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为何如初和韩张自小青梅竹马,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张炎岩又摇头,“也不是这样。”他更迷糊了,“既不是这样,又不是那样,到底怎么回事呢?”
张炎岩沉吟说:“你注意到今天钟越和韩张有些不对劲么?都是零班出来的老同学,若是闹僵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这事儿,只怕难说。”他拍手,“这有什么难说的!你看何如初是怎么想的?不就结了。”张炎岩没好气说:“我又不是何如初,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想的!女人心,海底针,鬼才摸的准!”
他哈哈笑起来,攀着张炎岩肩头说:“你和你们家那位又闹别扭了。”张炎岩翻眼说:“别提了,女人就是麻烦,唧唧歪歪,婆婆妈妈,简直是莫名其妙的代名词。”他打趣说:“既然这么麻烦,当初又为什么非清华不进呢!”
张炎岩叫起来:“谁说我是为了她啊!”他笑得不行,说:“这就叫掩耳盗铃,恼羞成怒。”一路说笑去了。
钟越却没有回宿舍,想一个人静一静,于是来到学生会办公室,开了门,偌大的教室空无一人,冷冷清清的。靠在暖气坐着。酒气涌上来,胃里阵阵翻腾。他闭上眼睛,听见外面的风“哗——哗——哗啦啦——”一路吹过去,闷沉沉的,提不起精神。
他想,这样暧昧不明终究不是办法,是不是应该更积极主动一点?也好名正言顺在一起。韩张跟她实在是太熟了,熟到她自己也许都无法划清界限。想到韩张,苦笑了下,他对自己的敌意越来越明显。
忽然又想到夏原,心里更不是滋味。夏原这个人,看似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的,身上却有一股不顾一切的爆发力。他长长叹了口气,他自己喜欢她,所以能明白其他人为什么也喜欢她。那种心情,真是说不清,道不明,难以言喻。要说不担忧那是假的,但是他对自己有信心,对俩人以前的过往有信心。
这样胡思乱想,半睡半醒间,感觉有人摇他,忙睁开眼,却是范里。范里好笑说:“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当心感冒。”他好一会儿才清醒,忙问她怎么来了。她拉开抽屉,说:“我把书落这儿了,要做作业时才想起来,于是过来拿。看你眼圈发红,喝酒了?”
他点头,“老同学聚会,喝了点。”范里笑:“不止一点吧,都醉了,在这儿都能睡着。”他笑笑不答。范里走到窗口,往外一瞧,“哦,又下雪了!”他转身,可不是嘛!指头大的雪花轻飘飘落在地上,旧雪未溶,又添新雪,一溜杨树被积雪压得沉甸甸的,偶尔一阵风过,碎雪纷纷往下掉,像是下雪雨。
范里笑说:“这里冷,要睡回去睡。一起走吧。”他说不要紧,再坐一会儿。范里仔细瞧他,说:“你今天怎么了,奄奄一息的。这雪只怕越下越大,一到晚上,雪深路滑,更难走。”他想也是,锁了门,一起出来。
范里撑开伞,回眸一笑,“就怕下雪,预备着呢。喏,你个儿高,拿着。”他高高擎着,大部分遮在她头顶。俩人深一脚浅一脚慢慢走回宿舍。天有些暗了,风又大,俩人只顾着注意脚下,偶尔说一两句话,没心思多加交谈。不知道是谁泼了一地的水,天寒地冻,立即结了薄薄的一层冰。范里一个不留神,滑倒在地。钟越忙拉她起来,连声问要不要紧,有没有摔到哪里。
她忙笑着说还好,只是半身衣服都脏了。今天她穿了一件红缎长款细腰羽绒服,白雪红衣,衬的脸越发晶莹剔透。呼了口气,立即结成白雾。钟越便说:“你挽着我胳膊,这段路都被雪埋了,更加难走。我们不该图近,抄小道走。”清洁工还没来得及打扫。
清华教学区离宿舍区特别远,老长老长一段路。范里以后再想起来,只愿这段路永远没有尽头,冰天雪地,万籁无声,俩人就这么相互扶持一路走下去——
转上大路,钟越将伞递给她,不着痕迹拉开距离,淡淡说:“到了,你进去吧。”她心里有些依依不舍,说:“天黑了,要不一起吃晚饭?”钟越笑说自己得回去一趟。范里注意到他右肩膀湿了一大片,知道是被雪打湿的,忙掏出纸巾,踮起脚尖给他擦,愧疚说:“刚才光顾着我了吧。”
钟越见周围有同学经过,忙后退一大步,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沾了点雪而已。你快进去吧,我也要走了。”有点避之不及,挥一挥手去了。范里看着他的背影在转角处消失,心里森森凉凉的,不知是喜还是悲。
他走到宿舍楼前,终究是忍不住,转头往国际学院方向去。每近一步,他的心就多一份忐忑。他下定决心要拥抱她,如果见到她的话。他立在风雪中给她电话,天气这样寒冷干燥,他的心却暖热热的,像存着一把火,厚厚的冰雪一点一点溶化开来。
天都黑了,她还没回来。他怅然若失,在附近徘徊良久,依然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他的心此刻在火里细细悄悄煎熬着,渴望见到她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可是她却迟迟未归。他唯有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放心,守的云开见月明,就在下一章——
第29章
韩张叫住她其实并没什么事,只是不愿她和钟越一块离开罢了。回宿舍拿了点特产给她,说:“我爸爸前两天上北京开会,给带来的。这是我妈妈油煎的干鱼腊肉,这是一罐子晒干的香肠,这里都没有的。”
她欢天喜地收下,说:“哎呀,我最喜欢吃韩妈妈做的这些东西了!以前我妈妈也常做给我吃——”想起自己的妈妈,声音渐渐低沉。妈妈现在大概是没心思做这个了。韩张忙岔开:“知道你喜欢,特意留给你的,不然早被宿舍里一群狼给吃了。时间不早了,又在下雪,我早点送你回去。”
她摇头,“我要你送干嘛啊,就这么几站地儿。”韩张说:“你不一路痴吗,我不放心。送你到了我再回来。”她直勾勾看着他,皱眉说:“韩张,我觉得你今天怪怪的。”韩张笑问怎么怪法。她摇头说:“你对我太好了。”
韩张哑然失笑,“对你好还不好啊?难道要我一天到晚骂你,心里才舒服?”她点头,“我宁愿你跟我抬杠,还正常点。你这样——口蜜腹剑,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呢!”韩张回头,慢慢说:“我打什么鬼主意,你心里不知道?”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她嫌恶地后退一步,“你那小心思,鬼知道想什么!我警告你啊,你可别像小时候一样陷害我。你再要把我摔个大跟斗,我跟你没完!”
韩张唯有苦笑。她记忆里似乎只有俩人纯真无暇的时候,完全没意识到他对她的感情早已发生改变。他提醒她,“你净想着以前,没想过以后的事吗?”她茫然,“以后?不知道。”如今她的世界这么乱,能怎么办呢,大概是走一步看一步,就这么着吧。
他本想说的是她也该考虑个人问题,暗示她自己的心意,没想到反引的她伤感起来。于是说:“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大家总会好的。走吧,我们出去坐车。”她闷闷说:“说了不要你送,就不要你送。你回去吧,我自己打车。我先不回宿舍,去超市买点生活用品。”硬是一个人走了。从小到大,何如初使起性子来,韩张是扭不过她的。
她到学校里的超市逛了一圈回来,天完全黑了。提了几大袋东西,跌跌撞撞往前走,实在走不动了,一把扔在路边喘气。夏原刚巧路过,见她这狼狈样儿,笑说:“没见过你这么笨的。提不动少买点啊。”一手提好几个,轻轻松松。她干笑说:“以后不是就不用去了吗!”说着要帮忙。
夏原连声说:“得得得,你就好好走吧。眼睛看路,看路,可别摔了,还要我背你回去。”她也就乖乖跟在后头,问:“你不说回家吗?怎么又回来了?”夏原“嗨”一声,说:“家里有什么好的啊,一到过年过节,跟菜市场一样。还不如学校自在呢。”她想起同学说夏原家不是一般的有钱有势,估计都是送礼的人。以前自己家一到这时候,也是这样。了然一笑,表示理解。
夏原见她缩肩拱背直跺脚,说:“有这么冷吗?穿的跟雪球似的。”他身上就两件衣服。见她耳朵都冻红了,又说:“真怕冷,戴帽子啊。”她一向没有戴帽子的习惯,抖着唇说还好。
迎面是清华的食堂。他便说:“走走走,还没吃饭吧。先吃点东西,暖一暖再回去。”先点了两杯热饮,她咕噜咕噜喝下去,舒服多了,呼出一口气说:“我们家从来没有这么冷过。”夏原便问:“你们家下雪吗?”她偏着头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答:“下,不过很少,我小时候见过一次。”
夏原见她那一脸认真样儿,不由得笑起来,心情登时大好,说:“你再说说你们家那儿的事,我听着很有意思。以前到的时候,怎么没发觉?”她便说:“因为你不是那里的人啊,自然就没感情。我们那的东西比这里的好吃,空气也比北京好多了……”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不知不觉,饭都吃完了。
夏原觉得跟她说话特有意思,吴侬软语,光听声音就是一种享受。尤其是时不时冒出一两句带家乡味的普通话,常常令人忍俊不禁。
他跟何如初在一起吃饭,老喜欢指着盘子里的菜逗她:“这个菜叫什么名儿?知道吗?”偏偏她老是一本正经想半天,然后犹犹豫豫说出一个名字,十次有八次是错的。他抚掌大笑,坏心地告诉她:“这个叫‘蒿子竿’,记住了啊。”她怀疑地说:“这个好像是叫空心菜吧?”他瞪她,“在北京它就叫‘蒿子竿’,明白吗?”故意混淆她的视听。她想起北方人把包菜称作白菜一事,一时信以为真。待以后明白夏原是耍着她玩时,已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俩人吃饱喝足回去时,已经很晚了。夏原送她到楼下,她道过谢,就要走。夏原忽然挑起她一缕头发,轻佻说:“何如初,你长这么大,有没有谈过恋爱?”何如初吓一跳,红着脸支支唔唔答不出话来。夏原越逗越有意思,说:“你们南方女孩儿怎么都这么保守啊?谈恋爱跟吃饭睡觉一样,有益身心健康。瞧你这样儿,别说恋爱,暗恋都没有吧?”
何如初结结巴巴说:“谁说的!”被人说保守封建实在不是一种恭维。夏原大笑,“那你说说你暗恋过谁?邻家的大哥哥?”她连脖子都红了,咬着唇不说话。当然不肯说出来。
夏原调戏她:“不如我教你怎么恋爱吧,先从拉手开始——哦,对了,你不会连手都没拉过吧?”仔细一想,她这么天真,还真有可能。她连忙将手缩在身后,低声说:“你别老没个正经样儿,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你要再这样,我可就难跟你说话了。”
夏原斜倚着玻璃门,神情慵懒,问:“谁说我有女朋友?”何如初耸肩,“别人说的。”他也猜到外面的流言估计不怎么好听,笑问:“既然知道我这样,你还跟我一块吃饭,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她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啊,名草有主,货已售出。我跟你偶尔说几句话,自然不要紧。”她不知道,就算是校园,哪里去找一心一意的爱情!更不用说一生一世这样的承诺。
夏原觉得她这个想法幼稚的可笑,可是从中却可以看出她对感情的单纯执著,也唯有像她这样的人才做的到。他想,谁要是能得到她的感情,那便是全心全意,不知道那个幸运的人将会是谁,此刻他已经嫉妒起来。
他似笑非笑说:“我跟你说,我没有女朋友。你以后是不是打算就不跟我一块吃饭了?”她睁大眼看他,好半晌说:“这个——这个——,当然不是——”夏原笑:“这下你又不怕人说闲话了?”她硬着头皮说:“咱们是同学啊。”
夏原笑,挥手说:“你上去吧,早睡早起,做个好孩子。”摇头走了。男人对女人,能有纯粹的友情么!就是她那两个高中同学,对她只怕也不是一般的有感情啊。
何如初回到宿舍,舍友告诉她有好几个电话找她,说:“一个是韩张,问你回来了么。还有一个姓钟,大概就是你说的那个清华的高中同学,厉害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还有一个姓张,我就不知道是谁了。记下了他的电话号码。”又笑说:“怎么都是男的找你?走桃花运了?”
她忙说:“你想哪儿去了,我以前读的是理科班,同学基本上都是男生。”先拨了不熟的号码过去,原来是张炎岩,问:“傍晚打电话找我,有事么?”原来张炎岩回去后,越想他们三个越有意思,唯恐天下不乱,告诉她:“钟越喝醉了,吐的很厉害,你知道吗?”
她果然紧张起来,问:“怎么会喝醉了?”他叹气:“韩张灌的啊。钟越的酒量本来就一般般,一下子喝那么多,哪受的了!”她真有些担心,问:“他没事吧?”张炎岩耸肩:“我哪知道,跟他又不住一块儿。对了,你不去看看他?刚回来那会儿,他脸色可难看了。”
她点头表示知道,匆匆挂了电话。想了想,还是先打电话问问。没想到钟越同学说他刚出去,等会儿才能回来。看了看时间,都十点多了,外面又是刮风又是下雪的,要不,明天再去看他?转念又想,他这么晚,身体又不舒服,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反正又没多远,隔着几栋楼而已,就当是溜达。终究是坐不住,拿了点非处方药,冒着漫天风雪去找他。
钟越因为喝多了酒,口干舌燥,胃里不舒服,下去买了点水果。上来接到她的电话,说在宿舍楼底的电话亭呢,又惊又喜,连大衣都来不及穿,就这么冲下来。见她双手抱胸迎风站着,瑟瑟作抖,连忙拉她进来,双手冰凉。心疼的直说:“有什么事儿,直接让我去找你不就得了。大半夜一个人出来,究竟不好。”可是心里是欢喜的,傍晚时的那点抑郁不乐消失殆尽。
她说:“没事儿,顺路出来走走。我听张炎岩说,你酒喝多了,有点不舒服是吗?给你带了点药。”说着拿给他。钟越心情激动,久久不能平复,顺势拉住她手,低声说:“如初,你能来,我真是说不出的高兴。”他第一次叫她如初。
何如初渐渐明白他的意思,脸瞬间红到耳后,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感觉他的手在揉捏自己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力道有点重又有点轻,心中的那种快乐忽上忽下,只担心倏忽一下不翼而飞。忽而抬头对他微微一笑,眸中满是柔情蜜意。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又亲又摸。
俩人的心此刻靠的这样近,似乎合二为一,无一丝缝隙。纯粹的两情相悦,是世上最难以言说的快乐。就为了这种心心相印、无法替代的快乐,值得彼此穷尽一生去等待、守护。
第30章
钟越抬手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终于做了一直想做的事,心都在颤抖。梦想居然成真,他怀疑是不是仍然在做梦。可是真真切切听到她说:“有人看呢。”俩人站在大厅中央,本就引人注意,何况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她低眉垂首,有些害羞。可是浑身上下,到处是笑意,连周身的空气都是甜蜜的。
钟越笑:“不怕。”心中的那种得意和满足,仿佛世上一切都无足轻重。拉着她的手不肯放。总不能站在大厅里说话,他说:“要不,去我宿舍坐坐?”清华有不成文的规定,男生禁止进女生宿舍,女生却可以进男生宿舍。
她问:“这样好吗?”他挑眉笑:“我说好就好。”拉着她爬楼梯上来,七弯八拐,说:“大概不能和你们相比。台阶有点高,光线不是很好。你紧紧跟着我,慢慢走。”她“恩”一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了无数的勇气和信心。
推门前,钟越说:“你在外面等会儿。”先进去了。她依稀听到怒吼埋怨以及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的声音,乒乓作响。过来好一会儿,他才出来,示意她进去。她趑趄不前,笑问:“能进吗?要不要再等会儿?”钟越无奈说:“男生宿舍,也就这样了。反正你迟早得习惯。”
她跟在后面,好奇地张望。东西堆的到处都是,门后面塞了大盆大盆的脏衣服,零食、书、衣服哪里都有,地上有方便面塑料袋,水果皮,瓜子壳等垃圾,还有烟头。唯有靠里的一张桌子,上面空无一物,书架上的书码得整整齐齐,上面的床也异常干净。
钟越见她打量,便说:“这是我的。”拉开椅子,又从另外一张椅子上拿了个软垫让她坐下。她摇头,含笑站着。钟越介绍:“这是何如初,这几个就是我同宿舍的狼友。”
李琛首先笑说:“欢迎来到狼窝。”大家哄然大笑。有人笑说:“钟越,你什么时候有了家属,咱们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啊。还不快从实招来。”又有人羡慕说:“钟越,你长成这样咱们算是自认倒霉了;偏偏还是计算机系的高材生,风头全让你给抢了;现在居然还有一个这么漂亮可爱的女朋友,真是学习爱情两不误啊,你让咱们几个兄弟还要不要活了!”纷纷拿他们打趣。
钟越笑骂他们胡说,说:“你们收敛点,如初第一次来,多少留点形象。”李琛连忙点头,“那是,那是。”殷勤地拿了个苹果给她,笑说:“宿舍就这样,没什么好讲究的,你别见笑。”她忙说不会,接在手里。却有点尴尬,不知道该不该吃。钟越见了,拿过来,“先放这儿,我带你随便看看。”
领着她出来,说:“这边是卫生间,这边是阳台。”她点头,说:“和我们差不多,不过我们的大点,住两个人。”他们一宿舍住四人。俩人站在阳台上说话,钟越说:“今天我出去一天,宿舍也没来得及收拾,乱的很。”她摇头,笑:“其实我们宿舍也没好到哪里去,五十步笑百步。”她东西收拾的还没钟越整齐。
钟越可以想象她满头大汗做家务时的情景,问:“你衣服怎么办?”她不解,说什么衣服。钟越摇头,“当然是问你脏衣服怎么办。”她顿时手足无措,红着脸说:“当然是——自己洗——”钟越看她那样儿,估计是撒谎。
后来她的一些厚毛衣外套要拿出去干洗。他便说:“这样的衣服手洗就可以,不用干洗。”冬天的自来水冰寒透骨,他体惜她,常常接过来自己洗干净、晒干,再给她送回去。她一开始红着脸不肯,后来见他洗的比自己洗的干净多了,汗颜说:“钟越,你怎么什么都比我做的好。”钟越那时候的回答是:“正因为你不会,所以我才不得不做的好啊。”其实,他宁愿她不会,在他的庇护下永远不知人间疾苦。可是她的手还是冻伤了。
俩人在外面说话。里面李琛笑说:“还以为钟越女朋友非范里莫属,没想到结果让咱们大跌眼镜。”有人说:“钟越这个女朋友,感觉挺好的,笑的时候安安静静,不比范里差啊。”李琛抓了抓头发,疑惑说:“何如初,何如初,这个名字倒有意思。我总觉得她有些眼熟,可是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另外一人说:“我也有这种感觉,可是凭我的记忆力,这样一个美女,没道理见过不记得啊!”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那人忽然抬头说:“照片!”一语惊醒梦中人。李琛立刻跳起来,翻出钟越夹在《哈利波特与密室》夹层里的照片。大家忙凑过来看,只见一张从其他照片上剪下的半截残照,只有上半身,一个女孩儿扎着高高的马尾,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感觉非常的温暖。
李琛拍桌子,叹息:“难怪!”他偶然见钟越留着这样一张破照片,珍若珠宝,就知道照片中的人对他意义不同寻常,没想到就是何如初。其他人也说:“怪不得眼熟。只是那么长的头发剪了,真是可惜。扎着小辫子的样子,多可爱啊。”李琛忙说:“别看了别看了,快放回去。小心钟越发现了,跟咱们急。”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总不希望别人知道。几个人做贼般相视而笑,见他们进来,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钟越说送何如初回去。李琛挤眉弄眼说:“慢点啊,慢点。钟越,晚上乌漆抹黑的,你可要把持住啊!”问她是哪个系的,离的远不远。何如初顿了顿,说:“我不是清华的。”笑容有些勉强,她对高考一事,直至现在仍不能释怀。尤其是对着清华其他的人,自卑的阴影始终无法消除。
李琛顺口又问是哪个学校的,她觉得有点难以启齿。钟越握了握她的手,笑着代答了,又说:“不说有门禁吗?这就走吧,下次再来。”拿了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说:“外面冷,先穿上。”
等他们走远,李琛耸肩:“国际学院?咱们学校有吗?怎么没听说过?”其中有人说:“哦,那个学校啊,算得上是私人贵族学校,学费贵的吓死人。据我所知,进这个学校念书的基本上都是打算出国的。在国内念一段时间,然后转到国外继续念。很多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看中这个,才花高昂学费进去的。何如初念这个学校,是准备出国吗?”
李琛耸肩摇头,“谁知道呢,也不是人人都想出国吧。”几个人不再谈论,转而说起系里哪个女孩子漂亮,谁又在追谁等事。其实男生一样的八卦无聊,背地里对每一个认识或不认识的女生评头论足,长的差点的极尽讽刺之能事,漂亮的只敢乱嚼舌根,有贼心没贼胆。
何如初一推门出来,便搓手说:“好冷!”雪已经停了,深夜的天空难得澄静高远,一弯苍穹,灯光照耀下,蓝紫蓝紫的,一览无遗,使人心胸蓦地开阔。天气虽然滴水成冰,可是空气异常新鲜,吸进肺里,滋润清爽。地上的雪反射灯光,盈亮盈亮的,夜的虚暗神秘暂时收敛,只有踩在雪地上“咔嚓咔嚓”的声音。周围是这样安静,俩人像是踏进一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雪夜图”里。
钟越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放自己口袋里,配合她的步调,放慢脚步。昏黄的路灯照着俩个人的影,拉的长长的,亲密相连。风吹起她的头发,胡乱纷飞,眼睛都睁不开,她转头贴着他手臂,脸蹭在他呢子外套上。
钟越手插进她发中,叹息:“为什么把头发剪了?”他以前一直梦想着梳理她如水一般的青丝,最亲密的接触是高考前那天晚上。可是触摸是那样短暂,转瞬即逝。心情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越雷池一步。现在总算名正言顺拥她在怀里,却只有当初的回忆,徒留遗憾。他说:“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喜欢你长头发的样子?”
何如初娇嗔说:“那我现在这样,你就不喜欢了?”钟越笑,好一会儿说:“当然不是,之所以喜欢你的头发也是因为爱屋及乌的缘故。”只要是她便够,其他的都无所谓。
她听了微笑,有些害羞,转身拿出卡,说:“我要进去了。”钟越拉住她,笑说:“这么冷,我要抱抱你。”她有点不好意思,摇头:“我又不是火炉,你回去抱热水袋。”他笑着张开双手,一把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下巴在冰冷的头发上乱蹭,心里感叹,梦寐以求的怀抱,就是这样,契合而安心,愉悦而舒适。
何如初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似乎可以听到彼此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他身上的衣服有樟脑丸的清香,还有寒冷的气息,冰冰凉凉,布料麻麻的,蹭在脸上有点痒还有点疼。这种感觉,是不是就叫幸福?她伸出双手,环住他,厚实而温暖的胸膛,只有他有。
以后的岁月,生命中的人来了又回。可是这样的怀抱,没有人可以替代。所以彼此都在等待,等待这样一个怀抱,等待这样一份心情,独一无二。
俩人分开,依依不舍离去。可是心是如此的快乐,整个世界是这样的可爱。快乐的睡不着,生怕醒来,一切已成空,像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里化成的蔷薇色泡沫,随着第一抹天光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大家慢慢看《初情似情》,一点一滴感动你我,因为完了,也就没有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了,像重新走过一遍的青葱岁月——
这样的心情也就跟着没有了——
第31章
第二天一大早,她还没起床,钟越便来找她。她唧唧咕咕说:“起这么早做什么,又不要上课。”冬天的被窝多暖和!钟越笑骂她懒,说:“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天色蒙蒙亮,正好背英语单词。”她便说:“我又不是男儿。”颇有点无赖样儿。
钟越不管,拉着不情不愿的她就走,口里说:“那你陪我读。”其实是他想她了,想一大早一睁眼就看见她。原来人真的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的心情。何如初怕被他说不思上进,跟在他身后去了。
俩人找了个无人的教室坐下,钟越戴上耳机,开始听听力。她摊开课本,有口无心念了几句,打着哈欠只想睡觉,眼皮直打架。转头看他,聚精会神,专心致志做听力题呢。于是抱了课本,想溜到后面去补眠——
钟越反手捞住她,“干嘛去?”她心虚一笑,“上洗手间。”转身随便洗了个手回来,委婉说:“钟越,我这样是不是打扰你了?我换后面去。”拿了课本就要走。钟越叹气,接二连三被打断,早已打扰到他,示意说:“不想坐旁边,那换前面去。”这样的话,一抬头就能看见她,随时随地,像还在零班一样。她想坐前面也好,反正他看不见。靠墙歪着头,念着念着就盹着了。
钟越听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一点都没了,伸手拍了拍她,没反应,走到前面探头一看,好气又好笑,叹气说:“起床了,天亮了!”她一个激灵醒过来,见他的脸就在眼前,嘿嘿笑两声,掩饰说:“我听听力呢,没听见你叫我。”还故意拨了拨耳机。钟越也不揭穿她,为了提高她注意力,说:“我要默写单词,你念中文,我写英文。”
半页还没写完,她可怜兮兮说:“钟越,我饿了——”钟越看她一脸困倦、精神不济、奄奄一息的样子,长叹一声,收了课本,说:“下回换我念中文,你写英文。”真不应该带她来,光是在前面坐着便能让他分心。
她“啊”的一声叫起来。钟越回头,问:“怎么了,不愿意?”她这个人,就这么点出息,算盘珠子一样,不拨就不动。要想她勤勉,不赶鸭子上架不行。她不说话,垂头丧气跟在后面。心想哪有这样的人,一天到晚逼着她念书。
钟越拿过她的双肩包,“好了,走吧。先吃饭去。”还跟以前一样,整天背个大书包,里面什么都有,也不嫌沉。总是教不乖,傻乎乎的。
就算是节假日,钟越还是很忙。上午去“风行天下”社团参加活动,一个程序编下来,已经一点了;而下午两点学生会要开会,讨论索尼公司拉赞助一事以及将要举行的文艺汇演;晚上还要去听大师的讲座,回来又要忙论文。俩人能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这天,他中午抽空过来跟她一块吃午饭。何如初不喜欢过清华那边,他是知道的,所以,也不勉强她。她舀了一勺汤,却没喝,问:“你下午有没有课?”他说没有,问怎么了。
她歪着头说:“那我们去看电影吧,好不好?”一脸期待。他顿了顿,说学生会有事,下午恐怕走不开,又问:“要不——晚上?”她连忙说:“那算了,我只是说着玩的。”她知道他晚上是雷打不动要上晚自习的。
但是又想跟他在一起,过了会儿说:“要不我跟你一块去学生会吧。你忙你的,我坐一边写作业,行不行?”钟越有点意外,因为她平时似乎不怎么愿意去学生会,当然是说好。
路上她又问:“你们学生会所有人都在?”他以为她不好意思,怕人打趣,忙说:“放心,怕什么,还能拿你怎么样!有我呢。”俩人到的早,没几个人,显然已知道他们的关系,只随口说笑几句,埋头各忙各的。
钟越搬了把椅子过来,说:“你里边坐着,那里暖和。有事叫我。”带上门出来,拍手引起大家的注意后,然后开会,一伙人说来说去无非还是钱的问题。听的外面有争论声,她探头出去瞧,只见一个男生站起来,面红耳赤的,大声说:“你们外联部凭什么独占鳌头?分明是不把其他部门放在眼里!这是学生会的钱,又不是你们外联部的钱——”
因为外联部的部长,也就是那个大三的学姐,正准备出国呢,所以外联部日常工作基本上都是钟越这个副部长在处理。外联部其他成员听了这话,纷纷嚷起来,年轻气盛,拍桌子瞪眼的,气氛一时闹僵了。其他部的人不由得七嘴八舌站出来劝解。
钟越一直没动,等吵闹声小了,才开始说话,不轻不重,不疾不徐,“学生会有学生会的经费,外联部也有外联部的经费,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这次活动,名义上是由学生会举办,但是钱却是外联部自掏腰包,并没有问学生会主席去要账。如果这样安排大家不满意,可以再商量。大家先坐下再说——”抬了抬手,示意坐下,眼睛扫视一圈,其他人也就安静下来。
她还从没见过钟越这么威严的一面,吐了吐舌头,重新坐下百~万\小!说。快要期末考试了,她也着紧起来。虽然她一向也不错,可是跟钟越一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简直抬不起头来。钟越念书态度之认真,用功之刻苦,放眼整个清华,恐怕都找不出几个来。
没过一会儿,其他部的人进来处理工作,又是倒水又是拿资料的。她一个人坐不住,于是出来。钟越正跟范里说话呢,一眼瞧见了,撇下范里,走过来说:“怎么出来了?”她没回答,笑着跟范里打招呼。
范里见钟越对她关怀备至,神情蓦地黯淡了下,勉强回笑了下,说:“你也来了。”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开了。何如初见她态度不冷不热,淡淡的,脸上的笑意也就跟着有些僵硬,讪讪地收住了要说的话。
钟越说:“再等等,快好了。”她点点头,坐电脑前看动画片。不知因为什么事,几拨人又吵起来,这次外联部充当劝架的角色。钟越微微皱眉,过来说:“要不,你先回去,这里乱的很。”她见事态似乎挺严重的,乖乖背起书包,带上门出去。
一个人闷闷的,回去也没什么事,怪无聊的,还是等他一起走吧。于是站在过道上看学生会的宣传画册,看累了又转头看橱窗里的各项通知,他还没出来。脚都站酸了,见角落里堆了三尺来高的一捆杂志,估计是新创刊的杂志通过大学免费进行宣传,随手拿了一本。上面有一些小故事,颇有意思,正看到好笑处,听见有人说:“你还没走?”
抬头见是范里,不知怎的,感觉怪怪的,点了点头。范里说不嫉妒她,那是假的;可是嫉妒归嫉妒,她还是说:“你要等他,进来等。外面挺冷的。”她摇头,“我站这里就可以。”范里见她这么说,也不坚持,点点头,拿了东西又回学生会办公室了。
钟越正跟人预算支出呢,估计一时半会儿完不了。范里本来别扭地想,她要等,是她的事,心甘情愿,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可是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提醒钟越:“何如初没走,在外面等你呢。你让她进来吧,楼道里冷飕飕的。”
钟越吃一惊,连忙出来,见她果然靠在墙角,整个人恹恹的,忙说:“你怎么犯傻呢!也不知道冷!”捏了捏她的手,冰块似的。忙握在手心里暖,口里责备:“不想走就说,要等也进来等。”
她笑说:“不冷,我看这些东西挺有意思的。你忙完了?”他叹了口气,带她进来,扬声说:“今天就讨论到这里,大家先吃饭去吧,明天再说。”范里十分诧异,钟越工作作风向来是当天的事情当天完,从不留到明天。今天之所以这样,大概是因为何如初吧!
大家收拾收拾走了。范里临走前想起一事,问:“何如初,夏原最近有没有去上课?”她摇头,关心地说:“我自从元旦就没再见过他。他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连课也不来上?”范里皱眉,没好气说:“他能有什么事儿啊,只嫌折腾不够!上次他跟我说,大院里有几个人组织去西藏,他也要去,估计这回是跑西藏去了。大冬天的,这不自找罪受嘛。”
何如初很惊讶,说:“他居然不上课,跑去旅行?”范里已经见怪不怪,说:“夏原这个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只有他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的。”说完摇头叹气走了。
这里何如初还处于震惊中,说:“夏原也太酷了点吧?居然跑西藏去了!”语气又羡又叹。其实她也很想去西藏看看,总听人说那里空气澄静,天天天蓝,古老而神秘。可惜没那个魄力,一个人打死她也不敢去。
钟越拍她头,“羡慕什么呢!夏原那人,他把你卖了,你还乐呵呵给他数钱呢!”他对夏原不是没有敌意。何如初耸肩:“听说夏原家可有钱了,他卖我干嘛啊,完全没这个必要!”听的他更加郁闷,这人,心怎么就这么粗呢。
他送她回去,顺路就到“水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