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的世界》
序
洁白的骨灰盒放进了墓|岤,沉重的青石板盖上了|岤口。
三个响头磕毕,我如梦方醒:母亲从此与我阴阳相隔。
烈日炎炎,无情地炙烤一切生灵,而我心中却早已冰冻三尺。
我躺在母亲的床上,不为安睡,只为寻找她残留的气息。每次翻身坐起,心里总有种无名刺痛。
到2007年9月21日,母亲辞世整好一个月。没有母亲在的日子,我的生活虽说不上一片狼藉,却也有些兵荒马乱。取了工资,忘了存钱;换了床单,没换窗帘;抹了屋子,没掸蛛网;买了食用油,又缺了豆粉……我还算宅男了,但家里没个主妇也许还真不行。
母亲最后一次住院前一天,让钟点工买了一只鸡,切配停当,但已来不及烹制。冰箱里搁久了,终于让我给炖了,起初一直记为猪排骨,傻乎乎地去菜市买了红花藕相配合,解了冻,泡了水,生了火,切了藕,下锅炖到一半才发现这“猪”长出了翅膀,一次愚蠢的尝试就此打住。
好在我没有失了主张,捞出所有藕块,利用仅有的一点小聪明和记忆,寻觅到了合适的配料——姬松茸,按照亲戚的电话提示,刷洗干净,泡上半个小时,连同这一盆黑水一并倒入锅内,小火炖上。半小时后,锅内传来肉香,白生生的鸡肉与黑乎乎的鸡松茸总算相得益彰,融为一体,化作酥软可口的浅褐色菜肴,醇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藕块没有浪费,晾凉后挥刀切作薄片盛入玻璃碗,淋上酱油、红油,滴上米醋,洒上白糖、味精,胡乱一拌,滋味不错!
长出一口气,觉得有些累,菜肴端上桌,却突然丧失了胃口。二十多年了,我从没有像昨天这样像模像样地给母亲做顿饭。
那张母亲的遗照,一直摆放在饭桌上,面向大门,每次一进家门,我就能看见镜框里照片上那阳光的笑脸。照片是80年代拍的,我们一家三口还住在那老式的小一套二里,房子很小,亲情很浓,阳台上种满花草,一个空气清新的周末早晨,母亲再度走上阳台侍弄花花草草,擅长摄影的父亲看准机会,留下了这张记忆的剪影。看她当时的体型,略有些丰满;看她当时的表情,洋溢着幸福。而如今,拍摄对象和拍摄者都不在了,想来总让我嘘唏不已。有天我筋疲力尽地回家,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声:“我回来了!”空荡荡的房里无人答应,看着饭桌上的相架,我才反应过来,如今就剩我一个人了。
曾经暗下决心不放弃每一线希望的我,答应过母亲“不在您面前流一滴泪”,而此时嘴里如嚼蜡般吃着鸡肉,胡乱地塞入藕片、姬松茸或米饭,看着那像里人,难以下咽,眼里怔怔地落下泪来……
未享大福,已历大悲,三十未到,父母双亡,这就是老天的精巧安排?
按虚岁来看,我已人至中年,是否该换个活法了?
且重拾往昔的乐观和幽默,向九泉之下的父母告知,其实我可以过得很好!
第1章前传
这是一个老派的杂志社,一个古板的编辑部。
实在想象不出,就在这么几间陋室,做出了全国发行量第一的专业烹饪刊物。
全社江山一片黄。老旧的宾馆房间,淡黄的略有破损的墙纸,土黄的有如凉席铺错地儿的天花板,棕黄的有点合不上的书柜上还贴着一张泛黄的20世纪90年代的考勤制度,多年不曾更换。
父亲生前是这里的副主编,母亲生前是杂志社隶属的公司的会计,在她逝世前几个月,总编前来探望,母亲告知其她最大的心愿:“希望能帮忙顺利解决青衫的工作问题。”言下之意无人不知。面对一个重病在身的人提出的要求,有几人能够拒绝?总编连声表示,一定尽量争取。
我是个孝而不顺的人,关于到杂志社就职一事,一直梗着脖子不愿就范,似乎自己是炙手可热的人才,媒体争相抢夺。2007年2月,又一次应聘失败后,我心知不能再冒风险,便恬着脸拨通了总编的手机:“王老师,您看我什么时候可以到杂志社上班?”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犹豫:“这事我必须得向社长汇报,你等消息吧。”
几天以后,好消息来了。
从此以后,美食之粹杂志社有了青衫的一席之地,一开始硬行安插进编辑部,后来又调入广告部,再后来就不知哪儿跟哪儿了,我既是业务经理,又是文字编辑,还是总编助理兼发行部主管助理,罪恶的触手已伸入广告、编辑、发行三个部门,我常自窃喜:莫非真要把我当未来的总编培养?
我的办公地点先定在编辑部,后转到了财务部,又转到设计部,最后又回到了编辑部,这真是屎克螂上环岛——我又转回来了!
第2章编辑与水杯
办公桌上摆着形形色色的水杯,这都是编辑们不可或缺的随身家当。
我是个新人,时值一年多,我还当自己是个新人,因为我还是这儿最不懂烹饪的编辑。我的水杯也只是很简单的钢化塑料杯身和金属盖的组合体,我喜欢它那种盛满水后依然纯净清澈的观感,一如新人的单纯。千万别说我肉麻,我从来都把肉麻当有趣。
当我刚来社里的时候,何苦是第一个与我面对面交流的伙伴。我不仅要感谢他,而且很佩服他,因为每次编务会或同事聚会中,他总能找准机会提出真知灼见并插科打诨,让室里的紧张气氛冰消雪融。每当我看到他那熟悉的水杯,脑海中便会浮现出他的音容笑貌。那是一个长大的透明的玻璃瓶子,没有加盖,意味着瓶里的东西可以随意地倒出来,一如持有者肚子里的智慧随时都在倾泻。瓶身上依稀还有某种标签没有撕干净而残留的痕迹,所以整个水杯很像酒楼前台泡过某种生物标本(比如牛鞭)的容器,难怪同事们会亲切地称何苦为“伟哥”,因为他就是杂志社的一剂hi药,正如他的水杯曾经可能装过的东西。
如今有最多机会与何苦面对面的是社里曾经最年轻的编辑,也是编辑二部的主任桂皮,这个高大的东北小伙儿,据说以前有参军的经历,所以他十分迷恋那种很土很黄很暴力的衣物也就有据可查了。但我觉得他以前可能是个炮兵,从他使用的水杯形状就能看出,下小上大,前尖后圆,曲线分明,那不就是一炮弹壳改装的么?尽管上面有一层类似糖衣的绿漆,也掩饰不住它的本来面目。有时候,桂皮拿起水杯,准备开口时,脸上会闪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大概这就是发射“糖衣炮弹”的前兆,水杯的样式和他的言行的风格配合得天衣无缝。
在编辑二部作短暂停留后,返回了人多势众的编辑一部。朴实是一部编辑们的真实写照,就连他们的水杯也是如此。
惯着黑衣的九吃还在倒腾他的相机,别看他穿得像个九十年代的黑社会,桌上的电脑显示屏是新装的本世纪的液晶,手里的相机也是近几年流行的款式,但使用的水杯却深深烙上了怀旧的印记。那是一个大红色的保温杯,色儿很正,红得就像延安的窑洞,杯盖上还有“天津磁器厂”的有点脱胶的标签。“这杯子内胆是紫砂的,还加了磁铁,大头针掉地上,我都用杯子去吸,它已陪伴我十几年了,那时我还在读书。”九吃见我对它感兴趣,就忍不住像产品代言人那样开始介绍,很沧桑的样子。我隐约记起了当年那种印有“为人民服务”字样的杯碗,心想,这几乎与他同龄的杯子肯定不是他在中学后才买的。
目光移向窗边的小米辣角,他还在辛勤地改稿,桌上的水杯深情地凝视着他,在他的眼镜片上投下白底红花的倩影。大概是因为自己吨位小,他与其他用惯大瓶的编辑不同,偏爱秀气的体积不足“天津磁器厂”一半的小杯,小得就像家里装胡椒、花椒、精盐的调料罐。看久了我会产生错觉,有时候小米辣角伸手去拿杯子时,出于对同事的关心,我真想劝阻他“别把胡椒往嘴里倒,免得呛着”。
最别致的莫过于文先章的水杯了,其实不应该叫水杯,那是一个巨大的水壶,淡蓝色硬塑料的,在灯光的映射下发出暧昧的光亮,像一个半透明的手雷。那里面装着文先章每天工作时间内所需的所有饮用水(他觉得自己带水显得环保,哪怕大冬天那水喝下去会冷彻心扉),可见它多么重要,如果一旦丢失,想必他会抓狂一整天。另外,由于这水壶的中间部分向内凹陷,从某种角度来看,壶身颇似一个身材丰腴的女人,除了开盖喝水,文先章会时不常地对它进行抚弄,或者手拈香烟呆呆地看着它出神,莫非它不仅是一个水杯……我提醒自己不能多想。
第3章着装的品位
编辑部的小伙子们在穿着品位上不拘一格,流派纷呈。
我青衫并不爱穿青衫,跟崇尚淡雅的文士不同,偏爱艳俗的大红大绿,以此来显示自己尚处在五彩缤纷的青年期。一到夏天,我又迷上了橙红底色的方格衬衫,在编辑一部一片灰白当中分外耀眼。正巧,那天伏在桌上休息,让过来接水的编辑二部的何苦看见了,他停下了脚步,咂摸了半天,干笑了几声,引起我注意后,不怀好意地发出蓄谋已久的感叹:“怎么看都觉得你把床单披在身上了!”我当时想必面有愠色,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什么眼神?这是正宗的桌布!”
干笑转为大笑声中,何苦继续接水,摆了一个极其有趣的仅下半身立正的姿势。他与青衫不同,不爱艳丽爱深沉,三伏天里都穿着深色系的服装,总给人一种无比温暖的感觉。这天他又套上了深红色的圆领t恤外加深黑色的长裤,因其身体上下宽度逐渐趋于一致,接水时左手拿着杯子,右手压下开关的样子,颇像上世纪80年代的一种深红色搪瓷暖水瓶在自动倒水。这个“水瓶”没盖儿,但是何苦微黑的肤色,使得他的头颈部分成为了别致的“软木塞儿”。
上面说了,编辑一部的服色一片灰白,如果说文先章、九吃的类似知青风格的职业装营造了一段白色,那么小米辣角就给这儿增添了一抹灰。让人疑惑的不解的是,灰白色的t恤,灰白色的短裤,他是不是买下了好几十套,以保证自己的风格稳定,形象深入人心?某周一,他穿着那身灰上班,三天后正好有事需要外出采访,没来得及换下,一周后回来,一切照旧。每到集体活动时他也穿这身儿,那次他很热情地邀请大家去装修好的新居作客,只见他不经意的往墙上一靠,往墙角一蹲,若非长有粗硬的黑发,要发现他的踪迹就不那么容易了,同事恍然大悟,原来类似||乳|胶漆的的服色有特殊功效,这大概就叫“保护色”吧。估计结婚前他喜欢跟老婆“躲猫猫”,习惯成自然了。
两个编辑部的主任的着装风格有异曲同工之妙。编辑二部主任桂皮显然没有被唯一的下属何苦同化,无论春夏秋冬,他都喜欢色调明快的浅色服装。去年冬天,由于桂皮身材相对比较高大,所以他成了社里唯一敢穿大衣的男士,那天,土黄|色的大衣配上土黄|色的裤子、土黄|色的皮鞋让人眼前一亮,很土很黄很暴力,既像从阿富汗归来的雇佣兵,又像参加过上甘岭战役的志愿军,或者是一段能移动的城墙,走在路上,气势磅礴。今年春天,他又换上了轻便的休闲西服,好看,白底儿带黄花儿的。如果说桂皮的品位比小米辣角平实的“||乳|胶漆”强,就是因为前者贴上了墙纸,在装修上更胜一筹。
小伙子们的穿着极有品位,女士们也不遑多让。美丽的过客jj也把青绿方格的床单裹在身上,可比身材方正如床垫的我显得条儿顺,她还穿过一件银色网眼小坎肩,我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防弹背心的样式,不怀好意地上前提醒:“成都是个安全的地方,发生恐怖袭击事件的概率很小。”
一到周末,这些破编辑便忘了自己“文化人”的身份,着装极其不修边幅,近似于睡衣的短衣、短裤、大皮凉鞋统统上身,全副武装。那天我来社里办事,一时眼花,好像看见一群民工闯入办公室,赶紧抢入定睛一看,原来是总编带着小米辣角和九吃在加班!
第4章闻声识君子
我的办公桌最终定在了编辑一部,离门口最近的就是我。虽然我的工作内容有点复杂,但毕竟不像其他编辑那样总是忙得不可开交,因此逐渐沦落为社内著名的帮闲。日子一长,为打发月初那点休闲时光,我便开始琢磨同事的特点,竖起耳朵听得多了,光凭同事的脚步声便可判断出谁人驾到,以便作出应对之姿。
除了执行总编,小米辣角是社内吨位最小的编辑,走路轻捷无声,有如家猫在散步。我注意过他走路的姿势——略有点外八字,腰胯摆动幅度比较大,就跟踩单车盘球过人似的,与其说他“走入”哪儿,不如说“闪入”哪儿。步履轻盈,声响自然就小。那种轻细的“沙沙”声,有时会让我想起踏雪无痕的武林高手。
步伐比较沉重的应该是文先章,不光沉重,且均匀而缓慢,一听就是重量级的选手,而且他走路时习惯耸着肩埋着头,一副移动的思想者的架式。从年龄来看,他可能是最长的;从身量上来看,他可能也是最沉的,所以不可能像小米辣角那样轻盈地晃动胯部。
同处编辑一部的九吃就与前两位不同,他似乎是个爱热闹的人,远远的就想让人知道他是谁。自打认识他以来,我就没觉得他穿过合脚的硬皮皮鞋,能把皮鞋穿出拖鞋的动静,噼哩啪啦的就一路嚣叫着过来了。
桂皮的个头比文先章还高点,但体重不及那人,年龄也是编辑部最小的。只要听见“刷……刷”的缓慢而不沉重的脚步声,我就知道是他清扫过道来了。
何苦又是个另类,他也喜欢在路上略歪着脑袋思考,但不会因之放慢自己的速度。个头不算特高但精神得有如暖水瓶的他走起路来快速而稳健。有次他的脚步声虽然没有乱了方寸,但还是显得很急促,就像那射钉枪沿着钢管“突突突”地一路狂飙。我正出神呢,总编不知几何时已走到身后:“发什么愣,还不快改稿子?”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太像了,除了总编的更像急风骤雨,几乎没什么区别,难怪小米辣角总客气地称何苦为“小王老师”(他跟总编都姓王,有点先声夺人的意思)。
也有人注意我的动静,我的脚步声属于“沉实有力而缺乏节奏感”那型,没什么规律,走哪儿算哪儿,力争每一步都不白走,以脚抓地的痕迹比较明显,估计是从赵本山那儿得了真传。时常有同事注意到我在调整自己的仪态,有时候蹒跚而行无精打采,有时候又挺着胸脯昂然自得,跟吃了hi药似的,这无疑是情绪不稳定的表征。
第5章有趣的作者
杂志社的编辑有特点,作者更有个性,随便列举几位,都能让人耳目一新。
老茅:
老茅可算得上最努力的作者,发稿量堪称惊人,每月交上两篇2000字以上的文稿不在话下,并且均属原创,言之有物,实是难能可贵。但是刊用量少得可怜,这不是没有原因,最大的原因之一就是编辑们在辨认他犹如天书的字迹时总是痛苦万分,他不经意的潇洒的一钩一划,都让我们在猜字游戏中颇费思量。
九吃已与他通过话,请他以工整的宋体文字示人,老茅连声道歉,态度可嘉,但是态度并非能决定一切。最近又看到编辑的案头摆出了他的作品,字迹依然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如果请他发送电子文档过来呢?由于年龄的限制,不再青春的老茅要想在短期内掌握电脑操作的基础技巧,似乎已成天方夜谭,我们只能盼望与他心有灵犀,不至于因字迹难辨认而埋没他可能具有较高可读性的作品。
老白:
人称厨师中的才子,年纪轻轻的他已在烹饪方面颇有见地,写作技能也日趋成熟。虽然他不见得能像老茅那样每月交出两篇,但仗着自己电脑操作纯熟,集中一次交出五六篇来好像问题也不大。大概是为了增大自己上稿的可能性,提高命中率,像扔汽油弹那样,他给每位编辑都发一篇,几位编辑在不知情的前提下一碰头:“这篇稿子还不错……题目是……”“见鬼了,完全一样,又是他!”
一稿多投不限于不同媒体之间,业已施于同一媒体内部,在这方面,白少侠功力不浅。
老罗:
重庆的中年汉子,不过缺少一点重庆男人的阳刚和果断,大概是太想对编辑们倾吐心中所思所想,故一拿起电话就说个不停,当编辑们无奈地想要挂机时,老罗便又着急地叫嚷道:“我还有一个菜,我还有一个菜……”
让我想起抗战时期,即将牺牲的乡丁对八路军说:“我还有一句话,乡亲们都转移了吗……我还有一句话,粮食都藏好了吗……”
老赵:
老罗的同乡,对投稿有极大的热情,只是在技术方面有所欠缺,因此成就了他的“百投不中”,弄得投稿的机率跟范进中举一般无二。
他跟老罗一样,为上稿的事多次与编辑沟通交流,话费花了无数,这不是那点微薄的稿费所能弥补的,当然了,咱不能太小瞧他的精神追求。
老孙:
名为教授,实为典型的文化窃贼,曾经抄袭了大段本刊的文章,整理成篇继而开始大着胆子投稿,像这种出口转内销的事,他老人家从来都乐此不疲,最经典的莫过于那篇“乌龙卧雪”的菜谱,我们曾看到过n种版本,他居然还把这个作为自己的“春节自创十二菜”之一,让人笑掉大牙。
我也曾被他连带忽悠过,去年端午节前一月,甚少修改内文稿件的他收到了一篇孙教授的关于写粽子的文章,改得正欢时心里一激灵:还是慎重点好,免得白费力气。用百度一搜,真相大白:孙教授这次的抄袭毫无技术含量,网上的信息基本上是照单全收,连略微的串连、修辞他都懒得动手。事后我感觉受了嘲弄,为此愤愤不平,其他编辑们却已似见惯不惊,逐一报以淡淡微笑。
第6章“五宗最”
编辑部小,编辑数量少,但个性鲜明,制造了诸多事端。
一、最认真的拍摄
采编过程中,自行拍摄照片在所难免,这些能拍照的编辑也得分专业摄像师和民间老票友(拍摄时激动有余,冷静不足),小米辣角显然属于前者。
有次,为归置好一篇个人专访,需要采访对象的个人近照一张。小米辣角在一个周末下午,顶着料峭春寒和连绵小雨去一家火锅店干活儿,说好了,由于时间有限,用不着折腾太久,给该店总经理拍一两张就行了,结果,小米辣角把那人拖入包房,继而又带到大厅,让他不断变换姿势和表情,横竖拍了十几二十张才罢手,疑似要给人家整全套的写真集。事后,小米辣角还乐呵呵地说:“但求万无一失嘛。”
二、最酷的普通话
自打编辑部一分为二之后,办公室有段时间变得冷冷清清戚戚,因为太寂寞。
终于来了个电话,还是外地打来的。九吃挺身而出,兴奋地抢过听筒,操着铿锵有力的资阳普通话就是一通狂轰滥炸:“你那个听我说嘛,每各桌者都有自己的轰格,就呛那个肥锅肉……各有各的写发……”鬼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三、最高的上稿率
到了每月下旬,编辑们总会暗暗地交头接耳,比较一下完成的字数和上稿量,“我这次有点麻烦……”何苦很谨慎地说。“算了,我也不抱太大奢望。”桂皮的无奈表露无遗。“我基本上凑够字数了!”九吃的语气充满自豪。“小米辣角存心想占据半本书!”这是青衫的揶揄。“呵呵,我就这么些稿子!”那人坚持谦虚。
但是,说到上稿率,还有谁可与青衫争锋?他的上稿率一般都是100。难以置信是吧?其实很简单,他编辑的都是广告稿……
四、最炫的标题
编务会上。
总编:xx酒楼的海鲜菜做得颇有特点,菜式图片精美无比,为了对得起这些资源,组好版后还必须为它取一个最炫的标题。希望大家开动脑筋,各抒己见。
小米辣角:xx酒楼海鲜菜八例。
文先章:有特点的海鲜菜。
九吃:海鲜的盛宴。
桂皮:我与海鲜有个约会。
何苦:那一片美湖海鲜的风情。
青衫:我还没想出来。
总编:都差了一点,小米辣角、文先章的简单朴实,桂皮的“约会”用得太滥。相对而言,九吃和何苦的比较贴切,综合一下,标题有了:一场由海鲜出演的声色欢愉!
众人发出惊叹后一片沉寂,有人暗自嘀咕:“千万不要给扫黄打非办留下口实。”
五、最大的酒量
搞烹饪的不会喝酒,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喝酒过程中呈现出的千姿百态,又会让人想起万恶的旧社会。
小米辣角乍一看最为斯文,甭管什么色的酒,一杯便会上脸,但不容易醉倒,过不了多久便会频频举杯,四处邀酒。
桂皮喝酒前要看风水,讲究什么南朱雀北玄武……有点像神棍的作派,故作玄奥导致喝酒不专心。
九吃也能喝酒,但常常以奶代酒,别人在大杯畅饮时,他却在小口啜饮维e豆奶,居然有时候也能喝醉,其实是奶不醉人人自醉。
何苦好像怎么喝都行,白的黄的红的轮番上阵,或者掺着喝,典型的“下水道”。
我的酒量不弱,只是现形的次数不少。有次啤酒喝多了,头重脚轻,方便了之后还守在女厕所门口,孜孜不倦而又语无伦次地教训一小姐:“你怎么能随便出入男厕所呢?”
要说酒量最大的,还得数文先章,这家伙简直就是一肉质的酒缸,无论何种品牌的、多少斤两的他都能直接倒进肚去,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据说文先章能独自干掉两箱啤酒而不带上厕所,想来还是挺恐怖的。
第7章标题的艺术
或许每一个有良知的编辑都在为这个问题苦恼:什么样的标题才是好标题?答案是——我不告诉你!
因为没法给出标准答案。
上次那个精彩的编务会,整出“一场由海鲜上演的声色欢愉”来,发人深省,希望不致给扫黄打非办留下口实,此外还有“佳肴的色诱”、“香艳的诱惑”、“挑逗你的味蕾”、“缠绕舌尖的缠绵”可供参考。各位看官别误会,我们是做专业烹饪刊物的,所有的文字语言的运用都只是为突出佳肴色、香、味等方面的种种优势。
擦边球是一定要打的,虽然不能像《知音》那样把标题起得波澜壮阔——恨不能在正文前再多加一段引子,但是别忘了,目前是眼球经济时代。
那还等什么?动手改标题吧!
桂皮可能是最愿意将标题文学化的,追求的就一种朦胧唯美的意境,诸如“漫拥芳香,风韵沪菜”、“绿意无边香有痕”之类,不知唤醒了多少读者的风月情结。而且他总是流连于“飞舞”、“跳跃”、“轻弹”之类的动词间,在如何能把菜肴拟人化、女性化方面可算是煞费苦心。去年整理了一篇关于做法式鹅肝肴的,作者有水平,起了个好标题——《像鹅肝一样飞翔》,桂皮予以保留,后来,有人号称要给此文来个续集,标题就叫《像猪肝一样跑步》,听着挺卡通,也怪瘆人的。
营构意境也是何苦的专长,而且会弄得更玄奥,估计有时候自己都迷醉于其中不能自拔。我经常看到何苦远远走来时,歪着脑袋皱着眉头,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嘴里似乎也没闲着,总是念念有词。当看到他渐渐后退的发沿,才明白他就是传说中的苦吟派编辑,“吟安一个字,捻断数根须”不太现实,只有多拔头发了。
某天他突然在qq上找到我:“你觉得‘心境空朦的明悟’作为标题怎么样?”我如坠五里雾中,只能怪自己的智慧太浅,勘不破这禅意横生的谜题。其实他提的那篇文章本没有这个标题,所以他为其精心设计了一段导语,大意是“大厨做菜,有如大师作画,全在于那一点无心之妙悟”,并摘录其中一句作标题。
有段时间,社里特别盛行中间加分隔符的三段式标题,如“乌鱼蛋&p;8226;河豚&p;8226;哈士蟆油”、“莲藕&p;8226;莲子&p;8226;莲花香”,何苦那篇著名的“烟花&p;8226;斜雨&p;8226;雾中菜”也在其中,乍一看好像是在描绘烟花柳巷中的风物,其实是雾都重庆的旺销菜。
我们都从中得了启发,开始对各家的标题实施大刀阔斧的改造。
比如,小米辣角起标题的风格以简单朴实著称,其代表作是“四月美味”、“五月美味”,六、七月没有美味,便又推出了“八月美味组合”。最近他有篇文章《路遇江湖菜》,很显然这个标题不具爆发力,不抓人眼球。打听了一下采访时间,原来是晚上碰到这些菜的,莫如起个标题叫“我与江湖菜的一夜风情”?如果嫌太冗长,可以去掉那个“风”字。
何苦也曾经为了篇写米饭的文章烦恼,其内容是煮饭的许多小窍门,最简单的标题莫过于“米饭也能这么做”、“煮饭的小窍门”、“煮饭的技巧”,这大概是总编和小米辣角的风格,“饭泛不同”也不能接二连三地用。我帮他想了个标题——“窥探米饭的隐私”,由此何苦茅塞顿开,举一反三,甚至打算把“剥光米饭的衣服”、“扒下米饭的底裤”也作为备选标题。
“巧做qq面”,不时尚,要知道网络的力量不可低估,改成“qq爱”吧;“传统与时尚的结合”古板了一点,可改成“淑女的性感变身”;“风沙酱的正确使用”改成“你是风儿我是沙”;“竹海深处醉人的一抹香”,不用抹了,“美食的十面埋伏”更有力道;“我家的私房菜”与“金屋藏娇”有异曲同工之妙……以此类推。
最近此项工作暂时搁浅,毕竟缺乏响应者,让我非常失望的是,何苦居然又用上了“农家蛋肴三款”这种土得掉渣的标题,这难道也是“返璞归真”的体现?
小序
我姓青名山,姓氏很罕见,名字却很普通。父亲翻遍史书和诗集,终于看到佳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因此我的大名有了,我一直怀疑他的用意,难道真打算在缺少燃料时把我扔进炉膛充数?
后来,我起了个笔名——青衫,一字之差,自认为比真名有品位十倍,所谓“红颜知己,青衫之交”。
青衫的情感世界本不应该是一片荒芜,然而……
第1章初恋
初恋,那简直就是一场恶梦。
无巧不成书,那个女孩也是咱老青家的,她叫青婷,我时常暗里叫她“丁丁猫”(成都话“蜻蜓”)。
青婷谈恋爱真的有如蜻蜓点水,她比我大,那时我26岁,正当血气方刚之时。也许在这位姐姐眼里,我还是个幼稚无知的小孩子。
第一次约会,我对貌似陈德容的她还算满意,吃过晚饭,于晚上八点送她到车站。我天真地认为,第一次见面,不便送她回家,好歹给彼此留点空间,如果时间太晚则另当别论。我为自己这种周详的考虑沾沾自喜,未曾想……
当晚一过,我们联系如常,短信不断,通话不少于一小时,一切都按照正常规律发展。第二周周四,媒人——我的一个女同学气势汹汹地打电话来质问我:“你那天晚上没有送她回家?”
“是啊,第一次见面,留点空间距离嘛。”
“太幼稚了,太失礼了,太没有风度了!”
三个“太”如三柄大锤子,敲在我的头上,原来如此,但是丁丁猫未曾提过!
我心下惶恐不安,赶紧打电话去解释。青婷在电话那端显得很气愤,声称如果我认识不了自己的严重错误,便要立马终止约会,大有刘胡兰英勇就义时视死如归的气概。
我心虚无比,好话说了三千六,总算缓和了气氛。此后无论早晚,约会结束我都送她回家,最迟的一次已是凌晨1点方才到家,而我绝无怨言。
说到约会地点,茶馆、水吧、影城、游乐场都曾是我们出没的场所。
有一次,我从同学那儿买到了打过折的《金沙》音乐剧门票,邀青婷一起去感受震撼。那天她身着一袭白底带碎花的长裙,颇有几分风姿,在夜风中楚楚动人,真让我想起了琼瑶剧女二号。看完该剧,她似乎并不开心,其实我也很少见到她兴高采烈的样子,总是一脸阴云,心事重重。
一周以后,我照例约她周末相见,她却百般推辞,说是亲戚病了,需要照顾。又过一周,依然如此。我有些急了,第一次壮着胆子打电话去问东问西。我不喜欢她的反应迟滞和状态淡定,只愿她尽早告知是否对我的表现满意。感觉自己成了搞直销的业务员,先搞问卷调查,再把自己推销出去,接着便是对客户回访,提供售后服务。而仔细一回想,便发现她似乎成了用人单位的人事部经理,把我当成上门应聘的毛头小子,一心考查我的言行,却不愿给予及时的信息回馈,架子端得真大。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不是我辈乐意做的,多打两次电话,多说两句狠心的话,青婷这才像被蛇咬了一口的青蛙一样弹跳起来,列举我的某些不是,比如我曾讽刺某女明星被人包,而后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句“如果我是大款,我也包……”。我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口无遮拦已铸成大错,只是丁丁猫姐姐一心向善,隐忍不发,顾全了我在大庭广众之下的颜面,真是用心良苦啊!
我们短暂的恋情终于走到了尽头,就跟发了个无声屁一样,连个响都没有。分手之前,我请她吃了顿散伙饭,她欣然赴约,并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前与我热烈地讨论05超女中谁最有实力,一度让我以为还有挽救的余地。结果吃罢出门后,她才就着迷离惑人的夜色和拂面而来的凉风,悄悄地对我说了句“就这样散了吧”,蛮有诗意。
初恋时光就这样耗到了她的身上,我一直为此心有不甘,但还是有收获,那就是“礼节”和“风度”。青婷在离开我大半年内换过两次男友,还是不遂她意,她在sn上告诉了我事情经过,并称“还是你要用心些”,哀婉欲绝的样子,全无几个月前怒斥我时的大义凛然。那个热心的媒人又一次打电话来问我“如果还有机会,是否愿意与她重归于好”,我也淡淡地回了一句“做普通朋友比较好,咱好歹五百年前也是一家人”。说实话,媒人挺不错的,有身材有长相,与我还有同窗情谊,我一直在阴险地揣测,她当年怎么不把自己介绍给我呢?
第2章相亲记(1)
26岁才谈第一次恋爱,并且还浅尝辙止,无疾而终,让人气闷,但这并没有改变我对女性的钦慕和渴望。前几年不是yy就是sy,弄得我精力不支,烦了,我要振奋精神,重新投入到轰轰烈烈的相亲活动中去。
有道是,世上只有剩饭剩菜,哪来剩男剩女?我的亲朋长辈总会想方设法地帮我介绍对象,让我没有大饱眼福,但总算大开眼界。
我这几年好像都与大姐姐有缘。第一个相亲对象是一位比我大两岁多的女孩——郑靖,名字硬气,形象不错,性格朴实。一打听,她也是出自工人家庭,其父是某家生产痰盂的工厂厂长,我窃以为,她家一定也帮着内部消化了很多卖不出去的痰盂,
第二次与郑靖约会时她就说过,希望过一种平平常常的日子,绝不挑肥拣瘦,像我这种财色兼无的小男人,她不抛弃不放弃,让我深受触动。
郑靖是一家国内著名食品公司的会计,那家公司生产的月饼远近驰名。在中秋节前一个冷雨夜,她约我出来,不为别的,只是送上一盒包装精美的月饼。固然这不需她自掏腰包,但也让年少无知的我感动莫名。她临上车时留下一句很硬气而又略带娇羞的嗔怪:“瓜相样子,你以为把你叫出来,还能有别的事嗦?”这句话让我辗转反侧,回忆了一晚。
我想我一定跟很多男士一样,有恋母情结,渴望得到女生的某种母性关怀。而比我大两岁的郑靖乍一看恰巧具备施予这种关怀的能力,那两年流行姐弟恋,我又赶上这一拨儿了。生活本该就这么简单,我对此深信不疑。
哪知风云突变,交往不到两月,她却跟我提出结婚的打算。我莫名惊诧:“这么早就决定了?这是闪婚,你可够前卫的。”
“青衫,其实生活本该这么简单。”这句话极其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