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只疼你一个人

只疼你一个人第2部分阅读

    的,他懂,他当然懂,既然孩子已经没了,再让翠袖平白承受那份心痛与自责实在毫无意义,这他当然懂,然而想要硬吞下这份愤怒与悲痛又谈何容易啊!

    金日猛然合上眼,唇角不住抽搐……

    良久、良久后,他的脸色终于逐渐恢复正常,呼吸不再沉重,也不再咬牙切齿,再过片刻,他徐徐打开瞳眸,冷静得近乎冷酷地望著满儿。

    “放开我。”

    满儿悄悄松了口气,朝允禄点点头,金日收回双臂揉搓手腕,他挣扎得厉害,允禄抓得更紧,他的手腕上肯定会冒出两圈乌黑。

    “那个女人,她为何这么做?”

    “这个问题我也推敲过,答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满儿一边说,一边再把金日塞回椅子上,并示意允禄不必再守住窗门了。“她想救回丈夫……”

    “那又关翠袖何事?”

    “本来是无关,但王大人不允许汪姑娘进门,汪夫人只好找上你……”

    “我?”金日轻蔑的撇一下小嘴儿。“她一直以为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闲散宗室,找我又有何用?”

    满儿轻叹。“但宋姑娘来找过翠袖,知道了你的身分,我猜她以为只要汪夫人改变目标,王公子就无法再缠著汪姑娘——任何女人都无法忍受自己的男人心里想著别的女人,于是特意跑去告诉汪夫人你的身分,而汪夫人也果然改变目标找上门来了……”

    “无耻贱妇!”金日低咒,也不知他是在骂宋巧佳还是汪夫人,也或许是两个全骂上了。

    “可是她又担心我会从中作梗,因为在建昌镇时,她的表现十分无礼,”没理会他,满儿管自往下说。“因此她一直想见我,可惜我都不去贝子府,也不许她过来王府,她找不著机会,只好另外想办法……”

    “伤害翠袖就是她的办法?”

    满儿点头。“我想她原来只是计画让翠袖小小跌一跤,如此一来,我一定会到贝子府去探望翠袖,她正好乘机讨好我、奉承我,设法改变我对她原先的印象。也许她还会叫她女儿伺候在翠袖床边,让我亲眼见识一下她的女儿是多么温柔体贴,一举两得,岂不是最完美的设计?”

    金日冷哼,不语。

    “很不幸的,她的计画出了差错,演变成如今这种状况……”满儿摇摇头。

    “那个女人,我绝不会放过她!”话说得很平静,但语气却透著无庸置疑的憎恨与恼怒。“还有那个小鬼,他是心甘情愿的么?”

    “不但心甘情愿,还玩得很高兴呢!”满儿说得直叹气。“真不知道汪夫人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

    金日眼眯起来了。“玩儿?”

    “当时那位婢女一听是有关主子的事,当下决定要躲起来听到最后……”

    满儿端起茶盅来浅啜两口,清清喉咙,再继续往下说。

    “汪夫人先是大骂她儿子,骂完了又责怪汪映蓝,汪映蓝原是不想理会汪夫人,但汪夫人愈骂愈凶,她才开口回嘴……”她冷硬的姚了一下嘴角。“原来这个计策并不是汪夫人的意思,而是汪映蓝想出来的……”

    金日的眸子又睁大了。“是她?”有点意外,又不是大意外。

    “依照汪夫人原来的想法,她己失去耐性,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去讨好任何人,打算在你回来之后,设计让你先睡了汪映蓝,再藉此要胁说要告你强犦,就算你不伯她告,但你一定不愿让翠袖知道那种事,于是你……”

    “不得不屈服于她的威胁,”金日明白了。“按照她的要求到皇上面前说话,准她丈夫再回去做官,甚至高升两级?”

    满儿颔首。“正是如此。”

    “真是下流,她那种女人也只懂得这种做法。”金日轻蔑地道。“而以汪映蓝的高傲,她定然不肯照做,于是另想出这个利用翠柚的馊主意来,罔顾翠袖和胎儿的安全,只因为她的自尊更重要?”

    “高傲的女人总是把自己的自尊放在最前面,别人是死是活不重要,能保住她的自尊才是第一优先,真是没见过如此自恋的女人。”满儿也忍不住愤慨的咒骂。

    “但汪夫人不是已失去耐性了,为何还肯听她的?”

    “汪映蓝‘提醒’汪夫人,若是你不肯受威胁,干脆娶她进门冷冻,再请皇上下旨曰让汪士鐄一辈子留在黑龙江,还要汪夫人滚回乡去吃自己,如此一来,所有希望反倒全都断绝了……”

    “所以汪夫人最好耐心一点,”金日喃喃接道。“先讨好额娘你,再引诱我上钩,一步步按部就班慢慢来,免得弄巧成拙,全盘皆输。”

    “最可恶的是,事后汪映蓝不但不觉得愧疚,甚至……”

    “甚至?她又想如何?”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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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娘别忘了,当初我也曾特意嘱咐娘这件事得让小妹去进行,应是万无一失,偏娘不听我的,”汪映蓝强硬地反驳。“如今出了事就来怪我,实在没道理。”

    “人家……人家不敢嘛!”汪小妹嗫嚅道。

    “为什么不敢?”江小弟闯了祸还不知忏悔。“好好玩耶!”

    “听听,你自己听听,”江夫人更是理查气壮。“你妹妹不敢,那也只好让你弟弟去呀!”

    汪映蓝静默了会儿。

    “事已至此,娘再生气又有何用?”

    “为什么不能生气?出了这种事,他们一定会赶我们走了!”

    “这点娘放心,”江映蓝表情淡漠依旧,眼神却是厌倦的,显然这件事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一桩令她感到十分厌烦的问题,对翠袖,她毫无半点愧疚与歉意。“翠袖是个十分单纯的人,早产也罢,只要孩子平安无事生下来,她不会想大多。就算福晋不高兴,但收留我们的是翠袖,福晋也不好对我们如何。”

    “但我原以为能够藉此机会使那个女人对我改观,这个希望可就泡汤了,”汪夫人懊恼地再抱怨。“现在我们连内院都进不去了!”

    “我们可以另外想法子。”

    “还能想什么法子?”

    “只要能利用翠柚,自然有很多法子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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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恶的汪映蓝,她害死我儿子还不够么?”金日猛拍茶几,怒火又狂炽起来了。“竟想再利用翠袖,她打算再害死翠袖不成?”

    满儿连忙握住他的手安抚他。“我知道、我知道,她们那一家子人实在令人生气,我也很恼火,但为了翠袖,我们都得忍下来,想惩罚她们,得另外琢磨法子,明白吗?”

    金日沉默半晌,咬著牙。

    “那个婆娘,还有汪映蓝,我绝饶不了她们!”

    “我举双手双脚赞成,也会尽全力帮你忙,”满儿忙道。“但一定不能让翠袖知道!”

    金日又安静片刻,神情悄然化为一片哀凄。

    “那……那孩子……”

    “是哥哥。”满儿低喟轻语。“我想你也许想看他一眼,至今仍留他在王府内的吉祥所,幸好今年酷冬,大雪总是连下好几天,冰霜不易融。然而今年回春也早,倘若你再迟上十天半个月回来的话,恐怕就看不到了。”

    “报上宗人府了么?”

    “这件事知道的人愈少愈好,免得有人露出口风传到翠袖耳里,你是宗人府右宗人,自己去上玉牒吧!”

    金日点点头,然后起身,神情木然地走出偏殿,缓缓步向王府西侧的吉祥所,那背影是如此凄恻萧索。

    是的,他至少要看儿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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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祥所,内城各府邸中姬妾和未成丁的小口发丧之处,专供停灵诵经之用。

    此刻,庄亲王府的吉祥所外,满儿与弘曧、弘昶、弘明、兰馨和双儿怆然而立,静静聆听自吉祥所内传出的饮泣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孩子连哭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为人亲爹怎能不伤心?他连亲口告诉儿子他有多么爱他都没来得及,又怎能不哀痛欲绝?

    怀抱僵硬的小身躯,金日泪如泉涌,极力想看清孩子的模样。

    瞧瞧,这脸儿像他,这眉儿像翠袖,这鼻儿像他,这嘴儿像翠袖,但眼呢?眼儿像谁?

    哽咽著,他温柔的抚摸孩子的小脸蛋,手在抖,心在颤。

    睁睁眼吧,孩子,只要一眼就够了,让阿玛瞧瞧你的眼儿究竟是像谁,像阿玛?像额娘?或是跟妹妹一个样?

    他哀伤地将温热的脸颊贴上孩子冷硬的小脸蛋,内心虔诚的祈求著。

    哭一回声就行了,睁一回眼就够了,什么都好,孩子,阿玛是如此痛心的呼唤著你,至少回应一下吧!

    他是那样诚心诚意的祈求著,但已逝去的生命又如何回应他呢?

    他不由绝望的抬起脸来,泪眼凝住孩子好半晌,而后心死的合上眼,缓缓仰起脸庞。

    他可怜的儿子啊,父子俩的第一面为何如此冰冷?

    他无辜的孩子啊,这最后一面又为何如此不甘心?

    难道他们父子真是如此无缘?

    既是如此,又为何要让他们相逢在今生今世?

    为何?

    第二章

    三月初,傅恒班师返抵京城,好不容易终于打胜仗,觉得很有面子的乾隆龙心大悦,特命皇长子允璜和裕亲王等人到郊外迎接,不但赐酒赏筵,还大加封赏,太公分猪肉,人人有份。

    自然,金日也分到了一份“猪肉”,只是如今的他不要说猪肉,给他咬一口乾隆的龙肉他都没兴趣,此刻的他只对一个人有兴趣。

    他的女儿。

    “你的鼻子跟你哥哥一模一样呢,又高又挺……”

    贝子府后楼寝室内,临窗的扶手椅上,金日抱著女儿仔细研究,修长的手指头徐徐自小娃儿的鼻子上滑下来,一个不小心自投罗网,被小娃儿一口咬住了猎物,卯起来吸得好不起劲。

    “还有这张小嘴儿也跟你哥哥一样,大小适中,像你们的额娘,不似阿玛这般小得可笑,不然你哥哥一定会抱怨。只是……”

    他凄然长叹,眸中水光盈然。

    “你哥哥也没睁过半次眼给阿玛瞧,不知他是否同你一样有双明亮如灿星的眸子……”

    黯然地又叹了口气,他收回手指头,轻轻摸一下小娃儿的耳垂,白嫩细致,没有一点瑕垢,比珍珠更白,唯有这地方,女儿跟儿子不同,因为儿子左右耳垂上各有一颗红痣,女儿却连半颗都没有。

    “知道你为何叫咏姵么?”他俯唇在小娃儿额际上亲了一下。“因为你哥哥叫永佩,你就是他,你必须连同他的份一起活,活出两个人份的人生……”

    小娃儿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全然感受不到阿玛的伤怀。

    “好好好,阿玛也会加倍疼爱你,连你哥哥的份一起疼给你,一起……”他忍不住又哽结了。“全都给你……”

    一次也好,好希望也能看到儿子笑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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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寝室里正是一片黯然凄苦,天地悠悠而怆然泪下时,前头的正堂大厅恰好相反,兵临城下而鸡飞狗跳。

    “夫君!夫君!夫君……”

    顾不得矜持身分,翠袖扯高嗓门拉出尖锐的救火警报,一路自府前的正堂喊到府后的寝楼去,还用轻功,虽然她的轻功实在不怎么样,但已经够可怜的香萍与香月在后面追得快断气了。

    直至进入寝楼,翠袖才紧急拉住脚步,楼梯前,铁保对她比出噤声的手势,再指指楼上,又比一个抱娃娃的姿势,翠袖顿时恍然。

    金日正在寝室里哄女儿睡觉。

    于是她颔首表示会意,再蹑手蹑足爬上楼,越过何伦泰,悄悄推门进寝室,才一眼她就觉得有点奇怪,因为金日的模样并不像是在哄娃娃睡觉,看他与娃娃面对面、眼瞪眼,倒像是在研究眼前的生物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她走前两步,随即更疑惑的停下,仔细审视金日的表情。

    他在伤心吗?

    为什么?

    事实上,这并不是她头一次见到他流露出如此伤怀的表情,半个多月来,几乎天天都能看见,只是每一回他都很快察觉到她的注意,那种伤怀的表情立刻像假的一样消失了,总让她以为是错觉。

    但此刻,也许是他过于沉浸其中,以至于没有察觉她的到来,而让她清清楚楚的瞧见了他的伤心。

    他究竟为什么伤心?

    她攒眉认真思索半晌,蓦而睁大眼。

    莫非是因为……

    迟疑一下,她悄然上前将柔荑搭上他的肩,瞬间感觉到他剧烈的震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回过眸来看她。

    “夫君,对不起,下回我一定会帮你生个儿子。”

    静了一下,金日终于回过头来了,满脸灿烂的笑容,除了眼眶四周泛著一圈若有似无的淡红之外,顷刻前的伤情丝毫不见,只有困惑。

    “为何这么说?”

    满怀歉意的垂下娇靥,“我知道,你说不在意我生女儿是在安慰我,其实你很希望我生的是儿子,所以你才会这么失望、这么难过。”翠袖嗫嚅道。“我……我发誓,下回我一定生儿子,你……”

    儿子?

    一道尖锐的刺痛蓦然划过金日胸口,但他反而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她够单纯,怀疑的是这种他根本不在意的问题,而不是不想让她知道的事。

    不过,额娘说得对,早夭的儿子他只能记在心底,偶尔拿出来怀念一下就好,不可以再时时刻刻惦著了,不然翠袖早晚会怀疑到这边来,为了翠袖,他的伤痛必须到此为止。

    无论他哀悼够了没有,他都得回到往昔的他,就从这一刻开始!

    “别瞎腻腻,我难过的是别的事儿,你吃什么心!”他故作轻松的说。

    “别的事?”翠袖螓首微偏。“是什么?”

    “我错失了这个小美人的前三个月,倍儿不甘心啊!”金日举高女儿,十分夸张的叹了口气。“只怪我点儿背,让皇上逼去办差,真教人憋闷!”

    “那又有什么差别?”翠袖疑惑地再问。

    金日滑稽的咧咧小嘴儿。“请问有哪个娃儿一出生就会咯咯傻笑的?”

    两眼瞄向正在流口水“咯咯傻笑”的女儿,翠袖失笑。

    “前两个月她也差不多都是在睡觉,也没什么特别嘛!”

    “我一刻也不想错失!”金日噘起小嘴儿,一脸哀怨。“这可是我……头一个孩子呀!”

    “那也没办法嘛!”

    “所以我才闷啊!”金日咕哝。“甭说我了,你不是要和额娘出门,怎地又回来了?”

    一提起这,翠袖马上像被砍了尾巴的狗一样虎跳起来惊声大叫,满面惶恐。

    “天哪、天哪,我怎么给忘了!”顾不得金日还抱著孩子,一把捉住他的手就往外拖人。“快,决到前头正厅去!”

    “干啥?”

    “圣旨到!”

    “耶?”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某人被晋封为亲王世子罢了。

    说实话,他宁愿不要,因为这么一来,他非得进宫行册封礼不可,然后太后就会“顺便”召他去请安“闲聊”,聊些什么呢?

    唉,还会有什么,八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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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册封礼这日,金日顺道把翠袖一起带去向后宫诸位娘娘、太后、太妃请安,两件麻烦正好一道解决,而且满儿不放心也一块儿跟著来了,如此一来,他更不用担心翠袖会受到刁难委屈。

    后宫那些娘娘们,可能是日子太无聊了,有时候真是超恐怖的!

    麻烦的是,册封礼结束之后,太后果然召他去请安,而且“闲聊”内容也不出他所料……

    “如果你不喜欢两个都要,挑其中一个也行。”

    “太后……”

    “琼古温柔乖巧,琼玉活泼俏皮……”

    也许是因为出身卑微,与其他后妃比起来,皇太后格外慈祥亲切,就像一般平常人家的老奶奶,脾气又和善,是个标准的老好人,这也是金日十分害怕谒见皇太后的原因。

    对于皇太后的要求,要说不,很难;硬说了,好像在欺负老奶奶似的。

    “太后……”

    “琼古会是个好妻子,琼玉适合你的性子……”

    “太后……”

    “来,挑一个吧!”

    金日头痛得猛掐太阳|岤。“太后,琼古格格是谁,琼玉格格又是谁,弘普压根儿不认得呀!”

    “胡说!”太后失笑。“她们是跟你一起玩大的,怎会说你不认得!”

    “跟我一起玩大的?”金日满眼茫然。“谁啊?”

    太后好笑的摇摇头。“我这么说你就应该记得了,大妞儿、玉妞儿,现在,知道了吧?”

    “大妞儿、玉妞儿?”金日惊呼。“是她们?”

    “对,就是她们,她们从小跟你一起玩到大,早就决定要嫁给你了……”

    谁跟她们一起玩大,只不过是小时候一起混过两年而已。而且……

    “我……”他从没那么想过呀!

    “你也说过要娶她们的……”

    “……”无言。

    没错,他是说过,玩扮家家酒的时候,她们逼他一定要“娶”她们,不然就要哭得天下所有人都听得见,然后额娘就会叫阿玛把他修理成大猪头。

    在那种生命备受威胁的情况下,他能不“娶”她们吗?

    再说,又不只是他,弘曧也“娶”过她们呀,还有弘昶,要有人曾说过长大后要娶她们的,就是那个家伙了。

    真正的凶手还在那边逍遥自在不去赖,干嘛赖上他这个无辜的受害者?

    “所以她们一直在等你……”

    “但……”谁要她们等了!

    “她们也不在意做侧福晋……”

    “太后……”他在意。

    “来,快挑一个吧!”

    “……”饶了他吧!

    那两位,琼古格格与琼玉格格,娘亲是裕宪亲王福全的五格格,父亲是科尔沁和硕达尔汉亲王,说起来也算是他的表妹,可是一在京城,一在蒙古,原是不太可能有机会碰上面。

    但在他十四岁那年,五格格去世,四岁的琼古和六岁的琼玉天天哭著要额娘,达尔汉亲王只好暂时把她们送回京里来,偏偏又碰上裕亲王广禄的福晋去世,满儿去吊唁时,一时同情那两个没人搭理的孩子,就把她们带回庄亲王府。

    这下子可真是捡了两个小魔鬼回家,明明是满儿带她们回府的,却把她们扔给他们几个孩子去当天皇老子伺候,琼古还好,但琼玉,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扯皮的小鬼了,那两年他们的生活说是水深火热、悲惨壮烈也不为过。

    幸好两年后,乾隆皇即帝位,皇太后听说她俩的事,便把她们接进宫里去陪伴她,又过了四年,达尔汉亲王才将她们接回蒙古去。

    原以为不会再见面了,没想到……

    “不说话,哀家就帮你决定了哟!”

    那就不用了!

    “大后,弘普还不想娶侧福晋嘛!”

    “这怎么成?”太后摇摇头。“你都二十九了,身边才一位福晋,而她俩也都十九、二十一了,不能再等了呀!”

    “那最好,不用等了,请皇上把她们指给其他尚未娶亲的宗室作正妻,这不更好?”堆出满脸讨好的笑,赶紧把麻烦推推推,推到别人那边去,别人是死是活,关他屁事。“譬如二十二叔的长子弘眬,或者三叔的十二子弘烛,他们年龄相近,岂不更合适?”

    “但她们坚持要你啊!”

    呻吟,“太后,为何她们要我,我就得娶她们?”金日有点挫火儿了。

    太后窒住。“这……”总不能实说她疼那两个孩子,所以她们有“特权”吧,那对其他格格宗女们可不公平。

    “总之,眼下我没有兴趣娶侧福晋,求求太后您就别再逼我了吧!”

    “那……”太后叹气。“你至少考虑一下吧!”

    “好好好,弘普会考虑,行了吧!”

    唉,总算又混过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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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回到府邸,金日马上把翠袖拖进寝室里,一等香萍、香月服侍他们更换过衣服,他即刻把她俩赶出去,关门,回身,把老婆拉到床边坐下,开始严刑审问。

    “有人问你许不许我娶侧福音么?”

    翠袖眨了眨眼,旋即低下头去扳指头数数,金日看得哭笑不得,心惊肉跳。

    “你……你没有同意吧?”

    翠袖没有回答,她还在数,好半晌后,她才抬起脸来比给他看。

    “十七个。”放下手。“额娘千嘱咐、万交代说我不能答应,要我把问题推给你,所以我就推到你那边去啦!”

    金日不由大大松了口气,挥去满头冷汗,生平第一次感到满儿的伟大。

    “很好,以后你都这么应付,懂么?”他安心了,整个人松懈的往后躺。

    翠袖体贴的为他脱下靴子。“你累了,要睡会儿吗?”

    “我是想睡会儿,而且……”金日暧昧的抛著媚眼,猛然一把将她捉上床。“你得陪我一起睡!”

    “不行啦!”翠袖脸红耳赤的挣扎。“现在是大白天耶!”

    “那又如何?”金日一个翻身覆上她的娇躯,不给她有机会逃开。“你不是说要替我生个儿子么?若是诚心的,别反抗,嗯?”

    她当然是诚心的!

    不过就算她真想反抗也反抗不了,不待她准备好,金日就展开全面攻击,当一双热情的唇舌与灵活的手指,老练的在她身上撩起阵陈难抑的情欲时,浑身的力气就像破底的水壶一泄千里,谁还有办法反抗?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恢复平静,寝室里充满了激|情的气息与满足的余韵,还有慵懒的呼吸。

    “夫君。”她枕在他肩窝,手指头无意识地在他胸膛上的刀疤四周画图圈。

    “嗯?”

    “你不想娶侧福晋吗?”

    即将睡著的眸子愕然打开,往下瞄,片刻后,他若有所悟,不觉莞尔。

    “不想。”

    “为什么?”

    “我只想要你。”

    纤指停止画圈圈,藕臂猝然圈住他的腰际,他看不见她的脸,但不知为何,他知道她笑了,而又笑得非常开心。

    女人!

    表面上单纯又听话,其实心里也不乐意和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倘若他真要娶侧福晋,她绝不会反对,但一定会在心里恼他一辈子,怨他怨到死。

    “那以后呢?”脑袋埋在他胸前,她又问。

    “一个老婆就够‘用’了,”他笑著亲亲她的头发。“我可不想再添一个来自找罪受。”

    “我又不是尿壶,谁给你用!”她又笑又气地捶他一拳。

    “你不给我用要给谁用?”

    “讨厌!”又捶他一拳。“干嘛一定要说用嘛!”

    “好好好,那我给你用,这总行了吧?”

    翠袖还是不依,金日只好再拿出最有效的一招来消弭她的怒气:亲到她忘了自己是谁,当然,也不记得要生气了。

    半晌后——

    “夫君……”

    “又如何了?”

    听出她的语气有点奇怪,他纳闷的再度往下瞄,恰好对上她朝上仰的眸子,水汪汪的瞅住他,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把话问出来。

    “你并不是毫无分量的宗室对不对?”

    “所以?”

    “你不能帮帮汪伯伯的忙吗?”

    帮汪士鐄的忙?

    开什么玩笑,他想整死姓汪的那一家子人都来不及了,干嘛要帮他们的忙?

    “不能!”片刻前的好心情霎时降温到谷底,金日不假思索的断然否绝,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话说回来,即便我有法子让汪士鐄离开黑龙江,之后呢?贪污受贿的人,你能再让他回去做官儿么?那对他治下的老百姓可不公平!”

    翠袖哑口无言,黯然垂眸,金日扶起她的下巴,对上她的眼。

    “为何这么想帮她们?”

    她轻叹。“自从夫君你回来之后,不时有人来造访,汪伯母也总是想尽办法去讨好那些客人,那样卑微谄媚的态度,连我都觉得很尴尬,想到汪伯母原是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却不得不低下身段去讨好人家,实在令人心酸,觉得她好可怜呢!”

    心酸?可怜?

    才怪,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也轮不到她们来让人为她们心酸、可怜!

    “倘若我告诉你,是那个女人有意要她儿子推你跌倒的呢?”

    愣了一下,“骗人!”翠袖失声道。

    金日摇摇头,神情难得如此严肃。“不骗你,是在客院伺候的婢女听到她们的对话,偷偷跑去告诉额娘的。”

    翠袖呆了半晌。

    “但她……为什么那么做?”

    “理由很简单,因为……”

    由于担心她那颗单纯的小脑袋听不懂,金日非常仔细的把汪夫人的意图解释给她听。

    “……总之,为了让她丈夫回来,甚至官复原职,她才能够回到过去那种风光的日子,因此不择手段使出那种卑鄙的招数,不管、不顾你和孩子的安全,一心只想完成她的计画,那种女人,你还会可怜她么?”

    翠袖听得两眼愈睁愈大,待他说完后,她依然沉默著与他对视好半晌之后,方才低下螓首去钻眉深思。

    良久、良久后,她终于出声了。

    “没想到汪伯母那么自私。”

    “何止自私,最毒妇人心,她的心也够狠!”不想不气,一想起来,满肚子火又冒上来了。“还有汪映蓝,这主意是她想出来的。”

    翠袖抽气。“是……是蓝姊姊?但她又是为什么……”

    金日冷笑。“她的理由更荒谬……”

    金日又把汪映蓝之所以那么做的原因详细说出,翠袖听完后更是惊诧,这回她缄默了更久、更久之后,方才又开口。

    “我想我能够理解她们这么做的苦衷……”

    狗屁的苦衷!

    金日神情倏沉,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小嘴儿便被翠袖掩住。

    “娘说过,人心都是自私的,因此不管我对人家多好,人家还是有可能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而做出伤害我的事,所以我说我能理解。不过娘之所以告诉我这个,并不只是要我了解,重要的是要我小心不能因为自私而伤害到别人,还要我懂得避开那种自私的人。所以,夫君,你还是在外城找个房子让她们搬出去吧!”

    这还差不多。

    他手臂使力拥紧她。“那些事你不用管,只要尽量避开她们,甭再给她们机会伤害到你或是孩子,嗯?”

    “知道了,我会很小心的。”她驯服地低应。

    “其他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好。”

    “就算她们要找你,你也不要见她们。”

    “是,夫君,都听你的。”

    都听他的?

    这真是挑起男人“食欲”的最佳开胃菜。

    “你是说……”嘴里咕哝著,圆溜溜的大眼睛射出邪魅的光芒。“‘任何事’都听我的?”虽然刚刚才吞过一顿大餐,但馋嘴的大野狼最禁不起诱惑,一听她的话,嘴角忍不住又淌出饥饿的口水,黏搭搭的,有点恶心。

    愈是驯服的小绵羊味道愈鲜嫩,大野狼辣文吃了!

    “嗯,都听你的,夫君,”可怜小绵羊丝毫没有察觉到灾难即将降临,还主动拚命往狼口里钻。“你说什么就是什……啊!”

    笨笨的小绵羊又被拆吃入腹,吃干抹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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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日并没有立即安排汪夫人搬到外城去,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总之,他没安好心眼。

    可悲的是,某人也对他没安好心眼。

    “阿玛,叫我来干嘛?”

    “皇上要你到浙江去捉拿龙华会的李德先。”

    冷冷的,允禄轻描淡写的把上面派下来的差使砸到金日头上去,砸得金日两眼冒金星,怒火狂飙,差点又一掌劈出去。

    “又是我?”他不敢置信的怒吼。“为何又是我?”

    “对啊,老爷子,以往不都是他们三兄弟轮流的吗?”看在翠袖份上,满儿不能不为大儿子打抱不平一下。“他才刚回来两个多月,为何又是他?”

    允禄沉默无语。

    “弘曧或弘昶不行吗?”

    “皇上指名要弘普去。”

    “为什么?说出个理由来呀!”

    允禄又不吭声了,蓦而,满儿脑际灵光一闪,愀然色变。

    “难不成皇上打算要让弘普接你的苦差事?”见允禄一副不打算回答她的样子,她就知道自己说对了,火山顿时惊天动地的暴喷岩浆。“开玩笑,他该去找弘昼啊,干嘛老缠著咱们家的人不放!”

    允禄依旧默然,满儿不由得更是火冒三丈。

    “不准,我不准,你为皇家做得已经够多了,我绝不准再让弘普去帮皇上做那些偷鸡摸狗的肮脏事!”她斩钉截铁的断然道。“我不管,老爷子,给我搞定,不然……不然我就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

    一听及这四个禁忌字眼,金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惊恐的猛然回眸,果见某人下颚狠狠地抽了一下,双眸眯起,阴骛之色瞬间暴涨千百倍,天马上黑了一大半,轰隆隆狂打雷,他看得惊心动魄,毛骨悚然,两只脚已经向后转,准备天要是塌下来的话,他就要临阵脱逃,拔脚溜第一名。

    相反的,满儿下巴抬得高高的,双手叉腰毫不畏惧的瞪回去,连一根寒毛也没被某人吓到,不用怀疑,天要是真塌下来的话,她也会一脚踢回去。

    好片刻后,允禄大眼儿猛睁,愤怒的丢下三句话,掉头大步离去。

    “弘普,你‘旧疾复发’,两个月之内不准出府半步;通知弘昶,准备出门;汪家人,赶出去!”

    金日一脸茫然。“旧疾复发?啥疾?啥发?”

    满儿转怒为喜,眉开眼笑。“成了!”

    “成了?”金日困惑的重复满儿的话,依然搞不清楚状况。

    “没听你阿玛说的吗?”满儿白他一眼。“你‘旧疾复发’,无法出京替皇上办事,得通知弘昶代你出门,还得赶汪家人出去!免得她们多嘴害你穿帮!”

    原来如此。

    金日吁出一口气,暗暗抹去一头冷汗,但一想到先前那千钧一发,九死一生的片刻间,他又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他大爷的,额娘就喜欢玩这种冒险游戏,真是不要命了!

    “额娘,劳驾,下回你打算捋阿玛的虎须之前,先通知我一下成不成?”

    “你想干嘛?”

    “先逃命啊!”

    满儿噗哧失笑。“有我在,你怕什么?”

    金日耸耸肩。“我是孬种,可以吧?”

    满儿更是笑得乐不可支。“少在这儿滑么掉嘴的,还不快回去把姓汪的那一家人处理掉!”

    “汪家?可是……”金日蹙眉沉吟。“不行啊!”

    “不行?”满儿笑脸冻结。“为何不行?难道你真想替皇上办那些肮脏事?”

    “别扯哩哏儿棱,谁想做那些事!”金日没好气的顶回去。“是我暂时还不想把汪家人赶出去嘛!”

    “为什么?”

    “因为……”

    金日的嗓门压低了,除了满儿,没人听见他说了些什么,但见他眼儿jj,笑容诡谲,九成九不是什么好事;再见满儿横嘴咯咯哥笑得像只小母鸡,更可以肯定他们讨论的内容必然十分“有趣”。

    翌日,金日“旧疾复发”倒在床上起不来,不能领皇命出京办差,也不能受到“外人”马蚤扰,所以汪家被“请”到庄亲王府暂住。

    汪夫人喜出望外,乐得手舞足蹈,满心以为造访王府的客人必定更“高档”,攀上皇亲的机会更大,不知道根本没有人敢上庄亲王府串门子,有也是来找满儿的福晋格格们。

    不是男人,是女人。

    而世子府里,金日逗著宝贝女儿,啃著冰凉的西瓜,悠哉悠哉的在花园里“养病”,一边耐心等待满儿传送“好消息”过来。

    不知道一个冷情的女人要爱上一个男人,究竟得花多少时间呢?

    第三章

    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三个月过去,刚入秋不久,金日惊喜的发现他的辛勤耕耘没白费,翠袖又怀孕了。

    满儿一得知消息,立刻带著佟桂、玉桂赶过来探望,人一到世子府后花园,但见金日抱著小娃娃,还有翠袖、香萍、香月和几位保母嬷嬷们在树荫下的凉亭喝酸梅汤、吃水果,笑语轻扬,好不悠然,甚至守卫在园门口的铁保和何伦泰也都挂著微笑在吃葡萄。

    看得眼红,满儿半声未吭,一把抢去小娃娃去左亲右也亲,疼爱得舍不得还给主人,索性光明正大的霸占去。

    “额娘,你倍儿霸道喔!”才眨个眼,怀里的宝贝就不见了,金日立即提出严正抗议。“王府里不还有两个小鬼供你蹂躏虐待,你尽管糟蹋他们,干嘛还跑来跟我抢?”

    “那两个都是‘臭男人’,我要可爱的女娃娃,不找你抢找谁?”满儿理直气壮地驳回去。

    “臭男人?”金日啼笑皆非。“一个不过五岁,一个两岁,算得上男人吗?”

    “带把子的就算!”

    那茶壶、尿壶、汤锅、炒菜锅不全都是了!

    金日往上翻了一下眼。“好吧、好吧,可怜你,借你玩一下好了!”

    满儿一边熟练地逗得小娃娃开心的咯咯大笑,一边关心的问翠袖,“多久了?给大夫瞧过了吗?”

    “两个月,”翠袖有点不好意思。“大夫说我的情况很好。”

    “那就好。”满儿放心地吁了口气。“这回你可要小心一点,小日儿不出门,你也别出门,嗯?”

    “我知道,”翠袖点头。“这回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替夫君生个儿子!”

    “再来个女儿也可以呀!”

    “不,夫君想要儿子,我非得生个儿子不可!”

    话声刚落,满儿瞬间变脸,好像翻书似的快,和蔼表情不翼而飞,杀人眼神宛如夺命箭般咻一下射向金日,正中额心。

    “难不成这混小子一定要你生儿子?”语气更凶狠,好像随时准备张嘴咬人。

    不过,金日根本没将她的狠态放在眼里,懒洋洋的拔掉额心的夺命箭,不怕狂风、不怕暴雨,老神在在地保持笑容可掬的翩翩佳公子风范。

    “当然啰,男人嘛,不都想要个儿子……”一边又很没有形象的对翠袖暧昧的挤眉弄眼,一只特大号的毛毛虫还偷偷溜上她的臀部揉来揉去。“所以你最好都生女儿,如此一来,我才有理由一直把你绑在床上……”

    满儿失笑,翠袖双颊浮上两抹晕红,一掌把那只色胆包天的“毛毛虫”拍到天边去喂小鸟。

    “就像额娘,”目光拉回来,金日对上满儿笑得更暧昧。“儿子太多了,这也有借口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