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离婚女人的周末

离婚女人的周末第3部分阅读

    ,并不是因为心里还想念着死去的老婆,也不是说他有多忠贞有多高尚。事实上,他和亡妻的爱情与婚姻一开始就显得平淡无奇,两家是世交,其婚姻多少有些刻意,刻意在于这桩婚姻见证的是上一辈的情义,与婚姻的两位当事人的情感并无太多的关联。那么,倘若胖子与辛娜在酒店房间发生的一切是真的话,胖子最终临阵逃跑的真正原因,我猜测可能是与辛娜是chu女有关。chu女是一瓶诱人的奶酪,谁先启用了谁就得负责一喝到底--这其实只是胖子的原则,胖子有这种原则与他出身的年代和成长的环境以及所受的教育不无关系。

    这些话是后来聊天时,胖子断断续续聊到的,我只是稍微帮他整理了一下。这一整理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胖子事实上还是个比较传统的男人,他骨子里的传统导致了他情感生活的循规蹈矩,也让我对他有了几分欣赏与尊敬。

    说到自己的婚姻,胖子曾经告诉我,他当初其实很想反抗的,那个时候,他正偷偷地喜欢着一个女同学,有几次还冲动到想给对方写情书。但家里认定的这个女人待他和待他父母实在太好,好到他没理由不作无条件的投降。

    给你举个例子吧(其实他一连就举了好几个例子),胖子说,当时我们还没有结婚,可她每天下班了都会来家里帮我母亲搞卫生,做饭,洗衣服。虽然她是独生女,但一点儿也不娇气,既朴实大方,又细心体贴,如果哪天我说想吃哪道菜了,第二天餐桌上肯定就有我想吃的菜。凡是我爱吃的,她都学着做;凡是我不爱吃的,即使她特爱吃,也绝对不会上家里的餐桌。不怕你笑话,我这身肉有一半就是她给喂养出来的,你是没见过,我年轻那会儿,别提有多苗条多英俊潇洒了,走在大街上,好多女孩子都会盯着我看,真的,嘿嘿。胖子得意地笑起来,看得出他很陶醉于对以前生活的回忆。

    我想象不出胖子苗条到英俊潇洒的样子,但我想象得出他老婆的好,这可能与胖子多次聊他太太的生活细节有关吧。开初与胖子的几次见面,基本上都是听他谈论太太,说得多起来我会很自然地想起祥林嫂。当时我还疑心,他喜欢与我在一起会不会就是想找一个比较好的听众?而那个时候,我与云可的关系正处于暧昧却也尴尬的状态,明知不可为,又身不由己,在矛盾中作着无谓的挣扎。有人说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像个遇溺的人,有把胖子当做救命稻草的企图。但我发觉倾听胖子的故事,沉浸在一个男人对于亡妻的怀念当中,真的可以让我暂时转移注意力,暂时忘却情感的烦恼与痛楚。而我专心致志的倾听常常令胖子十分感动,在他看来那种专注不仅仅是一个女人有修养的表现,更是一个女人对于一个男人极有好感的表现。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有时候,胖子会很冲动地握住我的手,说,谢谢你,烟雨,你是第一个愿意这样安静地听我啰唆的人,你的安静让我觉得很宁静,很安详,我喜欢这份宁静与安详,真的。

    原来要打动胖子,其实真的很简单很容易。

    胖子是孤独的,他的孤独内敛而深重。一个孤独的人需要的不是演员,而是听众。所以,要走进一个孤独的人的内心,首先要学会的是倾听而不是倾诉,是给予对方眼光与掌声,而不是要求对方给予自己眼光与掌声。

    这一发现,让我深为那个远嫁新加坡的老姑娘辛娜不值,更替那些浮躁的追逐者遗憾。其实得与不得之间,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说白了只是方式与方法的问题,方式方法对头了,一切便顺理成章;否则,就是死胡同,即使有满腔的热情和恒久的耐性,也无法撞开南墙。只是这处事的方式方法又常常与个人的个性修为、生活习惯息息相关,于是,人与人之间便自然有了投不投缘、对不对胃口一说。

    不过,想起云可,我觉得自己比那个老姑娘辛娜和胖子身边那些蜂啊蝶的也好不到哪儿去,尽管不像辛娜那样怕单相思,也不像胖子身边的蜂蝶们那样盲目不堪,我付出的爱至少能够得到云可的肯定与回应,但结局其实没什么两样,何况我的竞争对手是一个已经没有丝毫竞争力的女人,没有丝毫竞争力,便是最可怕的竞争力,因为你没有理由向她宣战。

    你下载的文件由27txt免费提供!小说更多!

    这无疑比什么都可悲。

    烟雨,在想什么呢?胖子看我安静得有些过分,忙打住自己的话题,冷不丁问我。

    我慌乱地抬起头来,却不敢看胖子炯炯发亮的眼睛。

    嗯?感觉胖子在更深情地看我。

    我,我在想,你太太那么好,那么细心体贴、贤淑可爱的一个女人,你们的婚姻一定很幸福,是吧?

    当时我们正用晚餐,胖子很用力地对付着一只鸡腿,厚厚的嘴唇显出油光水亮来。那个时候,暖暖的夕阳透过酒店鹅黄的窗帘,给我们的晚餐涂抹了一层温馨的背景,让我感觉到世俗生活的真实可靠。我定了定神,看着胖子油光水亮的嘴唇,突然觉得像这样活着,很平淡甚至很庸俗地活着,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胖子抬起头,停止了咀嚼,想了想说,是平静吧,没有什么特别的快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快乐,习惯了有那样一个家,习惯了那个家里有那样一个女人,习惯了每天回家看到那个女人,习惯了那个女人的服侍与照顾。对,就是习惯,如果一件事成为习惯,也就平静了,是真正的平静,真的。胖子说了这些后,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抬头望了望餐厅的天花板,仿佛那里有他过去的生活印痕,有他那无比贤淑的太太的影子,他需要作某种扫描,抑或是某种拷贝。可是,在作了短暂的扫描或拷贝之后,胖子并未有进一步的表示,只是继续低头享用那只已经被撕扯得不成形的鸡腿。

    沉默了几秒后,胖子又补充说,或者因为她太好了吧,又或者那些年我把精力都花在事业上了吧,也就没有特别深究什么幸福不幸福的,觉得生活无非就那样,就像吃饭,每餐都吃,是需要,很平常的一日三餐。倒是她走了之后,我对于爱情和婚姻的思考反倒比较多,发觉自己的情感还是有很多的缺失,内心深处还有很多的渴望,隐隐地感觉心有不甘。真的,就是心有不甘,生活似乎不应该仅仅那样,太平静便是平淡,太平淡就没有值得日后回味的东西了,不甘心。

    坦白说,我其实是很希望从胖子那里获得某种力量的。倘若他告诉我,他过去的婚姻是幸福的,因为婚姻中被爱着其实也很幸福,甚至更幸福,那么我说不定会作出接受他的决定。但是,他的回答让我很迷惘,甚至可以说比先前更迷惘,并且不合时宜地又想起了云可,想起那个像猎豹一样强悍的男人,心里一时痛爱交织,禁不住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烟雨,你,没什么吧?

    没,没什么。我不敢看胖子的眼睛,我有些害怕那眼睛里的关切。

    我试图将思绪从云可的身上拉扯回来,想了想,问,你说的情感缺失是指什么呢?

    胖子腼腆地笑了,说,激|情,烟雨你应该懂得这两个字在婚姻中的分量。

    我当然懂得,正因为我渴望激|情,所以,我离开了那段死水无澜的婚姻。我想,婚姻的存亡恐怕或多或少与激|情的存亡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

    烟雨?胖子没容我继续想下去便打断我,我摇摇头,没说话,只回他一笑。

    胖子也笑笑,不说话,低头继续对付那只鸡腿,我突然发觉他咬到嘴边的一块鸡皮上有根鸡毛没弄干净,刚想叫他暂停,没料”哧溜”一声就给他吃进嘴里去了,接着嚼得”滋滋”作响,我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怎么啦?吃啊,来,你也吃一只鸡腿,我就爱吃这个。胖子没有发觉我的异样,夹了只鸡腿放我碗里。我想起那根鸡毛,忍不住一阵反胃。我把鸡腿夹到胖子碗里,说,你爱吃就多吃点,我喜欢吃粉丝。

    难怪你这么瘦,太瘦了。女人还是丰满些比较好。

    可是我喜欢这样子啊,女人纤细才好看呢。

    你们女人的身材是要男人喜欢看呢还是要自己喜欢看呢?

    当然要自己喜欢!我脱口而出。

    我们的先辈早就说过了,”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呢。难道烟雨不认同这话?

    当然认同。可是,如果一个女人连自己都不喜欢自己,那怎么能让她喜欢的男人喜欢她自己呢?

    你啊,就会狡辩!胖子摇着头笑。

    你太太呢?是瘦还是胖?我对胖子死去的太太表现出少有的兴趣,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

    不胖也不瘦,应该属于刚刚好的那种吧。不过,她不太爱收拾自己,很少逛商场买衣服,一件衣服可以穿好几年,人家笑她落伍,她也不介意。她就爱收拾屋子,每天擦这洗那的,洁癖是他们家的家族病,搞得我现在也有洁癖了。

    你有洁癖?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想起他刚才吃下去的鸡毛,很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你不相信?哪天我带你去我家里瞧瞧,你就知道了。我家里从来都是一尘不染的。

    又不是你打扫的,你肯定请保姆了。

    你怎么知道?

    像你这样的人哪有时间做家务,家对你们来说,就像旅馆。

    不过,你说得也没错。我太太倒从来没有埋怨过,但我知道她心里有时候也不痛快。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你以为我想啊,我想把家当旅馆啊,我想天天应酬天天泡在酒里啊?那还不是没办法,工作需要嘛。说话中,胖子抓起了第二只鸡腿,他可真能吃,不知道这胃口是不是也是他亡妻给训练出来的。我很想问胖子,但知道这么问实在有些不礼貌,话到嘴边又使劲给咽回去了。

    烟雨。

    嗯?

    烟雨。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看着胖子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不耐烦。

    你觉得我怎么样?

    挺好的啊。我边说边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碗里已经凉了的米饭。

    能不能具体点,比如,你觉得我们俩?胖子热切地看着我,右手还举着半只鸡腿,油腻腻的嘴巴张成个大写的o字,仿佛在等着我把答案像扔花生米一样扔到他嘴里去。

    我们俩怎么啦?我装糊涂,喝了口水,视线避过胖子在餐厅里瞎转悠。

    烟雨,我想郑重地告诉你,在遇见你之后,我才明白原来爱情是这样让人躁动不安的。所以,我想说,我爱上你了,真的。胖子说完后,依然保持刚才的动作,我很害怕看他手里的鸡腿,却又忍不住把视线粘上去,还好,这只鸡腿毛褪得十分干净,干净得连皮都掉了好几块,我放下心来。放下心来才觉得自己有些瞎操心,他吃没吃鸡毛关我什么事呢?他就是把整只鸡的毛全吃进肚子里去,也不会碍着我什么啊?难道我,难道我还真想和他怎么着?没有了云可,就真准备拿胖子当替身了?这想法让我打了个寒战。

    烟雨,你没听明白我的话?还是我的话吓着你了?

    没,我在思考,你继续吃。我笑笑,装着很高兴的样子。

    胖子终于啃完了手中的鸡腿,看我一直默不作声,问我,烟雨,你怎么啦?菜不对胃口吗?要不要再点几个你喜欢吃的?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让服务员去准备。这酒店的老总和我是铁哥们,他们会给我们提供最好的服务。

    我知道,江哥,五星级就是五星级,什么菜都够水准,我已经吃得很饱了。我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当时怎么突然就把江部长叫成了江哥,而且那么顺溜地叫出口,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胖子愣了一愣,接着眉开眼笑,把满脸的肥肉挤出一些皱褶来,却也透出无比的阳光。云可也喜欢笑,很爽朗的笑,却总是隐含忧郁,那忧郁最初令我心动,后来令我心疼。

    我喜欢你叫我江哥,烟雨,嫁给我吧,我会很好地照顾你的。胖子很激动地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很厚实,很肉感,全然不像云可的手那么宽大,坚硬,骨感。想起云可,我的心里又疼了一下。

    胖子充满期待地看着我,我知道我应该给他一个清晰的态度,不能老是让他悬在空中。但是,我真的无法说服自己直接给出”yes”或”no”,对我来说,胖子就是一根鸡肋,扔了舍不得,揣着又没太大的食欲。更重要的是,我潜意识里对云可还存有幻想,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忘掉那个男人。

    我不敢看胖子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便低头喝西瓜汁。

    胖子等了好几秒,看我没有作答的意思,不死心地重复了一句:烟雨,嫁给我吧。你要喜欢,以后我们可以常来这里吃你爱吃的东西,喝你爱喝的西瓜汁。

    我一向讨厌男人以物质和金钱诱惑我,并不是我不看重物质和金钱,相反,我非常清楚我们生活在一个物质和金钱都非常重要的时代,并且常常幻想着自己能够拥有名车豪宅。但是,我又认定一个男人倘若到了要用物质和金钱去吸引一个女人的时候,这个男人基本上是黔驴技穷了。简单说吧,我瞧不起向女人炫耀思想之外的东西的男人,就如同瞧不起吃软饭的男人一样。

    当然,我知道胖子并没有炫耀的意思,他只是想要表明他对我的爱护。但是,这依然影响到了我的情绪,觉得他应该描述其他更适合我这样有着深刻的小资情怀的女人的物和事,而不是把将来的生活仅仅或是特别地定位在吃喝上,何况,我真不希望,甚至非常惧怕自己也吃喝成胖子这肥嘟嘟的模样。

    我很想继续保持沉默,以示我无话可说,但胖子诚恳的样子终于让我心软。

    我说,怎么可以常来这里啊,太奢侈了,你以为你是大老板哪。

    感觉胖子的眼神又黯淡了一回,我知道我的答非所问很扫他的兴。但他的思维似乎转得特快,换个角度一想,马上又神采飞扬了。他说,烟雨,你的意思是愿意与我一起生活了?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你过最好的,你最想过的生活的。

    胖子的眉飞色舞让我有说不出的惆怅与失落。

    毕竟不是云可,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云可,就如同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烟雨一样。

    4

    那个夜晚,风缠着雨,雨缠着风,我们这座南方城市迎来了春天的第一场寒潮。冷,极冷。我蜷在床上,身子好久没暖过来。这样的冷,我猜想这座城市的情欲也肯定受到了影响,因为在风雨声中我几乎是十分清晰地听见了城市哆嗦的声音。

    我已经对着电脑连续工作了十六个小时,中途只喝了两杯咖啡,两杯牛奶,吃了若干片饼干。等我终于完成一份调研报告,关上电脑时,我已经进入了百分之八十的虚脱状态。

    草草洗漱后躺到床上,说不出的疲惫,很想就此沉沉地睡过去,再也不要醒过来。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起。

    是前夫的电话。

    我要结婚了。她特别漂亮,我很喜欢她,特别温柔,又特别能干。我觉得很幸福。电话里是前夫兴奋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太激动,他说话一改往常的慢条斯理,急促又显得没有条理,甚至相当的混乱。不过我还是听明白了,他有了中意的对象,并准备成家了。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呢?

    你的意思是你要结婚了?闪电式结婚?我的口气一定充满了嘲弄。

    是的,我对她一见钟情,我想我是真的很爱她。他平静下来,思维的脉络也清晰起来,僵硬的声音竟带有说不出的温柔。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火冒三丈。

    是吗,那就结吧,我祝福你。

    我犹豫矛盾了很久,还是忍不住想请你明天来参加我的婚礼,你愿不愿意赏脸呢?最好带着你的男朋友来,我想你应该有男朋友了吧?

    我想开口骂人,却不知该骂什么,语言的仓库好像突然被清空了似的。

    挂了电话几分钟后,我恢复了知觉,觉得心里又被抽空了一回,变得空空荡荡的。我知道我并不是在意前夫的结不结婚,我恼火的是,他以结婚向我示威,还这么过分的请我参加婚礼。我觉得口渴,胸闷,恶心,我想要喝水。但整个人虚弱得像一团稀泥,怎么也捞不起来。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摸到了厨房,不知道是心急还是手太无力,我打翻了茶壶,听到了瓷器掉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跟了我那么多年的心爱的茶壶,瞬间就化成了碎片。我瞧着那些瓷片,记忆中很多关于茶壶的片段一点一点地被掀开。当初在柜台看到这个白色缀浅紫花的茶壶,我惊异于它的别致,执意要买下。前夫看价格很不便宜,便说我小资,不懂节俭。茶壶搁家里后,喜欢喝茶的他享受的是茶壶的实际意义,是生理上的快感;而不爱喝茶的我享受的却是茶壶带给我的艺术上的视觉效果--我们俩永远有着品味和需求上的距离。可是如今,于那堆碎片中,竟再也无法寻找到它曾经有过的美丽,它只是一些零星的记忆,如同失败的婚姻。

    我亲手粉碎了我的婚姻,我一直企图将破碎打上封条永不开启。可是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那个曾经给过我伤痛的男人,要掀开并狠狠地撕裂我的伤口?

    我哆嗦着终于拨通了云可的电话,希望云可的声音能够给予我一些力量。但云可没有接听电话,然后有信息传来,说太太身体不适,不方便听电话,有事明天再说。

    我瘫在地板上,觉得自己虚弱到是怎么也撑不到明天了。

    胖子的电话就是那个时候打过来的。他事后告诉我,总感觉那天晚上我会有事,所以很不放心,终于还是忍不住把电话给打过来了。

    我一接通他的电话,就哭,直哭得天昏地暗。

    胖子吓坏了,说,烟雨,发生什么事了?要不,我现在过来看你,好不好?

    不好。你不要理我,我哭哭就好了。我不愿意他那么晚过来看我,尽管我真的很需要一个男人的肩膀,只是胖子的肩膀我还没有靠上去的冲动。

    如果是云可,该有多好啊。我瘫在地板上,握着话筒,无可救药地还做着这样的幻想。

    可你得清楚明白地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不然我怎么能放心呢。胖子透着焦虑的声音在那样的夜晚听来,充满了亲切和温暖。

    他要结婚了。我说。

    他是谁?你喜欢的人?

    不是,是我前夫。

    前夫结婚,你哭什么啊?舍不得了?

    可是他好过分,请我参加他的婚礼,还让我带男朋友去。我知道他就是要气我,并不是真的要请我参加,他一定还知道我没男朋友可带。

    胖子很生气,说,这男人真不是个男人。烟雨,别怕,真的,明天我陪你去。

    我不去!我干吗要去?

    干吗不去?咱们还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快快乐乐地道喜,就要让他瞧瞧,咱们烟雨现在生活得有多幸福,真的。

    5

    第二天天气依然没有转晴,寒流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流窜,仿佛在寻找能够与它匹配的高手,想一较高下。

    胖子一早就出现在我家楼下。

    我钻进他的车子,问他,又不是我们结婚,干吗去这么早?话一出口,觉得很不妥当,不免有些尴尬。

    胖子不知道是没留意我的话,还是不想让我难堪,温和地说,我呢,今天给你做司机,并兼职做服务员,真的。现在呢,我准备先带你去吃早餐,再去逛商场,买衣服,化妆,然后我们去婚礼现场。我要让所有的人都惊羡于我们烟雨的青春美丽。你觉得怎么样?

    都老了,还青春什么,美丽什么啊。我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可着劲地乐,发觉胖子还真有那么点可爱。

    买衣服的时候,胖子接了个电话,之后我感觉他有些走神。

    我问,是不是单位有事?

    胖子摇摇头,没事,就是有事也不管啦,今天是全天候为烟雨服务,我说到就一定做到的,真的。

    可是,如果你有事,我们就不去了,我们犯不着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误了自己的事。

    真的没事,你就别操心了,选好喜欢的衣服,越漂亮越好。说好了,这衣服是我送给你的,不准和我客气啊。胖子双手抱在胸前,上下打量我,又说,烟雨真是风韵犹存啊,真的。

    你本来是不是想说我徐娘半老?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那意思啊,真的。胖子对我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说。没想到胖子也有幽默的时候,这令我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心想,照这样下去,会不会哪天我还就真的接受胖子了呢?可一想起他吃鸡毛的情景,不觉又恶心起来。

    看样子我和他亡妻一样有洁癖,只是程度深浅的问题。

    烟雨,这套裙子不错,你穿上一定很漂亮,真的,试试。胖子叫我。我走过去,看见他手上的套裙,衣短裙长,黑色缀深红碎花,成熟又生动。胖子果然有些眼光。

    付款的时候,胖子差点与我翻脸,终于让他掏了腰包,他的脸上才有了笑意。

    烟雨,你一定想不到这是我第一次陪女人买衣服,也是第一次为女人买衣服。发动车子的时候,胖子对我说。

    以你对服饰的审美眼光,不太像从未给女人买过衣服的。我说。

    审美眼光不是一定需要经常买衣服才能训练出来的吧。说实话,我太太,你不介意我仍然这么称呼她吧?我太太从来没让我陪她逛过商场,我们家里的东西,从衣服到床上用品,再到日常生活用品,全是她买。简单说吧,家里的事情我就从来没操过心。她刚走那会儿,我都不知道吃的用的都搁哪儿了,经常抓瞎,要满屋子地翻找。

    你太太是个非常好的妻子,你娶到她真是你的福气。

    可是,如果我娶到你,我会觉得更有福气,人生更圆满,真的。我这么说可能对我太太不够公平,我应该觉得惭愧,但事实就是这样,我说的是大实话,真的。

    我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下去,便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你累了吧,休息会儿,到了我叫你。胖子总是这么体贴入微,我不得不承认,他常常让我感动,可感动能够代替爱情吗?没有爱情我能够与他在一起吗?云可呢?我与云可有爱情那又能怎么样?有了爱情就能够在一起吗?

    我的头疼起来。

    6

    我们终于还是没有走进前夫的婚礼现场,我不想因为我而破坏了整个婚礼的气氛,也不想让新娘看到我而心生芥蒂。我只是在酒店的门外给前夫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带着男朋友来给他道贺了。前夫一接到电话就冲出了酒店,他穿着崭新的西服,胸前戴朵大红花,那个样子让我想起小时候在幼儿园里,被老师奖励大红花的情景,觉得滑稽好笑。

    穿着崭新西装佩戴红色胸花的前夫看起来神采奕奕、志得意满,如果不是冲出来的样子有些急促,就更能显出一个新郎的出众魅力了。

    但看到胖子挽着我,我们满脸幸福的模样时,他的脸色马上变得相当的难看。

    胖子很大方地与他握手,说,祝你新婚快乐,与新娘白头偕老。

    前夫生硬地说,谢谢。

    胖子停了停,等前夫说完谢谢,又说,同时,我要特别地感激你,感激你把一个如此可爱的女人留给了我。

    前夫的脸色越发难看,但脸上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些笑意,说,不客气。说过了”不客气”三个字,觉得不妥当,又追加了一个补注,这都是缘分吧,缘分。

    胖子接口说,同意,可不就是缘分?比如说吧,今天你和那位幸福的新娘子有缘,我呢就和烟雨有缘。缘分真是妙不可言的东西啊,所以呢,我们都要感谢缘分。

    对,对,感谢缘分。你们进来喝杯淡酒吧。前夫继续勉强支撑着脸上的笑容。

    喝酒就不用了,今天我们就是来祝福你们的。同时,我也请你放心,并向你保证,我保证会用余生的时间和精力悉心呵护烟雨,珍惜烟雨,让她以后的所有日子都充满阳光,都幸福快乐,永不受伤。

    坦白说,那一刻我是真的被胖子打动了,我在胖子的身上,隐隐看到了云可豪爽的霸道的男人味道,并且还看到了云可身上所没有的细腻与温润,我的心和眼睛竟都有些潮湿。

    那天,我和胖子第一次像一对情侣一样在酒店享用非常丰盛的午餐,我也第一次非常乐意地答应去胖子的家参观参观。

    胖子的家在远离市区的一个别墅区内,家里装修极富欧洲风格,所有的原材料都是进口的,配套的家具也都是进口的,暗红色的地板,桌椅是由深入浅渐变的咖啡色,仿佛可以收留一个人所有的忧郁。窗帘是很淡很淡的绿,宁静中透着生命的气息。整个屋子,木制造型的凝重与白色墙面的单纯产生鲜明的对比,桌上小花瓶与墙壁上的书画装饰相互呼应,淡淡的文人书卷味飘散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江哥,没想到你家里这么干净整洁,你还真没说谎啊。

    我从来不说谎话的。系上围裙,忙着煮咖啡的胖子,有了完全不同的味道。

    江哥,看上去你还挺像一家庭主男的呢。我调侃他。

    太太走了以后,我偶尔也会自己做做饭,几年下来,慢慢的也像那么回事了。不过,我做的远不如我太太做的好,她在厨艺上真是个天才。

    对不起啊,让你不开心了。

    没什么,有你在,我就很开心了。胖子总会不失时机地把话题引向我俩的情感,令我避无可避。

    我依然不接他的话茬,换了个话题,江哥,你原来是个假洋鬼子啊。

    什么意思?

    在你家里,没看到一样国产货啊。

    我倒不是崇洋媚外,只是进口产品在质量方面的确比较有保证,尤其是在环保方面做得不是一般的好。这不能怪我不爱国,是吧?

    我耸耸肩,但支持国货,应该从你们领导做起吧。

    如果质量没有保障,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支持,这不是我的问题,而是国企需要反思的问题。换个角度说,我的不支持,就是支持。

    你的意思是,你用的是激将法?

    烟雨果真是冰雪聪明。

    你这是鸵鸟战术,又或者说,你根本就是为自己的自私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你们这些官员啊,说的和做的常常对不上号。

    烟雨,别打击一大片啊,改革开放这些年,中国发展之迅速,中国老百姓生活水平提高之迅速,你能否定吗?

    当然。但是,或许我们原本还可以发展得更快更好的?

    烟雨,呵呵。胖子摇摇头,一副不想再和我争辩的架势。

    我也懒得与他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倒不是因为我不关心国事,而是觉得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显然一时半会儿我们根本没法达成共识。

    烟雨,你喜欢吗?胖子看我在继续打量屋内的摆设,问我。

    当然喜欢啊。房子整体的风格和色彩的搭配,都很不错。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我相信我们在一起会很和谐的。烟雨,嫁给我吧。胖子把咖啡端到我面前时,再次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不想立即说好,一方面怕他误会我答应他的求婚是看上了他的豪宅,更重要的是,我真的没办法立即给出肯定答案。

    我岔开话题,说,可以参观参观你的房间吗?

    当然可以。你自己慢慢看吧,我弄盘水果沙拉给你尝尝。

    倘若胖子能够小心点,不让我独自在他的领地里乱串;倘若我的好奇心不那么重,我想,胖子就不至于那么惨,被我立即在情感上判了死刑。

    是的,这个世界上到处充满了漏洞,这些漏洞也就制造了很多的不圆满。

    胖子的书房好大,但也充实,书桌、电脑、书柜一应俱全,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一长溜书柜里排得满满的书籍。

    我是个酷爱阅读的女人,也喜欢酷爱阅读的男人。我很自然地就走到了书柜前,想看看胖子有些什么藏书,我认为从一个人的藏书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位与个性。

    书柜里除了一大堆古今中外的名著外,竟然还有很多军事题材的小说,看不出温文尔雅的胖子会喜欢这些描写血淋淋战场的故事。最让我诧异的是,工具书籍里居然有一本《写作词典》。据我了解,胖子并不是一个文学爱好者,从来没写过与文学挂得上勾的文字,连情书也不曾写过,而工作中大量的报告和发言稿也都有秘书代为起草。

    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我抽出了那本封面还有着五成新的《写作词典》,但是,当我打开时,却发现词典里面夹着一本黑皮笔记本。

    我知道偷偷翻看别人的东西不好,我也知道只要不是刚买的笔记本都有可能是个人隐私笔录。但是,我以我绝对不低贱的人格和我绝对不虚假的女性性别保证,我并没有要探寻胖子隐私的意思,我只是出于一种下意识的举动,就翻看了胖子比天还大,比黑夜更黑,比深谷更深不见底的秘密。

    我呼吸不畅,浑身哆嗦,手抖得像在抽筋。

    烟雨,你在哪?咖啡已经煮好了,出来尝尝吧,尝尝江哥我的手艺。胖子扯着嗓子在客厅叫。

    我越发慌张,手忙脚乱地将笔记本包好,放归原处,整理好书柜,然后做了深呼吸,看百~万\小!说房没什么异样,再检查自己没什么破绽了,才假装平静地走了出来。

    胖子的笑容依然像盛开的菊花,他把精心侍弄好的咖啡递给我,说,尝尝,我可是个美食家,你要是嫁给我,我保证你会很幸福的。

    我知道,你很好。我说这话时,听见了内心的强烈抗议,为了掩饰我的言不由衷,我一口气就把咖啡喝光了,除了感觉烫,也没喝出什么味道来。

    慢慢喝,慢慢喝,别烫着了,咖啡嘛,是要慢慢品才能品出味道来的。

    我说,我想回家了。

    胖子的笑容僵住了,怎么啦?咖啡不好喝?

    咖啡很好,一切都好。只是我想回家休息了。我努力地想要在脸上挤出点愉快的表情,但最终失败了。我知道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我看见了胖子疑惑的眼神。

    那,我送你吧,我这就送你回家。胖子永远不会勉强我,这一点也让我颇为感动。

    依然是胖子送我回家。坦白说,我的内心是很不愿意的,但我的嘴并没有表示异议。之所以不敢表示异议,是因为不敢让他知道我在他的书房里发现了他的秘密。因此,在胖子看来一切似乎和原来一样,都很妥帖。

    可我知道自己已经非常的不妥帖了。

    我感觉几乎是逃出了胖子那深深的庭院,对,他那豪宅于我来说就是庭院深深。

    逃出胖子的家之后,我还担心胖子会继续约我,可不知道为什么胖子一直没有再找我,这让我很是困惑。尽管我因此而觉得轻松起来,可是,我仍会偶尔的在寂寞的夜晚,想起他的种种好。当然,我不会再对他有任何的幻想,这并不能说明我有多高尚,这从我没有告发胖子上可以得到印证。我只是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与一个有着那么多不能见光的秘密的男人同床共枕,就算他没有在吃鸡腿的时候吃过一根鸡毛。

    下决心与胖子在一起和下决心永远离开胖子,竟然发生在同一天,时差还不足十个小时,我不知道是这个世界莫名其妙,还是我这个人莫名其妙。但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对我来讲胖子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上天纵然借我一百个胆,我还是不敢冒险拥有这颗炸弹。我甚至十分天真地认为,只要我离开了,那颗炸弹就永远不会爆炸。

    由此可见,我还是很爱很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