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爱的替身

爱的替身第9部分阅读

    ,项屿仍然闭着眼睛,一时之间,车厢里很安静,只听到电波里的一首首英文歌,听得世纭有点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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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needtotkitover,

    ifi'wrongiatri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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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ut,ifitellte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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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ndtatsexactlywatineedtodo,

    ifi'lovewityou,

    souldigiveup,

    orsouldijtkeepcasgpavents?

    evenifitleadsnowere,

    orwoulditbeawaste?

    evenifiknewypcesouldileaveittere?

    souldigiveup,

    orsouldijtkeepcasgpav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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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世纭和子默不禁随着歌声哼唱起来,她们并不知道那是谁唱的,只是不约而同下意识地随着歌声哼唱着,或者,世纭想,她们是被歌词感动了。

    轻灵却富有磁性的女声就这样低低地吟唱着,直到一曲终了。有那么几秒,车厢里一片寂静,然后另一首歌响起。

    世纭无法肯定,但她确实觉得,自己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那是,子默的叹息。

    世纭还是会偶尔打石树辰的电话,但得到的回答始终都是关机,她有点不安起来,他究竟去了哪里,以及……他要跟自己说的话究竟是什么?

    可是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十一月最后的那个星期六,世纭去了蒋柏烈的诊室,让她有点惊讶的是,他受伤了。

    “你该不会……也是烫伤吧。”她想到一个月前自己的样子,觉得手臂上的皮肤还隐约记得那种疼。

    “不是,”他抬了抬被包扎起来的左手手掌,毫不介意地说,“是跟人打架。”

    “打架?”世纭愕然。

    这样温文尔雅的蒋柏烈,也会跟人打架吗?

    “嗯,”他把温热的牛奶放在她手边的茶几上,“今天只能麻烦你最后自己去洗一下杯子了。”

    “哦,好。”她怔怔地点点头,等着他说下去。

    “会很奇怪吗,”他又晃了晃手掌,“只要是男人都会打架的吧?”

    “……发生了什么事?”

    “前几天去酒吧,有一个陌生男人走过来跟我挑衅,然后就打起来了。”

    “……你喝酒了吗?”

    “刚坐下来,正打算喝呢,”他想起那天发生的事,一脸疑惑,“有一个男人走过来,问我是不是叫‘蒋柏烈’,我说‘是’,他很不友善地开始盘问我的事,接着我就不甩他,然后就打起来了。”

    世纭抓了抓头发,实在很难从他这简短的描述中判断究竟他为什么得罪了别人——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但也不排除他是醉酒了之后,做出什么不友善的举动,引得别人来挑衅。

    “我绝对没有喝醉。”蒋柏烈没等她提问,就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么,”她下结论,“我只能说,你很背。”

    “不知道,”他的表情像是很无奈,“我好像很容易受到同性的排挤。”

    “?”

    “难道,”他顿了顿,看着世纭的眼神带着迷茫,“是因为我很讨女人喜欢吗?”

    “……”世纭干笑了两声,“也许吧……不过你也不用想太多……”

    因为说不定,那个陌生男人只是单纯地心情不好或者看他不顺眼而已。

    蒋柏烈微笑起来,他的笑容很温柔,让人难以想象他打起架来是什么样子。

    “不好意思,最近总是有点反客为主地跟你说我自己的事情。”

    “啊,没关系,我觉得这样很好,”她连忙摆摆手,“感觉我们的距离拉近了,不是生硬的病人和医生的关系,这样子……我就没那么紧张。”

    “跟我谈话的时候你很紧张吗?”蒋柏烈忽然问。

    “嗯……”她不由地紧张地说,“有时候,会有一点。”

    他仍然微笑着,但眼神却是犀利的:“那是因为,你在害怕,害怕告诉我一些事情,或者害怕我问一些你无法坦然回答的问题——不是吗?”

    “……”她说不出话来。

    “我想也许,是时候让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

    “从下一次开始,我会不顾你的感受,毫不犹豫地问一些我一直想要知道的问题……可以吗?”他嘴角的那一点点微笑,让人觉得很刺眼,像是一只温柔的小猫忽然变成了凶狠的老虎。

    世纭怔怔地点了点头,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没有去反驳他,也许,是因为根本无法反驳他。

    “好吧,”蒋柏烈又变成一只温柔的猫,“那么这次我们先来谈点轻松的话题,比如最近还有梦到金发碧眼的美女吗?”

    世纭洗完杯子,从诊室出来的时候,有点心神恍惚。她一直在想蒋柏烈的话,心里没来由地紧张,究竟,他会问些什么,他一直想要问的又是什么?

    她直觉地想要逃避,也许随便搪塞一下就可以,但她知道她不能——或者说,这样不行。因为蒋柏烈是一个聪明到可以发现她在撒谎的医生,而且,她并不想撒谎,因为她是来寻求帮助的,如果病人对医生隐瞒自己的话,也许就永远也无法得到帮助。

    秋风渐起,医学院的主道两旁,枯黄的树叶厚厚地铺了一层又一层,踩上去有清脆的树叶断裂的声音,她很喜欢这声音,有点撕心裂肺。

    手机响了,她才回过神来,屏幕上跳跃着的那串数字让她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喂?”

    “在哪里?”他总是这样不客气,连一句礼貌的问候语也没有。

    “干吗?”她也回答得生硬。

    “看电影吗,”他顿了顿,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票买好了。”

    她开始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安排了什么眼线在她周围,要不然为什么每一次她有空的时候他都会刚好打电话来叫她去看电影呢……

    “半小时内到哦。”他自顾自地吩咐一句,就挂了线。

    世纭无奈地皱起眉头,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一口拒绝——实际上她应该一口拒绝的吧?

    她把手机放回包里,抬手看了看表,快步向学校门口走去。走着走着,她开始奔跑起来,半个小时……就要来不及了,可是为什么,一边埋怨那个性格恶劣的家伙,一边又有一点雀跃呢?

    世纭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好是半个小时,她吁了口气,走进电影院,远远地看到袁祖耘正靠在角落里发呆。

    今天的他跟平时有点不一样,白色粗棉衬衫的下摆露在牛仔裤外面,脚上穿了一双故意做旧的白色帆布球鞋,手臂上挂着黑色的长外套,鼻梁上还是架着那副黑色金属边的眼镜,眼神透露着一些忧郁。

    忧郁?

    她不禁看着他,钟情于恶作剧的人也会忧郁吗?

    “喂!”他忽然看到她,于是站直了身子,等着她走过去。

    “你为什么每次都这么自信我能够在你规定的时间里面赶到?”她接过他塞在她手里的爆米花筒,没好气地说。

    “没有啊,”他茫然地摇摇头,“我只是算了下什么时候该进去,才告诉你时间的,你要是不能到也没办法,大不了就买下一场。”

    “……”可是,她却为了能够赶上他说的时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进去吧,快开场了。”他很自然地推着她去检票。

    这一次他们进场的时候灯还没有暗下来,两人找到了座位,坐下来,世纭拿起票根看了一下,问:“是什么电影?”

    “看了就知道。”他一手撑着下巴,卖关子地说。

    她没有再问,只是抿了抿嘴,抓起爆米花吃起来。他那张戴着眼镜的侧脸,让她有点不习惯:“最近你为什么老是戴眼镜?”

    他稍微侧了侧头,看着她:“因为我的角膜发炎了,医生说暂时不能戴隐形眼镜。”

    “啊,”她惊讶地说,“原来你是戴隐形眼镜的……”

    “很奇怪吗?”他扯了扯嘴角。

    “没有……”世纭转回头,闷闷地回答,假装认真地吃起爆米花来。

    “那么,”他又说,嘴角带着微笑,“你觉得我戴眼镜好看,还是不戴好看?”

    “有区别吗?”她一脸假笑,想起子默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当时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着实愣了一阵,于是今天,她也很想让身边这位“性格恶劣先生”愣一愣。

    “男人在我看来,长得都一样。”

    但是袁祖耘却没有任何她预期中应该有的反应,而是稍稍眯起眼睛看着她,用很诚恳的语气问:“你是指……哪一部分?”

    “……”世纭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幸好这个时候灯忽然暗下来,银幕上开始播放广告,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去接他的话。

    等到电影片头出现的时候,世纭有点疑惑地发现,像是一部伦理片,一对普通的夫妻过着普通的生活,没有孩子、没有矛盾、没有争吵,直到有一天遇上了一件有点奇怪的事。

    她转过头看着袁祖耘,他正兴致盎然地看着银幕,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上,反射着白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嘴角带着一点点的微笑,有点邪恶的微笑。

    世纭不得不转回头继续看下去,可是影片的色调却越来越暗沉,她茫然地看着、思考着,直到突然意识到这是一部……鬼片?

    她不自觉地咽下哽在喉咙里的爆米花,人往座位下面缩了缩,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喂……”

    她用手肘顶了顶身旁的袁祖耘,他把脸凑过来,眼睛却还是看着银幕,她不得不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这是鬼片……”

    “我知道……”他也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眼睛还是没有看她。

    “为什么带我看这种片子?”她咬牙切齿地继续跟他“咬耳朵”。

    “因为据说很好看。”他对于她提出的问题,永远回答得不慌不忙。

    世纭皱起眉头,紧紧地抱住怀里的爆米花筒,终于明白自己是上了贼船。

    “你害怕吗?”过了一会儿,袁祖耘又凑过来小声问她。

    “……有、有一点。”她回答得别扭。

    他转过脸来看着她,像是要看她究竟有多害怕,是如她自己所说的“有一点”呢,还是其实非常害怕。

    世纭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不过总之一定非常尴尬,当人想要掩饰什么的时候,一定是很尴尬的吧。

    他忽然伸出手臂勾着她的脖子,世纭愣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这个动作像是很亲密,却又好像仅仅是要跟她开玩笑,她的心跳不争气地乱起来,甚至忘记了挣扎。

    银幕上出现一个鬼怪的镜头,她本能地闭上眼睛往他那里缩了缩,周围人的惊叫更加重了恐怖的气氛。

    袁祖耘轻笑了一声,大大的手掌绕过她的脖子遮在她眼前,手心温暖而粗糙,却让她忽然有一种安全感。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掌,在她头顶低声说:“下面这一段应该没什么可怕的。”

    世纭挣扎了一下,想要坐直身子,却被他的手臂卡着不能动。

    她转头瞪他,一脸愤怒,他却拍了拍她的头:“好了别吵,可怕的就要来了。”

    她看向银幕,他那只大手掌忽然又遮在她眼前,等到放开的时候,男女主角已经一副跟妖魔鬼怪大战结束的样子。

    世纭疑惑地皱了皱眉,倏地恍然大悟:难道说,他早就看过这片子?!

    当电影里旭日东升的时候,袁祖耘也抽回了手臂,灯亮起来,影片结束。

    走出电影院,她很想问出心中的疑问,可是最后,她还是垂下头,什么也没说。

    也许有的问题,不知道答案会更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有点心事重重,总觉得心里有点什么,却又不知道那种莫明其妙的情绪究竟为哪般。

    袁祖耘还在谈论着刚才电影的情节,她更加相信他是看过的,否则不会连一个细节都分析得头头是道。她忽然觉得他很可怕,比鬼还可怕!

    吃过饭,世纭依旧无法拒绝他送她回家的坚持。出租车上的她,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想起他那温暖而粗糙的手掌,不禁有点失神。

    “冬天就要来了啊……”他忽然说。

    她看着他的侧脸,还有那副架在鼻梁上的黑色金属边的眼镜,忽然觉得,他那偶尔流露出来的忧郁……会不会是因为寂寞?

    他们竟然有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甘愿自得其乐地寂寞着,也许有埋怨,却也有着一点点的享受。

    说不定,他们就是庞大的银河系里,两颗小小的寂寞星球。

    世纭坚持送到楼下就好,她跟出租车里的袁祖耘点点头,算是告别,橘黄|色的车子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她转过身低头向公寓楼走去,她的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就好像,忍不住偷偷地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觉得快乐,却又有点自责。

    她走到楼下,抬起头,惊讶地停住了脚步。

    “世纭……”石树辰从车里出来,锁上门,双手插袋。

    “……”她看着他,咬了咬嘴唇,说不出话来。

    他仿佛也有点尴尬,不自然地抿了抿嘴:“李若愚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找过我。”

    “嗯,”她点点头,“但是她说你去度假了。”

    “嗯,”他也点点头,经过了两次不欢而散的他们,像是有点生疏,“昨天刚回来。”

    “哦。”

    “我们一定要站在这里谈吗?”石树辰缩了缩肩膀,她才注意到气温早就降下来。

    连忙邀请他上去,门口的鞋柜上就放着包裹在纸袋里的西装外套,那是他上次落下的,她一直放在那里,提醒自己要还给他。

    “随便坐。”她去厨房烧了一壶水,想要泡茶给他喝。

    “刚才送你回来的……”他忽然说,“是袁祖耘吗?”

    世纭怔了怔,点点头。

    “可以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吗?”石树辰抿着嘴,眼神像是带着恼怒和担忧。

    “就是普通的同事,”她转过身去,假装看着炉子上的水壶,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甚至连朋友也称不上……”

    有谁愿意跟一个性格恶劣的人做朋友?

    “那他为什么会送你回来?”他直言不讳。

    “……”

    “还有上次,他为什么会在你家里?”

    世纭下意识地伸手去拔水壶的盖子,想要亲眼看着水起来:“巧合而已……”

    “巧合?”他冷哼了一声,像是不能接受她的答案。

    “……”

    “……”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僵持着,好像谁也不愿意妥协。

    最后,世纭看着起来的水,闷闷地说:“我跟他……什么也没有。”

    “世纭,”石树辰的声音异常冷静,甚至于,可以称之为冷漠,“你别傻了。”

    “……”

    “他喜欢的不是你。”

    capter7十二月:鱼与飞鸟的距离

    【曹书璐:“上一次‘云淡风轻’给‘寂寞星球’出了一道选择题,题目是说‘糖果和糖纸应该如何选择’,‘寂寞星球’来信说,想请我转告‘云淡风轻’——似乎有点拗口,不过没关系——想说的是,‘不论糖果还是糖纸,都没有必要再执着下去,何必一定要做选择呢,为什么不忘记它们呢?’”

    袁世纭: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的男与女之间,总是有着自己的故事,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甚至于相看两相厌……一切的一切,最后只能用“故事”二字来概括。是啊,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别人只当那是一个故事,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那是现实而残酷的生活。】

    炉子上的水着,也许盖上盖子的话,就会听到警告的峰鸣声,可是世纭却全然不觉。她只是怔怔地看着石树辰,揣测他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跟她说出这样的话。

    袁祖耘喜欢的不是她?

    她苦笑了一下,他喜欢谁,跟她无关吧?

    可是,她也不想跟石树辰解释,一点也不想,尽管她觉得自己有义务跟他说清楚。

    最后,她有点赌气地说:“我跟他,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龌龊。”

    “袁世纭,”石树辰走过来,眼里带着微怒,“你非要曲解我的意思吗?”

    “……”

    “我只是……”他看着她,有点泄气,“不想看到你受伤害。”

    世纭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忽然百感交集。她应该感谢他吗?因为他的提醒。还是应该觉得内疚?因为他这么多年的等待。但她的胸中,只有满满的忧伤,她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石树辰忽然伸出手,抚上她的眼角,细细地看着她,带着惨淡的笑容:“傻瓜……你真的很傻。”

    “……”她抿着嘴,只觉得被他抚过的眼角有点酸。

    “我要去美国了,”他说,“之前的几周就是去面试,看看环境。”

    “啊……”她讶然看着他,有一种无法猜透他究竟在想什么的感觉。甚至于,她觉得石树辰比起袁祖耘来,更加难以捉摸。

    “离开学还有很久的时间,但是我想过完年就先过去。”

    “……”

    “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他顿了顿,又说,“你不必马上回答,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请你考虑一下。”

    这天晚上,世纭送走石树辰,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她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却不愿去冲一杯热水捧在手里,她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发呆。

    过了很久,她起身去打开桌上的电脑,她翻看着网络上的列表,打开她想要的文档,一个温暖的声音立刻传来,原本冷清的房间也变得温暖起来。

    “各位‘收音机前’的听众朋友们大家好,虽然有很多人提醒我,现在听节目不是一定要用收音机,像是我们的这档节目就有通过网络直播的方式传送到世界的各个角落,不过也许是因为做了很多年主持工作的关系,当我坐在录音室的麦克风前,就不由自主地把各位想象成正在收听收音机,就好像,尽管现在的录音室也跟以前有着很大的区别,像是主持人面前都摆着电脑而不是纸稿,但我还是习惯于拿着打印出来的纸稿一边读一边主持节目。也许,一切都是习惯成自然吧。

    “好了,在节目的开始就这样罗里八嗦地说了那么多,连导播也不耐烦地在跟我比手势,那么今天的节目就正式开始。本周纽约的天气实在很不好,先是下了三天的雨,然后又是阴天,连一点点的蓝色也看不到,不知道各位朋友又经历了怎样的一周呢?

    “本来应该先读听众来信的,但是因为本周的‘奇闻轶事’实在太劲爆了,所以书璐忍不住要拿上来先说。咳咳,是这样的,本周纽约警方正在通缉一名抢劫犯,他的真实面目没有人知道,警方暂时将他命名为‘忍者’,为什么呢?因为这名抢劫犯在某一天早晨,脸上戴着忍者面具,腰里别了一把忍者的大刀,大大咧咧地走进了某便利商店。店员一看到他进来就立刻按下了报警铃,于是他很郁闷地问店员:‘请问你报警是因为看到我进来了吗?’,店员很肯定地点了点头——那当然了,谁看到他这身打扮都会想要报警的吧。于是这名抢劫犯就逃走了,来到两个街口之外的一家洗衣店,这一次,他走进去的时候店员没有报警——不是因为没有警惕性,而是这家店的报警系统坏了——于是店员内心颤抖着、假装很有耐心地问他想要什么服务,他拔出忍者刀,威胁说要抢劫,店员连忙打开收音机——对不起,是收银机——但是里面是空的,因为洗衣店早上刚营业,还没有收入。于是呢,这名抢劫犯又很郁闷地逃走了,至今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所以请各位收听节目的听众朋友们,如果有任何线索的话,可以告诉我们——顺便通知纽约警方,谢谢。

    “那么接下来要读一读各位的来信,是关于……‘云淡风轻’以及‘寂寞星球’。好吧,我承认现在我对你们两位很好奇,上一次‘云淡风轻’给‘寂寞星球’出了一道选择题,题目是说‘糖果和糖纸应该如何选择’,‘寂寞星球’来信说,想请我转告‘云淡风轻’——似乎有点拗口,不过没关系——想说的是,‘不论糖果还是糖纸,都没有必要再执着下去,何必一定要做选择呢,为什么不忘记它们呢?’。那么,‘云淡风轻’,以上就是‘寂寞星球’对你提出的问题的回答,你还满意吗?如果有任何想说的话,请发送至书璐的官方邮箱哦,下面让我们来听一首麦姐去年专辑的主打歌……”

    世纭盘起双腿,蜷缩在电脑面前的旋转椅上,随着重力缓缓地转着。

    “云淡风轻”应该听到了“寂寞星球”的回答吧……

    那么这个回答,他还满意么?

    十二月的上海,渐渐冷了起来,下雨的日子最难熬,有一种渗透到骨子里的寒冷,好像无论再穿多少衣服也不会觉得暖。但世纭却不以为意,在过去的七、八年里,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比此时更寒冷的冬天,所以她心里反而觉得高兴,一种难以言喻的高兴。

    周末的白天,世纭约了子默一起去看车,她的银行账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笔钱,但是她知道那是爸爸给的,尽管她之前曾经拒绝了他的好意。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余额数字,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如果能够让父母高兴,那么她愿意接受他们给予她的所有东西。钱也好、爱也好、关心也好,既然是他们给的,她就会收下,然后等待着某一天,在一个适当的时机还给他们。

    草草地逛了一个下午,她就下了订单,连木讷的子默也觉得她的这个决定做得太快,她不在意地笑了笑,没有反驳。晚上吃饭的时候,项屿也来了,嘴角和指关节上贴着创可贴,不是很大的那种,而是透明的小小的,她觉得那让项屿看起来有点可爱,好像回到了他们十六、七岁的时候。

    “男人到几岁才可以不打架呢?”世纭无奈地问。

    “到……”项屿似乎很认真地想了几秒钟,“丧失了性功能的时候吧。”

    “……”世纭和子默不禁愕然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一个男人丧失了性功能之后,就对世界没有了欲望,没有欲望的男人是不会打架的,因为波澜壮阔的生活已经结束了。”他一边低头看菜单,一边头头是道地说着。

    “……很难理解你们男人的想法。”世纭下了一个结论。

    项屿抿着嘴笑了笑,不着痕迹地看了子默一眼,继续看菜单。

    这顿饭吃得稍显沉闷了一点,因为世纭发现除了她自己之外,另外的两个人很少交谈,或者说,几乎没有交谈,她不禁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的男与女之间,总是有着自己的故事,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甚至于相看两相厌……一切的一切,最后只能用“故事”二字来概括。是啊,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别人只当那是一个故事,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那是现实而残酷的生活。

    吃完饭,世纭提前走了,她约了八点到蒋柏烈的诊室。这是她第一次约在晚上,诊室的灯光是白晃晃的,明亮得有点过了头,她靠在皮椅上,睁不开眼睛。

    “今天对我们来说会是一个新的开始,”蒋柏烈拿出一罐牛奶以及一罐啤酒放在她面前,“想喝什么?”

    世纭想了想,还是选了牛奶。

    “嗯……也好。”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去给她热牛奶。他手上的绷带很新,像是刚换过的,也是白晃晃的,有点刺眼。

    “今天我之所以约你晚上来,是因为想要尝试一种新的谈话方式,当然前提是你同意的话。”

    她苦笑着听他说下去,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有打算要拒绝他的要求。

    “我可以关灯吗,”他看着她,一脸温和,“那样会让你不安吗?或者我们可以尝试先开一盏小一点的灯。”

    世纭想了想,点点头:“先开小灯比较好。”

    “好的。”蒋柏烈把温热的牛奶放到茶几上,然后关了刺眼的大灯,只留下他书桌上一盏小小的、昏暗的光亮。

    世纭的眼睛一下子放松起来,感觉自己就像每一个独自在家的晚上,悄悄地隐藏在黑暗中。

    “这样可以吗?”只不过,隐藏在黑暗中的,还有另一个人。

    “可以。”

    她靠在皮椅上,可以隐约看到蒋柏烈的轮廓,他面前的笔记本没有打开,他也没有丝毫想要写下什么的样子,而是从桌上拿起一支笔一样的东西,对她说:“如果我录音的话,你会介意吗——当然是为了治疗的需要。”

    她摇摇头,不确定他看到了没有,但他应该是看到了,不然不会马上点头,并且按下手中的按钮:“那么,我们开始吧,放松点,就像平时我们谈话那样——甚至我希望你比平时更放松。”

    “好的……”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反而紧张起来。

    “首先跟我说说你的梦,最近还梦见陌生人吗?”

    “没有,”她努力地回想着,“再也没有。”

    “可以告诉我你最初为什么会想到来找我的吗,我想是跟这个梦有关吧,那很困扰你么,你第一次来就开门见山地谈到了它?”

    “嗯……”她沉吟了一会儿,“其实刚开始做这个梦的时候,我并没有在意,只是很心血来潮地把名字都记下来——当然有些名字我也不记得了,只是觉得每一次都会梦见不同名字的人……有点奇特。”

    蒋柏烈也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退出了灯光的范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但是渐渐的,那好像变成了一种习惯——我很难说清楚,究竟是记下梦里的陌生人的名字变成了一种习惯,还是做那样的梦变成了一种习惯——直到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我竟然做了那么多类似的梦,那些人名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于是我开始觉得紧张,或者准确地说,是焦躁。”她拿起手边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牛奶。

    “我好像有点……无法控制我自己,有时候像是无意识地在做一些事情,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天哪,我刚才竟然做了那么多事情’,但我脑子里想的完全是别的事情。”

    “可以举个例子吗,任何你能够想到的。”蒋柏烈的声音从灯光后面响起。

    “比如……我想到了一些事情,想了很久,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停好了车——也就是说,我从家里开车去几英里之外的超市,当中经过十几个路口,遇见了红绿灯,遇见了行人,但我完全没有集中精神,只是下意识地开着车——就好像我突然之间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在开车,一个在开小差。我害怕起来,因为如果开车的那个我一旦不小心,就很有可能会造成不能挽救的后果,于是差不多两年前开始,我就不敢自己开车了。”

    “那么你那个时候有没有想过去找医生?”

    她摇摇头:“从来没有,那个时候我觉得心理医生好像是……你知道,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角色,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病人。”

    “我觉得你有点误解了心理医生的职责以及‘病人’的定义。”他毫不客气地指出。

    “是的,”世纭点点头,“我想我那个时候的确是……有点误解。”

    “那么最后你是怎么下定决心来找我的呢?”他一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声音听上去是饶有兴致。

    “因为……”她的性格也忽然恶劣起来,“子默说你长得很帅。”

    “……”蒋柏烈向前靠了靠,能够看到他一脸的不能接受。

    “开玩笑,其实是因为……”

    “?”

    “子默跟我说,有些话即使对最亲密的人也没办法说,但却可以对陌生人说。”

    “……”

    “虽然我不清楚子默的情况,但是却被她的这句话打动了——哦,也不能说打动,而是脑子里反复在思考这样的可能性,就像是自己一个人走在迷宫里,忽然有人跟我说‘其实还有一条路’的感觉——你能明白吗?”

    蒋柏烈的表情很有趣,皱起眉头思考了一秒钟,然后微笑着说:“能。”

    世纭也笑了:“不过就像以前我说过的,我当时也不是真的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帮助,只是忽然很想知道这条‘新的路’究竟是怎么样的,想要尝试一下……”

    “那么现在后悔吗?”他的声音很温柔,让人没办法拒绝。

    “当然不会,反而很庆幸。”她看着他,虽然看不清楚,却觉得心里很平静。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你说过,你跟你姐姐感情很好,无话不谈,你们很了解彼此是吗?”

    “是的,非常了解。”

    “你们会爱上同一个男人吗?”

    世纭愣了愣,直觉地说:“不可能。”

    “可是经常有双胞胎会喜欢同样的东西,之前你也说过,自己买了东西回去后发现她也买了,既然会喜欢同样的东西,难道不会喜欢同一个男人吗?”

    她摇头:“不会,我跟她的性格是……截然相反的,在关于男人的问题上,也有完全不同的看法。”

    “完全不同?”蒋柏烈挑了下眉,表示怀疑。

    “嗯,”她垂下眼睛,想象着那个跟她拥有几乎相同的脸孔的人,“对于同一个男人的感觉,我们往往——不,可以说是根本上——完全相反。我认为漂亮的,她觉得丑;我认为温柔的,她觉得凶;我喜欢的,她说完全没感觉。反之亦然,她看中的男人,我也丝毫没兴趣。”

    “可是既然会喜欢同一样东西,说明你们的审美观还是相似的,怎么可能在男人的问题上发生这么大的分歧呢——你们会不会是刻意这样?”

    “刻意?”世纭讶然,“为什么?”

    “因为,双胞胎往往想要把自己跟对方区分开来,你之前也说过,父母好像很鼓励你们有各自的想法和特点,也许小时候觉得还有另一个自己也很好,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会不会觉得厌烦?”

    “……”厌烦?她咬着嘴唇,谁厌烦谁?

    “会不会很讨厌对方跟自己一样,所以竭力想要表现出跟对方完全不同的方面,性格也好、观点也好、喜好也好,总之就是要表现地不一样。”

    “可是……我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啊,即使外表再相似,内心也会不同,这个世界上没有两个人是一摸一样的吧。”她隐隐觉得头疼。

    蒋柏烈一手托着下巴,像在思考她说的话,然后忽然轻轻按下手中录音笔上的按钮,那表示他已经结束了录音:“你知道吗,我总觉得你一直怀念的人,并不是世纷。而是……其他的什么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被淡淡的光圈笼罩着,显得异常认真。

    一个星期后,汽车销售店的店员就打电话来说可以提车了,世纭找了一个袁祖耘出去开会的下午,付了钱,小心翼翼地把车开到公司楼下的车库。

    她原本想要红色的车,但是最后还是买了银色。其实,还是银色更适合她,低调、安静。

    踩下刹车,挂了p档,拉起手刹,她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并不清楚自己哪来的勇气再次开车上路,但她很想试试,第一次那么任性地想要试试,因为她喜欢独自坐在车里驶过寂静田园的那种感觉,她爱死了那种感觉——只是,她真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

    等她回到办公室,袁祖耘竟然出人意料地坐在办公室里,正在开电话会议。他看到她回来,指了指自己办公桌上的杯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泡咖啡已经成为了她工作的一部分。

    世纭拿着杯子走到茶水间,倒咖啡,加水,搅拌,再加水,放糖……所有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她又开起了小差,想到刚才一路把车开回来,在人流与车流中穿梭,她紧张地手心都冒出了汗。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袁祖耘正站在她身旁,双手抱胸看着她。

    “?”她只是浪费了一点时间而已吧,他等这杯咖啡等得这么急吗,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来泡呢?

    “我真怀疑我以前喝的那些咖啡里会不会掺有你的口水。”他看着她,嘴角微微翘着。

    世纭皱了皱眉头,垂下眼睛,才发现自己正靠在茶水间的冰箱上,一手扶着另一只手的手肘,不自觉地喝着手里的咖啡。

    “啊……”她愣了愣,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