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简单。说实话,我连接吻的滋味都未体验到。”再补一句实话,一周前,我才摸到她的手。
“一切都会有的,我都会将就你的,你放心。”
“真有意思,可是我现在收入不高,工作一般,你能满意么?”
“男子汉大丈夫,先成家后立业,很好理解。”
“是,我不是食古不化的人,你容我考虑几天。”
这一考虑就是三周,我胆儿小,不敢轻易答应在婚姻方面如此激进而又冷静的郑靖。思前想后,认定她确实有点着急,到底是快三十的女人了,估计她有那种思维:管它黄瓜萝卜,一样能吃饱喝足。而我不想急着当她下锅的菜。
所以,我大着胆子再次约她出来,委婉地告诉她我的想法——要么继续相恋,要么分道扬镳。她震惊于我“在爱情方面的怯懦和对她极端的不信任”,甚至认为我看不起她这样的工人家庭。我大为惶恐,连称不敢有这种想法,因为我家可是有“反动军官”、“黑帮头目”背景的,可比不了她们家根红苗正。
总之那天不欢而散,郑靖很硬气地告诉我:“请你今后不要再与我联系,更不要打电话到我家来。”
我第一次尝到了被逼婚的感觉,也第一次发扬了反逼婚的大无畏精神。
第3章相亲记(2)
据说,相亲是一种最为科学的择偶手段,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没看出科学性表现在哪儿。
大姐姐不能再进入我的法眼了,小妹妹也着实让人眼晕。有一个23岁的小妹妹怕被坏人欺负,见我时排场很大,前呼后拥,七大姑八大姨一字排开,而她长得跟一头小白猪一样,眼睛几乎睁不开,腰间白花花的赘肉流泻而出,居然还穿着露脐装。我好像看到了世界第n大奇迹,相信她夜里三点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街上,都不一定能招来色狼的袭击。
再有一位就是豪放派的,表面上穿得很端正得体,一脱下外套,玲珑有致的身材便一览无余,里面穿得也很紧扎,波涛汹涌的胸怀呼之欲出,让人不敢逼视。这位小姐说话极其斯文,短短的几十个字中便有七八个“锤子”,对使用这个词的熟练程度让我一度怀疑她家是开铁匠铺的。当我最后委婉地向她提出相关意见时,她极其不屑地哼了一声,嘴里还小声地嘟哝了一句,我根据口形判断了一下,好像是“假打,x你妈的”,当即借故离座撤退,作为一向尊重各位母亲的我,只能在心里问候她家里的男性成员。
我是个俗人,也重视女孩的外表,如果其身高与我的有重大差距,也只能敬而远之。有次,遇见一位有模特身材的女孩,外形相当养眼,就是个头太高,差不多有180公分,比我高出七八公分,我试着跟她站在一起,自感相当滑稽,因此见面时我便屡次抢占制高点,比如街沿、缓坡、台阶,那女孩不笨,终于发现了我自欺欺人的恶习,叹了口气飘然远去;走另外一个极端的女孩对我好像一见钟情,因为在她看来,我就是身材高大的白马王子,我可不喜欢跟一个与已身高落差超过25公分的袖珍女孩同行,那样会让我骤然年长一二十岁,不明白的熟人还以为我生性风流而又良心未泯,终于接受了从异地前来认亲的私生女。
第4章网络寻情记
经此几番折腾,相亲的弱点暴露无遗——相亲对象往往听信媒人的一面之辞,对另一方抱以极大的的希望甚至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但见面后才发现整体形象不尽如人意,心理落差较大,至于什么思想交流也是索然无味。
总之,我不愿再白费气力。实的不行,咱就来虚的,现实生活中屡屡受挫,不如在网上另辟战场。
有个流传很广的故事:
某人站在海边,看着潮涨潮落、水天相接的海景,心潮澎湃,深情呼喊:“大海,我的母亲……”话音未落,一个浪头狠狠地打在他身上,让他瞬间成为落汤鸡,他暴怒之余,也狠狠地啐了一口:“呸,原来还是个后妈!”
这傻冒的故事说明了一点,看似风平浪静、美好平和的事物,往往波谲云诡,说不定还暗藏杀机,网上寻情也是如此,做什么都得付出代价。
网民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只能凭借自己有限的人生经验去判断他们的身份、年龄、性别,我们罩上了面纱,隔空出剑,命中率能有几多,心里没有把握。
我是个对生活满怀热忱、抱有极大希望的人,相信自己也相信别人,因此,我傻乎乎地把自己的证件照放到了网上,又贼兮兮地剽窃了两段歌词作为内心独白,这就算在佳缘网上注册成功。
第4章第1节你是厨子
我每天都会查看佳缘网上的信箱,然后按照速配的名单狂投信件,我是广撒网,重点培养。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无数头泥牛入海无消息后,终于有了回音,一个27岁的女孩愿意和我作进一步的交流。
那女孩好像是什么煤气公司的,不知她现在是否没气,但我一想到她就有气。
她在那儿搞行政工作,跟我当年一样,由此我们找到了共同语言。尽管每天都只能扯些不咸不淡的闲篇儿,但终归算有了第一次,我把网络寻情的第一次交给她,冤或不冤,还很难见分晓。
直到有一天。
父亲节快到了,她问我:“你说,父亲节送什么好?”
我想到了做地下工作又调不回来的父亲,颇为伤感:“送纸钱吧。”
刚按下ctrl+enter,便后悔了:“糟糕,说错话了!”赶快补上一句:“这是给我父亲的,你别误会。”
但是为时已晚,那女孩对其父的热爱已如烈火般蔓延开来,她并没有对我的回复表示诧异,也不打算一探究竟,大概只是隐隐觉得那句话所表现出的素质与她的预想暗合,因此她的反击显得有的放矢,一场笔仗在所难免:
“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要侮辱我的父亲?”
“我没这个打算啊,不是跟你解释了吗?那些东西是给我父亲的。”
“哼,我就知道你只有这种素质,臭厨子!”
“我不是厨子,我是编辑,别搞错了。”
“在我看来你就是,你们是做烹饪的,你不是厨子是什么?今天的事可没完。”
我们口不择言地来了一番唇枪舌剑后,我略微冷静了一下,自不量力地打算为厨师兄弟正个名:“你凭什么看不起厨子?就算我是厨师,那又怎样?你是做行政的,我告诉你,扫厕所的也属行政!”
“厨子,臭厨子,死厨子……”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
本来事情很好解决,这傻妞偏要化简为繁,那可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我感觉她已经给我设定了一个结局,不管我是否解释过,一定是企图侮辱其父,而且折在我这个素质低下的“厨子”手里,让这个做行政工作的小白领迟迟咽不下这口气。既然如此,只能黑名单伺候。
过了两天,编辑部主任告诉我,有个女孩打电话到编辑部来询问:“你们那儿有没有一个叫青衫的厨子?”我哑然失笑。
第4章第2节洁癖
这女孩好主动。
主动给我写信:“很高兴能看到你的资料,你证件照上这张明净的面庞吸引了我,希望这对你我而言都是一个纯净和美好的开始。”看到这里,我的脸应该红了。
主动提供sn号:“在人际交往日益国际化的的今天,请让我们放弃生效范围狭窄的qq。”还好我有sn号,当年被潮流卷下了海。
主动介绍自己的背景:“我是一个来自书香门第的女孩,目前在政府部门工作。今年十二月,我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二八佳人,所以婚姻大事已被我提上议事日程。”总觉得她在做政府工作报告。
她几乎主动坦白了自己的一切,当然也不放过我的一丝一毫:
“你在哪里读书?”
“成都大学。”
“哪里人?”
“成都人。”
“哪个区?”
“成都金牛区。”
“祖籍哪里?”
我终于忍不住了,你查户口呢?没好气地应了一个:“柬埔寨。”
沉默了半晌,我估计她在网络那端不好意思地笑。
仓禀实而知礼节,饱暖而思滛欲。金秋可能才是恋爱的最佳时节,春天太狂,夏天太躁,冬天太酷,唯有秋天,才是收获的季节。
我看过白珊的照片,那张小脸真是可爱,虽然眼睛有点张不开,但有一种迷人的风韵,她总是喜欢身着一袭白衣,给人一种纤尘不染的飘逸脱俗之感。
我略有点丰满,她身材苗条;我眼睛大,她眼睛小;我姓青,她姓白。莫非是天意安排我们在一起?也就是说,她是我朝思暮想的白娘子?
饥渴已久的我迫不及待地与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并与她正式交往。
她什么都好:身材高挑,和我站在一起时不用穿高跟鞋;腰肢柔软,可以像水蛇一样随意摆出s形,逼得我狂练仰卧起坐;谈吐文雅,常让我夜静无人时恶补近现代中西方文学。
也许是白珊太完美了,有时我会觉得很不自信,居心叵测地盼望她犯点错,以求得心理平衡。
我逐渐发现她有一个巨大的优点,也可能是一个巨大的弱点——洁癖,严重的洁癖。
上公交车的时候,她总会手脚利落地拿出卫生纸裹住栏杆,并且力劝我也这么做:“这上面不知有多少细菌,咱们天天坐车,可得小心。”
在外面就餐的时候,她拒绝使用餐厅提供的餐具,而是变戏法似的从包里取出自带的筷子、调羹,在观察菜品的成色和鲜度上也很执着,我真怕她会拿出根银针来试毒。
每当我到她家作客时,她会在门口让我止步,细细地用刷子给我掸去身上的灰尘,用特殊的清洁剂给我的双手消毒,让我瞬间感觉自己成了她的宠物。另外,她家的沙发和餐桌上都会铺上清一色的塑料薄膜,凡留下我气味的地方,她偶尔会用抹布轻轻拭抹,对此,她的父母总会面露欣慰之色:“我们的乖女儿总是想得很周到!”
爱干净是好事,有了洁癖也不过分,我受她的影响极深,以至与她分手后半年内我还没缓过劲儿来。比如,无论天气有多热,上车时我都会神绰绰地戴上手套,让其他乘客误以为我是替补司机;还有,进屋前,我一定会用几根牙签把塞进鞋底的东西掏了又掏,并且用专门的鞋刷清洁几遍;对我家的马桶也呵护备至,仿佛忘记了它常拥抱我身体哪个部位,整得比我的脸还干净。
分手是因为我希图具备分身术。
那天白珊突发奇想,给我发来一道测试题:如果你和男(女)朋友吵架,吵得极其厉害,在这种情况下,你希望具备哪种法术:、读心术;b、分身术;c、隐身术。
我思忖再三,选择了b,高高兴兴地回复了她,却招来一轮暴风骤雨般的训斥:“你也太无耻了吧?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你来?临阵脱逃,不负责任。把我的胃都气疼了!细节决定成败,从一件小事上就暴露出了你的大问题。”
我伤心之余,怯怯地问了一句:“那么你会选什么?”
“告诉你也没关系,我选择读心术,这样我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以此想出对策来。”难怪她从一开始就企图把我查个底儿掉。
“那么你真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想的是……”
“不用再说了,你知道的,我这人眼睛里不揉沙子。”
我之所以选择b,原因如下:
女朋友生气了,很严重,不发泄不行,我也想松口气,便留个假身让她骂个够,等她气消了,我再回来跟她解释,双方都不吃亏。
就这样失去了白娘子,我比窦娥还冤,后来,我总算明白了,白珊从内到外都是纤尘不染的,所以无论生活还是心灵,她都有严重的洁癖。跟她相比,我显得肮脏不堪,回去面壁三年,好好洗刷刷去吧。
第4章第3节告一段落
我就不信碰不到一个正常点的,然而世事就是这么不靠谱。
有一心想结婚嫌我经济实力不够的。我向她表明可以同甘共苦的决心时,她淡淡地说自己结婚不是为了吃苦,同甘可以考虑。我问她要多少钱才能就范,也许我还能努把力,这姑娘却勃然大怒,说我自己太俗也就罢了,却偏要拉她下水。
有天生小资与我格格不入的。一谈文学,便是张爱玲、王小波;一提旅游,便是普罗旺斯、托斯卡纳;一说音乐,便是蓝调、爵士;一讲饮食,便是西餐和料理;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只爱陌生人,只爱不言婚……我品位不够,不愿顾影自怜,也不想酸中毒忧郁死。
有事业不算成功却嘲笑我毫无远见的,月收入六千以上便可奚落我等无财无势之辈:“唉……你们这些穷苦的男人……”然后无休止地抱怨股票被套,压力加倍,领导太狠,男人太糟。
每过几天,我都会崩溃一次,所以打算冷静一段时间。其实自从白珊离开我后,我便已觉得在佳缘网上晃荡了无生趣。看来,网上寻情得暂时告一段落了,情感世界也任由它继续荒芜下去,就算种不出庄稼,收获点蒿草也不错。感情这玩意儿,可遇而不可求啊。
第1章味在蜀味
生活就是那么无趣,诸事不顺,有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叫人人不理,叫鬼鬼不甩。
第1章味在蜀味
阴天,傍晚,门窗外,这儿的路口有点窄。
向左,向右,向前看,没一个食客在等待。
有那么几分姿色的几位服务员已化完妆,百无聊赖,有时候我的突然杀出会让他们突然打起精神,在某时某刻醒过来。乍一看,误以为有顾客上门,定睛一看:“原来又是他们杂志社的……”
蜀味酒楼,一个几乎与我们杂志社同龄的酒楼还在惨淡经营,每天我下班后都把它作为通往车站的捷径,每次从那儿穿行而过时能听到的除了服务员聊天的细语,就只有我坚实的脚步声,颇为清静和寂寞,就像修行用的禅院。套用一句著名台词来形容:“这儿的菜不好吃,但说话很方便。”
该酒楼坐落于成都人民中路三段,乍一看好象处在黄金口岸,其实不然,这里是连接南北城区的交道要道,人们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在路上留下寻梦的足迹,却不肯光顾这个小小的酒楼,偏偏酒楼又处在楼群的包夹防守之中,让当街的“米兰小筑”挡了个风雨不透。从去年开始,为了剧情需要,成都地铁工程动工,中铁十四局在人民中路挖出庞大的基坑,将宽阔的马路变成了狭窄的单行道,在坑旁树立起两米高的挡板,因此行人在街对面根本看不见写有“蜀味酒楼由此去”的路标,这无异于又给酒楼原本就不景气的生意雪上加霜。
罢了,外客不入,唯有内部消化,由于酒楼与杂志社都归于同一公司旗下,相当于两个部门,所以,兄弟部门有难,不可不帮。上头已经说了,为了壮人气,其他部门最好中午就在酒楼吃顿便饭,用餐费用的标准是8元/人,餐费暂由工会支付。大概自6月始,酒楼的生意呈现出一派宾客盈门的假象。
起初这工作餐的内容还行,虽然只是家常菜,却也品种丰富,可惜好景不长,后来这午餐质量就每况愈下,荤菜逐渐失去踪影,素菜大行其道,土豆、黄瓜、豆芽、莲花白等往往占据了餐桌的半壁江山。实在没什么菜可上了,就来一大盘饺子或一大钵面。有段时间,凉粉特别受宠,吃了一周的伤心凉粉直到吃得伤透心后,终于见到了香气扑鼻的回锅肉,这些个肉食动物一哄而上,居然连带有肉味的蒜苗都没放过,当时我看到筷子的此起彼落,心里感慨万千,吟出千古绝句:“猪肉,我久别重逢的情人……”
由于缺少油水垫底,再加上菜量不够——有时候10人一桌却只有6份菜,不到下午四点,同事们就纷纷嚷饿。同事何苦是个泡菜专家,时常表示,若没有可口的菜肴,上一两碟泡菜下饭也行,但酒楼显然没有把他老人家的建议放在心上。有次何苦看到桌上依然是素菜扎堆并且没有泡菜时,愤然起身,拂袖而去,一头扎进旁边那条洛阳路的肥肠粉店去了。在他这类食客的带动下,那家肥肠粉店的生意更上一层楼,一时洛阳粉贵。当时在他走后,服务员就上了一盘鱼香肉丝。
我们也能理解酒楼的难处,所谓开源节流嘛。如果想让生意有起色,除非让酒楼显山露水,如果想让酒楼显山露水,除非把“米兰小筑”夷为平地。老呆在这么个犄角旮旯,几十年不为群众发现,还没来得及出名就变成历史遗址了。其实酒楼有自己的优势,店堂装陈素雅,员工素质不低,至于烹饪水平嘛……有墙上裱好的字画为证,上书两行大字:“食在四川,味在蜀味。”口号还是相当响亮的。想想看,他们做土豆都已经做出心得了,做成精了,有土豆泥、土豆丝(也很少见到了)、土豆烧排骨(基本属于龙骨)、土豆烧鸡……花样百出,化腐朽为神奇。
希望蜀味酒楼的生意能突破瓶颈,蒸蒸日上,这样,外来的食客和内部的员工都能从中受益,到那一天,相信环保的素菜不会再充斥桌面,不会再有人口吐怨言,也不会再有人拂袖而去。只是这一天是否会像脱离地心引力的气球一样,停在那遥不可及的地方?
第2章新官上任没有火
生活不起波澜,一如蜀味酒楼的菜品。2007年6月,本人荣升为广告部的业务经理,几大编辑平时都点头哈腰地称呼我“青经理”、“青总”,其实在心里都想把我揍得又青又肿。
新建的广告部有几个职位——业务经理、业务员、资料管理员、文字编辑、都让我一人包了,所谓的业务经理就是业务员,由于暂时没有新进职员,因而我就成了自己的上司和下属,社里对业务经理赋予了几大职责,其中包括广告文字编辑和资料整理。
刚开始那几个月,业绩相当糟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仍然月月挂零。拉业务有几大途径,与做保险有异曲同工之妙:一、缘故;二、陌拜;三、策划活动。这三种方式都不适合我们杂志,我对此深有感悟:一、基本没有什么缘故,亲友与烹饪完全不搭界;二、客户大多来自省外,陌拜的成本太高,我倒是很想频繁往来于北京、上海、深圳、成都之间,只是总编不会同意这种很可能一无所获的行动发生;三、以我们杂志社的经济实力与号召力,独立举办有影响的圈钱的活动是不现实的。
所以,我最好还是以修炼龟息为好,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以扮猪吃老虎为主,以扮老虎吃猪为辅,每天守着那部电话,只等鱼儿自动上钩。
九月的一天,一家大邑县做农副产品的企业送上门来,对方的代表很着急也很客气,坚持用带口音的正宗川普与我周旋,叽叽呱呱地说得又响又脆。我协助他按捺住胸中的激动,终于弄明白了他的意图,这家叫“黄天厚土”的公司希望能借助我们这个平台,协助推广他们公司的品牌“厚土”,促进他们的拳头产品——原生态山猪肉的销售,并称如果效果显著,将会送我一条山猪腿以示感谢。
面对如此厚道的企业的深情美意,我又岂能拒绝?我把架子端得够高,把杂志吹到天上,一时之间自己都搞不懂谁是上帝。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他们精心编写了一段广告词:
“头顶黄天,脚踏厚土;喜欢自由,热爱酷跑;筋骨强健,脑满肠肥。我对这里爱得如痴如狂,我在这里炼得皮厚肉厚,厚土厚土,我们山猪的乐土!”
对方一看广告词,连声称好,多次夸我有才,说是写出了他们厚土猪战天斗地的乐观情怀。在广告费用方面也不跟我多计较,连上三期,顺利成交。
一个好的客户可以让业务员吃上一辈子,此话大有道理。虽然我至今没拿到那条猪腿,但拿到了一定的广告提成。
第3章公交,公交
传说中的青总并没有真的发起来,多年不见的友人都问我:“是否已行有车?”我回答:“最近生活艰难,准备把自行车卖了贴补家用。”自进入伟大的21世纪以来,无数的农民兄弟驾着刹车经常失灵的电马儿横冲直撞,骑车上街便不再安全。作为珍惜生命的我,只能乘公交车上班。如果没有人在里面安装定时炸弹,还有什么都撼动它分毫?而且我喜欢让许多人陪我静坐的感觉——够排场。
要想及时上车,就得跟汹涌的人潮抗衡,我们这儿的人脑子里大概没有“秩序”两字,除了红星路步行街那段,基本都不兴排队,就算勉强排成一字长龙,也会立刻被横向加塞的各色人等冲得稀里哗啦。每当我看到那些中小学生、大爷大妈奋不顾身挤车的样子,心里便只剩下一声叹息;每当我看到各种年龄段的女性通过移形换影的身法绕到身前时,一种敬慕之情便油然而生——连加塞也显得这么艺术!
还有,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乘客喜欢站在车头,不愿往里挪一个身位,难道是受小农意识影响,觉得公车和牛车、马车没有本质区别,可以让人把住车头看风景?我还曾见有人抱着那读卡器不撒手,貌似有恋物癖,摆出“爱我一条柴”的造型。为这种事,我还曾跟一个大个子发生过严重口角,险些动起手来,当时强迫自己绷住,事后多少有点后怕,那家伙比我强壮一倍,万一大动拳脚,可能会有两种后果:一,我鼻青脸肿地回家或上医院;二,我俩一块儿被110带走,在局子里作深刻反省。
公车似乎不存在超载的问题,有次听一56路公交车的售票员说,曾在成龙路川师大附近装下了100多人,跟装土豆似的,满满当当,晃晃荡荡。车上人摩肩接踵,呼吸不畅,偶尔有人放个臭屁,其他人根本无处可逃。清气下降,浊气上升,弄得人们心烦意乱,难免会大动肝火,吵架拌嘴是常有的事。
在车上踩脚或被踩,我都司空见惯。有一种人,踩到别人的脚,不仅不道歉,还会“啊呀呀”地大喊大叫,仿佛是别人把他给硌了。
第二种人,容不得别人侵犯他半脚。有次,我在车上碰到这么一出活报剧——车上很挤,一位女孩被一男人踩了脚,男人没有道歉,女孩气愤异常:“你为什么不道歉,你凭什么不道歉?你还算男人吗?”连珠炮似的问话让笨嘴拙舌的男人手足无措,他居然把报纸卷成筒抽击女孩的头,激起了众怒,“狗日的,敢打女娃儿!”“你妈的,你是什么东西?”叫骂声在车厢里此起彼伏,我判断了一下,出声的离事发地点至少都有三米。
还有种人我避之唯恐不及——他们大概习惯成自然了,无论上车下车都喜欢高抬双手,推搡其他人,如果赶上一次急刹车,跌倒在即,无从借力,便用胳膊肘儿往谁身上一拄了事,有时候正好顶在腰眼儿上,让人叫苦不迭。
每次从拥挤的车厢安然脱身,我都有一种如释重负、脱胎换骨的感觉。
想必经过公交历险的磨练,我已成熟不少。一次,身旁一位脸上不住掉粉的少女很有礼貌地问我:“叔叔,请问到会展中心还有几站?”我心中一凛,感觉不爽:“我居然成了你叔叔了……”那女孩反应很快,嘴巴也甜:“不是叔叔,是哥哥嘛,呵呵。”
也能碰到让人开心的事,我一直盼望车厢里出现什么擦身而过、深情回眸、“向左走向右走”式的暧昧情节或轻度遇遇,一直未能如愿。正想着呢,一位穿着超短裙的美女坐到了我对面,她的裙子短到什么程度?再短几公分就成裤腰带了,曼妙的身材一览无余。当她触到我色迷迷的惊鸿一瞥时,不住地用小包或双手遮挡羞处,但还是有心无力,只好不断地向下拉展裙子。我于心不忍,极想上前提醒她:“小姐,再拉就脱掉了。”
第4章家有恶邻
蓝色空间,乍一听,该是多么优雅、宁静的地方。
这是我所住的小区,它曾获“四川省首家生态示范小区”称号,房屋外墙色调明快,园内绿树成荫,花草繁盛且栽种、修剪得极有层次;保安不会轻易把自己当成公安,物管也不是无甚可管;小区旁边便是庞大的九里堤公交站,走上一里路,便是子云路菜市场,赶上两站路,又可到嘉信茂广场的沃尔玛超市……总之,一切都很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就是恶邻众多。
顶上住着一帮洗车房的小工,每天晚上一回来准会惊天动地好一阵,甚至还会顺便敲几下我的房门,等到我一开门,他们便会一哄而散,有时候他们忘了带钥匙,也会敲我家的门,其目的是为了通过我们家阳台翻上楼去,其贼胆之大令我啼笑皆非。一到周末,他们准会把巨大的收音机的音量也开得无比巨大,极力营造一种迪吧的氛围,一群鸟男女在房间里连跳带蹦,沉重的东西也随意地往地上一扔了事,经常能令我心跳过速。
不得已,我龙颜大怒,冲上楼去,破门而入,逮住一个嘴里不干不净的,腰胯配合臂膀使力,将其摔倒在地,踩在脚下,大声喝问:“你还敢不敢在我头上放肆?”几个稍微有点力气的一拥而上,希图救下同伙,我双手或点或拍,双脚翻飞踢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打得他们歪歪斜斜,以各种难看的姿势倒地,躺在地下做声不得,只能哭爹叫娘,连呼“饶命”。临走时我狠狠地撂下一句话:“我看谁再敢大声对我说话!”
当然,上述英勇事迹并非真事,只是我未曾实现的梦想。我相信百忍成钢,暂且不跟他们计较。
我住四楼,三楼没有住户,业主们都不约而同把房子租了出去,不知是哪家公司在三楼驻扎下来,公司的员工平时都说着分不清地域的方言,做着不为人知的买卖。我时常在下班归来,在三楼能遇上一群身分不明的大汉,有次还被他们截住,带头的脸上有刀疤,沉声问我是否知道“上一当”公司员工的下落,该公司欠下了巨额债务,如果到期不还,恐怕这楼上的住户都不得清静。这事固然让警察叔叔们摆平了,但也吓得我连做了三天恶梦。
松了一口大气后,我去卧室换衣服,对门那个死胖子架着望远镜在看什么呢?居然对我这个单身男人的隐私都如此感兴趣,估计我内裤上是什么花色他都了如指掌。我不能再忍让了,不能再退缩了,猛地拉开全幅窗帘,打开窗户,冲着胖子大声疾呼:“你他妈看什么呢?你还想在我内裤上找星星呢?”住户和保安们纷至沓来,死胖子忙不迭地收拾器械退回房间,最后大家都把目光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时,我这才发现裤子还没穿好,偷窥狂没有被抓到现行,暴露狂却自投罗网。
至此以后,楼上倒是安静了很多,腹背受敌的局面终于得到扭转。
小序
事业、情感、生活如涓涓细流,在此汇成江河,看似一团乱麻,但终有线索理出。改变我命运的人事层出不穷,让我应接不暇。好戏这才真正开场。
第1章茅屋吃肥肠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社里的团队活动,第一次参与新闻稿件的采写,感觉……还不坏。
风闻成都市双流县九江镇的“茅屋大酒店”专做肥肠菜肴,店不惊人,人不惊人,生意却好得惊人,不得已,要去一探究竟!
车入双流九江,时值正午,阳光灼人。穿过一处喧闹拥挤、尘土漫扬的菜市,如小说中所说一般,见到一酒家伫立于甘泉路口,与周遭的乡村建筑的风格并无二致,寻常的大瓦房,上铺茅草,下接埃土,粉刷简单,装修粗陋,犹如妆扮拙劣的村妇。惹眼的是那一块高悬于门楣之上的黑底金字招牌,上书五个大字:“茅屋大酒店。”颇有点搞笑的意味,不知是店主附庸风雅还是玩弄黑色幽默。但如织的客流和那停在附近的一辆辆小车却暗示了这家小店的不俗之处。
两间大瓦房、一个小院坝、若干条年生日久的大板凳、十数张掉了漆的木桌便构成了“酒店”的全部。进门处便是厨房,毫无“禁地”的意思。厨房里有口巨大的铁锅,锅中的汤水里翻腾着无数条白惨惨的肥肠,一层黄黄的油脂浮于水面冒泡。一个光头的中年胖子手持两米长的竹笊,使足力气上上下下地捞取肥肠,滤清油脂,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与伙计们完成原料的切配加工。这人便是店主杨大军。
一盘盘肥肠肴上桌,粑糯化渣的粉蒸肥肠、咸鲜可口的红烧肥肠、韧而不硬的火爆肥肠、油润晶亮的卤肥肠,配上新鲜的南瓜、莲花白、厚皮菜,让人食指大动。随着筷子的此起彼落,片刻间桌上菜已去十之。环顾四周,食客正在鱼贯而入,翻台频繁,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让人心下暗暗称奇:“想不到肥肠能卖到这种程度!”
杨大军直忙到下午两三点钟,方才撂下炊具,和我们侃起大山,细说创业原委。
“我是从1982年靠卖肥肠粉起家的,那时候利润微薄,竞争却很激烈,当时什么都想去试,也打过好多次退堂鼓,幸好老婆女儿比较有恒心,拉动我坚持下来,六七年后生意有了规模,90年代中期逐渐红火起来。每天卖几百斤肥肠没有问题,曾经有天卖出过1000多斤。”杨大军吐出烟圈,脸上露出略有些得意的笑容。
“至于我的生意如何红火起来,就两个字——实在!我们这边屠宰场多的很,所以我们的肥肠都是当天取回,当天清洗,当天加工,当天售出,保持新鲜三。我原来帮过很多人的忙,没收过一分钱,这些朋友自然也会帮我扎起。”
杨胖子的一番云山雾绕把我们的思维带入了深谷,让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老j巨猾。像什么“坚持就是胜利”、“当日事当日毕”、“我助人人,人人助我”似乎都可归于扯淡一类,考虑到当今餐饮市场竞争激烈,暂且让他保留一些所谓的商业机密吧。
不过,花开满树不如独表一枝,这人还真有想法,集众多的肥肠菜肴于一家,干起活儿来也有那么一股子韧劲,或许这便是他让“茅屋大酒店”声名远播的最大原因。
关于肥肠肴的起源已无从考证,《儒林外史》中提到过一个煮肥肠下酒的胡屠户,看得出来,肥肠与火锅中的杂碎一样,从来不为所谓的上流人士垂青,只是下层劳动人民用以果腹之物和精神慰藉,天长日久,随波逐流,四处播散,引起了更多人的好奇。这倒是与火锅的风靡于世有异曲同工之妙,粗糙而顺口的饮食正是对菜肴形式主义的一种有力抨击,中国人用舌头做菜,那是相当有道理的。
用餐的环境也能制造一种特别的氛围。以前茅屋大酒店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茅草房,为秋风所破时,衰草败絮落入杯盘碗盏,让顾客大为不满,纷纷要求免单,老板自认倒霉,那时候损失不少。话虽如此,但那种置身于农家小院中的自在吃喝状态难以言表。后来该店几度翻修,卫生条件大为改善,虽还是土得掉渣,但却少了些乡风野韵。杨胖子为了满足各色人等的要求,费了些心思,让大板凳和皮圈椅共存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选这么个乡镇作为自己的据点,稳扎稳打,不能不说在市场定位方面是选对了路。杨老板几年前雄心勃勃地进军成都,分别在神仙树等两处繁华路段开店,结果铩羽而归,从此安心归田。目前,他的小儿子中学毕业后,也留在店里帮忙,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了肥肠菜肴的滋润,也出落得跟他父亲一样魁梧。“他喜欢呗,没办法,不过我这店的将来的生意还得靠年轻人经营,我喜欢他来店里帮忙。”做父亲的眼中透出了欣慰。
据说明后年政府要扩街修路,大酒店面临拆迁的局面,让杨大军着实有些挠心,不知这店将何去何从。衷心期盼茅屋大酒店的生意还能够蒸蒸日上,依然保有他的土风土貌,依然矗立在那个土气的街口,迎来送往一批批或土气或时尚的新老顾客。
后记:按照我广告部的专业眼光来看,这篇文章极像软文。但这润笔费有生之年怕是要不到了,谁叫我吃了人家的菜,喝了人家的茶呢?
投稿终于有了结果,足足让我等了一年零三个月,看过花开花败,走过四季轮回。2008年6月,我在杂志上发表了这篇烹饪chu女作《茅屋吃肥肠》,当然,文字已被总编改动多处,把一篇春光烂漫的游记改造成为严肃认真的市场调查报告,好在他手下留情,没有大笔一挥,抽掉此文的主线。
第2章蓝图记
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