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美人桥

美人桥第17部分阅读

    间的人,往哪边靠,看的是你自己。”

    许诺明白了,“你和她就像爹妈一样管教关照这林天行,你们多人爱他护他,难怪他永远长不大。”

    “所以你不喜欢他?”

    “也不是这么说。”许诺说,“我很喜欢这样的林天行,和他在一起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可是,也不过如此了。”

    许诺从花瓶里抽出一只嫩黄|色的花,柔软的花茎在手指间缠绕。

    “他很好,只是,那个人不是他。”

    杨延之怎会不明白,“可怜。”

    “你可怜谁?”

    “我可怜我自己。”杨延之说,“那小子失恋,又得折腾一番了。家父又得想法子重新安置他的好。”

    许诺不由说:“也许,有时候,你们也该问问他自己的意思。”

    杨延之挺惊讶的,“他从来没反对过。”

    许诺说:“其实天行很体贴懂事,他不说,只是为了让你们放心而已。因为你们很爱他,他觉得不该再提更多要求了。”

    杨延之很快就明白了,“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

    许诺欣慰地点了点头。

    杨延之出来电梯,看到林天行孤独地蹲在花坛上的身影。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林天行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都听到了?”杨延之问。

    林天行哼了一声,“故意把门打开,不就是想让我听的吗?”

    杨延之不顾身上名贵西装,一屁股坐在弟弟身边,攀着他的肩,“我说,天行啊。是男人,就总要经历这么一回的。之后你就会长大,成熟,然后遇到适合你的女人。”

    林天行抱着膝盖,说:“别总把我当孩子。”

    杨延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不是孩子。”

    “她也觉得我幼稚。”

    “她没有,她只是已经喜欢上了别人。”

    “欧阳烈有什么好?”

    杨延之想了想,老实说:“我挺乐意和欧阳做生意的,他是个爷们!”

    林天行再度被打击,“我总比他出身清白吧?”

    杨延之承认:“这是你的优点。不过——”

    “不过什么?”林天行怒问。

    杨延之说:“做生意的,能清白到哪里去?你以为我又清白到哪里去?”

    林天行愣住,“哥……”

    “所以啊,许诺说你天真,也没说错。她就很明白。她是欧阳烈带出来的人。欧阳烈守护着她,也灌输给了她生存知识。从这方面来看,你的确纯洁如白纸一般。”

    林天行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杨延之见效果已经达到,拍了拍他,站了起来,“我走了。你加油。”

    第六十七章

    许诺是月底最后一天出的院,林天行开车送她回家。

    半个月没回来,屋子里稍微有些不同,仔细一看,才发觉是收拾过了,垃圾倒了,花草都浇过水,冰箱里不易放的食物也都已经清理干净了。

    许诺坐在床上,摸着洗过的被套,胸口闷痛之感,怎么都无法消散。

    林天行过来敲了敲门,“午饭吃什么?”

    许诺打起精神来,“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我们出去吃吧。我还要谢谢你照顾我这些天。”

    林天行不习惯,“同我不用客气。”

    “应该的。”

    许诺病才好,吃得很清淡,林天行不知怎么胃口不好,筷子也动得不勤。

    许诺给他夹了一声烧鸡,说:“这家粵菜馆子的菜做得还不错,我以前和欧阳常来吃。”

    “是吗?”林天行停了筷子,“许诺,你和我说说他吧。”

    许诺莫名其妙,“你又不是不认识他,有什么好说的?”

    “我想听听你们的故事。”

    许诺笑起来,“我和他的故事,流水帐一样,怎么说得清楚。”

    “你们认识多少年了?”

    许诺想了想,说:“我初中的时候认识他的,不过欧阳烈说那之前他就知道我了,我小时候胖,又挺能打架的,他知道我不稀奇。”

    “怎么认识的?”

    许诺瞪着林天行,“你真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了啊?”

    林天行放下筷子,手撑着下巴,“说吧,我想了解一下你小的时候,除了和秦浩歌他们以外的事。”

    许诺轻叹一声,一边回忆着,一边絮絮说着往事。她和欧阳烈的过去,冗长而琐碎,一点一滴的生活小事,不回忆不知道,一回忆才发觉居然那么多。最初欧阳烈把她当一个傻丫头逗着玩,她也把欧阳烈当一个小混混糊弄,然后慢慢发觉彼此性格合的来,渐渐开始交心。

    许诺记得她去欧阳烈家玩,那时候欧阳烈的房间虽然大,却堆满了换下来的臭衣服和袜子,篮球足球丢在角落里,墙上贴着球星和女明星的海报,书桌下还有拉环和哑铃,少年欧阳烈每天晚上就站在窗前练肌肉。

    许诺想起就忍不住大笑,“你简直想象不出来,欧阳烈现在看来这么酷的人,精英人士,黑白通知,笑傲风云,也有过惨绿的少年时期。他父母离婚,他还跑去染了一头五颜六色,带着我去酒吧。那个年代的酒吧,多乱啊,是他和人一起开的,后来他喝醉了,拿啤酒瓶拍了一个小混混的脑袋,后来是他兄弟赶到,把我们两个救了出来,现在,他恐怕连不是信任的人递过去的酒都不喝了吧。”

    林天行听着有趣,“听起来,你跟他还更亲一点。”

    许诺拨了拨额前的头发,说:“秦浩歌他们两人,你也知道的,好起来如蜜里调油,哪里有我参合的份。不过秦浩歌一直和欧阳烈不对盘,我要去见欧阳烈,总是背着他,他知道是要数落我的。不过我喜欢和欧阳烈出去玩,我们俩投缘,即使坐在一起喝果汁聊天都是好的。欧阳烈教了我不少东西,你知道吗?我会拆枪,拆了又装上,八、九种枪都会,不过都是老式的,而且现在已经手生了。还会修车,以前帮着欧阳烈护理过他的摩托车,不过现在也忘了大半了。”

    林天行听着,没说话,许诺像是也忘了他,自顾说着:“暑假我带他去田里玩,我们偷了别家放养的鸡,跑到偏远的林子里去,他教我做叫花鸡,后来这事不知怎么还是让我妈知道了,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我打,还是他骑车来把我救走的。我妈也不高兴我和他来往,觉得他是混混,其实那时候他酒楼已经开了三家了,他有做生意的头脑,做混混只是业务爱好。”

    林天行笑道:“听着怪羡慕你的。”

    许诺歪着头回忆着,脸上不觉浮现了温暖笑意,“他一直说我不像个女孩子,会送我一些发卡项链,我不喜欢,也不敢戴,都被小曼拿去了。小曼和浩歌两人是高二开始交往的,那时候我很难过,一个人跑到学校花圃里哭,欧阳烈不知道怎么居然把我找到了,一句话都不说,拉着我上了摩托车,带着我开出城去。那天他把车开出很远很远,一直开到一个我们都不认识的村子里,车没油了,我们回不去,只好去村公社里借电话打回家,骗我妈说我在小曼家住一晚。”

    许诺闭上眼睛。

    她记得那个村子在半山腰,入夜了很凉,他们俩借宿在农民家里,挤在一张竹床上,欧阳烈身材高大,屈着身子侧躺着,把许诺抱在怀里,那个怀抱温暖包容,许诺靠着他,默默掉眼泪。

    后来欧阳烈还说了一句:“他不要你,就算了,我在你身边呢。”

    那里她听了很感动,觉得欧阳烈讲义气,关心朋友,现在想来,心跳如鼓。

    简单的一句话,该怎么理解?那时候许诺又胖又不漂亮,欧阳烈身为高官子弟,英俊挺拔,气势潇洒,街道上,多少女孩子追着他跑,以前许诺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现在她虽然想了,也觉得那是不切实际的。

    小曼去世后,许诺整理她的日记,看到她曾写着:当初许诺接了电话连夜不远万里赶过来看她,这世界上恐怕找不到比小诺更好的朋友。许诺心想,连夜开车陪全程陪她奔波操劳的男人,恐怕也再找不出来。

    林天行在旁边,耐心地等待着许诺从回忆里走出来。

    林天行注视着许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许诺茫然地望着他,而后明白过来。她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她又摇了摇头,“早点知道就好了。”

    林天行伸过手去,却还是没接住她眼角滑落的那滴泪。他觉得心像被插了一刀似的疼着,伸手抱住许诺,紧紧抱着,仿佛想把她嵌进身体里一样。

    许诺对林天行说:“天行,我一直有点自卑。谁对我好点,我就紧紧抓住谁。比如你,暧暧昧昧着,我觉得那弥补了我的自信心,我以为我很成熟,其实我幼稚而且懦弱。对于这个世界,我还是个实习生。比如欧阳,你若说我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当然不可能,只是我一直觉得他是那么高大、优秀,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我觉得那没半点可能性,又比如说你,虽然我讥讽你天真不成熟,可是我又能比你好到哪里去?”

    “许诺……”

    “我说你该长大了,其实我也该长大了。”许诺对自己说。

    欧阳烈的手机还是处于留言状态,许诺心平气和,依旧每天给他打几个电话留言,问问好,说一说生活琐事,比如邻居家的猫生了三只小猫,比如对楼夫妻俩打架闹到警察上门,又比如工作完结客户给了一份厚厚的红包。

    许诺打听过,这种留言有限量的,满了就要删除。她这样没完没了的留言,对方都还能记录,这说明这些留言欧阳烈都有接听,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很满足了。

    这样过了一个礼拜,她接到了一个陌生人来的电话,声音有几分耳熟,等对方报上名,许诺才回忆起来,那居然是欧阳烈在国外旅居多年的母亲。

    第六十八章

    欧阳妈妈姓刘,刘女士今年五十五岁了,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穿着打扮高雅时髦,听说这两年一直住在巴黎。

    许诺一直挺喜欢这位刘阿姨,她没有别的官太太的那种高傲,大概因为出身书香世家,饱读诗书的缘故,为人温婉谦和,以前还给她补习过功课。

    刘阿姨笑着打量许诺,“八年不见了吧,真是女大十八变,从一个胖丫头,变成这么漂亮的大姑娘了。”

    许诺有些不好意思,“人不能总是那个小孩子模样。”

    刘阿姨叹息道:“孩子都长大了,也由不得大人说教了,你最近和阿烈联系多吗?”

    许诺摇头,“我有一阵子联系不上他了。”

    刘阿姨说:“这孩子,也是我和他爸拖累了他,当初如果不闹离婚,对他管教严厉一点,他也不会和社会上的那些人混在一起,现在倒是混得有出息了,他爸爸的事也没拖累到他

    ,只是什么贴心的话,都不肯和我们说了。”

    许诺安慰她,“阿姨别担心,烈哥是男人,怎么会轻易说心里话?”

    刘阿姨笑了,“说的也是,我糊涂了。唉,当初就想再要一个女儿,像你一样,多贴心啊。”说着拉着许诺的手。

    许诺也握住她的手,她知道刘阿姨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一句客套话。

    刘阿姨说:“我也不知道你们怎么了,只是我有点担心阿烈,你知道他生病了吗?”

    许诺像是被人在胸口狠捶了一下,身子微微一震,半边身子麻木了。

    刘阿姨看她,“你也不知道?”

    许诺茫然地摇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让人瞒着不告诉我,不过老头子知道了,不放心,找人告诉我,他心脏出了点毛病,要动手术。”

    “心脏?”许诺觉得不可思议,“他才多大年纪?你们家有遗传病史?”

    “这事说来复杂,我觉得还是让他和你说比较好。”刘阿姨焦躁忧虑地说,“诺诺啊,我一直很喜欢你,你塌实又能干。阿烈这个孩子,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和他爸闹离婚,

    一气之下远走他乡,七、八年没回来,和他也生疏了。弄得我现在想关心他,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的好,好在还有你,你代我好好看看他吧。”

    许诺说:“阿姨,我和他……是他不肯见我,也不接我的电话。”

    刘阿姨更焦急了,“瞧,那一定是很严重了,唉,这不是急死人!他老头子才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把自己关进了监狱——当然我觉得那是他活该;阿烈这会儿又病了,诺诺,你和

    他最亲了,他对你……你去看他,他肯定高兴,真的!”

    许诺手脚冰凉,再也坐不住了,一下抓住刘阿姨的手,“阿姨,我要去看他,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他?”

    刘阿姨大喜,“我知道地址,在r市,离这里也不远,我这就告诉你,他一定不会反对的。”

    许诺对刘阿姨说,又像对自己说:“我一定会去的,我会在他身边的。”

    告别了刘阿姨,走出茶馆。外面,深秋的冷风夹着雨丝,冰凉刺骨,许诺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窟之中,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气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一边疾步奔走着,一边发了疯地拨打欧阳烈的电话,可是那边永远都是提示留言,那冰冷无情的电子音仿佛在嘲笑着她的无能与恐慌。

    许诺对着手机大喊大叫:“欧阳烈,你到底在哪里?你给我出来!出来!”

    路人惊恐地看着她,许诺站在桥上,身前身后都是繁忙的马路,所有人从她身边走过,他们都知道自己人那里来,又知道自己将往哪里去。惟独只有她,只有她一人,仿佛迷失在

    了这个大城市里。

    她想起小时候,搬去青石镇没多久,那时候外公生病,外婆忙着照顾他,妈妈忙着料理旅店,家里没人管她。她那时候还不认识秦浩歌,和镇时孩子打架,打破了鼻子,不敢回家

    ,只好跑去桥下哭。那时候有个大哥哥路过,停下单车,问她:“怎么了?”

    她一脸的血,死活不肯抬起头来,偏偏肚子又饿得直打鼓,那个大哥哥走了,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热乎乎的夹肉大饼。

    许诺就像一只小动物一样,被食物引诱地爬出洞来,接过来大口吃,那个大哥哥就把校服脱下来,打湿了给她擦脸。

    后来,很久以后,有一次欧阳烈接她放学,两人边看电影边吃着大饼,欧阳烈忽然说:“你以后也机警一点,别给人家用一个饼子就勾引走了。”

    许诺当时反驳他神经病,捏造诽谤,自己虽然好吃,还不曾如此没有原则,欧阳烈笑了笑,也没和分辨。

    如今这个寒风萧瑟的桥上,许诺又想起了这段往事,她的人生就是走过一座又一座桥,通向一条又一条的道路。她被命运推动着,也在选择自己的方向,而如今她的面前,浓雾散

    去,只有一条路,她也将坚持走下去。

    林天行接到许诺的电话,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工作就冲下楼去,他本来还想开车去接她,没想到许诺已经站在楼下前台了。

    外面的雨比先前大了,她是打的来的,可还是淋湿了头发。林天行拉着她进办公室,从柜子里抽出毛巾给她擦头。

    许诺不耐烦,“淋这点雨又死不了,你下手也轻点,扯疼我了!”

    林天行气得破口大骂,“你td活得不耐烦了,出院才一个礼拜,就来雨中漫步!那么想上医院,干吗不直接去撞车?”

    许诺问:“你知道欧阳烈生病了吗?”

    林天行的手停了下来。

    还是来了,他有点绝望,又有点释然。

    许诺扭着看他,林天行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许诺接过毛巾,自己擦头发。

    “看你这样,你知道的吧?”

    林天行说:“对不起,他也不想你知道。”

    许诺说:“我得去看他。”

    林天行知道,她这一去,就是彻底地离开自己的势力范围,而且再也找不回来了。

    那个率真而清纯的女孩,总是对他微笑鼓励他的女孩,他努力了很久,还是没有抓住他。

    许诺已经从抽屉里翻出了订机票的电话,林天行不安地问:“真的不要我陪你过去吗?我保证不打搅你们。”

    许诺笑,“我这么大个人了,还会给拐骗不成?那里是医院,又不是黑社会总部。”

    许诺订好机票,然后去收拾行李,林天行一直在旁边看着她忙碌得像一只小蜜蜂,羡慕另外一个男人,羡慕得眼睛发红。他相信如果他也重病在床,她也会为了他而操劳的,只是

    性质不会相同,同情的爱并不是爱。

    “你是爱他,还是同情他?”

    许诺闻声,回过头去,看到林天行像只被遗弃的小狗一样蹲在沙发上,于心不忍。

    “天行,我谢谢你。”

    林天行苦笑道:“我不你谢谢我,我要你爱我。”

    许诺走过去,搂着他的肩,用力拍了拍,“我也是爱你的。”

    林天行对这个明显是打了折的变了质的爱有点不屑,但是又舍不得推开不要。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我们当初在镇上的时候,多快乐。我们一起去游泳,一起干活,扎花灯,看烟火……”

    “每个假期都是愉快的,但是人生不是度假。”许诺说。

    林天行一言不发,只是走过去,抱住了她。

    许诺静静靠在他怀里,感觉到他身上温暖的气息,觉得十分安心。

    林天行把她抱着更紧了一些。

    许诺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天行,加油!”

    上飞机前许诺给刘阿姨打了一个电话,阿姨听到她要去看儿子,激动得差点要哭出来,反复叮嘱道:“你和他把话说清楚,要他好好看病治疗,诺诺啊,阿姨就把他交给你了!”

    飞机上的每一秒,许诺都觉得极其漫长,她无数次看表,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这时觉得指针走得那么慢。

    下了飞机,她奔去找出租车,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她。

    “二姐!”青毛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你动作可真够快的!来,烈哥派我来接你。”

    许诺上了车,立刻问:“烈哥的病怎么样了?很严重吗?”

    青毛满脸忧虑,“很难说,医生说,如果手术成功了,活到九十八都没问题。”

    “医生有几成把握?”

    “半成。”

    “也……也还算有把握的。只是你一开始也帮着他瞒着我?”许诺的指甲一下掐进青毛的胳膊里。

    他哎哟直叫:“烈哥不让我们说!他说反正手术过后就没事了,不让你们担心。而且到现在为止,检察院和记者都把他盯得很紧,他是不想牵连你,你上次被叫去问话,烈哥都担心得没吃下饭,最近病情突然变严重了,他才……”

    他不敢把话继续说下去。

    许诺算时间,“半年,居然瞒了我半年了。”

    青皮小心翼翼地说,“二姐,烈哥最是不想你知道,而且那时候你又那么忙,后来病情加重了,他又不想你担心,你知道的,他对你最好了。”

    许诺的心疼得像是被针扎了一样,赶紧闭上眼睛,不让泪水流下来。

    车绕过市区,开到郊外一个环境优美的疗养院,里面全是一栋栋别致的白墙红瓦的小楼房。车停在里面一栋面积稍大一些的小别墅前,人还没下车,大门就打开了,几个穿西装的男人走了出来,青皮和他们打招呼。

    “烈哥在后院等你。”

    许诺点点头,跟着一个护工往后院走去。

    院子里植被茂密,菊花开得十分绚烂,大朵大朵映着夕阳,墙角一株桂树也开了花,空气里弥漫着清雅的芳香。

    后院的小游泳池边,有个男人坐在沙滩椅里百~万\小!说,白衣白裤,脚边还蹲着一只金毛大狗。

    护工训练有素,把人带到后,点点头就离开了。整个后院除了两人一狗,就再无别人。

    许诺迈着轻盈的脚步走过去,迎着阳光,视线里的景色有些模糊,那抹白色却始终那么鲜明夺目。

    大狗察觉到有人过来,警惕地站了起来,男人放下手里的书,拍了拍他的头,然后把脸转了过来。

    许诺看到他,开始微笑,一步步走近。

    欧阳烈微仰着头,看向她,语气如以往一般温柔亲和,“来啦?”

    “恩。”许诺走过去,蹲在椅子边,视线和他持平,“我终于找到你了。”

    欧阳烈的手轻柔地摸着大狗的脑袋,嘴角扬起浅笑,“我就知道你还是会找过来的。”

    许诺站在椅子旁边,面带微笑,轻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欧阳烈幽幽叹了一口气,“理由有很多。”

    “我很乐意一条一条地听。”

    欧阳烈笑,“一来我不想你担心,二来,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病弱的样子……”

    许诺怔怔。

    欧阳烈抬头朝她温柔微笑,目光缱绻。

    许诺眼里水光闪动,她跪了下来,直起身子倾靠过去,伸手捧住欧阳烈的脸。

    欧阳烈脸上的微笑没变,深深凝视着她,许诺凑过去,轻轻吻上他微笑着的唇

    第六十九章

    太阳落到了树的背面,阳光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点点碎金撒满游泳池水波平静的池面。

    欧阳烈搂住许诺的腰,把她往怀里拉,轻吻着她的额角。许诺便彻底放松下来,全身心依偎在他身旁,闭上了眼睛。

    欧阳烈看着她轻轻扇动的睫毛,心里泛起柔柔的疼惜,伸手托起她的脸,细致地抚摸着。

    他抱着她慢慢侧过身子去,让她的脑袋枕在他的胳膊上。细碎的吻落在眉间眼上,顺着鼻子,滑到唇上,又深深纠缠住。

    久违的吻,不知道迟了多少年。

    欧阳烈闻到怀里女孩发间散发着的清香,就像夏夜里的一个清凉的梦,被他触碰到的皮肤,起先都很凉,然后慢慢转烫,烫得两人都有点发抖,他觉得即使是梦里,也从来没有这么美好过。

    许诺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搭在他的腰上,脸已经通红,呼吸急促,鼻尖湿漉漉的,像一只小狗,欧阳烈轻笑着,把她的脑袋按在胸前。

    许诺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想到了他的病。这样一颗强健的心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欧阳烈的指尖在她脸上移动着,一点一点勾画摸索,好像在确定这个主动的人究竟是不是他的许诺,那麻痒的感觉窜来窜去,传递到心里,狠狠揪住,许诺一个哆嗦,笑着更往他的怀里钻去。

    欧阳烈抱住她,亲了亲她的耳朵尖,然后悠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感觉到许诺一下也抱紧了他。

    太阳已经有一半都沉在了山那头,许诺被抱着,并不觉得冷,只是看天色转暗,终于还是出声,“进屋去吧?”

    欧阳烈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松开手。许诺跳下椅子,伸手去扶他,欧阳烈笑道:“我还没虚弱到这地步。”

    许诺窘迫地收回了手,有点不知所措。

    欧阳烈看她那模样,心情格外的好,笑着搂过她,招呼着大狗,往屋里走去。

    屋子里装修得十分精致,并不是欧阳烈的风格,他的家永远线条硬朗,大气简章。一个中年妇女在厨房里忙碌着,看到欧阳烈,放下手里的东西,叫了一声,“欧阳先生。”

    “张姐。”欧阳烈说,“这是做家政的张姐,这是许诺,我女朋友。”说着,把许诺搂得更紧了一点。

    张姐笑道:“许小姐好。欧阳先生好福气,许小姐多漂亮呀!”

    许诺的脸红上加红,好在站的地方光线不亮,刘姐也看不清。

    欧阳烈笑得不免有点得意自豪。他拉着许诺的手,把她牵到客厅,青毛和另外一个青年正在那里等着,看到两人手拉手地走了进来,自觉地都把视线转移了过去。

    许诺下意识把手往回缩,却被欧阳烈抓得更紧了。

    欧阳烈走过去坐在沙发上,也拉着她坐到身旁。

    青毛笑嘻嘻道:“烈哥气色好多了,赶紧把药吃了吧。”

    茶几上放着药和水,许诺立刻过去端过来,拿着瓶子仔细看。

    “别看了,你又不懂医。”欧阳烈接过药吞下,“你要知道什么,问我就是了。”

    青毛察言观色,冲旁边的兄弟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悄悄退了下来。

    欧阳烈牵着许诺四处看,“这里挺不错的吧?本来是要住院的,我不喜欢那地方,市里也闹得慌。”

    “这里是挺好的。”许诺说,“阿姨很担心你的病,可是又怕你压力大,所以找到我,她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别自责。”欧阳烈握紧她的手,“是我不让人告诉你的,不是你的错。”

    “可是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得的是心脏病,又不是——”许诺明智地咬住嘴。

    欧阳烈知道她吐不出什么好话,伸手捏她的脸,许诺笑叫着跳到沙发那一头去。

    “我告诉你吧,不是病,是伤。”欧阳烈说,“旧伤复发而已。”

    许诺静下来,愣愣地看着他,“伤?什么伤?什么时候的伤?”

    欧阳烈冲她招招手,她就又像那只金毛狗一样乖乖地过来,被一把抱在怀里。这个怀抱带着温暖且熟悉的气息,许诺觉得十分舒服,还忍不住蹭了蹭,欧阳烈露了青色的下巴蹭着她的额角,有些麻麻的疼,她却没挣扎。

    “你还记得吧,你高三的时候,我出的那场车祸。”

    “可是不是已经治好了吗?”

    欧阳烈拉着许诺的手放在胸口,“这里,残留了一个碎片,那时候医生没办法取出来。”

    许诺直起身来,怔怔地看着他的胸口,欧阳烈身上有很多伤痕,一些是他少年时打架留下来的,一些是那场车祸留下来的,还有一些许诺都不知道来历。他的胸前的确有一道伤痕,但是许诺也并没有格外在意过。

    “位置太危险了,而且那时候我身体太虚弱了,医生没有把握给我做那个手术。这些年来它一直没动,我本来挺放心,可没想它突然移动了,上半年我看了医生,有的说行,有的说不行,后来我爸出了事……总之今年流年不利,等手术完了,我们一起去庙里拜拜。”

    许诺彷徨不安,“很危险吗?”

    “还好。”欧阳烈显然是在安慰她,“只要不发作,和正常人无异。”

    “那发作呢?”

    欧阳烈想想,“传说西施捧心,是因为有心脏病。”

    “你发病了就捧心?”许诺笑。

    欧阳烈温柔地拂了拂她肩头的发丝。

    “没事的,做了手术就好了。”

    许诺双手握住他的手,感觉到他手心滚烫。

    张姐做的饭,清淡可口,许诺紧张了那么久,如今放心下来,敞开胸怀大吃大喝。欧阳烈吃饱了后,就在一旁不停地给她夹菜,笑眯眯地看着她吃。许诺总觉得他看着自己,就和看着那只叫狮子的金毛大狗一样。

    晚上许诺就住在这里,睡在欧阳烈的隔壁。

    换了陌生环境,她辗转反侧睡不着,外面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打在玻璃窗上。

    许诺下了床,没有穿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二楼铺着厚软的地毯,她的脚踩在上面,没有发出声音。

    欧阳烈的房门没有锁,里面一片昏暗,依稀只看得到床上的一个身影。许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跪在他的床头,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欧阳烈的面孔清晰了一些。

    他睡着,呼吸均匀绵长。养病以来,他的头发有些长了,搭在额头上,让他看起来显得年轻了一些,安详沉静的状态也软化了他身上的凌厉之气,还增添了一点软弱。

    许诺伸手轻柔地拨开他的秀发,手指在他耳背有片刻的逗留,心里一处地方,变得很柔软,很柔软,花儿在那片土地上绽放。

    欧阳烈张开眼,看到趴在枕边睡得正熟的许诺。

    天还没亮,雨已经停了,月亮出来了,月光照进屋里来,照在她柔软的头发上。

    欧阳烈走下床,细致而温柔地托去许诺的脚,把她的身子摆正放在床上,然后靠着她躺下。许诺抽了抽鼻子,不安地翻了一个身,欧阳烈搂住她,让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她似乎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很快安静下来,熟睡过去。

    欧阳烈微笑着,满足地,搂着她,也闭上了眼睛。

    许诺这一觉睡得满足,醒来的时候觉得通体舒畅,快活无比。她在床上伸胳膊伸腿,深呼吸。

    欧阳烈不在,身旁床单上留有一个印子。许诺蹭上去,似乎还能感觉到余留在温暖。

    她洗了脸,换了衣服,下楼去。

    楼下空空,也不见人,只有那只叫猴子的大狗摇着尾巴走过来,用它冰凉又湿漉漉的鼻子嗅着许诺的裤角。

    许诺摸摸它的头,它站起来,前爪不客气地搭在她腿上,留下几个泥印子。

    许诺啼笑皆非,伸手给它舔,问:“你主人呢?”

    狮子喷了喷鼻子,似乎听懂了,转头朝西侧走去。

    许诺觉得很好玩,便跟在它身后。

    狮子摇头尾巴一直走到西侧一扇大门前,用鼻子把本来就没关严的门拱开一道缝,它也不进去,冲许诺抽了抽鼻子,然后径自跑去花园玩去了。

    许诺走过去,伸手推门。

    “很好,没有恶化。”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声从门缝里传出来。

    “没有就好。”这是欧阳烈的声音。

    女人带着笑说:“放心吧,你的命到了我的手上,我怎么会容它跑走?”

    欧阳烈也笑了一下。

    “你要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欧阳烈说。

    女人问:“欧阳,听说你那个小朋友来了?”

    欧阳烈应了一声,“昨天来的。”

    “那,你告诉她了吗?”

    欧阳烈没说话,半晌后说:“还没有。”

    女人说:“这样不行的,迟早要告诉她的,长痛不如短痛。”

    许诺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她听到欧阳烈说:“我自己有打算。”

    女人轻笑,“她还是那么相信你?”

    欧阳烈又没说话。

    高根鞋的声音,女人走了几步,“她到底比较单纯,是不是?不知道感情,是会变的……”

    叽的一声响,狮子叼着一个玩具鸭子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冲着许诺使劲摇尾巴。

    许诺窘迫当头,急忙后退,压低声音对它说:“你自己玩!走开,走开!”

    狮子不管,照旧扑上来,玩具鸭子被它咬得叽叽直响!

    “诺诺?”书房的门打开了,欧阳烈走了出来。

    许诺不敢看他,手里还不得不抓住狮子的爪子,以免把裤子蹭脏。

    欧阳烈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

    许诺听在耳朵里,觉得字字都是责问,她胸口闷闷的,脸上滚烫,嘴里就是说不出半个字。

    高跟鞋的声音又响起,女人也走了出来,“欧阳。”

    许诺想起了这个声音,她曾经半夜打欧阳烈的电话,就是她接的。

    她抬起头础?br/>

    一个身材纤细的年轻女子站在欧阳身边,杏色的套装,直长发,五官秀丽,有几分像电视里的韩国佳人。她嘴角有着浅浅的,不大自然的笑,看着许诺的目光里带着打量、评估和一点不屑。

    许诺的目光对上她的,很短暂的接触,然后闪避开,不过许诺可以知道她肯定笑了。

    欧阳烈吹了一声口哨,叫走了狮子,他拍拍它的头,它就立刻安分地蹲在他的脚边。

    臭狗,这时候倒听话了,许诺瞪了狮子一眼。

    欧阳烈看了看身边的女子,又看了看低头看别处的许诺。

    “我,介绍一下吧,这是许诺,你认识的。诺诺,这是容医生,我的主治医生。”

    许诺不得不抬起头来,冲对方打招呼,“容医生好。”

    容文君也笑了笑,“许小姐好。”

    许诺同她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容文君倒是大方许多,笑道:“总听欧阳提起你,说你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妹妹,我一直都想见你,今天终于是见到了。”

    许诺觉得这句话哪里说得让她很不舒服,她没应。

    容文君笑容有点僵,欧阳烈站在旁边,显然不打算参进女人们的对话里来。她只好自己圆场,“我还有事,先走了,欧阳,药要定时吃,别让我担心,知道了吗?”

    “你说过很多次了。”欧阳烈无奈地笑。

    容文君嗔道:“嫌我烦了?”

    “怎么会?”欧阳烈说,“我的病还需要你来治呢。”

    容文君笑颜妩媚,“知道我掌握着你的命就好。”

    她冲许诺点点头,提起工具箱,步履轻盈地离开了。欧阳烈吩咐司机送她,她出门前,停了半刻,侧过身去,伸手在欧阳烈肩臂上轻轻拍了拍,动作自然流畅,全然没有半点不当之感。

    许诺看她走出了门,没理欧阳烈,转过身去招呼了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