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
“拜托。”她忍不住低声请求。
“好吧。”他开车离去,但注意到她的眼中浮现泪水。
她不懂范家伦到底在想什么,两人夫妻已经做不成了,如果连上司跟下属的关系都要搞得这么差,她要以什么样的心情去上班?
不知过了多久,白静莹才发觉到车子已经停靠在路边,骆子凡手上的手帕也不知拿在她眼前多久了,她伸手拿过轻轻的拭泪,“谢谢。”再看看四周,原来他们只走了一条街的距离而已。
“你们吵架了?”
“不算吧,何况,上司永远是对的。”话里有浓浓的无奈与哀伤。
“但你的上司看来不是很冷静,明天上班,你可以吗?”他的担心溢于言表。
不想让他太过担忧,她连忙振作起精神,挤出笑意,“没问题的,那家伙开车猛、个性急,但有个好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个小孩子,没事的。”
他可以听到她话里的包容、宠溺与深情。“你还爱他?”
她深吸口气,感觉到泪水又要泛流,但她努力的将泪水锁在眼眶中。
看到她眸中的泪水,他的心更感到不舍,也想起了她曾跟他说过的话。“你曾说过你还在溺水中,所以,答案是肯定的,对吧?”
“我不想谈这个话题,可以走了吗?”
她约了人谈保险,若不是骆子凡说他要到东区找朋友顺路,又加上范家伦一直想听他们的谈话内容,怕再说下去会被他听出她在兼差,才不得不答应让骆子凡过来接她。
“但是,我想好好的跟你谈。”他深吸口气,感觉到他在凝聚勇气,“你仍溺水,就是需要别人拉你一把,可以让我来当那个人吗?”
他不想放弃,头一次,他为一个女人心动。
她错愕的瞪着他,她知道他对她有好感,但这却是他第一次这么坦承的告白。
“我不急着今天知道你的答案……”
“不!”她摇头苦笑,“我为爱冒险过一次,却赌输了,赔上一颗真心,这种痛太痛了,我不希望你也经历一次。”
“我愿意。”他温柔而坚定的回答,爱人是需要勇气的,也需要经过磨练。
“但我不要,何况是我自己愚蠢的跳下去,我就要有勇气跟毅力自己爬上来,那需要时间,我已经在努力了。”
她心中的伤口需要时间来疗伤,疗好了伤,她才有力气往上爬。
“那好吧,我会在岸边静静守候,在你有需要时,我才来得及拉你一把。”
他怎么能如此温柔?她怔怔的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骆子凡不想再给她更多的心理压力,他开车上路,载她到客户那里前,还特别
绕到一家小吃店,让她填饱肚子,再载她到对方的公司。
这一谈谈了两个多小时,但客人始终没有决定投保,在她失望的步出大楼时,
看到的竟然是坐在白色轿车里的骆子凡,而他一看到她,立即开门下车走向她。
“你……”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载你回去,你一定累了吧。”
“你──”她咬着下唇,突然明白了,“你并没有去找什么朋友,对吗?”
他尴尬一笑,“我想我如果不这么说,你一定不愿意让我接送,所以……”
他做的这一切全是因为她,她很难不感动,但是──
“不要说什么,至少让我为你做点事。你住哪里?”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点头,告诉他住处地址。
不过由于她住的地方位于台北较陈旧的住宅区,那些小巷小弄很多,她原本要他停在外面,她自己走进去,但他坚持送到门口,在绕进小巷弄后,他才发现她住的地方竟然是栋年代颇久的旧公寓,没有管理员,再看着贴在楼梯口的大大小小张广告,以及正好下楼几名浓妆艳抹的女子,立刻得知这是一栋出入复杂的公寓。
“你住这里?”
“嗯,因为这里大部分房间都由屋主改装成小套房,租金很便宜。”
她的套房就位在最边间的楼梯口旁,骆子凡送到她到这间灯光昏暗的小套房时,仅站在房门,表情严肃的看着几乎可以用“一目了然”来形容的斗室,虽然整齐干净,可是却狭小简陋。“范家伦不知道你住在这种地方吧?”
虽然他跟那个男人没有真正的接触,但直觉告诉他,他不是会坐视前妻住在这种地方的人。
“没有必要让他知道,我跟他没关系了。”她低声的道。
“那我安排──”
“不要。”她直接打断他的话。
骆子凡直视着她那坚定的眼神,不得不吞下到口的话,“那好吧,你好好休息。”
“谢谢你,再见。”
看着她将房门关上后,骆子凡看了看楼梯口闪烁不定的灯管。
他走出公寓后,找到一家水电行,买了灯管再次回到公寓,看着略有高度的天花板,刚好有人开门,他连忙上前向那名大胡子的男人借了椅子,那名男子知道他要换灯管,还笑笑的陪他聊了几句,等换上新灯管,看着明亮的楼梯间,骆子凡这才放心的离开。
“啪!”地一声,范家伦打开办公室的灯,再将遮住玻璃帷幕的窗帘拉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台北街景。
早上九点,他的心情跟此时的天空一样灰,事实上,从看到那个白白净净的小白脸后,他的心情就不曾出现过太阳!
他倚靠在玻璃窗前,看着下方的车水马龙,心情烦躁不已。
本以为他是像白静莹所说的欲求不满,才会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行为。
所以他还要她约了身材、脸孔都上等的美人儿吃饭,接着再带她到高级饭店,准备去翻云覆雨,可不知怎么的就是提不起性致,草草把人给打发走后,还以为是那个女人的问题,没想到一连几天好几个女人,情形都一样。
最可恶的是,在他被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纠缠时,白静莹讲悄悄话的次数却愈来愈多,虽然时间极短,但他就是不舒服。
心情已经够不好了,偏偏其他的问题也接踵而来。
例如家族企业虽然人力多、资源足,但坏也坏在大家都以己身利益为优先,而这次美国一份合作契约案就爆发酬庸事件,双方吵到他这里来,虽然都是他的长辈,但光视讯会议,三方的火药味十足,炮声不断……
还有,明年度stc旗下企业及部门所提出的公关预算,因为一直无法达成共识,也吵到他这里来,简直是烦死人了。
诸事不顺,又天天看到白静莹那必恭必敬的模样,更是叫他火冒三丈。
他看手表一眼,听着门外传来的声响,他走到办公桌前按下内线,“进来!”
“是。”
他双手环胸的看着走进来的白静莹,“你迟到了。”
她知道,因为错过一班公车,“总经理就只是要说这个?”
“你说什么?你上班的态度愈来愈差……”
他吼了一大串,虽然她也想说,那是因为他天天找她碴,但她还是忍住没说,在他气呼呼的要她回去办公时,她双手交握在小腹上,微微行礼,“是。”
他黑眸半眯的瞪着她,看她挺直腰杆,转身走出办公室。
白静莹当然可以感觉到他那两道令人觉得后背都要烧出两个洞来的愤怒眼神,只是她不懂,也一直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在这段日子变成雷公,老是雷声隆隆、乌云密布,且这一大片乌云从这一楼往下蔓延,整栋大楼都可以感觉到这股不同于过去的可怕气氛,就怕不小心扫到台风尾被雷劈到,大家都认真戒慎、小心翼翼的工作。
她才回到座位上坐好,桌上的内线灯又响起,她按捺住耐心,按了钮,“总经理?”
“进来!”
“是。”她轻叹一声,不得不从椅子上起身,再次进入他的办公室。
范家伦连头也没抬的道:“明天台南有一场慈善义卖,你跟我下去。”
她一愣,想也没想的说:“可是明天是周休──”
他抬起头来,冷冷道:“我会付加班费。”
她拧眉,眸中闪过一道不悦,他把她看得这么市侩,可见从来没有真的认识过她,算了,这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反正他从来就没把心思放在她身上过。
她深吸口气,好压抑住那深沉的痛,轻描淡写的回答,“不是钱的问题,我知道这场慈善义卖公司是赞助厂商,但以往这种交际,总经理不是都带女朋友出席?”
看她沉思了一会儿,本以为她已经要答应,没想到竟是趁机教训他,不由得脸色一沉,“我命令你去,不行吗?”
雷霆怒吼一起,她真有被雷劈到的感觉,不敢再多言,也不好再说她明天已经有事了。
“明早八点我去接你。”
“接我?到我的别墅?”
“废话,不然是到我的别墅?”他一副受不了的瞪她一眼,不知她哪时候变这么白目了,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她倒抽口凉气,忙说:“不用了,我到公司来就好了。”
“随便!”他气冲冲的要她出去。
她忍不住吐了一口长气,在回到座位后,她先打了通电话给骆子凡,明天公司特别办了一场小型园游会,无形中也是为他们这些菜鸟吸引一些客户,但她却得缺席了。
可以听得出来,骆子凡也有点失望,因为他原本打算约些客人给她认识。
但她可不只有失望而已,一想到连假日都得面对范家伦,她的心情更低落。
这一天下来,她进进出出范家伦办公室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但桌上的文件倒是愈叠愈高,接近下班时间,在她将一些文件送往楼下的秘书处时,一出电梯,就听到另一旁的楼梯间传来两名女员工的谈话声。
“怎么回事啊!过去总是微笑又可亲的总经理最近常常动不动吼人耶!”
“他何止吼我们?我上回上楼,还看到白秘书被念得脸色一阵惨白呢!”
“说来,她很笨耶!要是我,打死我也不离婚的,就算总经理有一百个女人也无所谓。”
“我也是,不过,像总经理那种看来精力充沛的猛男,一个女人肯定也应付不来的……”
白静莹不想再听下去,她转身走到秘书处去,把文件交给一名主秘,转身再回到电梯口时,就看到两名手拿着咖啡的小秘书从楼梯间走出来,乍看到她,她们吓了一跳,尴尬的连忙向她点个头,匆匆回到办公室。
她走进电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张不快乐的脸!她深吸口气,她们没有说错,她真的笨,但她是早在爱上范家伦时,就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笨蛋了。
第二天,范家伦开车到公司大楼前,就看到白静莹已经站在红砖道上。
她朝他点个头,随即打开车门上车,系上安全带。
他脸很臭,看得出睡眠欠佳,有黑眼圈,但那一点也无损他的男性魅力。
范家伦是真的睡不好,他从昨晚就开始重复的问自己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是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还是花名册里的女人全嫁了?
要不,他怎么会去勉强一个女人来陪他?!
男欢女爱,好聚好散,一向是他对女人的态度,他极厌恶心不甘情不愿的男文关系,但为什么他明明看得出来白静莹的勉强,却还是硬要她跟来?
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
他不是工作狂,事情虽多,但他也很懂得分配时间,他会娶她,是因为他对婚姻没有什么期许,若可以用婚姻永远留住他的得力助手,他觉得很划算,况且她冷静、细心,他是标准的急性子,他们一静一动,刚刚好……
“你知道你在开车吗?”
一个平静嗓音突地在他身旁响起。
他突然一怔,瞟了她一眼,又重新将目光放到前方路上。
虽然范家伦一直没吭声,但白静莹光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是心不在焉的在开车,好在高速公路上的车子不多,要不,他这超速行驶不是太可怕了!
为了安全着想,她不得不再三叮咛。“请你专心开车。”
他撇撇嘴角,驱车上路,照她所要求的专心开车,一句话也懒得吭。
她也没说话,他最近变得很难相处,识时务者为俊杰,少说话多做事,是她这段日子明哲保身的准则。
约莫四个多小时后,车子抵达台南的会场。
记者们举起相机猛拍,刺眼的镁光灯此起彼落,这一对俊男美女在短暂婚姻后分手,还能和平共事,外界对他们有很多的好奇,不过,对这些八卦话题,一身铁灰色西装的范家伦仍是四两拨千斤,轻松应对,毫不见这段日子来的阴阳怪气。
他也注意到站在身后的白静莹辛苦的以手上的小皮包努力想遮住那些闪动的镁光灯,他抿紧了唇,“各位,别忘了我的原则。”
这些记者们都懂他的意思,范家伦不在乎自己曝光,但却很尊重家族的其他成员,包括他的妻子白静莹在内,当然,虽然她现在只是他的机要秘书,但仍要尊重她不在各大报章杂志出现的隐私权,一旦有人越线,该家报社或媒体,就将成为范家伦永久的拒绝往来户。
接着,在一阵兵荒马乱的照相跟采访后,这对俊男美女一前一后的进到会场。
通常这类交际只是为了巩固企业形象,当然,捐款也能节税,擅于包装企业、脑筋敏锐的范家伦在这点上可是很会利用的。
当台上义卖开始后,两人并肩而坐。
他一派泰然的出价,她坐在旁边,看着他自信又充满魅力的悠然神态,竟得努力的压抑悸动的心。
但看着四周许多名媛千金也都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她不是唯一爱上他、受他吸引的女人,却是唯一短暂成他妻子的女人,想来,也该知足了不是?!
在义卖活动中场休息时,众人移到另一厅品尝糕点及茶水,他的身边一样围绕了很多女人,但一身淡雅嫩黄套装的她,其实也是众多男士们的目光焦点。
尤其她那细致无瑕的肌肤、纯净而充满灵气的黑眸,让人不禁为之注目,她的身上有一种很干净的沉静气质,好像一件上等的瓷器,古典而优雅。
许多护花使者簇拥过来,其中也有不少熟面孔,毕竟她当了三年的总经理秘书,其中一年还是总经理夫人。
这些男士们都是政商名流,外貌才识都不差,虽然白静莹曾有过一段婚姻关系,但她看来绝对比那一些大玩男女游戏的千金小姐还让人心动。
不过白静莹被这一波波热情的男士们包围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尽管她礼貌而疏远,但这些人就是不走,不得已,她只好使出尿遁法,这才离开会场。当她往旁边的走道出去时,却突然看到了一名不该出现在场边的清洁人员。
她很快的追上那名佝偻着背的老人,“爸!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头花白头发的白文胜看到女儿也吓了一跳,“你怎么来这里?”
“我陪他来──不,那不是重点,你为什么穿着清洁人员的背心?”
白文胜看着女儿,老脸尽是愧色,“楼子是我捅出来的,因为爸,你什么都没有了,还背了一身的债,这都是我的错,我当然也要努力赚钱还债,刚好一个朋友在这儿做工,说有个缺,我就从嘉义坐车来上下午班。”
“不要做了,你身体又不好,也赚不了多少钱。”
“可是──”
“爸,算我求你了,你就不要让我还得操心你的身体,好吗?”
看着女儿略显疲惫的脸,他益发感到不舍,“好吧,那我去跟前女婿打个招呼,大概有半年多没见面了。”
“呃──爸,把背心脱下吧,你知道的,我不想让他知道,”她想了想,又摇摇头,“也不好,还是过一阵子吧,我再打电话给你,到时候你再说你是来找朋友的,好吗?”
白文胜知道女儿的自尊心极强,想到自己连累了她,不禁愧疚不已,也就全照女儿的话去做了,“好。”
白静莹在疲累的走进会场后,一眼就瞧见范家伦的眼神射向她,虽然他看来仍然带着笑意,但她清楚的看到从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光。
他注意到她不见一股时间了吗?但他应该不会无聊才是,瞧他众星拱月,身旁聚集了一大堆女人。
“白秘书,喝杯茶吧。”一名外籍人士操着生涩的中文,手拿一杯茶给她,但她对他倒没什么印象,接下来,他拿出一张名片,“以你的条件你可以当模特儿,虽然你不够高,但当平面模特儿绝对会红,你可以走精灵系,因为你看来就很有灵气,有种脱俗──”
“不用了,我没兴趣。”她拒绝了,当模特儿,日后还有隐私可言吗?
但她的拒绝并未让这名外籍人士打消念头,他继续缠着她说个不停,就在她已经快要受不了时──
“她说了她没有兴趣!”一个冷峻的声音陡起。
她惊愕的看着走到她身边的范家伦,“下半场义卖活动开始了,抱歉。”他坚定的拉着她的手臂就往另一边走去。
在场的每个人都发现他的表情冷漠,这很难得,这表情跟大家熟识的那个泰然自若的范家伦完全不一样,尤其那对前妻再明显不过的占有欲更让人摸不着头绪,如果他在乎她,何必离婚?
“你绷着脸了。”她小声的提醒,当然也注意到其他宾客们错愕不解的眼神。
“我们走。”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到有男人缠着她,胸口的火气就会不停燃烧起来。他真的后悔了,他后悔邀她前来,看到她的行情这么好,让他心情真是差到不能再差!
“可是不是还有下半──”
“你想留下来当模特儿,还是成为其他少东、老板们竞相献殷勤的对象,来满足你的虚荣心?”他出口讥讽。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抿紧唇,她赌气的不愿再跟他说话,跟着他走出去,默默的坐上车。
话一出口,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他就后悔了。他当然知道她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看见其他男人绕着她打转,他就忍不住怒火中烧,但又拉不下脸跟她道歉,于是一路上两人就这样默不作声的僵着。
第三章
车子在上了高速公路后,车内的两人仍是静默着没有交谈。
过了好一会儿后,白静莹的手机响起,在看到是父亲来电,她这才想到她被范家伦的讥讽给气到忘了父亲的事了。“爸,抱歉,临时有点事,所以得回台北去了……嗯,有空再回嘉义看你,拜。”
他瞥她一眼,“你跟你爸说要去看他?”
“嗯。”不想多做解释,她随口回答。
“我载你去,反正我有时间。”
“不用了。”想到父亲吃力工作的身影,心情沉重的她没有注意到范家伦这百年难得一见的温柔。
但他却因为她的不领情而感到更闷了,没想到自己都已经放低姿态了,她还给他脸色看,他抿紧了唇瓣,不再说一句话。
这一路开车从台南北上,一直到看到台北的指标后,范家伦已经闷了很久了,“我要送你回去?还是?”不想再热脸去贴冷屁股,他给了她选项。
“我约了人,送我回公司大楼前就可以了,谢谢。”
“上次那个男的?”
“呃,对。”其实她跟骆子凡并没有约,但她不想让范家伦送她回家,那会出问题的。
没想到她的手机正巧响起,一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她一愣,怎么会那么巧,居然是骆子凡打来的,她尴尬的看了范家伦一眼,接起电话,“喂?”
“回到台北了吗?”电话另一端传来骆子凡温柔的嗓音。
“嗯。”
“方便见个面吗?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见面?”她一愣,直觉的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我姊给了我一些东西,我绝对用不上的,只好拜托你帮忙了。”
可以感觉到驾驶座上的男人的脸色愈来愈难看,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回说:“我待会儿就到公司了。”
“好,我家离你公司很近,我马上出去。”
“好。”她连忙挂断电话。
“你还真忙!”他忍不住出口挖苦,表情很紧绷,眼神更冷,“已经有约会,又有一个人来约,行情真好。”
她不愿回话,反正回的也只是情绪性的话语,何苦闹得更不愉快。
车子在静默中回到公司门口,而骆子凡的家显然离公司真的很近,她竟然已经看到他那辆白色宾士了。
她还是很礼貌的向范家伦点头道谢才下车,但在将车门关上后,车子马上狂飙着呼啸而去。
唉!他总是这样。她抿唇摇头,收回视线,看着骆子凡从宾士车走出来,手上还拿了一个大纸袋。
“这个是我姊开的精品店里的衣服,她打了很低的折扣在促销,我觉得很便宜,所以帮她做业绩,我跟姊大约形容你的模样后,她就挑了这几件给你。”他将手中的大纸袋交给她,里面共有五件用绵质袋子包装的连身洋装。
但他买衣服送她实在太突兀了,他们只是上司跟下属的关系而已,她不愿意收,“我有衣服。”
“我知道,但你现在跑业务碰到的大多是市井小民,若总是穿着一些高价的名牌套装,比较难融入人群。”
难怪那些同事也总是很难跟她打成一片,但她保留了这几套动辄十几二十万的套装,是不想让范家伦起疑,不明白她为什么愈穿愈平民化。“我懂了,可是我要付钱。”
“不用了,因为折扣下得低,若你真的要付,不如请我吃一顿?”
“呃──这样,当然好。”在这种情形下,她怎么好意思说不。
于是,他们去吃一顿简单的拉面后他就载她回家休息,因为这一天舟车劳顿,她应该很累了。
在送她到套房后,她注意到他特别看了楼梯间一眼,原先的灯光闪烁不定,但最近已有人换过新灯管了。“有问题吗?”
“没有。”他笑笑的摇头。
这时候,另一间套房门打开了,走出来的就是当天骆子凡换灯管借椅子的大胡子先生。
他一看到骆子凡就笑咪咪的点头,再看着她,“白小姐,原来他是你男朋友啊,他很有心,上回就是他去买灯管回来换的。”
她诧异的看向骆子凡,他微微一笑,“举手之劳而已。”
“不是这么说的,我们这些住户来来去去的,房东也是拿了房租就走,就是没人要去换,呵呵……”男人尴尬的摸头一笑,“总之,白小姐,这种男人当老公很好啦。”
大胡子吹着口哨的步下楼去了,白静莹看着他,“谢谢你。”
“好了,你一定累了,早点进去休息吧。”
她点头,转身回房间,将门关上。骆子凡,一个很温柔的男人,可是,她的心门已经关上了,早已经为范家伦关上,无法再为任何人敞开了……
“台北今天又是一个晴朗炎热的好天气,紫外线也高,平均温度有35度,中午时,温……”
第二天一早,白静莹看着昨晚才挂进衣柜里的新衣,室内唯一的声音是小小电视里传出来的气象报告声。
她看着那几件衣服,可以想见骆子凡的姊姊应该是很浪漫的人,因为这五套洋装,有纱质、雪纺,颜色有白色、粉红,甚至有亮眼的黄|色、蓝色,但都是粉色系,穿起来肯定很梦幻,的确少了俐落专业感,当然也少了贵气。
其实,回想她跟一些保险业务的客人交谈时,他们对她身上的香奈儿或i的兴趣是远高于保险内容的。
她咬着下唇,还是鼓起勇气拿了一件白色的洋装穿上,抹了点淡妆,在自己后悔前,拿了皮包就出外去搭公车。
然而,她很讶异的发现自己比平常受到更多的注目,连一些穿高中制服的小男生都面露腼腆的看着她,让她有些不自在。
到达公司后,更有许多员工以惊艳的眼神看着她。
她努力的保持脸上的微笑,却不知道她那略微羞红的粉脸让她看来更美,像是恋爱中的小女人。
而一早仍是心情不佳的范家伦虽然也是俊美挺拔的来到公司,但在看到前妻一身在婚前婚后都不曾穿过的连身雪纺洋装上班,乌亮的发丝柔柔的披在肩上,即使全身没有任何饰品,就像个不染尘世的天仙美人,那股脱俗灵气在这身梦幻的洋装衬托下,更加吸引人了!
但现在是怎么样?这女人在向他示威吗?
跟他去台南,已经印证她的高人气了,所以,现在更要证明没有他的日子,她绝对可以变得更加青春亮丽?!
她是打算让他后悔,他不要她是多大的错误?!
白静莹不明白她是哪里惹到他了,几乎所有人,不分男女,从他们的眼神里,她相信自己是漂亮的,但就只有范家伦那张俊脸却是阴沉沉的,好像她欠了他几百万。
所以,这一天,不意外的,又是雷声隆隆。
幸好下午范家伦与某位佳人有约,她总算可以不受打扰的把一些堆积如山的工作消化掉。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件洋装的功劳,总之,晚上的保险业务竟然意外的顺利,她成功的接到一笔保单。
接下来几天,她就将那几套骆子凡送的洋装轮流替换,也方便她晚上谈保险业务,事实证明,不是名牌在身,的确少了距离,多了亲切感,保险业务也比过去要顺利多了。
而身为她的上司,范家伦当然也看到有人每天穿着纷纷嫩嫩的洋装来上班,就他对她的认识,她以前根本不穿这种小女孩才会穿的洋装式样,可偏偏穿在她身上,却又那么该死的好看!
“前嫂子有新恋情了?整个人的穿着打扮味道都不同了。”
会客室里,来了高大英挺的郭轩立,他是范家伦的好友,看到为他们端进两杯香醇咖啡的白静莹,柔柔的阳光照射进来,吻上她那白嫩无瑕的粉颊,一头乌黑长发仅以一条黄丝带绑起来,出色的精致五官有着她特有的沉静气质,再配上一身粉嫩黄洋装,没有多余的缀饰,简单大方,像极了摆放在欧洲橱窗里的洋娃娃。
听到郭轩立的话,白静莹尴尬的向这名她跟范家伦结婚时担任伴郎的男人勉强挤出笑容,但没有就他的话做出驳斥,他这个人太会哈啦了,经常让她招架不住。
对她的“默认”,范家伦很不开心,“我是不知道有没有新恋情,但穿这样一点也不适合她,丑死了!”他是口是心非,但怎样?他已经闷了好几天了!
她抿紧了唇,没有发表论点,事实上,他最近一直看她不顺眼,在工作上也会不时的刁难她,所以,对她的衣着有评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说,范总,你是不是采太多花儿了?所以现在眼睛也‘花花’?”个性爽朗的郭轩立开玩笑的揶揄起好友。
范家伦当然听得出好友口气中的一丝玩味,这令他很不爽,“把话说清楚。”
“前嫂子不过才二十五岁,这花开得正美,穿这身典雅又浪漫的洋装再适合不过了,你却说她丑?”他还算口下留情,没说他眼睛脱窗呢!
“都已经结婚又离婚,又不是少女了,穿这种衣服就是奇怪!”
“是吗?那前几天跟你开房的名模,她三十岁,还生了一个孩子,穿的可是现在流行的娃娃装,你就不觉得奇怪?”
“你故意跟我唱反调!”范家伦喝到口中的咖啡差点没喷出来,他恶狠狠的瞪了胳臂往外弯的好友一眼。
但白静莹不想听这些八卦,“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
“等等,前嫂子,我还有话问你呢!”郭轩立突地起身挡住就要往外走的白静莹,带着饶富兴味的眼神笑问,“你前夫是不是不行了?去饭店开房间竟然碰也没碰人家一根汗毛就要走人,我强烈怀疑嫂子跟他离婚,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工具’坏了?”
“什、什么?”
她粉脸蓦地涨红,虽然早就知道从小就在国外长大的郭轩立说话荤素不忌,还是范家伦那群朋友里的“黄帝”,可怎么也没想到他就当她的面问这种话!
范家伦受不了的站起身来,直接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护卫的意味明显,“郭轩立,你是欠揍啊!”
“没办法,咱们默契太好,找同家饭店带女人开房间,你的女人又因为你不愿意‘开机’而跟你起争执,凶巴巴的大闹──”
“郭轩立,你够了!”他就知道这家伙有问题,怎么会今天突然来公司找他,原来是故意来调侃他的。
白静莹其实很习惯站在范家伦的身后,但这却是第一次他为了她挺身而出才让她在他背后,然而,他已不再属于她了……
她深吸口气,压抑那股浮上来的自怜,“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了。”
她快步的越过两人出去,顺手将会客室的门关上。
但在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她又忍不住的想着,范家伦到底在想什么?她发现自己愈来愈不了解他了。
会议室里,范家伦又闷又气的喝着苦涩的咖啡。
“老实说,你还很在乎前嫂子吧?”郭轩立抚着下颚蹙着眉头问。
“不知道!”他的口气又臭又硬,把咖啡当酒喝,咕噜咕噜的一囗喝完。
“我一直觉得你这只迅猛龙在工作之外,女人一堆,老天爷却特别眷顾你,给了你一个冷静年轻但又细心的白静莹照顾你,这一点,我觉得老天爷对我比较不好。”
范家伦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好友也经历过一段为期三个月的婚姻,但那个女人是拜金女加喝醋女王,说起来,他的确比他幸运多了。
“你跟前嫂子给我的感觉,互补性极强,你真的要放弃她?”
是他放弃的吗?是她莫名其妙提离婚的!
他愈想心情愈差,把玩着空杯子,心不在焉的说道:“最近有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高大家伙在追她,我看了心情的确很差,就连遇到你那一天──”他咬咬牙,“不,其实从那家伙出现后,我约的几个女人,没有一个顺利上床的。”
郭轩立瞪大了眼睛,“这么说,你那里真的坏掉了?”
“你才坏掉了!”他受不了的朝他吼了一声,“我只是提不起劲,而且会胡思乱想!”
他想的都很色欲,譬如当他和别的女人在床上时,不知为何总会想到她是否也在跟那个臭男人拥抱接吻,甚至上床翻滚的可恶画面,然后,他原本高涨的欲火就被怒火取代,怎么开机啊!
他再也坐不住的从椅子上起身,踱起方步,“如果,我有一点点的在乎她,该不该不顾一切的去争取她?”
郭轩立笑了出来,“如果只有一点点,那还是作罢。”
“为什么?”
“你大少爷没这种耐心的,还是把她让给别的男人吧!”他慵懒的跷趄了二郎腿摇啊晃的。
什么?!他火冒三丈的走到他身边坐下,咬牙瞪着他,“我没有耐心?!”
“对,不过,要是以你现在咬牙切齿,一副想杀人的阴鸷状叫做‘一点点的在乎’,那我实在很难想像你的‘很多的在乎’是怎样。”
他一愣,顿时有些转不过来,却不愿去细想好友话中的深意。
“还有这给你。”郭轩立再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跟鬼画符没什么两样的生日邀请卡。
一看到那充满义大利风、涂鸦似的鲜艳图片,他就知道是谁画的。
那是白静莹的好友麦晓莉的杰作,她是个男人婆,也是他跟静莹结婚时的伴娘,而那场婚礼,有不少人都误以为他们没请伴娘,因为她把头发削得极短、极薄,还穿着白西装,看来简直像另一名伴郎。
“记得婚礼时,她不要伴娘的红包,硬跟你要了什么吧?”
他蹙眉,随即撇撇嘴角,那个男人婆要他在她每年过生日时,一定要出席她的生日小聚会,而且还得带生日礼物,因为她要看看白静莹到哪一年才会看清楚所爱非人。
呿!那女人刚认识他就不喜欢他,连结婚也给他唱衰,还真的被她的乌鸦嘴给说中了。
郭轩立一看到好友那阴晴不定的俊脸,就知道他还没有得老年痴呆症,他勾起嘴角一笑,又从皮包里拿了一片光牒给他。“这是寿星要我交给你的,说是要让你回味的,当然,就我看来,她是把你跟白静莹的婚礼当笑闹片看了。”
他抿紧了薄唇,胸口的闷火却愈烧愈旺。
他拍拍他的肩膀,“再见了。”
范家伦看着手中的邀请卡跟光牒,可以想见的是那个男人婆肯定料到白静莹不会邀请他去,或者已直接帮他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