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只疼你一个人

只疼你一个人第6部分阅读

    真的?太好了!”翠袖是真心为好友高兴。

    “恐怕……”满儿装模作样的咳了咳。“不太好。”

    “呃?”翠袖僵住。“为……为什么?”

    满儿没有回答,是兰馨在一侧为她做解释。

    “毕竟像额娘这般偏爱女孩儿的婆婆不多呀,媳妇要生就该生儿子,女儿是赔钱货,一般婆婆都是这么认定的。偏她生女儿的时候,王公子的大老婆也生了个儿子,这下子她婆婆眼里就没她了。至于王公子……”

    兰馨飞快地朝金日瞥去一眼。“不知打哪儿得来的消息,说汪姑娘会来找我们都是宋姑娘太多嘴,于是就不再上宋姑娘的房了,你也明白,一个女人若是丈夫不再进她的房,那日子可就难挨了!”

    翠袖张著嘴,怔愣地瞅著兰馨,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呃,我想我还是不要去探望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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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些时候,孩子们都被嬷嬷们抱走了,没有时间让金日他们先回去休息,一家人——除了弘昱——便齐聚在后殿暖阁里讨论正事。

    这回的状况并不如他们想像中那么容易应付。

    “皇上也说话了。”满儿轻轻道。

    “那又如何?这件事他命令不了我!”金日嗤之以鼻的决定下予理会。

    “那么,他会在别的事上找我们的麻烦。”

    金日蹙眉,环顾弟妹们一圈。“譬如?”

    “譬如……”满儿瞄一下允禄。“你们应该知道,除了世子之外,亲王之子封爵后就得搬出王府,倘若内务府安排不上你要住的房子,皇上也可以一次折现所有俸禄给你,然后打发你回东北去……”

    金日沉默了。

    “你应该早就清楚了,皇上是个相当精明又有点狡猾的人,当年虽然因为打赌输了,不得不让你阿玛辞去议政大臣的职位,可是……”满儿无奈的长叹。“我早

    就该知道他不可能如此轻易放过你阿玛,才过了四年安稳日子,他又开始支使你阿玛去负责那种需要背著人干的事,而你们阿玛又为什么肯乖乖听他的……“

    四兄弟相顾一眼。

    “为了我们?”金日低喃。

    满儿颔首,“皇上暗示你阿玛,如果他不干……”略微顿了一下。“就如同刚刚所说的,除了弘普之外,你们其他几个兄弟都得回东北去……”

    四兄弟再次相对一眼。

    “东北……”满儿摇摇头。“那也跟流放差不多了。所以,为了让你们继续留在王府内……”她满怀歉意的握住允禄的手,后者望她一下,没吭声。“你们阿玛只好听他的。”

    金日咬著牙,眼色阴沉。“为什么?大妞儿、玉妞儿和皇上究竟有何不为人知的关系,为什么皇上非逼我娶她们不可?”

    满儿摇摇头。“你还不明白吗?这跟大妞儿、玉妞儿无关,是皇上的问题。他不喜欢有人不听他的话,更不喜欢有他掌握不了的事,所以非逼你低头不可,大妞儿、玉妞儿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如果大妞儿、玉妞儿不想嫁给大哥了呢?”双儿脱口问。

    “那小日儿就算逃过一劫了——暂时,以后皇上还是会再找机会为难他的。”

    “除了这件事,其他事我都可以低头。”金日很大方的表示他是个能伸能屈的大丈夫。

    “但只有这件事他掌握不了。”满儿立刻泼去一盆冰水。

    金日呆了一下,咒骂,“他大爷的!”

    弘瞰朝兰馨瞟去一眼。“也就是说,我们都有可能碰上这种状况?”

    “是有可能,但是……”满儿望住金日。“重点是小日儿,因为皇上冀望小日儿将来能够接替你们阿玛的工作,他要一个能够完全掌握住的人。”

    金日脸色又变。“该死,我忘了这个!”

    “事情好像愈来愈复杂了呢!”弘昶喃喃道。

    “那就一样样慢慢解决嘛!”弘明嘟囔。

    “对,先处理眼前最紧急的状况,”弘瞰举手赞同。“其他的再慢慢研究该如何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唔……”满儿沉吟了会儿。“也只有这么办了。”

    “可是要如何让大妞儿、玉妞儿放弃嫁给大哥的意图,这个问题也不容易解决吧?”换双儿泼大家冷水。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

    满儿叹气,摆摆手。“好吧,大家一起来讨论……”

    这一讨论就讨论了将近两个时辰,你说我驳,你吼我咆哮,最后还差点闹内乱,好不容易才讨论出一个基础对策,其他得靠临机应变。

    “……好,大致上就是这样,还有任何问题吗?”

    无声。

    “既然没问题了,那我们去用晚膳吧,我快饿死了!”

    于是,大家一起起身,岂料却有两个人站下起来,因为……

    “咦?大嫂睡著了?”双儿不可思议地低呼。“不敢相信,她都不担心吗?”

    不知何时,翠袖竟然歪在金日的肩头上睡著了,嘴角还冒口水泡泡,可见她睡得有多沉醉。

    “我想她是不担心。”满儿怜爱的抚挲翠袖的脸儿。

    “为什么?”

    “因为她相信你大哥。”

    第八章

    “你相信我么?”

    “相信啊!”

    金日是偷偷摸摸溜回京里的,以免受到“不受欢迎人士”的马蚤扰,直到万寿节这日,他才不得不出面去面对那些逃避不了的人。

    “那么,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要尽全力配合我,有疑问回去再问,懂么?”

    “懂了。”

    一再叮咛,万般嘱咐之后,金日才把翠袖交给满儿,迳自上太和殿去。

    这年虽是乾隆四十整寿,但乾隆决定只御临太和殿接受满蒙汉藏各族的王公大臣宦官贵族、八旗子弟,以及外国使臣的朝贺,并不举行筵宴。

    虽说不关翠袖的事,但乾隆下旨意要翠袖一起进宫,因为太后想再跟她“聊聊”,因此朝贺结束之后,允禄便跟着乾隆上养心殿,金日则转至慈宁宫接老婆和不请自来的额娘。

    “啊,弘普,你终于来了!”一见到金日,太后就对他猛招手。“来来来,大妞儿和玉妞儿,你们好久没见了对不?快,见礼儿啊!”

    立刻,两位盛装打扮的格格盈盈上前对他行蹲安礼。

    “世子爷吉祥。”

    待她们直起身来,金日便凝目仔细端详她们,依稀仍可看出幼时轮廓,长大后更是漂亮许多,而且很明显的可以分出谁是谁。

    端庄娴静的那位是琼古格格,好像眼睛抽筋,猛对他眨眼的那位是琼玉格格。

    “好好好!”太后呵呵直笑。“弘普,哀家还没跟福晋聊够呢,你带大妞儿、玉妞儿到咸若馆坐坐吧,哀家聊够了自会派人去叫你,走吧,走吧!”

    “是,太后。”

    早料到会演变成这种状况,金日毫不意外的暗自对满儿使一下眼色,随即领着两位格格离开。

    一踏出慈宁宫,琼玉马上“变形”,像个男人似的大步走大步跨,也不怕踩着寸子拐了腿,运气不好还会闪了腰,原先的格格气派全留在慈宁宫里,大概是懒得随身携带。

    “大阿哥,我好想你呢!”

    “我可不敢想你们!”金日咕哝。

    琼古瞟他一眼,没吱声,琼玉却马上拗起性子来了。

    “大阿哥,太后说你拒绝娶我们,为什么?”她理直气壮的质问。“我记得小时候你说过要娶我们的呀!”

    金日两手往后一背,慢吞吞的穿过慈宁门。

    “我也记得你们离开王府进宫那天,我说过希望永远不要再见到你们!”

    琼玉没气了,迟疑的看看琼古,再看回金日。“太后说我小时候很顽皮,我不记得了,是不是我们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

    真方便,只记得救人,不记得杀人,她就变成天下第一善人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我不陪你玩,你就大哭,额娘就会生气,阿玛就会揍我,你就在旁边拍手喊加油,你偏爱想鬼点子整人,东窗事发之后,挨骂、挨揍的也是我;你又特别喜欢到大人不许你去的地方冒险,每次闯了祸,挨骂、挨揍的都是我……”

    金日每说一项,琼玉的脖子就短一分,说到后来,她已经没脖子了。

    “我……我真的都不记得了……”她尴尬的呐呐道。“那……那……琼古那么乖,她不会闯什么祸吧?”

    斜眼朝身旁那个安安静静的小女人瞄去一下,金日嘲讽地撇一撇嘴角。

    “她是从来不闯祸,可她就爱扯我的衣摆跟前跟后,连我要上个茅房都不肯放手,硬掰开她的手,她就哭得全京城里的人都听见,于是我又挨骂、挨揍,还罚跪。真他大爷的,明明个头儿那么小,一嚎哭起来那声音却大得吓煞人,王府都差点被震垮了,真不知哪儿借来的嗓门!”

    琼古的脑袋也掉了。“对……对不起!”

    “哈哈,真的对不起嘛!”琼玉打着哈哈,想混过去。“不过我们都长大了,保证不会再害你挨骂、挨揍了!”

    “没错,我们都长大了,”金日赞同的点点头,再越过长信门,慈荫楼已然在望。“我也不是以前那个可以任由你们胡作非为的大阿哥了。”

    “嗯嗯就是……”金日慢条斯理的转向慈荫楼东梢的过道。“我是一个霸道的男人,别以为我会像阿玛那样千般呵护、万般宠爱老婆,对我而言,老婆只是个工具,漂不漂亮无所谓,聪不聪明更不重要,唯有懂得逆来顺受的女人才够资格做我老婆,为所欲为我是绝不允许的!”

    琼古和琼玉相对一眼。“我们保证会很听话!”

    “是么?”金日似笑非笑的勾了一下嘴角。“那我们来试试看吧!”

    于是,他加快脚步穿越慈荫楼的过道,来到慈宁花园的主建平咸若馆,先吩咐馆内的太监送壶茶来,再循着围廊到正殿前的抱厦。

    “从现在开始,你们一句话,不,一个字都不准吭!”

    语毕,他就随手拿了一本书坐下来看,不再理会琼古姊妹俩,太监送茶来,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专注得好像天塌了他也会在破瓦颓垣一中继续看他的书。

    默默地,琼古为金日斟了一杯茶,也拿本书坐到一旁去看。

    至于琼玉,她可辛苦了,起初她也学金日拿本书看,但不过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扔开书呆坐片刻,又起身到处看风景,结果看着看着看到外头去了,走着走着不见人影了。

    半晌后……

    “大阿哥、大阿哥,瞧,我捉到一只雀儿了,我捉到一只雀儿了!”拉着得意的欢呼声,琼玉兴匆匆的跑回来,献宝似的把手中的雀儿伸到金日面前。“瞧,这只雀儿,漂亮吧!”

    金日慢吞吞地把视线从书本上移到琼玉脸上,嘴角又似笑非笑的勾起来。

    起初琼玉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直至琼古焦急的猛扯她的手,她回眸看,见琼古又是懊恼又是无奈,这才惊觉自己干了什么好事,慌忙收回手藏到后面去,再堆起一脸尴尬的笑。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忘了,我……我们重来、重来!”

    金日挑了挑眉,“重来?”然后摇摇头,“算了,我们走吧!”放下书,迳自起身离去。

    琼玉姊妹俩慌忙跟上。“走到哪儿?”

    “回慈宁宫!”

    “太后还没有派人来叫我们呀!”

    “那又如何?我们也可以去陪太后闲打牙儿啊!”

    “可是……”

    “更何况,我也要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逆来顺受究竟是怎样!”

    “呃?”琼玉姊妹俩下觉疑惑地面面相觑。

    逆来顺受还有分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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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慈宁宫,不等太后质问,金日便嬉皮笑脸的凑上去。

    “太后,别赶我们,弘普也想跟您聊聊呀!”

    太后困惑的看看他,再望向琼玉姊妹俩,见她们两张脸两副好奇的表情,似乎想在她这里得到什么疑问的解答,于是点头应允。

    “好吧,你也坐下吧!”

    “谢太后!”金日一落坐,便对翠袖下了一道“命令”。“翠袖,打这会儿开始,无论如何,一个字也不许吭,直到我说可以为止!”

    翠袖怔了怔,旋即点头表示知道了,没有发出任何疑问。

    倒是太后纳闷的问过来了。“为何这么说?”

    金日瞟一下琼玉姊妹俩,慢吞吞的端起宫女呈上来的茶。

    “没什么,只是弘普这会儿看她不顺眼,不想听她吱声而已。”

    听他这么说,太后不禁慈眉一皱,正待训斥他几句,匆又见琼玉直对她挤眼,

    训斥的话语又溜回肚子里,考虑一下,决定随她们去。

    于是,大家又聊起来了。

    刚开始,没有人注意到翠袖特别安静,因为光是琼玉一个人就抢光所有人的台词了,直到太后下经意地问了翠袖一句话,翠袖竞用点头来回答,再问,她居然比手画脚起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哀家问你话,你为何不回答呢?”

    翠袖又比手画脚:请太后恕罪,夫君不许我说话。

    太后很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你说你的吧,若是弘普胆敢责怪于你,有哀家为你顶着。”

    翠袖再比手画脚:请太后恕罪,夫君的话不可不听。

    太后慈眉扬高了。“怎么?哀家的话竟比不上弘普的话么?”

    见太后似乎生气了,翠袖慌忙离座跪地磕头。

    太后真的有点恼了。“弘普,你真是胡闹,哀家是宣她进宫来陪我聊天,你却不许她吱声,怎么着,是故意要惹哀家生气吗?”

    照正常状况来讲,老人家都那么明显的表示不高兴了,金日该让翠袖开禁说话了吧?

    谁知金日不晓得是哪根筋不对了,不但不认错,竟还把一切都推到翠袖身上。

    “翠袖,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惹太后挫火儿!”

    而翠袖居然也没有为自己辩驳,继续磕头把一切罪过都顶下来。

    这下子,太后真的生气了。“弘普,明明是你不准她吱声的,这会儿又来怪她,真是不讲理!”

    更教人吃惊的事发生了,金日竟也跟着沉下脸色,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霍然爆发,瞬间变了个样子,两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们恍惚以为见到了庄亲王,脚下不由自主直往后退。

    “翠袖,你是存心害我被太后责怪么?”

    翠袖猛磕头,咚咚有声。

    太后火了。“弘普,你是要哀家下懿旨吗?”

    金日脸也黑了,蓦然起身大步向前,模样看似要对翠袖动粗,太后心头一惊,正欲喝阻他,却见他竟是蹲下去亲手将翠袖扶起来,眨个眼,他已然恢复过去那纯真可爱的笑脸。

    “你可以说话了。”他说,再回眸。“两位格格,明白了?”

    琼玉与琼古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琼玉就不必说了,但琼古,她原以为自己定然可以满足金日逆来顺受的要求,现在一见,不得不承认金日所要求的逆来顺受太过火了。

    那不是逆来顺受,根本是不要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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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大爷的,你干嘛那么使劲儿磕嘛!”

    嘴里大骂着,眼底却是怜惜一片,金日亲手为翠袖敷上热毛巾,还不时亲两下表示他的歉意。

    “不用力,人家不会信嘛!”翠袖反驳。

    金日啼笑皆非。“人家又是谁?”

    “你又没说,”翠袖喃喃咕哝。“我哪知道你要我做给谁看!”

    “你啊!”金日又气又好笑,更多是怜爱。“再有下回,别给我真磕,做做样子就行了!”

    “那样人家会信吗?”

    金日无奈摇头,放下毛巾,将手掌平铺在她额头上。“别动!”

    片刻后,他收回手,翠袖额头上的淡淡瘀青已消失不见,她惊讶地在额头上摸来摸去。

    “咦?不痛了耶!”

    金日环臂将她纳入怀里,好像不知如何是好。“你真是……回来后也不问问为何要那么做,你不觉得我太过分么?”

    “我相信你,”翠袖一脸信任的瞅着他。“你会保护我。”

    手臂不觉使力搂紧了她,他轻轻喟叹,“有你就满足了,我怎会还想要别的女人呢?”然后,他放松手臂。“你不问我也得告诉你,那日我跟额娘他们讨论过了,决定……”

    他把那天决定的对策仔细告诉她,她静静聆听,一边表示了解的点头。

    “原来如此,可是,这么做她们就会放弃了吗?”

    “难说,”金日沉吟道。“琼玉好强,不轻易认输;琼古也很死心眼,不容易改变主意,想让她们放弃并不简单。”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翠袖问,一边贪恋的偎入他怀里。

    “不怎么办,见招拆招。”他漫不经心的抚挲她的脑袋。

    “如果碰上拆不了的招呢?”

    “……无论如何,我绝不让步!”

    翠袖仰起娇靥。“可是你不能不顾虑到二弟、三弟、四弟、五弟他们呀!”

    抚挲她的手停了,金日懊恼的低咒一句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话。

    “倘若不是顾虑到他们,我早就直接跟皇上摊牌了!”

    翠袖思索片刻。

    “如果真不得已,你就把她们娶回来吧,我不会介意的。”她体谅的说。“你是大哥,照顾弟弟们是你的责任啊!”

    金日眼色阴沉,不语。

    “好好好,我们不说了、不说了!”翠袖赶紧转开话题。“对了,额娘说要找时间去蒙古探望大妹、二妹,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呢!”

    “等我有时间再一起去。”

    “额娘说你不用去。”

    “……不准去!”

    “额娘说如果你不准我去,那我们可以瞒着你偷偷溜去吗?”

    “……”

    琼玉姊妹俩果然不肯放弃,万寿节过后四天,乾隆奉皇太后銮驾谒陵并行围,金日被征召随行,琼玉姊妹俩自然也跟去了。

    此去起码要两、三个月,用辫子猜也猜得出太后存的什么心思,一男两女两个月的日夜相伴,肯定可以擦出一点火花来,能擦枪走火更好,到时候他不娶人家就交代不过去了。

    既是皇上的命令,又是前一天才下达的旨意,根本不给金日想借口回绝的时间,他不去也不行。

    于是,他前脚才刚出京,后脚满儿就拉着翠袖跳上马车,溜到蒙古去了。

    “夫君会生气。”

    “怕什么,我们只要早他一步回京不就行了!”

    “可是……”

    “没有可是,听我的就是了!”

    幸好,翠袖拒绝不了强硬的满儿,因为这将是她这一生中唯一能够见到两位小姑的机会。

    往后,她连踏上那块上地的机会都没有了。

    南苑,皇家养鸟兽的地方,是一处林泉溪水、草木丰茂之地,皇帝除了在此避暑纳凉之外,主要在这里狩猎、习武和阅兵。

    这年八月底,在谒过景陵之后,乾隆又到南苑来行猎了。

    不过说是要狩猎,乾隆却命令金日陪在太后身边,太后又要他护卫琼玉姊妹俩去狩猎,于是,他就变成琼玉姊妹俩的专用侍卫了。

    “大阿哥,你不想打猎吗?”琼古小心翼翼地问。

    金日闷不吭声,管自绷紧了一张奶娃脸望着远方。

    琼玉和琼古飞快的对一眼。“那……我们到那林子里坐坐好了。”

    于是三人三骑快奔到林子里各自下了马,不意刚刚还一心在金日身上的琼玉,竟然一看到林子里躲着几只麋鹿就忘形的呼喝一声追了过去,琼古无奈地暗自摇头,眼一转,再见金日负手背对着她立于林子边,又在眺望远方,不知为何,她有点、心虚。

    “大阿哥,你在想什么?”

    “想我女儿,想我儿子。”

    琼古不禁瑟缩了一下。“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琼古不敢回答。

    “因为我会在这里,罪魁祸首是你们两个吗?”

    “我……我只是不明白,小时候我确实不懂事,但我长大了,也懂事了,而且大阿哥也的确说过要娶我们的,为何大阿哥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我们呢?”

    “你说你不明白……”金日徐徐侧过脸来望住琼古。“我更不明白,当年陪你们一起玩的不只我一个,还有弘曧和弘昶,为何你们偏偏认定我,我跟你们的年岁相差最多不是?”

    琼古低头沉默片刻,然后抬起眸子来瞅住他。

    “大阿哥可还记得,在我六岁那年,也就是我们进宫陪伴太后前两个月,舅舅派人来接我们回裕亲王府,但裕亲王府的嬷嬷没有看好我们,让我们给溜出府去了,当时我们想要回庄亲王府……”

    “怎能不记得,”金日以那种“想起当年不堪回首”的语气喃喃道。“两座王府里的人疯了似的到处找你们,就差没出动八旗营,搞了个翻天覆地、天下大乱?”

    琼古又心虚的垂下螓首。“对不起,当时我们住不惯裕亲王府,才想回去找你们,谁知才刚出门就迷路了,三转两转竟转到了太平湖,我们就困在那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芦苇荡里……”

    “还被野狗追!”金日追加重点。“当我找到你们两个时,那群野狗已经准备要开动了!”

    琼古猛然抬起娇靥,“但大阿哥你救了我们!”她略显激动的轻喊。“你不仅及时赶到,而且两三下就打跑了那群野狗,你是那么英勇、那么威武,没有人比你更厉害,没有人比你更……”

    “请等一下!”金日呻吟。“请不要告诉我,就是因为那件事,你们才……”

    “就是那件事!”

    “……早知道让你们被野狗咬死算了!”

    “大阿哥,”琼古低呼,眼眶因为受到伤害而泛红了。“你就那么讨厌我们吗?我那时候才六岁啊!”

    金日面无表情,但眼神很认真的凝视她半响。

    “不,我不是讨厌你们,而是不喜欢你们,因为你们的行为无法让人喜欢,但毕竟当时你们还小,不懂事,也不好苛责你们。不过……”

    目光移开她,回到前方——京城方向,他心里想着翠袖和两个孩子。

    “你小时候,我最厌恶的是你老缠着我不放;而今,你依然缠着我不放,倘若我真厌恶你,那也是因为你这种跟小时候同样的行为。你真懂事了吗?不,在我眼里,你跟小时候一样幼稚!”

    “可是……可是小时候你明明说过要娶我们的!”琼古急切的为自己辩驳。

    嘴角嘲讽地勾了一下,“不只我,弘曧和弘昶也说过要娶你们,为什么你不去缠他们?”金日反问。

    “咦?”琼古愣住。

    “你只记得我说过要娶你们,却忘了那是在玩扮家家酒的时候……”

    “啊!”琼古傻了。

    “要真有人说长大后要娶你们,那也不是我,是弘昶。”

    “……”琼古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现在你应该清楚所有事实了,希望你能再用脑子认真思考一下,你们这种行为不会让我喜欢你们,只会让我更反感!”

    金日平静的说完后便不再理会她,琼古呆若木鸡,全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就在这时,琼玉哇啦哇啦地跑回来了,“可恶、可恶,我的箭法明明很好,为什么老射不中呢?不管、不管,大阿哥,我要你帮我……”两脚定住,疑惑的来回看他们。“咦?你们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她,金日是懒得理她,琼古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说她们搞错了什么吗?

    但救她们的确实是他呀!

    可是他说她们这么缠着他只会让他更反感。

    然而不这么做,她们又该如何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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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底,满儿和翠袖自蒙古回到京城,十一月初,乾隆也奉皇太后銮驾返抵京师了。

    金日是铁青着一张可怖的脸回到世子府里的,府里的仆婢们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忙着脚底抹油纷纷逃难,因为这时候的世子爷跟庄亲王没两样,果然是父子,只有两个字可言:恐怖!

    而庄亲王府里的人一听说乾隆回京了,一窝蜂全跑到世子府里来等金日,没想到却见到庄亲王复制版。

    要看庄亲王,他们不会留在王府里看——真版,干嘛特地跑到这里来看!

    “小日儿,又有什么麻烦了吗?”

    “麻烦?”金日喃喃覆诵,匆尔狂怒的猛拍一下茶几,砰一声茶几碎了,

    “不,那不是麻烦,是……”再横拳狠捶高脚架,砰一下高脚架也垮了,“皇上的旨意!”又一脚,扶手椅寿终正寝,“我……”抓起花瓶来砸出去,价值连城的双绣屏风变成一文不值的烂木片,“不能不从的旨意!”最后呼一掌挥出去,大理石桌化为大理石粉。

    好,他发泄够了!

    阖着眼,他徐徐吐出一口长长的怨气,再睁眸,环顾四周,想找人抱怨或商量,却愣住。

    厅里没有半个人。

    怪了,刚刚他进厅里来的时候不是有很多人吗?

    他困惑的再仔细看,愕然发现厅里果真没人,倒是窗边门旁探着好几张半脸,畏畏缩缩的又躲又藏,战战兢兢的只敢露出两只眼,一见他注意到他们,眨眼又消失,他不由啼笑皆非的叹了口气。

    “进来吧!”

    “……安全了吗?”

    “安全了!安全了!”金日不耐烦地说,迳自找了张完好的椅子坐下。

    又过了好久之后才有人进来,翠袖,她是被硬推进来的牺牲品,见金日只是手支着下颚似笑非笑的斜睨着她,并没有溅血杀人的迹象,其他人才敢陆陆续续的溜进来,有的沿着墙壁摸进来,有的从窗子爬进来,有的只敢站在厅口。

    然后,翠袖又被好几只手一齐推了一下,推向金日。

    “呃,夫君,我能不能请问一下……”

    “你问。”

    “你发疯了吗?”

    静默片歇,金日失笑,因为翠袖一本正经的表情。

    “谁说我发疯了?”

    “额娘。”

    横横的瞪去一眼,“她才疯了!”金日没好气地说,然后拍拍身边的椅子。

    “来,坐下。”

    翠袖听话落坐,再关心的仔细审视他。“夫君,究竟是谁惹你生气了?”

    一提到这,满肚子火又冒上来了,“还有谁,”金日咬牙切齿地恨恨道。“除了皇上还能有谁!”

    “他如何惹你生气?”

    “他竟敢威胁我!”

    “威胁你什么?”

    才问两句,金日又不说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情绪才又平静下来。

    “在我回府之前,”要讨论这件事,他不能发火。“皇上特意在养心殿召见我,劈头就说明年正月中,他要奉皇太后銮驾南巡,我已被排在随行名单之中……”

    “南巡?那要很久吗?”

    “起码要三、四个月。”

    “那么久?”翠袖惊呼。

    “不仅如此,七月的木兰秋弥我也得去,天知道何时才能回京,最后,皇上又说……”金日又咬了一下牙根。“今年是皇太后六旬圣寿,他希望能把太后最渴望的礼物呈献给太后……”

    “是什么?”翠袖脱口问。

    金日恼火地瞪她一眼,但还来不及回答,旁边就有人插嘴进来。

    “就是让小日儿把琼玉那对姊妹娶进门嘛!”

    “喔。”翠袖有点尴尬的缩了一下脖子。“那后来呢?”

    “我说……”金日慢条斯理的说道。“倘若我不同意呢?”

    “对,如果你不同意呢?”翠袖再次冲口而出问。

    金日再瞪她一眼,翠袖又尴尬的缩回去。

    “对……对不起。”

    金日又静默片刻。

    “皇上说……”

    “说什么?”厅里所有人同声一致问,有那么几分紧张的味道。

    “既然我已晋封为世子,那么……”金日的目光徐徐移向弘曧、弘昶。“弘曧和弘昶是不是应该搬出王府了?”

    顿时,厅里沉寂了下来,再也没有人出声。

    很好,乾隆已经挑明了讲,看是要顾兄弟还是顾老婆,随便他挑,总之,他只能二择一,别想大包大揽。

    难不成非得低头不可了?

    第九章

    打从第一次听说琼玉姊妹想嫁进世子府开始,金日就一直在躲避她们,甚至还大老远躲到广州去。

    而今,他却不得不主动来找她们,虽然一肚子怨念,可是……

    思来想去,麻烦只能靠他自己解决,若是靠阿玛、额娘,最后只会演变成阿玛和皇上来个面对面、硬碰硬,届时事情非闹大下可,事情一闹大,结果想乐观也乐观不起来,八成会全家人一起倒楣,大家一起到东北去垦荒吧!

    所以,他不得不来。

    “大阿哥,好高兴,这是你头一次主动来找我们呢!”

    金日回身,望着自咸若馆那方向跑来的琼玉姊妹俩,心中突然浮现一股极端的厌恶感。

    先前他还不至于讨厌她们,但现在,他开始讨厌了。

    琼玉姊妹俩双双站定在他面前,虽然喘得很,但仍流露出十分开心的神色,姊妹俩都笑容满面,一个娇羞、一个大方,凭良心说,春兰秋菊各有姿色,两人都相当娇美动人,但,他讨厌!

    “我只是来问你们一件事。”

    姊妹俩相觑一眼,喜色立现,显然两人都想到同一个方向去了。

    “请问,大阿哥。”

    “我想请问你们……”金日的表情十分平静。“为何要如此逼迫我?”

    琼玉姊妹俩的笑容僵住了,然后,逐渐流失。

    “我不明白,大阿哥,你为什么这么说?”琼玉困惑地问。

    “我解释过,当年说要娶你们,那是在玩游戏,为何你们还是非嫁我不可?”

    “但救了我们的确实是你呀!”

    “因为我救了你们,所以你们要如此逼迫我?”金日苦笑。“你们是希望我后悔救了你们吗?”

    琼玉一时哑口,回不出话来。

    “我们并不想逼你呀,大阿哥,可是……”琼古怯怯道。“我们的年岁都不小了,不能再等了。”

    金日闭了闭眼。“换句话说,你们非嫁我不可?”

    琼古瑟缩一下。“从那年开始,我们就认定非你不嫁了,这么多年下来,你又要我们如何收回这份感情?”

    “即使嫁给我要守一辈子活寡也心甘情愿?”

    “我想,时间久了,大阿哥你一定会慢慢了解我们并非如你想像中那样不堪,”琼古真诚的低诉。“我们愿意等。”

    金日深深吸了口气,“既是如此,那你们就等吧!”语毕,愤然转身离去。

    琼古姊妹俩默然无言。

    她们错了吗?

    默默地,金日回到世子府,这时候翠袖在陪孩子睡午觉,不会找他,于是他再默默地走到府侧的花园,默默站定在一株干粗枝密的柏树前,默默摆好姿势,默默运功,屏息,霍然劈出一掌,那株无辜的大树轰然一声断成两截。

    又呆立了好一会儿,他才扯出一弯无奈的苦笑。

    “我在干什么呀?”

    他对自己摇摇头,转身欲待离开,身子却又猝然定住,错愕的瞪住一侧的莲花亭,有个人津津有味的趴在栏杆上看戏。

    “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笑嘻嘻的走出莲花亭,行向他。“金公子,从小老儿到达世子府那日起,小老儿就天天等在这里了呀!”

    “你天天等在这里干什么?”金日没好气的嘟喽。“就为等看戏?”

    那人哈哈笑。“没错,小老儿真是在等看戏呢!”

    一听,心情原就不爽的金日,顿时决定要把一肚子无处发泄的火全冒出来让对方尝尝,让对方也口叫味一下无辜受害的滋味。

    然而,就在他举掌准备劈出去的那一瞬间,却突然顿住了。

    那人竟仍笑咪咪的一副毫不畏惧的样子。

    他不怕死吗?还是他练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护体神功,譬如金钟罩、童子功什么的?

    慢吞吞的,他收回掌势,注视对方片刻。

    “胡大夫,请问你究竟在这里等什么?”

    胡大夫也慢吞吞的指了指那株英年早逝的柏树。“等那株树被你劈断。”

    金日那双秀气的眉徐徐挑高。“你怎会知道我要劈断那棵树?”

    胡大夫又微笑起来。“算命先生告诉我,要我到达这里之后,找着府里最高大的那株柏树,等它被劈断的那天,就问金公子你一句话。”

    “什么话?”

    “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吗?”

    “是又如何?”

    “如果是的话,他要我教你一条路。”

    “什么路?”

    “置之死地而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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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默地,金日推门进寝室,回身关好门,再默默地进内室,默默的拉了一条凳子坐在床边,默默地注视着床上的妻儿。

    置之死地而后生,那的确是唯一的路,但她愿意陪他走那条路吗?

    不一会儿,在她还不该醒来的时候,翠袖猝然惊醒过来,疑惑地看看身边的孩子,再回头张望,旋即坐起身,轻手轻脚的摸下床,搭上袍子,再牵起金日的手到外室去,倒了一杯温茶给他,然后坐下。

    “你想跟我说什么吗?”

    “你怎会知道我想和你说话?”

    翠袖搔搔脑袋。“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啦!”

    金日怜惜地抚上她的脸颊。“嫁给我,你真是辛苦了!”

    “辛苦?”翠袖真的疑惑了。“哪里辛苦?”

    “要适应我的身分,特别是我处的环境,这并不容易。”

    “也不是太难啊!”

    “不难吗?京语难学吧?你到现在还不会说呢!”

    “但我会听了啊!”翠袖得意的笑起来。“告诉你,我学语言才厉害呢,想想我在四川长大的,那儿的语言才多呢,藏语啦、苗语啦、蠡语啦一大堆,但我还不都学了,虽然有的说得不是很好,那是因为我学太多种了。如果我只学一种,又很认真的话,说不定我学得比你快呢!”

    “是么?”金日微微勾起一抹笑。“那生活习惯呢?你觉得这里的生活习惯如何?”

    “不如何。”翠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四川种族那么多,每一种都有他们个别的习俗,去这个村庄的习俗是这样,去那个村庄的习俗又是那样,我可从来没搞错过哟!”

    金日笑容加深。“那么,身分呢?你习惯眼下的身分了么?”

    对于这个问题,翠袖倒是迟疑了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习惯不习惯啦,我是……”她抬眸,瞅住他。“好吧,我老实说好了,起初我是害怕,害怕做错什么让你丢脸。可是后来我发现这就跟各民族的习俗一样,每一种民族有每一种民族的习俗,每一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