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生米煮成熟饭

生米煮成熟饭第15部分阅读

    确认之前,她不会回去了。

    现在至少,她两个都见不到,两个都不会想,两个都不挂怀,不会比较,不会有熟悉的东西,勾起她那些悲秋伤春的情怀,不会让她在苏泽的怀抱里快乐的同时,出现一个微微笑着说他会比自己先死的人的身影。

    就这样吧,米小媚想。保持现状,慢慢就忘记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她也会老死。

    当然,那个时候她也不会再惦念着去比较一下,她和苏桦,谁先死。

    她是固执,不肯低头,可苏泽赌了,就要认输。

    虽然他输了,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米小媚正这样胡思乱想着,眼前突然晃过一只黑猫,她一惊,脚下一晃,谁料到那屋顶这般不经事,她便一脚踩了下去,本能的惊声尖叫,瓦片哗啦啦的响在耳边,隔着单薄的夏装,硌的她生疼,也不知道伤到没有。

    米小媚直呼倒霉,怎么又在房顶上误事?

    娘的,不知道这次掉下来又遇到什么人。

    落地的剧痛传来,米小媚睁眼,却看到了一个浴桶和露出桶外的精健的背部肌肉。米小媚一时忘了该如何反应,正想着,一双冰凉的凤眸回了过来,米小媚惊了一跳,这眸子比苏泽的还要冷上几分,苏泽的毕竟是含有淡淡的嘲讽,可这双眸子中,竟似一点感情都找不到,还没想起该移开目光,她就被蓦然而起的一股力量,拍向窗外,米小媚气紧,身体破窗而出,重重摔在外面的走道上,疼的她不行。

    “哎哟,痛死我了。”米小媚一边揉自己的屁股一边哀嚎。

    娘的,不就身材好了一点么,怎么那么凶狠,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这时身边有人小跑着过来,米小媚从自己不自觉皱起的目光中,看到一个相貌奇丑的男人和一个清秀可人的女孩。男人冲进了房间,女孩则看着自己发了呆,见自己目光也转向了她,似是反应过来,也想往房间里冲,结果却撞到了往外面走来的丑男身上,差点也如她一般摔了一跤,幸好那丑男反应快将她扶住了。米小媚看见这一幕不由想笑,心想,这有些过于纤瘦的女孩子还有几分可爱。

    丑男突然对着米小媚发话:“你是从屋顶掉进来的?”

    米小媚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对他有些不正经的戏耍态度不爽,一边点了点头,一边道:“被一只猫一吓,一脚踩空了,不然以我的轻功哪里会失足掉进来?”看了看门里,赌气般说,“我米小媚什么男人没见过,不就是身材好点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至于下手那么重么?”她从苏家出来的这一年,经常和些游侠、押镖的、商队的男人混在一起,真的算是什么男人都见过了。

    那丑男倒起了兴致:“呵,不错,世上居然有人能偷看到孟越之洗澡。”

    米小媚惊住,娘的,居然是阳国第一美男,孟越之?她不亏呀!

    她在江南定居过一段时间,靠帮闺阁小姐画画像为生,后来如果不是得罪了地方恶霸,说不定现在自己都还在忙活这个营生。

    帮那些小姐画的那些画像都是为了送去相亲的,画画要费好些时间,米小媚为了帮她们画出更自然的表情,经常找她们攀谈。很多大小姐说起这孟越之都是仰慕不已,不过也有喜欢阳国第二美男小王爷苟思辰的,纷纷说起孟越之都是一脸不平之色,说评定之人不公平。

    那时候,米小媚眼中就浮现出一个长的顶好看的人来,不由想,有一天一定要比较一下,这孟越之或者苟思辰与苏泽相比,究竟谁更好看,或者,至少苏桦也是不错的,也能比比也不一定。

    可今日她就这样戏剧的看到了孟越之,只来得及对上他一双耀眼的凤眸,和苏泽那么相似的狭长而幽黑的眼睛,凝着你时,背脊不由发凉。

    以上念头都转瞬即逝,米小媚这么些年,学的最多的就是怎样在漫不经心中掩饰自己的情绪,于是她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一面好奇的往门里张望,一边搓着手道:“可惜了,只看到个背就被震出来了,若是多挣扎一下,或是掉的位子再偏一点,直接掉进桶里,或许……”

    不过她也明白,孟越之这么狠的人,她要是真看到了,指不准将她拍出来时就不会顾那么分情面,控制着力气,刚好止在栏杆外面半步。说不定她就掉下去,直接落在别人餐盘中,溅的满身菜汤都不一定。

    不过最有意思的是,米小媚发现,那女孩也有着莫大的兴趣想看看孟越之洗澡,那丑男不满的去阻,看来啊,这丑男分明喜欢着这丫头,而这丫头呢,却尚不知道自己心中情感呐。

    米小媚见他们嬉闹,心中有些发酸,身边的白色一晃,就看到了刚刚出浴的孟越之,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男,随意的披着白色衣袍,倒显得无比的出尘脱俗。米小媚心中低笑,苏泽,你们不分伯仲。

    米小媚目光移向那丫头,想知道那可爱的小丫头是以怎样的目光来打量,却见那丑男已是蒙了那丫头的眼睛,米小媚笑着微微摇头,却发现一道目光凝在自己身上。米小媚抬眼看去,发现是孟越之。他淡漠的目光让米小媚有些惊诧,不过再一细看,米小媚就看出了端倪,那目光中是清淡的讽刺,这样的目光,直直击中米小媚的灵魂,太像了……

    米小媚几乎站立不稳,还好那丑男拖着那可爱的小丫头下楼去了,将这样诡异的气氛岔了一下。

    米小媚抬眼看向孟越之,挂上轻薄的笑:“你是孟越之?你真的是孟越之?我米小媚赚了。”

    可孟越之倒直接,将门一甩关上了。

    米小媚摸着鼻子辩解一句:“别这样啊,我又不是偷看。”

    心底却早已笑翻。又是可以看热闹的地方,而最关键的是,米小媚知道,自己如果跟在他们身边,说不定能吓回那恶霸的走狗们,毕竟孟越之是阳国第一剑客的名声,她还是知道的,而她刚刚也深刻的领教到了,这孟越之的武功。

    再看向楼下那女孩,米小媚注视着她手边的一支翠绿竹杖,在阳国生活了这么久,关键跟着很多江湖人士混着,所以对他们的武林了解很多,不久前丐帮帮主改选这场闹剧,她还是知道的,原来这可爱的小丫头是丐帮帮主呵!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的名字叫蔡苞,可笑米小媚第一次听的时候,还以为她名字是草包。

    不过就算是蔡苞,这名字也够好笑了。

    米小媚大大方方的走下楼去,将桌子定在那丑男和蔡苞边上,将一顿饭吃的个狼吞虎咽,毫无形象。一是米小媚确实饿了,二是她也想引起旁边那蔡苞注意,不过见蔡苞不停看向自己,应该是收到了不错的效果。

    她一定要搞定这件事,甩掉那恶霸穷追不舍的奴仆。娘的,没见过走桃花运走的这么背点的,要是她真被这群人抓回去给那恶霸当媳妇,她还不如不吃肉不喝酒出家做尼姑去陪苏桦呢?何况她还嫁过一个如此完美的苏泽?苏夫人说的对,她嫁了苏泽,说不定一辈子不想嫁别人了。

    晚上,米小媚敲响了蔡苞的门,跟她聊了几句,倒是投缘,蔡苞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还蛮精。

    米小媚想找她套近乎,一会儿说要教她轻功,一会儿说要帮她变的漂亮丰满,蔡苞俱是不领情。不过米小媚也觉得逗她很好玩,蔡苞眼中明显写满了惊异,像在奇怪,为什么世上有如米小媚这般话多的人。

    米小媚故意搬出自己要追求孟越之来试蔡苞,却发现她眼中没有一点介怀的样子,米小媚摇头叹息,看来孟美男是注定要败在一个丑男身上了。可怜孟越之还是个处……

    可惜这傻蔡苞,连“处”是啥意思都不知道。

    米小媚只好选择跟在他们身后死缠烂打,却不光试出了丑男和孟越之对蔡苞的感情,更是惊讶的发现那丑男竟然就是那号称阳国第二美男的小王爷苟思辰。

    按照米小媚的审美,苟思辰其实比孟越之还要好看半分,完了,这样的话,苏泽就输了……

    苟思辰易容跟在蔡苞身边,不管是为了利用还是后来真的生出了感情的诚心相伴,都成了米小媚的把柄,要挟苟思辰带着她一起上了路。

    她在路上的时候,故意拿身上的春宫给蔡苞看,又一本本被苟思辰抢去。

    蔡苞愤然不平,米小媚对她一笑:“你理男人做什么啊?男人啊……”转向车帘外,“都是犯贱。”

    逗得蔡苞扑哧笑了出来。

    米小媚突然觉得自己老了,看见这些小儿女情怀,都觉得好笑与感伤,可明明,蔡苞和她同岁。

    蔡苞问她:“小媚,你说什么是喜欢?”

    米小媚蓦地想起以前好像有人问过她一模一样的问题。

    微微一笑,蔡苞问她这个问题不奇怪,以前他们也曾这般在感情中困扰,分不清自己的情感,因此,苦苦追寻一个喜欢的定义,那时候她是怎么答他的呢?

    “喜欢就是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想他的任何一个细节,跟他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懊悔跟他说话时为什么不能再聪明点,完美点,当时为什么就显得如此傻气,怕被他笑话,怕他不会想着你念着你,怕一切都是你自作多情,为了他跟另外一个人说了一句话而难过,介意他跟别人笑得开怀,唯恐他有什么秘密瞒着你,却想向他隐瞒你最丢人的事,对他永远心怀试探,希望他向你一样展露情感,宁愿他为你而生气,也不要为你而沉默……”

    米小媚一口气说到这里,眼里突然一深,发现自己竟然当时每一个胡诌的字都记得。而不知道是什么怂恿,她近乎没有考虑的就道,“喜欢还是,当你失去他后,才发觉,那不只是喜欢,而是爱……”

    反应过来时,米小媚诧异,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苏泽……我失去你了么?

    还是这个失去,指的是苏桦?”

    她看向天真烂漫的蔡苞,心里不知涌出些什么情感来。

    蔡苞突然问她:“小媚,你……有过这样一段失去的经历?”

    米小媚仓促收起脸上的哀伤,嗔了蔡苞一眼:“胡说啥?我哪里有,警告你哦,不要因为你可能喜欢孟越之就在孟越之面前造我的谣。”捏了一把蔡苞的腰,将话题转开,“我说啊,你真的一点肉都没有,女的不能这么瘦,以后不好生养,从今天起,我负责你的饮食,不得反抗!”

    幸好蔡苞也配合的将话题转开了。

    米小媚想起此去的目的地,心里没来由的慌。

    少林寺,少林寺……

    又是一年中秋节,前年的中秋,她因为他心慌失措,自不量力的去救小培,落得浑身是伤,去年的中秋,她孤独望月,吃着江南甜到发腻的月饼,默默为他们祝福,今年,她因为一个天下闻名的武林大会,要去少林寺,却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

    不知道像他那般俊秀的和尚,会不会有人想着要去调戏。不过,如果被苏桦知道了她现在心中诋毁佛门清静之地,怕是又要生气了。

    米小媚深呼吸,如果这次见到苏桦,自己真的没什么感觉了,说不定也就真正放下了。

    说不定还会怪他成了个又丑又瘦的臭秃驴。

    他这次应该会喊自己施主了吧,不知道自己前去,他会不会有惊喜之感。

    不过,多半是有惊无喜吧。

    米小媚想着这段苦涩的经历,看着眼前的蔡苞揉了揉她自己的脸,似乎是要杜绝自己去想什么事情,就笑了笑,“包子,再给你说件事。”

    见蔡苞凝目看向自己,米小媚继续,“如果实在难以决定,就选态度明确的那个,这样你可以少受点伤,说不定真正定下来了,你也会发现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想法。”

    蔡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米小媚忍住笑,这下,注定有人心伤了,却不知道是态度明朗的孟越之,还是尚在于自己苦苦斗争的苟思辰。

    如同她自己,如果当时选了明说了喜欢她的苏泽,或许心里还是会念着苏桦。

    人就是这样,贪心。

    在少林寺下面的劲松镇住下来后,米小媚还管了好些他们的闲事,不过因为真心当蔡苞是朋友,也不想她再走自己走的弯路,所以倒也乐在其中。无聊的时候,逗逗孟越之那张死人脸,看着那死人脸变色很好玩,顺便还能借有些相似的模样和态度怀念下苏泽,或者去劝苟思辰快点追蔡苞,或者是安慰蔡苞,总之米小媚觉得,她可以当这三个人的娘了。

    米小媚想,遇到他们三个,倒是件幸运的事,至少,她有了世上第一个同性的好友——蔡苞。

    米小媚知道苟思辰的苦恼,便想,如果苟思辰和蔡苞这样的距离,这样的误会,这样的牵绊,最后都能走到一起,她也不妨回去看看那个扬言要出家的苏泽。

    感情的力量这般大,她为他牺牲一点自由,牺牲一点自尊,甘心承认自己离不开他,时时想起他,甚至爱上他又有什么关系?

    可如果感情最终拼不过各种压力,她也不会再回去,反正世上痴男怨女太多,也不差她这一个。

    第二天一早,米小媚就收拾了一下,上少林寺去找苏桦。

    因为武林大会,少林寺难得的任女客自由进出。苏桦好像很出名,米小媚随便拉住一个小和尚一问,在那小和尚面红耳赤之前就打听到了苏桦的住处。苏桦还是叫苏桦,那小和尚叫他师叔祖。

    米小媚想笑,辈分还挺大。

    可惜苏桦不在房间,米小媚又问了别人,得知了方向,便绕着禅房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一个幽静的花园中,看到了正在那里悠哉游哉的扫地的苏桦。米小媚很想嘲笑他在阳光下有些发亮的光头,可惜看着他温润俊秀的眉眼,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果然又瘦了……没事瘦什么?以前不也吃素?还是因为守了佛门的规矩,过午不食么?

    米小媚刻意用了轻功,因此很接近苏桦的时候,沉浸在扫地中的苏桦才抬起头来,看向她,先是不可避免的惊讶,随后微微一笑:“小媚?”

    “我还以为你会叫我施主。”米小媚呆愣了好久,才在花园的一片郁郁葱葱中走向苏桦。

    苏桦将扫把放在一边:“你想要我怎么叫?如果叫你施主,或者我也自称贫僧?”

    “我不会布施给你,所以你不要叫我施主。”米小媚瞪他一眼。

    苏桦温文一笑,笑容被树影割断,让米小媚觉得如此陌生,却又熟悉到了骨子里。

    “离开苏家的一年半过得怎样。”苏桦清淡平静的声音,打断了米小媚的回想。

    “能怎样?”米小媚也笑,“跟以前一样的生活,却毕竟好过了很多。”

    “喜欢么?”苏桦继续问。

    “漂泊惯了,不谈喜不喜欢,习惯就好,反正很随意很放松,每天只用想,去什么地方吃饭,吃些什么,当人的生理需求需要花功夫来满足的时候,就不会用心去想其他事了。”米小媚故作轻松,但其实事实也的确如此。

    “哦?”苏桦微微蹙了眉头,“你也不想知道苏家的任何消息了吧?那我也不说了。”

    “什么消息?”米小媚仔细观察着他的面色,唯恐他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来。

    “你与苏家不是无关了么?正如我这样,即使知道苏泽病的快要死了,我也不会回去看他,毕竟尘缘已了……”

    他缓缓说完,静静的看着已经呆住的米小媚,突然肩头被米小媚紧紧抓住,“苏桦,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尘缘已了……”苏桦有意让米小媚忧心。

    米小媚再猛地摇了摇他,似是都要急哭了,在他面上苦苦求一个追寻。:“不是这个,是前一句。”

    “苏泽要病死了……”苏桦说的不慌不忙,心中却在暗暗叹息。

    “不可能!”米小媚几乎跳起来,可又不敢如此笃定,随即又摇着苏桦问,“他真的要病死了?苏桦,你不是又骗我吧?你弟弟那种人能够病死?”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米小媚让自己冷静下来,苏泽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病死,以前那么活蹦乱跳的,她才离开多久啊,就病死?

    米小媚,你不许心慌,就算他病死了与你什么关系,又不是你害他病死的,平静,平静。

    可是……

    “出家人不打诳语。”苏桦轻柔的说,声音如春风拂面,平静的语调,凭地多出了几分可信。

    米小媚瞪着他:“你以前经常骗我!”不对,还经常骗别人。

    可苏桦只是耐心的重复了一遍:“出家人不打诳语。”

    米小媚是真的慌了,怒了,出家人,出家人,他只会用出家人不打诳语来压她!

    “那就让你那该死的弟弟病死去吧。一会儿要出家,一会儿要病死,他有没有搞错啊!”

    他要死要活,与她何干?

    反正,她也不可能为了他生病这件事回到他身边,不可能!

    “但是,他是真的要病死了?”

    米小媚说出口后有些诧异,那个丢脸的追问,应该不是属于自己的吧……

    可苏桦还是只有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

    米小媚哀叹:“你就不能换句词么,我米小媚得多倒霉才遇到你们两兄弟?不过话说,苏泽在哪儿等死呢?”苏家主宅,别院,还是某个荒山孤岛上?

    可苏桦却不答她问题,只是悠然自在的说:“有人来了。”

    米小媚是真的要被苏桦这不急不慢的样子逼疯了,她才不管有谁来了,猛力摇着苏桦,怒吼,“我早知道有人来了,你先说你弟弟在哪儿等死?”其实心底清楚多半不过是苏家,可她隐隐只想知道一个答案,让她能无比明确的回去。

    苏桦淡淡的:“人被打晕了。”

    米小媚抓狂,更使劲摇手中瘦弱的苏桦:“你弟弟究竟在什么地方等死?”

    苏桦仍然淡淡的:“人被带走了,你应该认识她。”

    米小媚暴走,摇动频率加快:“你、弟、弟……”

    苏桦插话:“女,草绿色衣服,手上拿的应该是打犬棒。”

    米小媚无力,摇动频率减慢:“你……”突然石化,再尖叫起来,两眼一鼓,将苏桦猛地一摇,“啊!完了!包子!”

    蔡苞被人带走了,米小媚不得不顾,可这时苏桦却笑了笑,“苏泽还能去什么地方,不过在苏家等死,我也不过被知会了一声,听说他有心将家产交给苏灿……”

    米小媚皱起眉头,心里如有猫在抓一般,慌到极点:“苏桦,你会帮我把刚刚那女孩子救回来吧,我们先救人,再说苏泽这件事。”

    苏桦浅笑:“人是在少林寺掉的,少林寺自然有责任将她找回来,走吧。”

    可没走几步,苏桦就又轻声问道:“小媚,你会回去的吧?”

    米小媚没有答话,却在与苟思辰他们商量怎么救蔡苞的时候说:“我有事,找到蔡苞后我就得走……”

    苏桦听了,唇角无声的扬了起来。

    回家

    他们遍寻各处,也找不到蔡苞在什么地方,幸而半夜一只鸽子降落,告诉了苟思辰,蔡苞在城东六十里。

    苟思辰很是信任的随手放走了鸽子,可米小媚因为看不惯他利用蔡苞,还始终在蔡苞和朝廷之间摇摆不定,正和他不是很愉快,见到他放鸽子,忙质问:“干嘛放走它?这地址又不真切,刚好可以追着它走。”

    苟思辰下午被米小媚好好的讽刺了一回,心中有愧,在米小媚面前也不是很抬得起头来,所以不想辩解,孟越之更是个闷葫芦,什么都不说。苏桦浅笑着提醒米小媚:“它是往西边飞的。”

    米小媚辨明方向后,顿觉尴尬,可又不肯轻易认输,强辩道:“正好证明了这个地址可能有假!”

    苏桦还是温文的劝她:“如果你是放鸽子的人,你会允许鸽子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回去吗?”

    米小媚真正是哑口无言,只能跳过这个问题。

    最终商量好了救蔡苞的方案,孟越之留在劲松,稳定人心,苟思辰去救,而米小媚他们负责接应。

    苟思辰随即消失,孟越之凝目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良久,终究捏了下拳,转身走进了房间。

    米小媚待孟越之关上房门后,对苏桦轻叹道:“又是一段纠结的情缘。”

    苏桦却岔开了话题:“你还是这样迷迷糊糊没有方向感。”

    米小媚浅笑盈盈:“可能是流浪久了,反正飘到什么地方算是什么地方,不需要什么方向感,能看到日出日落的时候,当然再好不过……”

    苏桦闻言,表情寂然下来,米小媚却伸手在他面前一晃:“走吧,我们去准备马车,将包子他们送回来后,我也就回去了。或许,这一辈子也不会再出来了。”

    苏桦漆黑的瞳中,模模糊糊的分辨不出什么感情和想法,最终唇角先荡开一抹笑意:“那或许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奇書网,因为我不会回去。”

    米小媚觉得眼睛好像酸了,却怎么也没有进一步的泪意,倒少了她慌忙擦眼泪的顾虑。

    这样的苦涩中,她却绽开了极美的笑容,苏桦不由不自在的别过了眼。

    然后米小媚责怪的说:“苏桦,你记性变差了,你说了给我超渡,我如果死在苏家,你不回来,就是失约!”

    苏桦想笑,米小媚还是像个孩子,苦苦追寻一个答案,可惜,他已经不是她最需要的答案,她最需要的答案是,苏泽现在是否安好如故。

    苏桦笑容收了,变为疑惑:“小媚,你记性也不怎么好,如果我先死在外面,怎么回来给你超度?”

    米小媚看着苏桦,缓缓摇了摇头:“走吧,还得赶路。”

    于是去接蔡苞和苟思辰的路上,一路无话。

    米小媚心里一直在想,苏桦是不是就真的这么放下了?

    想着想着,却觉得这个问题不如她最初没见到他时那么迫切的让她想探查清楚了。放下了又如何,没放下又如何,那都是他的事不是么?

    她只需要关注一下自己放下没有……

    嗯……好像暂时是这样吧。

    米小媚侧过脸看苏桦柔和的侧脸弧线,然后就无法避免的看见了他的光头,于是她开口,打破沉默:“苏桦,你的发型真影响形象,所以我不喜欢你了,一点都不了。”

    说出口的瞬间,时光仿佛如车子两旁不停后退的树木般逆转倒退,两人相处过的每一个画面,都在重放,那些欢笑,疑惑,试探,珍惜,疯狂,暧昧,默契……

    米小媚其实想说,他就算当了和尚,依然好看如常。可是,不如找个借口,放二人一条生路。

    当然,如果苏桦自己就放下了,这条生路就给她自己吧。

    苏桦在短暂的惊愕后也开口:“米小媚,你嫁人后我也不喜欢你了,因为我一点也不喜欢有夫之妇。”

    米小媚就这样生生的被呛了一口,然后枕在他肩膀,笑得肚子发疼。

    在有些癫狂的笑声中,嗅着苏桦身上令人安定的檀香味,心灵也真的渐渐安宁下来,无比的平静和满足。

    苏桦,最终还是承认了喜欢过她。

    最终,还是如此配合的让这最后宣告式的放弃不只她一人。

    苏桦在米小媚枕上她肩膀时微微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带着笑意放轻松下来,深秋的阳光明媚,透过树叶照在他们身上,依旧晃眼。

    米小媚打了苏桦一拳:“很久不见,小子的幽默功力见长!”

    苏桦微微一笑,又蹙眉打量米小媚,“嗯,我想想分开这么久你的长进在什么地方……好像又长漂亮了。”

    米小媚嗔他一眼,这世上有皮这么厚,这么不拘小节的和尚,她还能说什么呢?

    远远的看见了苟思辰抱着蔡苞从路的那头往这边掠来,苏桦勒住马,下车,让苟思辰抱着蔡苞上车后,才调转马车往回驶去。

    车里渐渐传出一些动静,越发狂野,米小媚有些面红,忍不住看向一边苏桦平静的样子,就掀开了帘子,对着里面刚刚分开的大窘的两人,掀了掀嘴皮:“你们,嗯,还是节制点,我身边的和尚脸红了。”说完又刷地放下了帘子。

    可听见里面两个人的笑,又觉得有些欣慰,看来苟思辰和蔡苞之间,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至少通过蔡苞的失踪,苟思辰意识到了,蔡苞在他心目中的分量,远远胜过什么朝廷的大事。

    苏桦瞥见她的笑容,忍俊不禁,不由揶揄她:“你干嘛笑成那样,跟你孩子都很大了一样。”

    米小媚瞪了他一眼:“少来,我一个正值二八芳华少女,哪有那么大俩孩子?”

    苏桦笑意温和:“你还少女呢,嫁人都快一年了吧?”

    说出的话怎么那么气人呢?不止提了她的伤心事,还满脸若无其事,仿佛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如果不是他,她哪里会那么狼狈落魄的从苏家逃婚?可惜,苏家的男人,个个长于辞色,她不会在这事上自找苦吃,虽然,她很在意,她其实成亲一年半了,而不是快一年……

    米小媚嗤了一声:“你说我?你一个出家人,听见刚刚里面那些,脸都不红一下。”

    “哦,原来你知道我没脸红,我还以为你色觉出现了问题。”苏桦面色不变,看上去,甚至仍然是专心于驾车而心无旁骛。

    米小媚失语,半晌才找回了说话的能力:“少林寺为什么会收你这样皮厚的和尚?你迟早被赶出来。”

    苏桦拿出与人辩禅的态度,悠悠闲闲的辩解:“首先,心空则万物空,一切入耳,皆无杂音,万事入眼,皆无杂色,如若脸红,证明贫僧尚未脱离世俗之道,而施主也说了,贫僧没有脸红,正好证明了贫僧已至空境……”

    “停停停……三寸不烂之舌!”米小媚最怕苏桦这样故作正经地给她讲佛禅,可以讲整整一日,那时候喜欢他,看着他讲佛都觉得完美无比,后来就觉得简直是对生命的浪费,眼珠子一转,皱了皱眉,“你还能这么平静地与我说这些,我坚信你弟弟绝对不可能要病死了。”

    “贫僧已经反复强调,出家人不打诳语。”苏桦颇为耐心。

    “出家人是不是也不能杀生?”米小媚突然指着苏桦问道。

    “当然。”

    “很好,若是苏泽不是要病死了,他一定会杀了我,那你就间接杀生了,阿弥陀佛,老天爷会诅咒你。”低低念了句佛号,却还是在恐吓。

    苏桦不由唇角上扬:“我担保你一定会活得很好。”

    米小媚见他温和如清风般的笑意,浑身却不由升起一阵寒意,从背脊缓缓蔓延到全身,让她猛地一个冷颤。

    苏桦收在眼底,忍着笑叹道:“唉,毕竟中秋到了,天气转凉,施主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米小媚反复提醒自己,苏家的男人都是狼,惹了他们活不长,她还是不要说话,珍惜生命为妙。

    可是苏桦真的是好狠的角色……她都几乎在后来他的躲避中,忘了原来他是这么腹黑的一人。

    她有些心急,可又怀疑,苏桦,会不会真的是骗她?如果苏泽没病……她回去岂不是很傻。可是苏桦的笃定,却让米小媚不知从何开始怀疑。

    送蔡苞和苟思辰到了嵩山门口,蔡苞下车后,有些不好意思面对米小媚的灼灼目光,米小媚悠闲靠在马车边上,看着蔡苞,打趣:“哟,小包子呀,我马上要走了,很久见不到了哟。”

    蔡苞立马转过了身子,满是紧张:“什么?为什么啊?”

    米小媚故意重重的捏起嗓子,强调:“因为我要当寡妇了,我要回去给我男人送终!”一边说一边说一边看身旁仍然是满脸柔和笑意的苏桦,更是怀疑,这样的情况,苏桦都能面不改色?难道苏泽真的要死了?明明生龙活虎的那人,真的病入膏肓?

    米小媚有些恐惧接受这个想法。

    不过可爱的包子一下子蹦了老高:“什么,寡妇,你嫁过人?”

    米小媚干干笑着:“嗯,一言难尽……往事不堪回首,待我恢复了美好的单身再来找你哟,包子!记住,哼哼,千万不要被男人欺负了。”目光冷冷的扫过一边易了容的苟思辰,暗叹,这么丑都能勾的包子动心,不知道到时候恢复了真实身份,包子是会欣喜捡到宝了,还是诚惶诚恐,难以承受?

    米小媚抢过苏桦手中的缰绳,一甩马鞭,掉转了车头,越想越怕离别,而包子,算是她在世上第一个如此相投的同性好友。

    苏桦做出诧异的样子,然后轻声辩解:“贫僧要回少林寺。”

    米小媚瞪他一眼:“回什么少林寺,万一那男人还有力气杀我,你要帮我挡住,我这是防止你犯杀生之戒,以前有佛祖割肉喂鹰,必要时你要割肉救我,才是成佛之道。”

    苏泽其实不会杀她,但是以防万一,最最关键,她看不惯苏桦那悠闲自在的模样,所以怎样都要报复性的将他拖下水。

    苏桦微微一笑,没再说话。

    一路上,两人仿佛朋友,随意的开着玩笑,米小媚对这样的相处方式相当满意。可惜,离焰国越近,她就越恐慌,连话都几乎不跟苏桦说了,她想,这种感觉,是不是传说中的近乡情怯。

    而且,她最近常做恶梦,梦见她回去后,面对的只有苏泽的棺材,打开棺盖,却没有以前的俊朗不俗,成为了一滩烂肉……米小媚吓得从梦中惊醒,一身大汗。

    她赶回苏家,第一眼看的是门,门口没有挂什么以示祭奠的白色绸带,她悄悄的舒出一口气,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直往苏泽的房间里冲,管家和家丁看着她都觉惊讶,可嘴巴刚刚长成可以塞进一个鸡蛋的大小时,她身后的那个人,却让他们的嘴起码能塞入两个鸡蛋。

    管家指着苏桦:“二少爷……”

    苏桦摇了摇头,跟着米小媚飞奔的路线走进去,心想,这次米小媚跑那么快会不会摔跤?

    米小媚冲进苏泽的房间,找了一圈都没有人,她吓得一跳脚,心无限的往下沉了下去,落入一个没底的深谷……苏泽,苏泽……你说过要等我的!

    娘的,米小媚一扯裙裾,将它提来系在腰侧,用轻功跃上屋顶,四下张望,长长的喊了一声:“苏泽——”

    夕阳被晚霞细细裹好,而它仿佛将那如绸缎似的晚霞,染了上好的橘红颜色,美不胜收,可这样的情境下,站着一个有些落魄的娇弱身影,就倍觉苍凉。

    米小媚眼泪仓促的滚落:“苏泽,你个骗子,我回来了,你在什么地方,你给我滚出来!”

    可四下望去,除了屋檐迭屋檐,白色的墙壁被夕阳和晚霞淬成浅橘,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一两只寒鸦飞起,呱呱直叫,更叫的米小媚生出物是人非的感觉。

    “小媚……”突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米小媚吓了一跳,不敢回头,虽然那是苏泽的声音……

    她开口问:“你是人是鬼?”

    “哦,原来小媚你是叶公好龙,我出现了,你倒被吓住了。”一样冷冷的讽刺语调,米小媚想转身扑进他怀中,却脚下一滑,直直坠了下去。

    苏泽一面摇头一面跃下,将米小媚揽在怀中,稳稳落在地上,米小媚的温度和熟悉的清淡香气,让苏泽觉得这般不真实,他点在米小媚鼻尖:“你不是知道苏家的屋顶有问题么?怎么还乱动?”

    米小媚想起苏夫人的变态举动,就想,她是不是为了报复自己,这般亏待她的宝贝儿子,而专门设给自己这种腿脚不便的人的。

    不过最重要的是苏泽……

    米小媚勾住他脖颈,惊喜的又动又闹:“可以搂住,那说明是活人!!”

    苏泽没好气的瞅她一眼:“你那么想守寡?赶回来奔丧的?”

    +奇+“啊呸!”米小媚揪起他的脸,“童言无忌!”

    +书+苏泽脸僵了,然后看着米小媚在一边窃笑,又觉得满满的幸福,于是将怀抱收的更紧了些。

    +网+米小媚依偎在他胸口:“苏泽,你身体真的没事了么?是好了么?”

    苏泽有些疑惑,他出什么事了?

    米小媚一看他满是困惑的样子,立马明白了,娘的,她果然被苏桦骗了!

    她从苏泽怀里跳出来,挥舞着拳头:“我要去杀了苏桦!!!”

    可还没冲出院子,管家就跳了出来,对她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三少奶奶,二少爷刚刚已经走了。”

    “什么?走了,我去追他!!!”

    苏泽的脸立马黑了一半,冷冷的声音在米小媚背后响起:“你要去追谁?”

    米小媚扶额,头都被气痛了,她转过身,看向苏泽:“你最近一直无病无痛的是不是?可是苏桦骗我说你要死了!你说他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嗯?”

    苏泽蹙眉想了半晌:“其实也不算是完全无病无痛,我一直患着相思病。”

    那管家一拍手:“对,二少爷走之前,就说了这三个字,让我转告给三少奶奶。”

    米小媚找不到发气的,一把揪住了管家的领子,口沫横飞:“相思病!?亏他也说得出来?他还是个和尚么?我要去端了那个形似和尚庙的贼窝!谁也不要拦我!!!”

    苏泽实在很想笑,如果他不是这个故事中最大的受害者。

    他牵住米小媚的手,将管家连带着他的领子救了出来。

    米小媚还在那呼呼的气个不停。

    管家魂都吓去了半条,可还是从怀里掏出两封信,分别递给苏泽和米小媚。

    然后逃难一般的跑了。

    米小媚迟疑着打开了自己手中的信,上面是李冶的一首八至:

    至近至远东西

    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

    至亲至疏夫妻

    米小媚一下子站在那里,至亲至疏夫妻,是说她和苏泽么?

    夫妻可以最亲近,也可以成为世上最疏远的人,她和苏泽要成哪一种?

    就算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也可以很近,也可以很远……

    关键是心有没有在一起。

    她和苏泽,可以做最亲近的夫妻,也可以隔着东西,互不想念。

    苏泽手上的信,相对而言,却简单了许多,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