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红颜刀心

红颜刀心第4部分阅读

    “你快说我兄弟是怎么死的?”从黑影那侧传来悲愤沉痛的声音。

    杨成被冷风吹得一阵哆嗦,心想:“你们总算出现了,今天要你们还命来。”他忍住恐惧而又激愤的心情,深吸一口气,道:“你兄弟是谁?”

    “雷一鸣就是我兄弟,他是怎么死的?”黑影步步逼近,“嚓”的一声,朱非己用火石打出一条火迹,呼,火舌卷住了烛芯,一抹昏光在潮湿阴暗的屋子里膨胀开来。陡然黑影中渐渐露出三张脸,年龄相若,约有五十来岁,神色一样,苍白中赫然摆着悲恸。三人唯一的不同,一大半白胡子,一个黑胡子,一个没胡子。

    朱非己把蜡炬摆正,嬉皮笑脸的说道:“三位巡捕大人来啦。老朽可等得不耐烦了。”

    原来这三人正是风雨雷电中的风雨电三大捕头。

    他们果然是一伙的,朱非己就是等他们。大敌当前,杨成反而大定,他蹙眉凝目,提气在口,时刻准备大打出手。

    那半白胡子的叫风一啸,他此刻收敛起往常温文尔雅之气,取而代之的却是狰狞悲恸,他一字一字的吐出:“我兄弟是怎么死的?”

    朱非己脸忽然沉了下来,正色道:“三位在外面听了许久,难道还没听见吗?”

    “朱非己,你休得猖狂,我兄弟的死定然与你脱不了干系,你快从实招来。”身后那个没有胡子的赫然跳了出来。他叫吴霹雳。

    另一个黑胡子的叫余一恨,他沉着眼眉,瞥着眼道:“朱非己,在茶馆我们就已经看出你的身手不一般,绝对不是寻常农夫,而且,但我们指最后一张画像给那个茶馆的姑娘看时,她有意无意间向你瞥了一眼,嘿嘿,容貌可以易容,但眼神举止却是一辈子也改变不了,我们三人都怀疑你就是朱非己。我们先离开茶馆,为了就是能在暗中跟踪你。”

    朱非己哑然一笑,道:“你们倒是用心良苦啊。雷一鸣怎么死的我确实不知道,这我旁边这个小兄弟却是知道的。”

    杨成此时惊疑不定,他想:“他们难道不是一伙的?那朱非己的同伙到底是谁?他躲在哪里?”一抬眼睑,发现四人目光全盯着自己,“那三人到底是敌是友,不过雷一鸣已然狠毒如此,他的兄弟一定也不是什么善类。”,蓦地大笑。

    三人同时在想,“我兄弟三人步履轻健,呼吸沉稳,跟在别人后面,若是不出一声,纵是朱非己这等高手也不能察觉,而这其貌不扬的小子如何发现了我们?哦,定然是我们刚刚听到了有关兄弟惨死的事情,一时按耐不住浮气,这才给他发觉了。”他们听到杨成大笑,笑的自己浑身不自在,吴霹雳便喝道:“小子,你笑什么?”

    杨成笑声不止,扶着腹说道:“我笑你们都是大笨蛋,你们刚刚发呆一定在想我是怎么发现你们的。是也不是?”

    三人面面相觑,心事竟然被他一语道破,余一恨吴霹雳二人不由又惊又慌,风一啸却仍然一脸沉着,不动声色。

    吴霹雳忍不住问道:“哦?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杨成笑声更胜,手指着从门外斜进来的一株树影,道:“你看,你们在外面的影子都给月光照进来了。”

    余一恨吴霹雳不禁哑口无言,大跌眼镜,自己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倒是大瞧了这个小子。

    朱非己在心中也是一下释然,心想:“当时他面对着门,我背对着门,影子照进来,固然只有他才可以发现。我就说怎么可能,杨成的内力怎么可能短短几年之间,会有如此境界,能在我之前便听闻出屋外的风吹草动。原来是这样呀,”他认为,杨成的拳脚有高人指点,招式精妙,那招击倒戒怒的一手,出其不意掩其不备,我也看不出其中门道,这倒也没什么可以疑议的。而如果他的内力能超过我,那可真才是怪异至极。

    风一啸看看朱非己,又瞄了眼余一恨吴霹雳,旋的哈哈大笑,笑声之中充满讥讽,只觉眼前之事太过滑稽。

    杨成刚笑止,听到风一啸笑了起来,蓦地又张口狂笑。

    吴霹雳:“你又笑什么?”

    杨成道:“我笑他所笑的,你问问他笑什么。”杨成笑得浑身发颤,前俯后仰地指着风一啸。

    吴余朱三人疑惑的看着风一啸,吴霹雳吞吞吐吐道:“大哥,你你笑什么呀?”

    风一啸微笑可掬,却难掩饰他眉宇间一丝鄙夷不悦之色。只听他缓缓道:“四弟,你看”,只见他向照进树影的那棵树指去,朱吴余三人顺手指处瞧去,“这颗树在门右方,而我们刚刚站在门的侧。你说我们的影子怎么可能被照进来?”

    三人听着不由心中一凛,皆向杨成看去。杨成又是大笑,然而他这回笑的却有些勉强了。其实他不知道风一啸为此事而笑,他只想对方笑,我也笑,笑到人人心中发毛,笑是最好掩饰心中的恐惧的。但他听风一啸说了这一番话,他的笑就再也掩盖不了他的恐惧,他想,没想到风一啸竟然如此细谨稳重。他气定神闲,稳若泰山,一看便知不是凡手。看来今日恶战难免了。

    吴霹雳勃然大怒喝道:“小子,你敢耍我,看我不教训你。”吴霹雳名声在外,这江湖中小人物对他点头哈腰还来不及,大人物也得给他几分薄面,而今日竟然给这个蓬头垢面的小叫花戏弄。盛怒之下,竟然忘记了,如果他不是看影子发现他们的,那就是凭借深厚的内力察觉出微末之声的。

    吴霹雳左手一划,踮脚飘然欺向杨成,距离一尺,忽然左后下沉,原来是一手虚招,右手如离弦击出,才是蓄势待发,厉害所在。

    哪知杨成不知是不会躲避,还是不懂躲避,竟然纹丝不动定在原地,不俯不仰。

    “噗”一声闷响,吴霹雳铁拳实实打在杨成的胸前,“嘭”血腥弥漫,一口鲜血从杨成嘴里喷出,正巧全然吐在吴霹雳脸上,吴霹雳瞋着血水模糊地眼睛,看见杨成沾染鲜血的嘴角忽然漫开一抹讥笑,随即只觉手腕被人反抝,腹部深受一记重击,如铁如铜。不由喉咙一甜,狂喷一口鲜血,头脑悬乎迷茫,忍不住坐在了地下。

    “住手,不要伤我四弟。”余一恨惊讶不已,也不知如何吴霹雳就受伤坐倒在地,一时救人心切,不及细想抽身拦在杨成之前。

    杨成朗声一喝:“来得正好”,赫然身形一抖,竟然不见了,余一恨大惊,匆忙环顾左右,双手呼呼击挡,舞成一片拳影,生怕杨成忽然从侧背偷袭。

    正此时,只听风一啸喊道:“小心地下”,余一恨低头一看,浑身冰冷如水,一凛冷汗寒透背心,原来杨成一直躺在地下对着自己笑。正不知是惧还是怒,只感腘窝的“委中|岤”已然被戳到,沉叹一声,双腿麻痹不堪,跪倒在地。

    杨成斜睨风一啸,跳起身来,举掌却向余一恨的脑袋劈去。

    风一啸大急,喝道:“慢着”,单拳一个冲步扑向杨成。杨成心道:“总算逼得你出手了,这里你武功最高,治住了你,其他人就不足以畏惧了”,但见风一啸单拳打来,狂风扑面,雷厉风行。杨成深提一口气,不敢懈怠,他知道这一拳七分实,一分虚,一分变,一分化定是大有来头,一时竟然不敢冒然迎击,只好向后越开九尺之外。

    哪料这小屋前后不足一丈,一步九尺,却已到墙角,再无法退避第二步。眼见那一单拳再一个冲步,也是九尺,气力更足,劈头盖脸的来。

    杨成退无可退,此时不攻,更待何时,于是杨成双唇深抿,两眉沉蹙,大喝一声:“看招”。蓦然双手化作蛟龙,双腿变作猛虎,手上阴阳反复,脚下凌空猛踢,若风一啸这一拳敢冒然打来,非中一拳半腿不可。

    果然风一啸这一拳虚为尽出全力,实为后手变化,但见杨成来势凶猛,当下前拳下沉,霎时后拳逼上,双拳一上一下,一前一后,一紧一弛,一缓一快,当真令人防不胜防,捉摸不透。

    杨成铁青面色,眼见这两拳打来,去不知从何入手破解。一时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总算在脑中划过两个画面。

    他想到了两种应招,一,同样两拳对上,以刚打刚,以柔对柔,只是这样两人必有有人重伤,就看是谁的内力更为强劲,若是二者旗鼓相当,他便是骑虎难下,非两败俱伤不可。二,用内力化去他阳刚的前拳,然后再用直拳快打风一啸阴柔后拳,一触即刻发力即可收回,决不可被他内力所黏连,这样就可以在保全双方的情况下制服风一啸。只是如此一来,若杨成的内力不如甚至相近于风一啸,那杨成定然经脉尽断,气绝身亡。

    第一种应招在杨成脑中一闪即便烟消,不知是什么力量驱使着他实行第二种方法。

    杨成当下立定挺起胸膛,“嘭”一声闷响,风一啸前拳如钢铁般砸在杨成的胸脯,杨成气血凝聚于脸,登时满面通红,浑身一甩,卸去三层力道,再运气相阻,总算勉勉强强接下了剩下的七层,还不待精气归心,只见风一啸那遒劲的后拳已到,杨成不假思索,连忙右手直拳打出,要震得他在用不上后劲。

    哪料杨成这一直拳刚一触道风一啸的拳头,还不及收回,蓦地风一啸化拳为掌,竟然包住了杨成的拳头。

    原来风一啸这一招竟然是实打实的防守,丝毫没有前攻之意,反而留有后防之势。

    待杨成一拳打来,风一啸立马缩手,正好卸去了杨成前冲的气力,待这一拳的气力已经薄弱,风一啸立刻抓住杨成的拳头,把浑身内力源源不断的逼出。他料想适才杨成刚发出内力,这下定然真气归元,再无回击之力,只要我再输入真气,两道真气同是归元,非胀破他的脏腑不可。

    风一啸正自鸣得意逼出真气,不料真气刚一进入杨成体内,立刻感觉如行峡口,似过曲溪,每进寸步都艰难无比,在一伙儿,只觉真气凝结,已成冰块,更是寸步难移,风一啸惊惧交加,忽然感觉对方身体犹如火山爆发,雪峰崩塌,一股巨大的真气轰然扫过,风一啸真气立马怯回体内,登时肺腑翻滚,头脑震荡,踉踉跄跄退后,一把靠住墙角,总算没摔倒。

    余一恨吴霹雳,见风一啸倒退几步,而杨成却是口吐鲜血,摔倒在地。一时喜上眉梢,跑过去搀扶风一啸。哪料风一啸却在重复这两个字,“输了,输了……。”

    余吴二人大惑不解,面面相觑,他们哪懂得此刻风一啸想得却是十五年前的一件事。

    那些年,朝廷在通缉一个要犯,别人都叫他鬼影人,当时风一啸就是六扇门有名的捕快,正在十五年前除夕前几日,让风一啸探得鬼影人下落,只是那鬼影人狡诈的紧,风一啸每次设下周密的埋伏,却总是让鬼影人逃脱,总算一个月后,鬼影人被逼上了天山,那是正值冬季,天山冰川横卧,奇峰突兀,上山之路被阻,鬼影人再无路可逃。

    恶战在所难免,一行捕快在追捕路上伤的伤,死的死,到了天山雪峰上只剩下了风一啸一人。

    两人相遇,水火不容,再无二话可说,各出平身绝技,以命相搏,可想当时打斗情景如何险恶。

    二人从子时斗到了黎明,深蓝的寒空的东方漫开一抹红晕,凌厉的星光依然交辉,两人灰影依依,相斥相容,难分难解。

    风一啸看着鬼影人长的吓人的影子,心里不禁几阵哆嗦,感觉胃在凝结,摩擦,几次差点要吐出来。

    斗了一晚,风一啸自知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而看着对方依然身手矫健,气脉沉稳,不禁凉意心生。

    在这万念俱灰之间,他唯一想到的就是“同归于尽”。风一啸以一套隔山打牛拳闻名江湖,而隔山打牛拳又以最后一式“壮气吞牛”成名,这是一招两败俱伤的法门。要先引得对手发出真气待遇收回之时,再用自己的内力把真气打入对方身体,两气本非一源,运行法则便相克相悖,如此一来对反便会因经脉承受不了两气冲撞,而经脉寸断,五脏六腑俱伤不可。

    只是覆水难收,你入对方体内的真气一层,便损耗你内力一层,要是十层全部逼出,那变成为一个废人。而输给对方的真气越多,对方便多一份危险,所以生死时刻,许多人用这一招都是越陷越深,最后往往两败俱伤。所以那次是风一啸第一次使用这一招。

    果然,风一啸卖了两个破绽,鬼影人很快便上钩了,风一啸抓住鬼影人手臂,将全身真气逼出,他早想好了同归于尽。

    就在这时,“阿弥陀佛,害人害己,大不可为”远处飘来一阵低沉的声音,声音从几十丈之外传来,却眨眼间见到一个黄袍老僧携着一个蓝衣少年飘然而至。

    那老僧低眉垂目,瞧也不瞧二人一眼,两手向鬼影人风一啸手腕抓去,慢慢地双手合十,将两人之手夹在掌间。只听他口中含含糊糊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风一啸顿然心中舒暖无比,只觉热乎乎的气流畅行他身体各处经脉,渐渐地又有一股真气从他手掌流回周身。

    “我的真气又回来了。”风一啸如摔下悬崖之下又重获新生一般,欣喜不已。

    片刻那黄袍老僧松开了手掌,却对鬼影人道:“朱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望朱施主及时悬崖勒马,皈依我佛,以度一身孽债。”

    那鬼影人全身黑布包裹,唯一见他漆黑的双眼,溢满惧意,他弯下腰,向黄袍僧作揖行礼,才正好与那黄袍僧齐头相对,只听他道:“大师之言令弟子豁然开朗,弟子本有向佛之心,只是先下尘缘未了,七情未断,青灯古佛下,也难以净心修行,望大师法恩,给弟子三月时间,料理完俗事,定然拜在佛祖菩提下。”

    黄袍僧低眉点头,脸上无任何表情。

    鬼影人见状连忙一揖,便往雪峰狭道飞奔而下。

    蓝衣少年见鬼影人遁逃,大急,喊道:“师父。”

    黄袍僧俯身握住少年的手道:“昔日一个罪大恶极的大盗落下深井,佛祖途经,只因他身前救过一只蜘蛛,便垂下一条蛛丝去救大盗的命。今日他虽恶贯满盈,但平日却也救了不少性命,我且放下绳索,救他于深渊,能否悟的禅机,放下屠刀,只看他的造化了。”

    蓝衣少年兀自忿恨,望着黄袍僧良久,方才叹一口气道:“是师父,徒儿明白了。”

    黄袍僧欣慰莞尔一下,回身向风一啸合十行礼。风一啸正忙回礼,却见黄袍僧携蓝衣少年飘然下峰。

    风一啸忙大喊:“敢问大师尊号。”

    那黄袍僧只念道“阿弥陀佛”,并不回头,而身边的蓝衣少年却蓦地转过脸来,笑嘻嘻道:“一生只在梦中游,神游佛便是。”

    风一啸痴痴望着二人远去,皑皑白雪之中,一黄一蓝,悠游自在,另他神往不已。

    “神游佛”,让风一啸半身不忘的三个字,一个人。更让他忘不了的是他已经逼出去的真气竟然能被他原原本本的退回来,这该是什么样诡异的运行法门?正是百年难得一见呀。

    但今日,他又感受到了这样诡异的内力,还竟然出自一个邋遢不堪的少年之身,虽然这股内力还不及神游佛的稳重平滑,但法门却是如出一辙,功效也是大致相同。这眼前的少年莫非就是当年的蓝衣少年。不对不对,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这个少年最多也不过二十来岁,十五年前他也不过五六岁,而那个蓝衣少年但年至少有十二三岁了。

    风一啸越想越奇,不禁向杨成问道:“神游佛是你什么人?”

    众人皆不由大惊,神游佛之名如雷贯耳,拳脚武功天下第一,又怎么会跟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有什么关系。但仔细一想,这个少年武功怪异莫测,特别是一手擒拿功别开生面,却重未在任何门派中见过,只是与这少林二十三路擒拿神似出奇。难道真与神游佛有干系?

    君子山庄(上)

    忽然屋外人影闪动,脚步如流,密密麻麻。众人皆向外看去,蓦地一个一个黑影窜了进来,屋内无人连忙出手挡住那人,却好似打在了铜墙铁壁一般,那黑影也“咦”一声,似乎有些惊讶。五人定睛看去,都一声惊呼,原来这黑影是金刚门鲁傲。

    六人对峙站定,眼中各怀敌意,吴霹雳最无城府,当先喝道:“你要干嘛?”

    鲁傲一愣,立即会意,原来不是敌人,便恭声道:“在下镇南镖局金刚门鲁傲,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吴霹雳喝道:“我知道你是鲁傲,我只问你要来干嘛?少他妈说废话。”

    鲁傲心下大怒,在我鲁傲面前还没有几人敢呼来喝去的,你这厮算什么东西,尽然敢如此对我,但转眼一想,眼下大敌当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人来路未明,还是不惹为妙。

    鲁傲向眼前五人一一扫去,看见杨成,不由大惊道:“你……”

    吴霹雳横眉怒目抢道:“你什么你,我问你话,你快给我说。”

    鲁傲道:“好,我说,想必这位小兄弟也知道一些事由。”他向杨成指去。“我押镖路经茶馆,不料这个小兄弟却来闹事,让我耽搁了些时间,之后这个小兄弟被章续掳走,却又来了一批强人与我为难,无奈之下我挟持贼的亲妹,方才脱身,没想到贼寇狡诈,竟然路上设下埋伏,我一时疏忽,遭贼暗算,贼人众多,又武艺高强,我寡不敌众,只好遁逃,因此看见这儿有一处偏僻小屋,才冒然窜了进来,不知各位……嗨,真是失礼失礼。”鲁傲这番话说得不尽详实,众人自然听得出来,只是这当口子,谁也没有理会这事,他们关心的是屋外之人来的真正目的。

    风一啸对鲁傲道:“在下风一啸,鲁兄,兄弟奉劝你一句,连环刀谱不是那么容易得到了,有多少鲜血洒在这刀谱之上?嘿嘿,鲁兄你好自为之了。”

    鲁傲顿然冷汗直流,心中大惊,这一番话可谓说中了他的心事。他此次前来不仅是因为刘姑娘的关系,更为重要的是,十年前,他师兄对他说,福建有个有个叫刘拳的人得到了连环刀谱,有了这个刀谱就可以练世上最厉害的刀法,就可以破解连环刀,也就可以杀死世上最可怕的杀手文刀,最后闻名天下,富贵不尽。

    只是他师兄自那以后再没回来,他心里清楚他师兄的血已经洒在了刀谱上,但是“闻名天下,富贵不尽”总是他眼前挥之不去的诱惑,最终还是决定去追逐这个诱惑,可他永远也想不到,这就像驴在追逐背上的牧童伸出来的食物,可望不可即。

    “原来是风神捕,多谢神捕劝诫了”,鲁傲含糊敷衍一句。

    风一啸却没在意,兀的朗声喝道:“在下风一啸,外面的朋友可否方便透漏姓名?”

    果然外面有人回道:“风捕头,我是朱卫疆,你看到一个个大汉没有?”

    鲁傲心中一凛,睨眼向风一啸看去。

    只听风一啸道:“原来是朱将军,您说的可是鲁傲?”

    鲁傲登时手脚毛躁起来,风一啸转头瞪他一眼,鲁傲竟不敢在有任何动静。

    朱卫疆再屋外忿恨道:“对就是他。他在里面?”说话间,已感觉他的脚步走近小屋。

    鲁傲几乎乞求的眼神看着风一啸。风一啸却视若无睹,斩钉截铁的应道:“是,他就在这里。”鲁傲的心彻底凉了。

    随即一个威武的脸出现在门外,烛光照耀下,一撇山羊胡劲如刀锋,更显霸气。这人正是朱卫疆。

    风吴余三人等见朱卫疆走进来,连忙垂手行礼。风一啸道:“将军,今日竟然有这么多人,您不凡耐下心听听朱庄主是怎么死的”

    朱卫疆一怔,向众人一一扫去,道:“他们都知道那晚的事?”“哼,鲁傲你先说,你刚刚承认知道我师父的事。”

    鲁傲低头不敢直视朱卫疆,声色谦恭道:“将军明见,小人刚刚一时情急瞎说的。”

    朱卫疆瞋目扼腕,风一啸却拦住他道:“将军,还是让这位小兄弟先说吧。”

    众人皆向风一啸手指去瞧去,他竟然说的是杨成。朱卫疆冷一哼一声道:“你信他?”

    风一啸道:“是,我信他。杨成不论你是不是神游佛的徒弟,但他已将衣钵传与你,我相信神游佛不会看错人,你就将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吧,我相信你。”他适才在屋外听得这个小兄弟叫杨成,而这后半句自然是对杨成说的。

    杨成一生放荡不羁,恣意妄为,瞧得起的人没有几个,而对他说这番话的人更是绝无仅有,他不禁佩服风一啸的爽直,对他的敌意顿然全无。

    杨成道:“好,我把我所看见的都告诉你们。”“我刚刚说跟在朱非己后面有两个人,一个是雷一鸣,而另一个是奇高黑衣汉子。”

    “鬼影人……”众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喊道。

    杨成续道:“我后来才知道他是鬼影人,之后雷一鸣趁火潜进刘姑娘的房间,鬼影人也跟了进去,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鬼影人出来了,手上提着滴血的柳叶刀。风捕头,你应该知道后面的事情了吧。”

    风一啸黯然道:“雷一鸣不守节操,擅离职守,死有余辜。十年前他主动请求追查刘拳被杀的案件,我就应该知道他对连环刀对了贪念。他此次徇私枉法、作j犯科,最终被鬼影人所杀,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杨成你接着说。”

    杨成挺出大拇指道:“好汉子”“那鬼影人从房间里出来,身法奇快,一闪而逝,我再也找不到他了。”“看着那如狂兽一般的烈火,我害怕秀哥儿说是我不小心干的,于是我不敢再见他,就一个人偷偷先上了武夷山。”“山路九拐十八弯,我越走越深,心中越来越害怕,四面夜莺悲啼,阴风嗖嗖,我当时只有十岁,更是不敢再行寸步了,只是又不懂下山的路,只好躲在一棵大树后面……”

    朱非己忽然嘿嘿笑道:“小杨成,你运气不错。我告诉你,其实从武夷山上君子山庄路上有三道关卡,第一道以石碑为界,碑上写着‘游人止步’,小杨成,你走过了这道界,所以有鸟啼,那是君子山庄的暗哨在通报消息,再往前十里就到了第二道关卡,以刀石为界,刀石上刻着血红大字‘山庄重地’,嘿嘿你也越过了这界,于是有了凤鸣,这是山庄的集兵令,有人来犯,正是蓄势待剑拔弩张之势。嘿!要是你再过了这第三道关卡,那就什么声音也没了,那是箭如雨下,刀光剑影,你就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的死人了,哈哈哈哈……”他尖哑的笑声游荡在寒夜之中,显得格外凄凉悲耸,众人听得不觉为之一凛。

    杨成道:“那时我在那睡了一夜,一直到了明日中午才听得有人声,我都在树后暗暗瞧去,果然秀哥儿一行人来了,朱非己,你那时就说过三道关卡的缘由,我秀哥儿也就在此和刘姑娘分别的。义父和秀哥儿往回走,而你和刘姑娘还有一个人一起走过了第三关卡,”“朱非己原来你认识守关的人,你大声喊道:‘天王神庙,老子第三’,便有一个老人从树林中跑出来,声音洪亮,一边抱住你一边乐呵呵的道:‘朱老三,你终于回来啦,可想死我这老头儿了,哈哈哈哈。……走走,咱们去庙里喝两杯’。你便说刘姑娘要见庄主朱施津,那老头便放行刘姑娘二人,而你和老头却走进庙里喝酒去了。”“我当时想君子山庄守备森严,是进不去了,但呆着也无聊,于是便悄悄绕过大树,爬到了庙檐上偷听你们讲话,从瓦缝中看下去,只见你们两个已经在小方桌对坐而饮,你们叙旧一伙便说到了正题。你叫那老人柏师叔……”

    风一啸道:“莫非是‘无争君子朱柏’朱老前辈。”

    朱非己道:“正是。”

    杨成斜睨朱非己,目有怒色道:“朱柏说,老二最近病得厉害,每天都出不了门。哦,你们应该知道老二就是‘施金君子朱施津’吧!”

    “啊,”朱卫疆听此不禁一阵,他讲到了自己的师父,只觉的稍许便可见到了师父,怒睁圆目,盯着杨成邋遢的脸庞。

    风一啸暗暗点头。他自然知道老二应该就是朱施津。在朱恒之下传下三个弟子,大弟子李德源,可惜十几年前背叛师门,畏罪潜逃。二弟子朱施津,李德源走后,他便当上了庄主,他为人正派仁义,在江湖中名声甚佳,人称施金君子。在闽浙还有一句妇孺皆知,耳熟能详的俚语,“仁见闽施金,义在浙刘全”,其中闽施金说的便是他,而刘全是皇帝御赐的“神拳”,故朱施津的仁义可见一斑。可是朱施津的师弟,也就是朱恒的三弟子朱非己,性情放荡狂傲,容貌尖酸刻薄,无人不对之扼腕摇头道:“小人,小人也。”十几年前朱非己也离开了君子山庄,原因无人知晓,但众人料定他的行迹有悖于君子行为,被赶下山来了。

    杨成续道:“朱非己道:‘病了?正好,刚刚才上山的那二人正海可以给他治病。’那朱柏听了便大骂:‘你这混账小子瞎说什么,十几年前突然不别而去,今日回来又神经兮兮的,你若敢乱来我可不许。’朱非己一杯酒下肚道:‘柏师叔你不会以为我回来是为了庄主之位吧,嘿嘿,可是我偏偏不把这庄主的位子看在眼里,你难道不了解我吗,喝酒,赌钱倒是我喜欢的,这庄主我可做不来。可是有人人却为了做庄主,不择手段。’

    朱柏不屑一顾,知道他说的是谁,啐道:‘你不要胡说八道,你小子我看着长大,你打什么鬼主意,我还不知道?’

    朱非己说,你们都被朱施津的假仁假义给骗了。朱柏拍案大骂:‘我虽然不喜欢朱老二,但这么多年来,我也钦佩他是个真君子,你小子人模狗样倒说起别人来。’

    朱非己无话可说,只是一杯接一杯的饮酒。朱柏又道:‘当年师兄暴病离去,撒下着硕大的庄子,我是一个老酒鬼,可管不了,还是让给你们这些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你经营吧。按理说当是老大接管,可是,可是李德源这小子太不是东西了,竟然干出欺师灭祖的事情来,东窗事,畏罪潜逃,这算什么呀!哼,亏得师兄最其中他……。’

    朱非己皱起眉头抢道:‘欺师灭祖?别人说师父的死与大师兄有关系也罢,你老人家看着他长大,竟也信了,况且那两个造谣的人自觉理亏,不也逃了吗?’

    朱柏大喝:‘你们作出这档子是来,以为我不知道?要是那两人还在,我自然盘问的明白,可是几日后却在山脚下挖出那两人的尸体,这叫什么?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老大做事也退歹毒了。还有你朱小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上老二当上庄主,心中不服,便离开庄子,在江湖上与一些狐朋狗友鬼混。现下你回来了,喝两杯酒便罢,却又提这档子的事。哼,我看其心可疑,还在想着做庄主?我却视如狗屁。’……”

    杨成一面模仿着朱非己的尖声尖气,一面学起朱柏声若轰雷,情状甚是可笑,可是除了躲在门外的朱霏霏忍俊不禁,其他人都凝神专注,皆想原来君子山庄还有这茬。朱卫疆更是怒目圆镜,恶狠狠的瞪着朱非己,朱非己却气定神闲,没有半丝异色。

    杨成道:“朱非己你不愧是个卑鄙小人。朱柏说那番话激动不已,手中举着杯盏不住摇晃,像要狠狠的朝你面上掷去,你见势不对,立马嬉皮笑脸的说,师叔你看,你的脾气又上来了,我不就是跟你和津师兄开个玩笑罢了。

    朱柏一怔:‘老二?’你道:‘你老人家的可退步了!瞧,他不是已经在你后面站了许久了’朱柏果真转身看去,却什么也没见到,刚要转身大骂,去被你一指点中|岤道,便软绵倒地,你得意洋洋的笑道:‘师叔咱们走得瞧’……”

    君子山庄(中)

    听到这里,朱卫疆脸上笼罩一层杀气,凶狠的瞪视朱非己。朱非己顾盼左右,兀的哈哈大笑,却笑得有点勉强,他似笑若悲,道:“哈哈哈,你想杀了我?……那就来吧,反正我十年前就应该死了,我欠君子山庄一条命。”

    朱卫疆向前一逼道:“你欠我师父一条命,今夜血债血还。”

    “嘿嘿……”杨成却很苍凉的笑道,“他这条命可不是你的,讨债也有个先来后到吧!”

    朱卫疆一怔,旋大怒,喝道:“你小子瞎捣乱什么,欠揍。”声未落,一拳已经击打过去。杨成“嘿”的一声,扭腰侧身躲开。朱卫疆“咦”一声惊呼,同时收拳,箭步前扑,又是一掌打向杨成面颊。

    杨成气定神闲,撇头向前一欺,避过这一掌之时,已和朱卫疆四目相对。朱卫疆大惊失色,急忙后退却开,踉踉跄跄,差点摔倒,口中吃吃艾艾道:“你,你,你……。”却正好倒在绵柔的怀抱中,只听是朱霏霏不断的叫道:“大哥,大哥,你没事吧……。”

    在一旁的鲁傲亦吃惊不浅,他心道:“朱卫疆的武功不见得比我高强,但也不比我逊色多少。而那个小子竟然如此轻松的打败他,难道,难道之前他都是装的,不可能,不可能……这这到底这么回事。那小子怎么又出现在这里……。”想着,鲁傲神魂不定,睛珠漂浮。忽然却看见门外有一缕白影隐约飘扬,定睛一瞧,只见一张莹然动人的脸,一凛月光洒落下来,二者交相辉映,摄人心魄。

    鲁傲却不禁大叫:“她来了,她来了,你们看,你们看。”

    众人早已看见了,却都没有出声,唯恐稍一大声,稍一呼气,便把惊散了这如幻如画的景致。杨成更是连手指头都不敢动一下,因为他又看到了她,她就是刘姑娘,犹如天仙一般出现在他眼前,他看看自己腌臜凌乱的衣着,不禁自渐形秽,脸红的不敢再瞧她一眼。

    却听朱非己笑嘻嘻道:“刘姑娘,老朽的寒舍,你怎么找到了。”

    刘姑娘道:“我是瞧着屋外围着许多人,就过来看看。”

    杨成勃然惊醒,心道:“杨成,杨成,到这关头了,你还儿女情长。”他走到朱非己面前道:“我们做个了结吧。”

    朱非己听了只是轻松一笑,道:“杨成你说李秀和你义父是我杀的。证据呢?呵呵,还有你,朱卫疆你又有什么凭据说我杀了朱施津。”

    朱卫疆一时哑口无言,他听杨成说了刚才那一段故事,报仇心切,心里很自然的臆断朱非己是凶手,然而待他这么一问,才幡然醒悟,就刚才杨成那一番话根本不足以说明朱非己是凶手。但是他说过师父的坏话总是真,他们之间有间隙总是事实,他若不是凶手,也定然是帮凶。还有什么好说。手舞足蹈道:“你你辱没我师父名誉,我师父的死,你你你定然逃不了干系。”他也觉得这话说得十分勉强,故而手舞脚划以作掩饰。

    杨成道:“我是没看见你杀人,当你暗算朱柏之后,一直坐在地下喝酒,喝了大概半个时辰,你还再喝。我看着无聊极了。却又不敢跳下屋顶,怕你惊觉了。于是迷迷糊糊我便趴在瓦上睡着了。可是当我睡醒的时候就现,就现阿成哥和义父躺在地下,浑身,浑身都是血,我去叫他们,他们怎么也不应我,拉他们,他们全身都已经僵直了……”“那时,朱柏已经被点|岤,只有你到过天王庙,你说不是你干的,又是谁?”杨成炯炯双眼望着朱非己,欲喷射出怒火。

    朱非己依然笑着。仿佛杨成要说什么他都已经料到了,而且很可笑。

    杨成怒不可遏,正要上前逼问,眼前的一缕白衣却让他的脑中一片空白,没有仇恨,没有愤懑,只有当年朦胧的倾慕,现在的爱。

    刘姑娘奇怪的打量着杨成,良久方才道:“你,是李秀的兄弟。”

    杨成痴痴的点了头。

    刘姑娘又绕着杨成,举着食指,蹙眉思索,良久,终于“唉”的一声轻叹,垂下手,道:“你一点也不像他”

    杨成当然清楚“他”是谁。只是他现在什么也不敢说。一身污渍的他仿佛身处在皑皑白雪之中,唯怕污亵她。

    刘姑娘丝毫没觉杨成怪异的表情,反倒自己又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