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离婚女人的周末

离婚女人的周末第8部分阅读

    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狮子,每天都在作困兽般的挣扎。可惜在监狱里连自杀的自由都没有。奇怪的是,日子久了,我的狂躁竟慢慢地消减,接着开始习惯每天机械一样的劳动,吃饭,睡觉。这人哪,适应环境的能力真是惊人,我以前想都不敢想,像我这样的人要是没了自由会怎么样。你一定想不到,我后来在监狱里还立过几次功呢,劝回过两个想要逃跑的牢友,平息过三场混战,还救过一个企图自杀的牢友。我因此几次获得奖励,刑期一减再减。现在想想,我有生以来得到的荣誉竟然全是在监狱里颁发的,你说这是不是具有某种讽刺性?我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倘若哪天我去了,人家给我做悼词,要不要把这些荣誉给写进去?这些荣誉写进悼词里是荣誉还是耻辱?说到这,崔老大笑起来,笑容里有着深重的苦涩。

    我没有插话,我的心被他的往事浸泡得一片凄凉。

    他继续说,出狱的那天,没想到酒吧老板和经理会去接我,难为他们隔了那么多年还记得我。我看见他们,真的有些感动,觉得只要付出了,便会有回报,尽管我的付出并不在于回报。回报唯一的好处就是让我觉得温暖,真的很温暖,我知足了。但他们似乎并不仅仅在于记得我,他们还给予了我更多的东西。因感念我的英勇,也想要补偿我,老板给了我酒吧10的股份。老板无疑是有情有义的,但老板毕竟是生意人,他不会做亏本生意,他要维持自己义气的一面,也要有利可图。他看中了我身上某种常人没有的勇敢,他给我股份,从此便将我套牢,而这种被套牢还是我心甘情愿的。唉,他妈的,他真是绝顶聪明。他的绝顶聪明让我踏上一条江湖不归路。后来,一起蹲过监狱的狐朋狗友陆续出来,我们的江湖更是日益庞大,我在那张无形的网里左冲右突,非常自由痛快,也非常的不自由不痛快。打架流血成了家常便饭,身上伤痕一天比一天多,那可真叫旧伤未愈新伤又添,我在流血中成长,也在流血中麻木。最初几年进警局就像进自己家门一样,而每流一次血,每进去一次,我的江湖地位就会得到一次巩固,股份也越来越多,管的地盘也越来越多,麻烦的事儿也越来越多,这就像滚雪球一样,所有的东西都被一起包裹起来,无法再分割开来。

    以前,我努力赚钱,希望做个有钱人,高贵的活着。可是,现在我已经很有钱了,却越来越难以活得高贵了。腰包越充实,人却越空虚。与其说人生的目标已经达成了,不如说人生的目标基本消失了。是的,我每天都非常忙碌,吃饭,开会,谈判,签约,参加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夜深人静,一个人躺在床上,只有说不出的疲惫和失落,除了钱,我什么都抓不住。

    我听痴了。

    崔老大没留意我的表情,继续说,烟雨,你知道吗?生和死于我而言,有什么区别?他问我这话时,眼睛炯炯有神,可我知道他并非在寻求答案。

    但我依然非常认真的对他说,如果你很痛苦,你可以改变的,脱离你那个江湖,像所有普通人一样过着平静安定的生活,然后好好经营一个幸福温馨的家,做一个好丈夫,一个可亲可敬的父亲,这样,我相信你的人生会充实起来,也会快乐起来。

    结婚?我这样的人结婚?还是不要害了人家吧。他摇头。

    为什么要看轻自己呢?为什么不相信自己有经营好一个家的能耐呢?为什么不相信有人愿意嫁给你,并且一生一世陪伴你呢?

    我倒是相信有人愿意嫁给我,可是,我能给她什么?我自由惯了,漂泊惯了。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是,我这样子能为人父亲吗?那只能做反面教材啊。我有时候会很恨我的父母,恨他们把我领到这个垃圾成堆的世界,恨他们不负责任。

    崔老大摇头,笑着喝酒,甚至流眼泪,后来终于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结婚,做父亲,不结婚,不做父亲……

    那个晚上,我通宵未睡,将崔老大的家整理一新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离开他去单位上班前,我到楼下给他买好了早点。

    崔老大依然睡得很沉,脸上有着孩子般的恬静。你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男人,竟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江湖老大。

    我轻轻抚摸他的脸,脸上的皮肤干燥粗糙,额角的刀疤泛着暗红的颜色,透着无尽的沧桑。这无疑是一个饱经风霜的男人,一出生就被遗弃在雪地里,成长的路上从来不曾走进过学堂,花季年华却在监狱里一蹲就是多年,不知道自己的亲人在哪,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亲是谁,人到中年依然过着漂泊不定刀口舔血的日子。风光是外在的,内心的苍凉却无法向他人言说。想起这些,我的心中一时百感交集,我突然强烈地感觉到,他其实只是一个需要有人疼爱,有人怜惜,有人照顾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在那一刻,我突然有了想要走进他的生活,改变他的人生的构想,并且为着这个构想而激动不已。

    6

    有段时间,崔老大常常会在喝得醉醺醺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每次一接通电话,就听到他大呼小叫地叫傻女人,傻女人,陪我说说话,我累,我累了。我就知道他一准是喝醉了。

    老大,你又喝多了吧。

    没有,哪能呢,我喝了四十多年了,就不知道醉是啥滋味。

    四十几年?还说没喝醉,你才几岁。

    四十六年了啊,我还真不是吹牛,我的酒龄和我的年龄是完全可以画等号的。给你说吧,打小老猎人就教我喝酒。喝酒是老猎人除了打猎之外唯一的兴趣爱好,他说,不会喝酒的男人还算男人吗?他还说,酒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人崇拜,最值得人敬仰的东西,它又纯粹又忠实,充满了灵性,人生有酒足矣。老猎人终生未娶,酒是他一生的知己,也是他一生的伴侣。傻女人,你说奇不奇怪,我还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每次哭闹,老猎人没辙了就用手指蘸酒给我尝,我一尝到酒味马上就安静了。

    这说明你生来就好酒贪杯。

    不对,这说明我生来就与酒有缘,这叫酒缘。

    什么酒缘,不就想给自己找个醉酒的理由?

    喝酒还用得着找理由?我每天都喝,就像吃饭一样。

    可是吃饭不会醉啊。

    我再申明一次,你听清楚了,傻女人,我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醉酒。

    我现在就清楚明白地告诉你,你此时此刻就醉酒了,你每次晚上打电话给我,就一准是喝多了。

    我今天是喝了几瓶,一哥们的公司开张,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全部喝倒了,就我一个人还能清醒着回家。我给你讲啊,我根本就不喜欢一大群人喝酒,我以前呢只喜欢一个人喝,或者找个清静的酒店,或者在自己家里,慢慢地喝,什么事都不想,把什么人都忘记,包括忘记我自己。现在呢,有时候也会想要有个人陪着喝。

    我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写过的一些句子”一直渴望相逢一个独饮者,喜欢他那种融在酒中,与酒一起纠缠的沧桑与孤傲,以及多年以酒浸泡出来的冷峻和霸气,即使是隔着千里,也能感受到他的威慑力。那种男人是尘封的宝剑,女人用一腔的温柔为他洗去岁月的风霜,然后,那剑便轰然出鞘,令人为之折服与倾倒!”想起这些句子,我突然有种做梦的感觉,难道现实与梦想就要重叠?难道我渴望多年的独饮者便是这个江湖浪子崔老大?

    喂,傻女人,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你想要陪着喝酒的人是什么人。

    你想知道?

    当然想知道,我猜一定是个女人,如果真是个女人,老大,你可以向她求婚了。

    真的?我考虑考虑,不过我怕她不会答应啊。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呢?

    那我试试?

    支持老大!

    那我真说了啊,你待会儿可别吓坏了。

    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聊到这崔老大立即刹车,说,太晚了,傻女人,睡觉了!

    我会追加一句,老大,估计你家里又乱成一团了,哪天我去帮你整理整理吧。

    他往往拒绝得很快,说,不用了,我已经请了钟点工,家里每天都干干净净的,的确很舒服。

    或许这就是婉拒?但崔老大越是想与我保持距离,我就越想与他走得更近,我不知道这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是出于怜惜还是出于好奇,又或者说出于争强好胜。但事实上,对于男人我一直没有什么征服欲,除了与云可的交往曾让我颇费了些心思外,其他男人,诸如胖子,诸如小胡子教授,我都表现得十分被动。可崔老大却牵扯着我的心,我不由自主的想要表达自己对他非比寻常的关心,并且强烈地渴望着他能够接受我的关心。

    某个周末,下班后,我打了个电话给崔老大,他说在外和朋友谈事情,回家再给我打电话。我挂了电话,到菜市场买了一大包菜,便直奔崔老大家而去。

    崔老大还没回家,我只能守在他家门口等他。可是,一直等到晚上十点,依然没看到他的影子,打手机竟然不通。我又累又饿,靠在门口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恍惚惚中崔老大回来了,他微笑着,叫着傻女人,我马上醒了,发现自己被崔老大抱在怀里。看见我睁开眼,崔老大很动情地抱紧我,叫着,我的傻女人,我的傻女人。

    他的胸膛极宽阔,臂膀坚实有力,让人觉得温暖安逸,这感觉与雪地里云可的拥吻完全不同,云可是热烈奔放的,崔老大是沉稳恬静的。如果云可是夏日的骄阳,冬日的烈火;那么崔老大便是春季的暖风,秋季的果香。一时,我不知道自己更适合,更渴望哪种情感。

    是因为想起了云可,还是因为感念于崔老大真实的柔情,我鼻子一酸,眼泪很不争气的便汹涌而出。

    傻瓜,真是个傻瓜。

    我想来看看你,我怕家里又乱套了,我希望你住得舒适一些。我说。

    我知道,我明白,我了解。可是,你真是个傻女人。崔老大柔声地说。他轻轻把我放到沙发上,看到了吧,家里挺干净的吧,钟点工每周来做一次清洁,我向你保证家里从此会一直窗明几净。

    口头表扬一次,希望老大继续发扬已有的成绩,将整洁进行到底。我带着泪笑了。

    你这是说什么话,好像我以前不爱整洁似的,我每天要应酬那么多人,我敢不整洁吗?我敢自毁我崔老大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形象吗?

    臭美!鉴于崔老大臭美的表现方式,强烈建议把这个家变成崔老大直接办公的地方,那么,家里还敢不整洁吗?

    我想……你饿了吧,起来吃点东西,我买了很多你喜欢吃的点心。崔老大忽然转移了话题,表情竟然有些慌乱。

    我还真饿了呢。

    你先躺会儿,我弄好了再叫你。崔老大急匆匆去了厨房,仿佛在躲避什么。原来他也有犯怯的时候,不过他是在回避什么呢?

    那个晚上,我们像一对真正的夫妻一样共进晚餐。崔老大第一次没有喝酒,兴致勃勃和我说了好多江湖往事。我发觉他没有喝醉、轻松愉快的时候,充满了幽默、智慧和亲切感。这让我非常喜欢并且着迷。又想起云可,我不知道我更喜欢云可的才情还是更喜欢崔老大的沧桑,又或者说我都喜欢?

    吃过饭,我们听音乐,唱歌,跳舞,那真是个浪漫到极致的夜晚,我甚至准备将云可强行从心里删除,然后把崔老大端端正正挂到心上。

    崔老大说,要是每天都能有这样的生活,那真是幸福,人生也无憾了。

    想要这样的生活其实不难。或者,我们,尝试一下?我看着他,眼里满是期盼。

    崔老大回应我更热切的眼神,他捧起我的脸,我们四目相对,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渴望,我的身体有了异样的感觉,热浪翻涌,似乎可以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了。

    可是,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却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崔老大恋恋不舍地放开我,接通了电话,只一会儿,他脸色就变得非常凝重。挂了电话,他说,烟雨,抱歉啊,我朋友有急事,我得立即赶过去。你早点睡吧,别等我,我可能今晚都不回来了。

    不等我回话,他抱抱我,再摸摸我的脸,便匆匆离去,他离开时的眼光复杂而坚忍,让我心疼。

    那个晚上,我固执地坐在阳台上等崔老大,直等到晨曦初现,他依然没有回来。后来据说,他为救朋友被绑架的儿子,做了人质。尽管最后化险为夷,但这样忧心忡忡的等待让我无比的焦虑并且憔悴。当我多次面对这样的等待时,我由忧郁变得越来越绝望。

    一转眼就到了我的生日。崔老大说我生日那天一定会陪我,从午餐一直到整个夜晚都会把自己交给我。可是,我在他订好的酒店包间里,从中午一直等到晚上,他也没来。后来有人送来一束鲜花,告诉我,崔老大有事去了外地,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叫我不要等他了。

    我顿时呆若木鸡。那一晚,我喝了好多酒,醉得一塌糊涂,最后是被酒店服务员送回家的。随后生病,感冒发烧,强烈的想要有人陪在床前嘘寒问暖。我清楚地理解到,烟雨楼上,在主人生病的日子里,是不可以只有一个会说话会表达思维的生命,准确地说,是需要有一双异性的手握一握,需要有一个宽厚的怀抱暖一暖。我也同样清楚地发觉,女人出嫁的意义有时候完全可以简单地概括成寻找一轮太阳,在无论什么样的日子里,都能被暖暖的照耀着。

    但除了打电话给单位请病假之外,我不愿意给任何人电话,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得天昏地暗。就在这时,听见了门铃声,昏沉沉跑去开门,发现是个矮矮胖胖的姑娘。

    你是烟雨姐姐吗?

    你是谁?我很警惕地问。

    你生病了?姑娘答非所问。

    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我不认识你,请你离开。我说着就要关门。

    我受人之托来给你看病的,我是个医生,你让我进去吧。

    我真的不认识你,我也不需要人来给我看病。

    崔老大你认识吧,他让我来照顾你。

    老大?

    他打你手机,你关机,只好找你单位去了,才知道你没上班,正生着病。

    他不是走了吗?

    他是离开了,可能好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妹妹。

    妹妹?他不是孤儿吗?你说谎。

    准确说是干妹妹。我给你量量体温吧。

    干妹妹?没听他说起过啊。

    他当然不会说,因为他不愿意人家知道他的私事。

    人家?可是我和他是好朋友啊。

    他好朋友多着呢。你的体温有点高,要记得多喝水多休息,我带了些药,记得按时吃。我给你熬点粥吧,估计你好久没吃东西了,看你脸色苍白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晓苇好了。你吃过药躺床上去吧,很快就有粥吃了。她说着就去了厨房,仿佛她才是这的主人,我倒成了客人。

    你不熟悉我的厨房,还是我自己弄吧。

    那不成,我大哥吩咐了要我好好照顾你的。厨房就这么大,我一会儿就能和它熟悉得像自家人一样。

    我跟着她进了厨房,对晓苇的好奇让我忘记了自己还发着烧。

    你怎么成了崔老大的干妹妹了?

    她回头冲我笑笑,胖胖的脸上表情有些复杂。她说,说来话长,不过我大哥不准我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别人知道呗。

    你说给我听听,我不告诉老大就是了。

    她又看看我,想了想,说,好吧,我愿意告诉你,我愿意是因为我知道你喜欢我大哥,我大哥也喜欢你,我真希望你们俩能在一起,他和你在一起,我也很放心。简单说吧,我曾经是他资助的一名学生,从高中到大学,他包了我的全部学费和生活费,如果没有他,我不可能有今天。我家在湘西,是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初中毕业那年,我很顺利地考上了重点高中,但家里太穷,没法供,我就出来打工了。我很幸运,一出来做事就认识了我大哥。他说他从来没有进过学堂,这是他一生的遗憾,他羡慕所有能上大学的孩子,也希望所有的孩子都能够顺顺利利完成学业。后来,他送我回家继续上学了,他一直鼓励我,勤奋努力,掌握好自己的命运,改变穷困的人生。我在他的支持和鼓励下,以优异的成绩拿到了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现在我已经毕业两年了,在市立一医院工作。你知道吗,他还在他的家乡建了一所希望小学,他只是不愿意声张,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做过这些事,多数人只知道他是个打打杀杀的江湖老大,其实,他是个真正的好人,不虚伪,不做作,豪爽,义气,又不图名图利。

    崔老大会这么做我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他生来就是个江湖侠客,用”侠骨柔肠”来形容他最是恰当。

    你喜欢他?我问晓苇。

    晓苇回答得很干脆,是的,我喜欢他,并不是因为他改变了我的命运,而是他没法让人不喜欢。你也喜欢他,是吧?

    我没回答。她接着说,我一直希望他能够安定下来,能够结婚,能够离开他的江湖。我不喜欢他身边的那些女人,不喜欢他的江湖,我甚至很害怕,害怕哪天他就……可是,我知道这很难。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够让他安定下来。今天,我看见你,我在想,或许,你可以。

    我摇头,我明白一入江湖深似海,恐怕他这辈子只能属于他的江湖,我根本无法进入崔老大的生活,就如同他无法深入我的生活一样。我们是两条并行的轨道,只能彼此相望。这些话我自然不能和晓苇说,我怕她失望。

    何况他说过了不要我等他,他是个一言九鼎的男人。尽管我不明白他说不要等他是指我生日那天,还是指整个人生。

    我真的不再等待。但是,不再等待似乎并不意味着结束。

    有时候,这个世界真的很小。[=bww]

    第六章风尘女人,柔情深种

    虽然崔大哥对于我恩同再造,但是,我不会让自己爱上他,我说的爱是男女之爱,我害怕这种爱会掺杂或者被认为掺杂了报恩的成分,拿爱情作资本是可耻也是可悲的。但是,我会一辈子把他当亲人一样尊敬着和热爱着的。

    崔老大的干妹妹晓苇曾经这样言及自己对于崔老大的感情,她真是一个理性的女孩。可是,能不能爱上某个人是自己可以随意掌控的吗?当我们还能够用理性的思维把爱情当一元一次方程进行解析的时候,我们常常还只是爱情的观众。

    爱情是盲目的,她的表达方式常常不可理喻,一如这个晚上,我躺在床上,不可理喻的渴望着男人,也因为这份渴望不断掀开了过往那些来来去去的男人给予我的生动的也酸涩的记忆。[=bjk][=bw(]第六章风尘女人,柔情深种[=]1

    某个夏日的黄昏,下了班走到小区门口,一个十分性感美艳的女人拦住了我的去路。

    请问,你是不是烟雨?她的声音非常柔美,与其妖艳的外表甚是相配。

    大凡美女总是能够在第一时间赢取他人的好感。我不由停住了脚步,毫不设防地告诉她,是,我就是烟雨,你找我有事吗?

    我可以和你谈谈吗?女人的眼睛大而生动,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媚惑。

    我说,可是,我不认识你啊。

    你认识崔老大吧?

    我的心突然使劲抽搐了一下,冷冷地说,对不起,你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什么崔老大。

    我不再理会她,快步走进了小区。她想跟着进来,但被保安拦住了。

    明明知道她没能跟上来,我还是惊惶失措地小跑着上了烟雨楼。

    我跌坐在沙发上,心怦怦直跳,仿佛刚刚被劫匪一路追杀。

    我问自己,怎么啦?我这是怎么啦?为什么一听到”崔老大”三个字就如此失态?不是已经决定不再等那个男人了吗?他的一切不是已经与我无关了吗?可为什么我要这么慌乱?审问自己的结果是,终于发现潜意识里其实一直在渴望着他的消息,渴望他能够打电话给我。当然,这种渴望已经远离了情欲,远离了男女的情感,更多的只是想知道他是否平安。因为我知道平安对于江湖人来说,就是最大的幸运和幸福。但是,这两个月来我又一直不敢主动拨打他的电话,惧怕拨通电话后得到的是令人绝望的消息。在我的感觉里,他就像一个悬在半空中的气球,脆弱到随时都可能爆破。有时候,不了解真相反倒有一种虚拟的安慰。

    但是,人生就是这样,你越是想绕过某些记忆,就越是被这些记忆追逐与缠绕。

    2

    我以为那个女人不会再来找我,可是第二天下班的时候,她又在门口截住了我。

    我是崔老大的女人,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女人直截了当地说。

    我真不认识你说的什么老大,所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对不起。我的回答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可是你的样子告诉我,你在说谎。我知道你关心他,在意他,为什么就不愿意听我谈谈他呢?女人说得非常诚恳,她越是诚恳,我便越是不想给她机会。其实我知道一个江湖老大身边是从来不缺漂亮女人的。但是,我没想到会有容貌这么出众还如此深情款款的美女陪伴在崔老大左右,心里不觉泛起酸意,我甚至疑心崔老大一直和我保持着某种距离,最后竟没了任何消息,一定是与我不是美女有关,又或者说一定和他身边有眼前这种娇艳的女人有关。像我这样普通到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女人,凭什么去征服阅尽人间春色的男人?

    想到自己又自作多情了一回,禁不住情绪非常低落,我说,你走吧,我不想和你谈什么,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

    你要是不和我谈谈,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女人冲着我喊,声音中透着某种深刻的悲伤,令我的心颤抖了一下,后悔?有这么严重?难道崔老大出什么事了?我的脚步不禁缓了一缓。

    女人敏感地看出了什么,声音更大了,我只是想和你说说他的事,我不会妨碍到你什么的,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

    她这么一说,我反倒心宽了一半,看样子崔老大应该没出什么事,至少没出什么大事。这么想着,不由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第三天下班后参加了一个聚会,回到小区已经十点多了。走到自己住的单元,刚要开铁门,有人从路灯旁突然冲出来,吓我一跳。

    烟雨姐,我们,谈……那人话没说完,就摇晃着朝我扑过来。我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仔细一瞧,原来又是那个自称为崔老大女人的性感美女。

    你怎么啦?你没事吧?你要不要紧啊?看她软绵绵地靠在我怀里,我慌乱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你愿意,和我谈谈吗?她有气无力地说。

    我说过了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也不认识什么崔老大,你找错人了。我的态度依然很坚决,但语气缓和了许多。

    烟雨姐,我求你了,求你看在我连续等了你三天,今天晚上没吃没喝又等了你五个小时的分上,求你和我谈谈,好吗?女人声音哽咽,眼中泪水盈盈欲滴,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任我心肠再硬,也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上楼来,我说,先给你弄点吃的吧。你叫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答应了女人的请求,她的脸色红润起来,精神也好了很多。她说,我叫美凤。坦白说我已经十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我摇摇头,就为了等我?要和我谈谈?

    她点头,端起桌上的水怀仰头就灌。

    别喝!那是昨天的开水,你要渴了冰箱里有饮料。

    我爱喝凉开水,这么喝才过瘾。烟雨姐,你要再不回来,我不饿死也要渴死了。

    你真傻,真傻。我摇头。

    女人犯傻大都是为了男人,烟雨姐,你是不是也犯过傻?

    美凤这话让我想起那个冬天的傍晚,胖子陪我在破茶馆吹着冷风等云可一等就是两个小时的情景,想起那个晚上在崔老大阳台一等就是一个通宵的情景,一瞬间我就理解了美凤对我的等待。

    我不禁感叹,有机会犯犯傻其实也是挺幸福的。

    幸福?怎么就幸福了?美凤跟进厨房,边说边很夸张地摇头晃脑。

    你想想啊,女人犯傻是不是目标明确?目标明确是不是说明希望还在?希望还在是不是很幸福的一件事?这么说着又想起云可和崔老大,封存与他们的过往似乎已是唯一的选择,为他们犯傻也渐成奢望,一时心中满是苍凉。

    烟雨姐你说得也对,我认识崔老大已经十年了,他是我的初恋,也将是我的终身之恋,我就认准了他一个男人。我只要想起有他在我就幸福,就觉得活着真是很快乐很美好的一件事。

    瞧你美的。不会也是因为英雄救美,你才爱上他的吧。因为心里有些酸涩,我不觉话带嘲讽。

    不是,不是这样的。美凤忽然叹了口气,说,往事其实不想再提。

    那就别说了,让它过去吧,过去曾经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过好我们现在的日子。我看她有些伤感的样子,声音柔和了许多。

    从来没和别人说过,因为回忆往事对我来说就像揭伤疤,会将已经结痂的地方又撕扯得血淋淋的,很可怕。所以,我总是小心翼翼地回避”过去”这两个字。

    我点头,表示我的理解。

    可是,我今天想和你说说,说说我的过去,烟雨姐,你愿意听吗?

    当然愿意,如果你想说的话,待会儿我们边吃饭边说。

    吃饭的时候,美凤显得心事重重,柳眉紧蹙。

    我频频给她夹菜,劝她多吃点。

    她笑着谢我,笑容有些凄凉,我等待着与她一起翻阅她的过去。

    3

    美凤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整理思绪。我给她盛了碗汤。她说,谢谢。接着就说开了:十二岁那年我父亲去世了,爷爷奶奶,还有两个弟弟,一家六口的生活重担一下子就全落在了妈妈一个人身上。我很快就辍学回家帮妈妈干农活了,每天我跟在妈妈身后,不是下田里干活,就是上山打柴。可不管我们母女俩如何勤劳,依然维持不了一家人的生活,眼看着两个弟弟也将面临失学的可能,我只得跟着一个远方亲戚从乡下来到了省城,那一年我十五岁。最初在亲戚家的饭馆里当帮工,一年后亲戚全家移居加拿大,把店子顶给了别人,我便成了无业游民,像只无头苍蝇在城市里到处瞎撞,只想赶紧找份能赚钱的工作。后来看到酒吧招服务员,待遇不错,就去应聘了。上班了才知道,其实多数时间是陪客人喝酒。最初的那段日子,真是很不快乐,感觉就像生活在地狱里,每天晚上把脸涂得像个妖怪,穿着露肩露背的衣服,在成堆的男人中装模作样的穿梭。等躺到床上的时候,都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除了得拼命喝酒,还得忍受客人的动手动脚,酒喝得越多,提成就越多;顺着客人的意了,便有丰厚的小费可拿。在那样的场合里,一个柔弱无助的女孩成为男人的玩物简直就是太顺理成章了。应该说,我还是比较幸运的,因为我遇到了崔老大。

    他爱你吗?我冷不丁插了句。我知道其实不该这么直截了当地问,而且这个时候问这样的问题,对美凤多少有些不尊重。但是,那句话似乎并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自己脱口而出。女人总是这么笨,喜欢从其他女人那里见证某个男人对自己的爱,尽管这种见证是十二万分靠不住的。

    美凤喝了口汤,默默地看了看我,然后又叹了口气,说,我一直以为他是爱我的,这十年来,他对我很好,给了我很多东西,甚至送了一个服装店给我。他说,希望我从此与酒绝交,从此远离酒吧里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过清清爽爽的日子。我听了他的话,安心的守着服装店,把店子经营得很好。但是,烟雨姐,在你出现之后,我才发觉,他对我的并不是爱,他只是怜悯我,就如同怜悯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我花了十年的时间,依然没有走进他的内心。他寂寞,孤独,需要着却又排斥着一切与他的江湖有关联的男人和女人。

    我感觉自己的心又在抽搐。其实我应该高兴,美凤的话再清楚明白不过了,崔老大不爱她多少与我有关,尽管相对于美凤的美貌来说我有丑小鸭之嫌。

    我说,怎么可能?你一定弄错了,我和老大认识才不过几个月。而且他已经很久没联系我了。我想,他差不多忘记我了吧。再说,你那么漂亮,又那么爱他,我要是男人,也会喜欢你的。

    美凤摇摇头,抽出一支烟,点燃了,猛吸了几口,烟雾在她的脸上盘旋,让她看起来有些朦胧。没想到一个女人抽起烟来竟如此凶猛,透出男人的冷傲。

    她吐了口烟圈,说,烟雨姐,男女之间的情感就是这么怪,陷进去了就身不由己了。我有时候甚至会认为一个人爱上什么人爱上谁,一定是老天在安排。就像我爱上崔老大一样吧,找不出任何理由,就是喜欢,就是爱着,就是愿意为他生为他死。那个时候,我在酒吧已经工作了半年,渐渐习惯了每天晚上酒气熏天的生活,也渐渐习惯了被客人粗野地摸来摸去。但是,即使有再多的钱,我还是会坚守着不和男人上床。我太小,才十六岁,还是不成形的花苞子呢,十六岁的我对爱情还有着朦朦胧胧的纯洁美丽的憧憬。

    她停了停,问我,有酒吗?

    有红酒。但是,能不能不喝酒?你不是答应过崔老大不再喝酒的吗?

    我只是答应他不酗酒。坦白说,从知道他与你交往密切,知道他并不爱我的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又偷偷喝上了。我难受啊,烟雨姐,你让我喝一小杯,就一小杯吧。

    我倒了酒给她,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娇柔中不失豪气,我想或许这就是陪酒女郎特有的风情吧。

    她没有理会我有些惊讶的表情,接着说,我记得那是个秋天的晚上,我们酒吧的经理把我叫到楼上一个豪华套间,吩咐我,待会儿有个很重要的客人,要好好地陪他喝酒。经理说,酒已经准备好了,你只管陪他喝就行了,等他喝到七成醉,你通知我,我再和他谈生意,生意谈成了,酒吧会奖励你五千块。烟雨姐,你知道五千块在当时是个什么概念吗?五千块意味着我能够解决两个弟弟一年的学费和家里几个月的日常开销,这对我来说太具诱惑力了。我自然想都没想,就兴奋地答应了,还一个劲地感谢经理给我这么好的机会。那时候我毕竟太小,一点都不知道人心甚至比江湖更险恶。

    客人进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我在房间里等得有些困,差点睡着。他一进来,就冲着我说,喝,喝,真他妈的痛快。你陪我继续喝。我看他眼神有些散乱,估计已经有些醉意了,再有两杯酒应该差不多就能够搞定。想到很快就能够拿到五千块,我不禁偷着乐。

    我扶他坐下,倒了两杯酒,说,我先干为敬了。

    好,好,爽快!他一仰脖子也全喝了下去。

    我希望赶紧搞定这个男人,倒了第二杯酒,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就灌了下去。等他连喝带呛地干了第二杯酒时,我想是时候叫经理了,可突然感觉身体不对劲,浑身燥热难耐,一种渴望被人挤压揉搓、渴望被人疯狂进入的欲望从骨子里直向外膨胀,心里清楚地知道应该马上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却又无法自制地撕扯自己的衣服,招呼着男人,来啊,你来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