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襟见肘。”
“加盟麦当劳如今也不过只要三百万。”王慧心讪讪然。
我气馁。真的!完全是两只菜鸟,一窍不通。将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难道真让我出来下海卖肉以报王慧心知遇之恩?再说就凭我这个脾气,别说二百万,就算二十万,也末见得有男人肯出价。不如就此作罢,免得连累王慧心。
我于是劝王慧心说:“我又没有本钱,不过说说玩笑话,你又何必非要拿着鸡毛当令箭?”
可是王慧心不肯善罢干休,她冷笑:“波斯登当年也不过只得一家小小手工作坊,如今还不是一样做成国际大品牌。说不定咱们也有好运气,万一创出牌子来,也许从此一本万利!”
“王小姐好志气!看来是铁了心要大干一场!”贾文瑄竖竖大姆指:“我有朋友认识伦敦名律师楼挂牌大律师,刚巧赶上他回来探亲渡假,我请朋友帮你们约他出来,能得专业人士相助,准能事半功倍。”
伦敦律师楼的挂牌大律师?难不成会是黄嘉华?我正猜疑,王慧心已经忍不住问出来:“你说的可是英国华侨黄嘉华?”
“原来是相熟朋友!那就更加好说话。”贾文瑄笑。
“我不过凑巧同他一起吃过一顿饭。”王慧心也笑:“听说他这次回来其实为着相亲?满城待嫁少女如今抢着同他约会,要见他一面,只怕着实不易。”
“那倒不难。本来他们今天约我一同去锦华会所,因为约了你,所以让我给推掉。你们要见他,现在赶过去倒还来得及。”贾文瑄轻轻一笑。
我面红耳赤起来。让我如何去见黄嘉华?才同他发狠斗气说永远不会再回英国去,转眼就去同他咨询如何把生意做到伦敦去?可是郑家只不过要我答应永远不再纠缠郑杰森,是我自己赌气说大话而已。大不了给黄嘉华看笑话!难道他看我的笑话还少了?不差再多这一次。我讪讪站起身来,同贾文瑄,王慧心一路直奔锦华会所。
幸好黄嘉华视我一如陌生人。他等贾文瑄给我们做介绍,然后同我握手一连声地说:“幸会!幸会!”
我脸上发烧,找借口去洗手间,逃离这个另我尴尬万分的男人。
我只是没想到会听到更令人尴尬的流言蜚语。
“可不就是她!没想到她竟然做了高级交际花。”不知是谁家长舌妇,在这样高级会所公然诽谤他人。
我在马桶上如坐针毡,不知道是否应该如厕后照常走出去。我又不是故意偷听人家隐私,实在是她们讲话全无顾忌。
“她祖父一倒,她们家算是完了。听说她父亲如今还给押在里面。这案子捅的娄子太大,牵连的人太多,看来是死罪难逃。”
我耳朵竖起来。她们这是在说谁?
“我只是想不到从前那么不可一世的一家人,转眼间就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你没看到姜美宝,足足像是老了二十岁!可是照样敢出来在夜总会做妈妈桑,只是没想到她竟肯让女儿也出来做。”
姜美宝!她们这不是在说我老妈?我握紧拳头。
“有什么办法?她们一生都靠老公老爸养着,想要照样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找个男人来豢养最是轻车熟路不过。不过人家也算有办法。你看王小艾同谁一起走?荣宝斋的贾老板!听说他身家足有几个亿!”
“那丫头自幼就是祸水。听说张的儿子,当年就是为了她寻死觅活的。说是吞了一瓶安眠药,两把钥匙。”
“自杀吃安眠药倒没什么,干吗还要吞两把钥匙?”
“鬼知道!所以才说稀奇不是?当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姜喜宝是生就的狐狸精,生个女儿当然也是狐媚子。”
我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出去。
两个中年妇女正说的兴起,看到我立时如见鬼魅,齐齐惊声尖叫起来。
我随手抄起盥洗台上摆的大花瓶,冲她们砸过去。可惜花瓶太沉,她们又躲的快,一时落空,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那两个女人见势不妙,立时夺门而出。我冲过去,揪住黑衣女人衣服一角,一把把她扯回来,她急着挣脱,反手重重一掌打在我脸上。我头昏目眩,死死拽住她衣角不肯放手,白衣女人折返来,两人齐心合力,把我推倒在地。
我挣扎着站起来追出去,同她们打成一团。最后给服务生们发现,冲上来大力拉开我们,那两个女人忿忿然指责我莫名其妙动手打人。
可是所有服务生都当我是受害人,七嘴八舌说:“小姐,你流鼻血,先让我们给你止血。”
“小姐,你小腿流血不止,要速速去医院。”
“小姐,要不要先报警?”
我盯牢那两个女人,冷冷道:“再让我听到你们敢侮辱我母亲一个字,我非亲手扯烂你们的嘴不可。”
“你们听!分明是她恐吓我们!”黑衣女人大声叫起来,仿佛终于拿到证据来指证是我动手行凶在先。
王慧心他们已经闻迅赶过来,贾文瑄立时七情上面怒道:“到了警察局一切自有分晓!两位太太体重加起来足足抵得过十个王小艾,明眼人都看得出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黑衣女人跳起来大叫:“你讲话别太恶毒,我哪里有那么胖?”
王慧心急道:“还有心思同她们吵嘴?还不快送小艾去医院。别是割伤了大动脉,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黄嘉华笑道:“大动脉是在大腿处。”我忍不住瞪他一眼,这人真是冷血铁心肠!
他无视我的瞪视,走过来把我打横抱起来,我马上奋力挣扎,他柔声劝我说:“别动。小心碰到了伤口。让我送你去医院。”然后指挥贾文瑄去把车子开过来。
一行人于是呼呼拉拉开赴医院。
王慧心忿然道:“不能便宜那两个女人,我回去看住她们,不能让她们走掉。”
“会所里所有进出人员都有登记在案,你放心,她们跑不掉。”贾文瑄解释说。
“到底发生什么事?”黄嘉华问我。
发生什么事?我一时羞愧难当,真是鬼上身!当然,我不能由得她们侮辱我母亲,可是怎么能泼妇一般动手打人?幸好没人看到我当时的凶悍模样。
“王小姐详细说明事情经过,才好同她们打官司,如果没有意外,过失伤害罪名应该可以成立。”可是黄嘉华犯了职业病。
真好笑。他还以为这是在伦敦?麦当劳里吃出一根头发也可以上诉索取巨额赔款?再说,真要打起官司来,丢人现眼的不过还是我。虽然她们诽谤中伤我,可是中国人一向相信无风不起浪,到时候满世界都知道王小艾如今出来做,只怕再也洗不脱小表子这欲加之罪。可是我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她们竟然敢诬蔑老妈出来做妈妈桑。哪家夜总会五点结束营业?老妈天天晚六点准时回家,我再清楚不过。
23
到医院时,刚好赶上有交通事故幸存者送院抢救,担架上血肉模糊的一团,尚有鲜血淋淋漓漓不住淌下来。
我于是分外爱惜起自己的身体来。
我问医生:“要不要逢针?会不会落疤?”
那值班女医生不耐烦道:“消了炎上过药就可以回家了。洗澡时候注意不要碰到水。隔天再来换药。”
我同王慧心说:“你方不方便收容我?给我老妈看到,又要大惊小怪。”
王慧心没好气地说:“住归住,你可别指望我给你端茶送水。”
我陪笑说:“我哪敢?大不了我拎着一条瘸腿,苦练金鸡独立。”
王慧心啐我:“又不是伤筋断骨!偏生就你多是非,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怎么让人打的鼻青脸肿?”
我低声说:“还能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是一起小人兴灾乐祸,落井下石罢了。”
王慧心气道:“这口气一定要出,不能平白无故这样给人欺负。”
我叹口气说:“不过是运气不好,滑倒在碎花瓶上割了小小一道口子,又找谁去出什么气?”
王慧心怒道:“难道就这样算了?”
我不语。还能怎么样?这些平日里在锦华会所里混的阔太们,哪个没有特殊背景?指不定今天遇到的是省里哪个长的某夫人呢!人家不来找我算帐,我倒要去寻人家晦气?
我不理她,转过脸向贾文瑄和黄嘉华道歉说:“实在不好意思,让贾老板同黄律师受累了。等我养好腿伤,一定请客吃饭。”
黄嘉华点头说好,寒喧着同我们道别,同朋友一起先行告退。
贾文瑄开车送我们回王慧心的住处,嘱我好好休息后也匆匆离去。
王慧心扶我坐电梯,一边骂道:“看你弱不禁风,瘦的好像只剩一把骨头,想不到你这么沉。快别靠在我身上,压的我骨头都要散了。”
我打个哈欠说:“折腾了一天,困死我,就让我靠一靠罢。”
王慧心边开门边骂我说:“再没见过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莫名其妙给人打成这样,还有心思睡大觉?”
我不吭声。不是不凄凉!女人最大幸福不过是在这种时刻,身边能有一个男人挺身而出。我却只得自己一个人默默咬牙忍受。
脱大衣时,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我一时忍不住讪笑出声。
云鬓散乱,残妆狰狞,自己都吓一大跳,更何况是贾文瑄?她们说他身家几个亿,他会为我这样跳梁小丑出头露面?作梦也别想!
我打电话给老妈报平安。
她唠唠叨叨同我说:“你这丫头,最近到底在做些什么,早出晚归,如今索性连家也不回?我同你说,打官司的事,你想也别想,上面是有心要抓替死鬼,你父亲是再劫难逃,你懂不懂?”
我一声不响挂断电话。晚期癌症患者家属,哪个不知道即使罄尽家财也不过只能换来患者一年半载寿命?还没听说谁家肯放手见死不救!想不到老妈心肠这么狠!当然,她是怕我卖身救父。可是,她真想不开!再早几个世纪,没准还能荣登孝女列传哩!
王慧心冲我笑一笑:“给你妈骂了?脸色这么不好!”说着随手按开电话录音。
“王慧心,说好下午一起打麻将,如今我们三缺一,你死到哪里去?还敢关掉手机,看我们下次怎么收拾你。”
我叫道:“哎呀。差点忘了你手机给摔烂,你快看看老吴有没有打电话过来!”
王慧心冷笑道:“他会打电话过来?他等着我打电话过去求他宽恕才对。”说着去按下一条录音留言。
“您好,这里是第一夫人美容院,王小姐订的意大利护发素已经到埠,请您方便的时候过来取一下。再见。”
“姐,我是慧民!你怎么突然停了我的信用卡?正给丽丽买衣服,突然不能刷卡,你不知道我当时多掉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慧心腾一下站起来咬牙切齿骂道:“吴邦国这老乌龟,他居然停掉我的信用卡。”
我目瞪口呆。她叫他做老乌龟?看来小三这口饭着实不易吃,否则怎么能背地里这样作践‘衣食父母’?
我只能劝她说:“你下午不应该摔他电话。不如现在打个电话过去服个软……”
王慧心苦笑道:“你知道什么?他是存心想要甩脱我!”
我急道:“那可怎么办?”
王慧心笑笑说:“怎么办?不过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然后没事人一般给我找来睡衣同新毛巾,摧我去更衣沐浴。
我在浴室消磨时间,心想也许她不好当着我面打电话同老吴作低服软,没想到王慧心过来敲门说:“小艾,你腿上有伤不能沾水,浴室里呆久了,沾上湿气也不好,你还不赶快给我出来?”
我只得怏怏出去。
王慧心把我领进客房说:“我睡觉不老实,别半夜碰了你的伤口,你还是睡客房吧。”说着看着我爬上床,帮我盖好被子,这才去更衣沐浴。
我深深庆幸有她这样红粉知己。比那些臭男人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我睡死过去,梦里中了六盒彩,乐的手舞足蹈,醒来时直恨黄粱美梦不长久。
唉。哪有不劳而获这一说?老祖宗一早教育我们要身体力行,吃尽苦中苦,才做得人上人。我于是挣扎着起床,上网查资料,研究米兰,纽约,伦敦,东京各大都市服装发布会的最新秋装流行趋势。
王慧心趿着鞋打着呵欠过来说:“这么早起床做什么?”
我指图片给她看:“这些都是各大品牌今年秋天可能推出的服装款式,咱们可以参照这些样子做出高品质仿品成衣来,然后大量出口到伦敦去卖给当地服装商,如果成功,准能大大赚一票。”
王慧心踌躇道:“可是,春天都没到,怎么不看夏装倒看起秋装来?再说,咱们通过什么渠道推销给当地服装商?”
“可以先做出样品,由我带到伦敦去挨家挨户上门推销,等有了订单再大量生产。这个办法风险小,如果能预先收到订金,资金周转问题也可以解决。”我沉呤:“只是时间方面有限制,一旦接了订单就要立时发货,找不到可靠制衣商,就是收再多订单最后也是一场空。所以,做夏装肯定来不及,我们只能做秋装。”
“那要去向贾文瑄讨主意。要他介绍可靠温州制衣商,那些人轻车熟路,做惯进出口。”王慧心想一想又接口说:“还有黄嘉华,他们作律师的最是交际广泛,随手介绍几个人都好过我们自己去上下求索。”
“正好我欠他们一顿饭。人家给不给面子就不知道。”我讪笑:“都怪我四处惹事生非,恐怕他们不肯再招惹我这是非精。”
24
我同王慧心商量请客的时间和地点,还有到底是分开请客的好,还是两个人一起请的好。正踌躇,门铃响起来。
王慧心疑惑道:“这么早!会是谁?”说着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花店送花小妹,手捧一大篮香气扑鼻的白色玉兰花,笑眯眯请王小姐签收。
我笑:“看来是老吴回心转意,特意送花来赔罪。”
王慧心随手签了字,伸手去接花篮,想不到送花小妹说:“这花是送给王小艾小姐的。”
我同王慧心双双愣在当场。
送花小妹见状狐疑道:“难道地址写错?明明是福顺大厦1708号。王小艾小姐可是住在这里?”
原来真是送给我!我三步两步赶过去签了字,急于打开卡片看看究竟是谁送花过来。
“脚趾头都想得出!除了贾文瑄还有谁知道你住在我这里!”王慧心在瞬间恢复急智。
果然!卡片上龙飞凤舞签着贾文瑄的大名。
这算什么?向我示爱?打算追求我?可是他又没有送上红玫瑰。当然,玫瑰是最最俗气一种花,贾文瑄很可能故意昭显他高人一档的独特品味。
“打铁要趁热,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贾文瑄,就说刚刚收到花,非常喜欢,请他晚上出来一起吃顿饭?”我随手把花篮放在桌上,抓起电话。
王慧心白我一眼说:“你急什么?现在你要等贾文瑄约你出去才是!难道你竟然不懂什么叫做欲擒故纵?”
我气馁。真的!怪不得我一直不得男人缘,原来因为我没学会故作矜持吊男人胃口的手段。
“现在打电话给黄嘉华,约他晚上出来一起吃饭。”王慧心指挥我。
“嗳?万一贾文瑄也打电话来约我呢?”我迟疑。
“就说黄律师约你出去,然后同他另约时间。贾文瑄一定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想不到半路会杀出黄嘉华。以他争强好胜的性格,我想他会誓不罢休来追你,到时候咱们才好提条件。”
我彻底绝倒。怪不得王慧心一点儿也不怕会给吴邦国甩脱,她有这样好手段,当然不肯一棵树上掉死。
我对王慧心言听必从,顺利约到黄嘉华晚上出来共进晚餐。可是直到下午,贾文瑄那边却没有一丝动静。
我沉不住气,坐立不安。王慧心倒心平气和地给我找晚上出去要穿的衣服同鞋子。
“这件白色真丝衬衫好,配上紫色西裤,大方,贵气又不失时尚,活脱脱就是白骨精形像。”
“白骨精?”我诧异。
“就是白领+骨干+精英。简称白骨精。”
“真新鲜!我在外面再也听不到这些时尚流行用语。”
“还有更新鲜的呢!来,来,来,我同你在网上找一些,晚上你随便说上几句,保证逗的那英国华侨心花怒放。”
唉!想不到不过一起吃顿饭也要事先做足功课!谁说小三们全凭脸蛋?怪不得良家妇女不是她们敌手,谁家正牌夫人肯这样下功夫讨老公欢心?可是我又没打算入她们这一行,所以懒得费心思去学手艺。我慢条斯理换起王慧心帮我挑的衣服来。
“嗯,果然风姿绰约又有几分知性女人美。我就穿不出你这种气质来。”王慧心赞道。
我忍不住笑出来:“什么知性女人美?我连大学都没读完,又有什么气质了?”
“大学生怎么了?有几个大学生八岁开始读文言史记?”王慧心替我叫屈:“说来你也是世家子弟出身,这种高贵气质,是自幼耳濡目染熏陶出来的,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我又算什么世家子弟?再说,旧时王谢堂前燕最终也不过飞进寻常百姓家,我现在混到就差要去同五陵少年要缠头的地步了!”
“小艾!你不懂,这些远远抵不过出身低下的苦楚!你不知道,吴邦国第一次带我出去,我竟然把鱼翅认作粉丝!难怪他永远瞧我不起。是他一手自贫民窟里把我带出来,他太知道我的底细!”
所以她不肯死心塌地跟他一辈子!我叹气。说什么世人生来平等?共产主义社会也讲阶级哩!
“所以咱们更要自强不息,将来不再让任何人有机会瞧咱们不起。”我握住她的手。“来,打起精神来!让我们打起精神来!”
王慧心“嗤”一声笑出来:“想不到你还看蜡笔小新。”
“你不知道他是我的最爱?当然,还有樱桃小丸子同忍者乱太郎。”
“唉。小艾……”王慧心欲言又止。我知道她嫌我天真。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不过才只有二十岁。我要是能料到父亲会有这一天,我也一定早早学会如何少年老成。
王慧心看看表,叹口气说:“看来贾文瑄今天不得闲,要么就是他太能沉住气。小艾,你打电话过去,就说早上出去到现在才知道他送花过来,所以打电话表示感谢,看他怎么说。”
“那卖花小妹拿到我签名才放下花,我这不是摆明讲大话。”我犹疑。
“贾文瑄难道会亲自核实是不是你签的单?你可真是死脑筋。”王慧心气的跺脚。
我只得打电话过去给贾文瑄。心里默默演练如何流畅讲出成篇谎话。结果,挣扎半天,我也只是嗫嚅道:“你早上送来的花,我很喜欢。”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正考虑明天是不是要改送一打红玫瑰过去。”贾文瑄低声悠悠道。
“整整一天,我魂不守舍,仿佛是生平第一次送花给女孩子一般,生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我耳朵立时发烧。太会讲甜言蜜语!把自己说的好像十七八岁的小男生初涉爱河!只是情窦初开的少年肯为心爱的女孩上刀山下油锅哩!贾文瑄他肯?鬼才知道他有多么精!真的被我迷的神魂颠倒,昨天晚上就不会袖手旁观!当然,我是太贪心。他这样的钻石王老五,只怕钩钩手指都有女人肯投怀送抱,难为他肯花心思为我讲出这样肉麻情话。
我不知道该接口说什么。我平时嘴倒不是如何笨,我只是不懂如何同男人打情骂俏。换做王慧心,可能已经想出一百种的回答来。
王慧心急的冲我挤眉弄眼,我这才想起我不是刚刚准备了一篇谎话应景?于是清清喉咙说:“我早上有事出去,回来看到你这一束白玉兰,简直喜欢的不得了。”
“你腿上有伤,还不在家好好休息?本来我想约你出来吃晚饭,想到你的伤才最终没有打电话。但是我叫了一桌好菜送去王慧心那里,再过个把时辰应该就会送过去了。”
“唉呀!可是黄律师约了我晚上出去!现在应该还来得及取消订菜吧?”我终于找到机会把王慧心的锦囊妙计使出来。
果然,贾文瑄大大吃醋。但我没想到他竟然真像小男生一般恨声道:“早知道你根本无视腿上的伤,我昨天晚上就应该把你今后所有的时间统统预定下来。”
更可气的是,他居然无理取闹道:“你们在哪里约会?我半路杀过去,装做碰巧遇到。”
我一时佩服到五体投地。这手段!再加上他这副身价,出去泡妹妹,还能不手到擒来?我于是将计就计讨好他道:“本来我说想去大千居尝尝你推荐的麻婆豆腐。偏偏黄律师说吃辣的怕会影响伤口愈合。最后还是决定去皇朝吃佛跳墙,单间订的是慈宁宫。”
我在肚子里坏笑。你贾文瑄再有本事也不能厚着脸皮装做路过,杀进人家包房吧?
果然,放下电话,王慧心都赞不绝口,夸我聪明伶俐一点就通。
真的!似乎并没有我想像中那样难。原来真是一回生二回熟,谎言说多了,居然也能立时出口成章。
25
可是面对黄嘉华,我就使不出半点新学的手段。他太知道我的底细!我简直自卑。幸好还有王慧心同他谈笑风生。我在一边做陪客,左耳进右耳出,一颗心已经去神游太虚。直到王慧心突然笑的花枝乱颤,一头扑倒在我怀里,我这才元神重新回归肉身。
“黄律师实在太会讲笑!想不到黄律师中文学的这样好,竟然讲得出这些古代大笑话。”王慧心连声夸赞不已。我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假。
“我是第三代移民!父亲已经不太会讲中文。倒是我,自幼跟着祖父长大,给他逼着背唐诗三百首。”黄嘉华笑:“我祖父讲一口东北土话,生气的时候,会瞪着眼睛吹胡子骂‘恁妈了个逼的’。”他做一个吹胡子的样子。
太滑稽!大律师黄嘉华竟突然讲出这样一句东北土骂!我受惊,然后笑到绝倒!
“认识王小姐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王小姐笑。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周幽王肯烽火戏诸候只为博得美人一笑。”黄嘉华突然感叹道。
“嗳?”我愣在当场。难不成我突然交了桃花运?
可是他已经立时岔开话题,他说:“想不到东北竟然这样冷!最初我还笑大男人穿什么貂皮?活生生的像是黑瞎子出洞。可是几天下来就实在熬不住,难怪祖父同我讲笑说,他小时冬天在外面撒泡尿,尿水竟能立时结成冰柱。”
“这些年已经好许多。小时候还有机会见到及膝大雪,这几年简直一年也下不了几场雪。”王慧心接口道。
“所以说地球温暖化真是越来越严重!好在科技发展迅速,相信在地球灭亡以前,人类已经可以成功移居火星。”黄嘉华侃侃而谈。
“可是听说火星并不适宜人类生存,因为没有水和氧气。”王慧心同他争辩。
“根据美国航空航天局最新研究表明,科学家已经掌握足够技术改造火星生存环境,人类在未来五十年内有望移居火星。2015年,月球旅行可能实现,2030年,火星旅行可望实现。”黄嘉华据理力争。
我暗暗着急。这两个人竟然把话题扯到火星去!王慧心竟然忘记我们此行目的?我只得厚着脸皮搭话:“所以我们从现在开始要努力赚钱!没有钱,到时候别说火星旅行,非洲旅行也去不起。黄律师你说是不是?”
“达尔文早就提出‘适者生存。’人类如今面临最大问题就是资源枯竭,有科学家预言说全世界可供开发的石油仅能再供人类继续挥霍三十年。即使是危言耸听,用不了多久,只怕也是油比金贵。还有医学研究也是长足发展,将来克隆器官移植一旦实现,只要有足够的钱,‘长生不老’也不再只是神话故事。”黄嘉华笑笑。
“所以不想被这个残酷的社会淘汰,就只能力争上游,做个强者!”我替他做总结,以防他越扯越远。最后干脆单刀直入说:“我和慧心打算作成衣出口生意,想要委托黄律师帮我们在伦敦注册公司。”
“我个人非常愿意帮忙。但王小姐知道我为马克威廉本杰明事务所服务,注册公司这种case实在犯不着委托给这样名牌大律师行。我介绍更合适律师行给你,至少可以省下三分之一费用。当然,好处还远远不只这些,将来报税的时候,你就会明白各中缘由。”黄嘉华一口应承下来。
王慧心得寸进尺撒娇说:“早知道黄律师见光识广,随手指点一二就够我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受用不尽。黄律师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们介绍一些有实力服装经销商好不好?”
黄嘉华笑笑说:“大家都是炎黄子孙,如果能帮上忙,我自然会全力以赴。”
我突然感动莫名。上学时候接受爱国主义教育,总觉得不过是浪费时间讲些大口号。还是要在外面走上这一遭,才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炎黄子孙’。
“为了这句‘炎黄子孙’,我要敬黄律师一杯!”我为他满上一杯酒,再倒上一杯给自己,恭恭敬敬站起来敬他。
“恭敬不如从命!但王小姐腿上有伤,不能喝酒。这一杯是我的,这一杯我代王小姐饮。”他把我手上两杯酒统统拿过去。
王慧心于是笑着说:“那么让我来替小艾敬黄律师一杯。”说着从黄嘉华手里接过我那一杯酒。
“那么下次!等我腿上伤养好,我一定亲自敬黄律师三大杯。”我笑。
“好!就这么说定!”他抑头饮尽杯中酒,然后赞道:“这酒够劲!。”
“这是正宗土酿东北二锅头。”王慧心笑道:“我还怕黄律师受不了这劲道呢!可是,来一回我们东北,怎么能不尝尝这土产?”
“我祖父最钟意这种土产二锅头,他移居英国几十年还喝不惯洋酒,一心惦记着家乡土产。可惜机场有规定,一个人最多只能带两瓶酒。”他唏嘘。
“等我下次去伦敦的时候,一定再给你捎上两瓶子。”我安慰他。“将来要是真托黄律师的福,做得成这出口成衣的生意来,自然总要跑伦敦,少不了每次都带两瓶酒孝敬你家老爷子。”
“就冲这二锅头,我也要卖力帮你们拉生意不是?”黄嘉华笑起来。
想不到他肯这么热心的拨刀相助,我深深感动。真的!天知道我这一段时间白白喂了多少官场白眼狼!倒是他们这种bbc,自幼生在洋人圈,所以没有中国人那么深的城府,才一向的说一不二。
“黄律师什么时候出发回伦敦?”我问他。
“我这次放了大假,打算休足两个月。王小姐要是急着赶回去,我可以立刻帮你联系相熟律师楼。不过注册公司再简单不过,只要相关资料准备齐全,不出一周已经可以办的妥妥当当。”
“呀!我以为马克威廉本杰明律师事务所每天都忙的人抑马翻呢!原来你们竟然可以轻闲的拿两个月大假?”我吃惊。
“有什么办法?我祖父逼我回来相亲,一定要我休足两个月。否则要同我断绝祖孙关系哩!”他讪笑。
“什么?”我骇笑。已经21世纪,竟然还有这种事?
“我祖父看不上我那金发碧眼的土生儿女朋友,说是宁愿死也不想将来有一个猴子一样的曾孙子。”
“真是想不开!混血儿多漂亮?统统长小天使一样的面孔,像足洋娃娃。”王慧心感叹。
“可是你就这样屈服?抛弃女朋友没事人一般回来相亲了?”我却急着问道,全然不顾正在打探人家隐私。
“不,不,不。是人家抛弃我。她让我那穿唐装,打太极,生吃猪血的祖父吓的落荒而逃。当然,换做是我,也绝对不甘心抛弃苦读十几年书才得来的前程,去做个传宗接代的中国长房媳妇。”
这倒是实话。别说那洋妞,就是咱们土生东北姑娘,也末见得能受得了旧式老人那一套。特别是他们那些老移民,因为出去的早,又不肯接受西方教育,卡在中西文化夹缝里,更加顽固的死守老祖宗留下的那些传统糟粕。说不定他们家到现在还作兴早起向父母问安哩!
唉!这可怜的黄律师!我深深同情他。
“那么黄律师可相到合适人选?”王慧心笑:“北方姑娘如果不合心意,黄律师还可以去南方挑一挑。江浙一向出美女,四川更是出名美人窝。”
黄嘉华尴尬道:“我其实只是为着塘塞老人家!说到底祖父不过是同我怄气罢了!难道一定要逼我十万八千里的带个过埠新娘过去不可?”
“不管怎么说,回来一次,不去南方看看祖国大好河山岂不可惜?当然,现在虽然不是旅游最佳季节,梅里雪山也还是去得的。昆明四季如春,也值得你去转一转。”王慧心热心介绍。
“亲戚朋友统统走不开,我又不愿意去跟旅行团,一个人旅游毕竟太寂寞,想来还是作罢。”黄嘉华笑笑。
“看来这是天赐良机,让我们有机会尽一下地主之谊。是不是,小艾?”王慧心冲我眨眨眼。
“嗳?”我不明所以。
“黄律师能行侠仗义,一口答应替咱们张罗生意,咱们就不能大方挺身而出,做一回免费向导?”王慧心冲黄嘉华笑道:“黄律师不会担心我们两个女人会照顾不周吧?”
“我简直是受宠若惊呢!能得两美同行,只怕会是我生平最美好的旅行吧?简直无限期待!”黄嘉华顺水推舟一口应承下来。
唉!这王慧心,简直成了精!看来黄嘉华就是至尊宝,也跳不出她这白骨精的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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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想不到王慧心还有更高明手段。
她说:“打电话给贾文瑄,就说马上要同黄嘉华出发去江渐寻找合适成衣商,临行前请他出来一起吃顿饭。”
“明明是去游山玩水,怎么说成去找成衣商?”我想不通:“贾文瑄同黄嘉华也算小有交情,万一将来见面无意讲破,我不是成了大话精?”
“你放心,山人自有妙计。只是,万一贾文瑄有意陪咱们一同去,你一定要一口答应。”她一副成竹在胸的自得。
“呀!那不更是立时就要揭穿西洋景?”我叫起来。
“唉。才说你是孺子可教,看来还是榆木脑袋,怎么点也不开窍!”王慧心瞪我一眼无奈解释说:“江浙是贾文瑄地盘,他能坐视黄嘉华这个外来户抢了他的风头?到时候你顺水推舟,就说有贾老板肯出头,又要黄律师做什么?一句话给足他面子,他还有心思追究孰真孰假?到时候贾文瑄同你去江浙,我陪黄嘉华去四川,云南。逛足它一个月,再回来时,黄嘉华只怕立时就要打道回府。再说,你以为他们这种男人会闲来没事讲这些家常里短?”
我立时如醍醐灌顶。原来她想一箭双雕!这王慧心,做小三真糟蹋了她这好手段,她简直应该去做商业女间谍!
“我只是担心贾文瑄不肯上这激将法的当。毛爷爷用兵讲的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追。男女间其实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说到底,能不能让贾文瑄乖乖缴械投降,全看你的本事了!”王慧心一双妙目盯牢我。
不知道她是不是还研究过《孙子兵法》?我叹气。出来混社会,哪个不是全挂子的武艺齐齐演练?想那贾文瑄出来混了这么久,怕是已经练到少林寺的易筋经,我这个初入江湖的菜鸟,有什么本领同人家去过招?
幸好,世上还有“无招胜有招”这一说。我竟没费吹灰之力,就轻松拿下了贾文瑄。倒是王慧心,很是费了一些功夫才说动黄嘉华。
“你没看到黄律师那副脸孔!我不担心他会趁着孤男寡女之际对我怎么样,他倒生生好像唐僧遇到了玉兔精!难道还怕我会在路上把他吃了不成?简直笑死人!不是说西方人生来放荡,完全的性开放?”王慧心同我抱怨。
“黄嘉华的祖父不是传统东方老太爷?可能自幼日日给他讲‘男女授授不亲’!也可能是‘柳下蕙坐怀不乱。’”我忍不住笑道。
“你这张嘴,伶俐起来,简直能把人说脱一层皮,偏偏有时候,又像是没有嘴的葫芦似的。”王慧心瞪我一眼:“这回同贾文瑄出去,行事说话万事小心。能忍则忍,千万别犯小姐脾气。”
我点头答应。
“还有,也不要太过委曲自己。有些事情,你不愿意,千万别难为自己。”她加一句。“有我一个已经足够,犯不着再搭上你。”
我鼻子一酸,眼圈红起来。不是不委屈!说什么无招胜有招,还不是自己骗自己?我所有的不过是女人最原始的本钱,贾文瑄他根本是迫不及待等着要中我的美人计才是。
但我没想到贾文瑄一路上倒做足君子,手都没碰我一下。当然,我猜他是气定神闲等着我投怀送抱。可惜他贾少爷打错如意算盘,我王小艾就算没亲自上山打过猎,也还听说过‘不见兔子不撒鹰’。他不过介绍几个不入流的小角色给我认识,就想哄得我以身相许?难道我就这么贱?要不是王慧心劝我要凡事忍耐,我一早已经摔脸子给他看。
我冷眼看着他同所谓的“成衣行业的新晋翘楚徐老板”推杯把盏,心里暗暗盘算是不是要另寻出路。
那徐老板大放厥词道:“质量?这种仿品成衣如何讲质量?老外一看adecha的标签已经不肯出高价,成本再高一些,简直就是无利可图。”
“所以中国企业永远走不成精品路线,统统为着蝇头小利坏了名声,不知道中国人要到哪辈子才能摆脱卖便宜货讨生活的命运。”我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道。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比如说it产品,讲的是高科技,开发研究新技术是企业的首要大计;家电行业呢?一部液晶电视起码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