,歉然道:“恕我方才急切之时贸犯。”叶如婷心中欢喜一片,低声道:“你是关心我才……才会这样的……我不怪你……”说着已是红晕双颊。孟公子见她神情,望着远处出了一会神,心中担忧她所中之毒,又给她把了脉,不禁皱起了眉头。叶如婷对他情愫已生,心道:“女孩子家的脚不是随便可以男子看的,而他昨日为了给我接回挫伤之处,却是碰到的,方才又是……”心中甜蜜之极,却也不免发慌,不敢再想下去,只盼孟公子能就这么一直把着自己的脉搏,没注意到孟公子的满面焦忧之色。
第二十一章莫白之冤
??孟公子替她把了脉,当即又取出一粒通解万毒丸来让她服下后,便又重新汲了水,倒入那水盆中,说道:“你先忍忍,我须在你指上刮一个破口,再你手指上的破口放入盆水之中,由青龙玉助你驱毒。”叶如婷虽对驱毒一事不甚了了,但只觉有他在此,便能将自身之毒驱除干净,当下也不多问,点了点头。孟公子一手伸出,握住她的一手,用指尖在她那指头上轻轻一刮,顿时破了一个小口,鲜血便渗了出来。孟公子先将青龙玉放入盆中,再将叶如婷指上那破口也放了进去。过了片刻,只见一丝丝黑红之色的血液在水中流向青龙玉,细若一线,看得叶如婷又惊又奇。如此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殷氏起床来见了,都大感惊讶,待了当,殷膗娘子见两个店伙计正自鼾睡,连呼带叱地将二人叫醒,着他们备办早餐一同吃了。
??叶如婷脚上有伤,不便行走,被孟公子叮嘱坐在厅中一宽椅之上,她恐家人担心挂念自己,心中便不安起来,因好长一段时间未见到孟公子,便问殷氏夫妇,殷地生道:“孟公子写了书信带下山去了,说是要告知你的家人,你身在此处,并无大碍,让他们免劳担忧。”叶如婷听了轻轻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只听山道上隐隐传来马啼声响,愈来愈近,叶如婷道:“是他回来了么?”殷膗娘子转头叫一名伙计出去察看,回头笑道:“说不准,也许是从此处过路的客官。”正说着,只见那伙计进来说道:“孟公子回来了。”叶如婷久不见他,心中但觉空洞洞的,此时听说,心喜之下,要从宽椅中起身去看,殷膗娘子忙道:“叶姑娘别乱动,当心脚伤。”叶如婷惊觉,只得坐着不动,双目望着店门,果见孟公子进来,心中登感踏实。待孟公子坐定,便简略向他问了,孟公子说是下山去寻了一家小镖局,着他们送信去龙腾山庄报个平安,叶如婷笑道:“只是送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