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当梁辰遇到梅景

当梁辰遇到梅景第3部分阅读

    比的是综合成绩,每门功课均衡发展,最后才能取得好成绩。”梅景听到这,脑子里冒出“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这句广告词,嘴角不由带了笑。“另外,对学生也不能太过纵容,上课纪律还是要讲的。”梅景觉得奇怪了。梁辰握着笔,轻轻地敲着书本,慢慢地继续说道:“你知道,五班的英语这两次都考了倒数第一,陈主任很着急。今天的英语课上,陈主任在上面讲课,有个学生竟然在下面看语文书。政治课上,有个叫殷远的学生写诗。听说,你还让学生上课时睡觉,当天作业可以不完成。”

    不做作业、上课睡觉这事,梁辰知道不奇怪,小孩子哪有大人那么多心思,那就亲耳听到过五班一个男孩特骄傲地和其他班的学生说:“我们凌老师才好呢。知道我们作业多,就同意我们迟交语文作业,看我们困了,还让我们趴着睡会儿觉。”其他孩子一片惊叹,“要是我们班老师也这么好就好了。”梅景当时也想过去制止的。她当然知道这事传出去,对自己什么好处也没有。但是,和十二三岁的孩子怎么说呢?除了让他们想法更复杂,并没有其他效果。更何况,梅景并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多大错。至于英语课、政治课上的纪律,那不是她管得了的。

    梅景看着梁辰,声音有点颤:“我没有让学生上英语课看语文书,也没让学生上政治课写诗。英语考试倒数第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关我什么事?不会五班的英语课也让我上吧?”

    梁辰看了一眼窗外,“别激动,我没指责你的意思。只是说学生们学习语文的兴趣太浓,影响了其他科的教学,其他老师有意见。”

    “那做老师的应该提高他们学习自己这门课的兴趣,难道让我和学生说,你们不要学语文,都去学英语吧。真是拉不出便便来怪马桶。”梅景的声音高了起来。

    梁辰一愣,没想到梅景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说出这种改良版的俗语,觉得实在不该,嘴上说的却是:“喂,凌梅景,你能不能小点声音?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厕所里面扔炸弹,激起公粪(愤)了?”

    没想到马桶后面跟着公厕,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松了下来,梅景想笑,又觉得此情此景实在不该笑。就憋着笑嘟囔道:“我干吗要小声,没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

    梁辰有点恼了,“那你让学生上课睡觉,不做作业,是怎么回事?”

    “因为他们作业太多,太累了,太困了,太可怜了,我让他们睡十分钟,上好后面的课,有什么错?你应该说我大公无私、胸怀宽广、博爱天下。只要成绩好,做不做作业有什么关系?”梅景理直气壮地说。

    “但是别人不这么认为,别人只会说,你耍手段,拿小恩小惠收买学生,让他们把精力都用在学语文上。”

    梅景气死了,站起来说:“我就小恩小惠收买学生了,有本事,你们也去啊。别人喜欢说,你跟别人说去。”说完,把桌子上的东西胡乱塞进包里,拎包,走人。快出去时,回头道:“小恩小惠我给了,想把他们再收买回去,我看得给点大恩大惠。”

    梁辰想喊她,结果什么都没说,挠挠头,叹了口气。

    陈主任的脸色不好看,作为年级主任,带的班老考倒数第一,任谁也不会高兴。

    梁辰拉了把椅子,坐在陈主任对面。“陈主任,我找凌老师谈过了。她对学生在其他课看语文书、写诗这些事都不知道,听我说了以后,也觉得学生们这样做很不应该,她说一定提醒学生不能在其他课上看语文,写诗,要认真学习每门功课,特别是英语、数学和物理。”

    “李老师可说了,写诗的那个学生,不光政治课上写,其他课也写。有学生说,就因为凌梅景曾经表扬过他写得好。你说,整天写诗,这学习能好吗?高考作文都注明的诗歌体裁除外,会写诗有个屁用。”陈主任爆出粗口。

    梁辰觉得陈主任这么说有点过分了,“我觉得,学生热爱写诗,爱学语文,说明凌老师调动了学生的学习热情,这点值得表扬。”

    陈主任似乎更生气了,敲着桌子激动地说:“表扬?那上课睡觉,不做作业呢?就她仁慈,别的老师都是剥削农民的地主?都是压榨工人的资本家?有个学生今天作业没做完,我批评他,他竟然说凌梅景是他们最喜欢的老师,让凌老师来教他们,凌老师能语文、数学、英语门门都教吗?”

    最后这事,梁辰也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得感叹,小孩子就是单纯,以为这样说是赞美凌老师,却没想过在大人的世界里,这只会让自己喜欢的人难堪,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陈主任会这么生气,他这是迁怒。陈主任也被自己气愤的声音吓了一跳,觉得这气愤和自己的年龄、身份都不符合,于是深深吸了两口气,缓和了语气说:“我不是说学语文不好,而是说每一个老师都要有大局观念,从学生的整体利益、长远利益出发考虑问题,中考时,靠什么拉分,得靠数学、英语、物理、化学。”

    梁辰心里一寒,语数外,语数外,语文还排在第一呢,其实地位只是比副科高一点。虽然早就知道,但从年级组长嘴里说出来,终究心理有些不舒服。

    陈主任显然也意识到梁辰毕竟是语文教研组长,放缓声音,“当然,语文也很重要,语文是学好数学、英语这些课的基础,不认识字,没有理解能力,怎么学好其他课,连题目都读不懂嘛。”

    梁辰收起小小的不愉快,不动声色地说:“陈主任,您说得很对,凌老师刚刚毕业,工作热情很高,但考虑问题不太周全,今天她已经认识到这个问题了。她虽然想来和您说明下情况,道个歉,但是脸皮薄,不好意思来,特意嘱咐我跟您说声对不起,保证在语文课上要求学生认真学习其他功课。”

    陈主任的气终于顺了一些,“道歉谈不上,这也不是跟我一个人道歉的事,我们做老师的,一切考虑都是为了学生好。凌老师能正确认识问题就好。年轻同志,我们要多多关心,慢慢培养,今后你对凌老师要多费点心,不能任由她发展。”

    梁辰点头:“好,我一定会的。”

    梁辰郁闷死了,更担心凌梅景直性子,哪天要是知道了他今天在陈主任面前说的话,说不定当着陈主任的面质问他:“我什么时候说我错了,还道歉,做你的大头梦去吧。”梁辰这么想的时候,连凌梅景说这话的表情都惟妙惟肖地闪现在脑袋里,向左微侧着脑袋,鼻尖微皱,瞪圆眼睛,气哼哼的。哎,如果真有那一天,那他可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啥好处也没有,他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女人就是麻烦。

    梁辰郁闷着,梅景气愤着

    梁辰的qq青蛙头闪了很久,田朗的强盗头才出现。看完梁辰的长篇痛诉。

    田朗:马桶姑娘挺有个性,在危难时刻表现出的喜感,在我们这个满大街愁眉不展、脸部线条耍酷的社会,尤其珍贵,我喜欢。长得漂亮不?

    梁辰: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关心这个?没人性。马桶姑娘当然长得跟马桶一个样。

    田朗:长得跟马桶一样,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肤如凝脂?我喜欢长得白的、嫩的、细的,皮肤像马桶一样光洁没有皱纹的。而且照你这么说,公厕先生岂不是长得跟公厕一样。看来公厕先生今天真是非常郁闷。

    梁辰:我今天是先被她气死,又被你气活了。你能不能先在我这边站会儿,她,一个新来的老师,听课睡觉,窥探别人隐私,那么严肃的谈话,她说出马桶。

    田朗:你被她看到什么隐私了?这么气愤,那你干吗还在领导面前替她打掩护?告她啊。

    梁辰好一会儿才回:那也不至于吧,要是那样,她今后怎么办?

    田朗:很娘很高尚。

    梁辰:什么意思?

    田朗发过去一个龇牙咧嘴的笑:就这点破事,你磨叽这么长,唠唠叨叨、鸡零狗碎、小肚鸡肠,像个女人似的。当面说人家不是,背后说人家好话,回头再来我这抱怨。你可真娘,以前你也不这样啊。我看出来了,你很有娘的潜质。

    梁辰气得回了一串以锤敲头的小头像。

    田朗:我知道你比我高尚,但是今天这事怎么都觉得你高尚过头了。左右逢源,你修行还浅了些,但也不至于沦落到受夹板气的程度。

    梁辰:你也知道我受了夹板气啊?那你这是对夹板气受害者应有的态度吗?

    田朗:难不成我该陪着你鸡零狗碎?我可是个男人,男人嘛,遇到问题就该理性分析,科学决断。

    梁辰:有什么可分析的?你洒点同情的眼泪会死啊?

    田朗:你那颗孤单了几年的心脏不会是喜欢她吧?

    梁辰:她哪点招我喜欢了?

    田朗:人家不把你放眼里啊。

    梁辰:你的意思是,因为她不把我放眼里,所以我喜欢她?

    田朗:嗯。

    梁辰:按你这逻辑,只能有一个结论──我犯贱。

    田朗:哈哈,看来你娘了半天,智力倒没受损伤。

    梁辰:滚。

    梁辰郁闷着,梅景气愤着。她是这么跟吟草说的:“你说我有多倒霉。听课睡觉被他当着学生面揭穿。给你提供点小情报,也是帮他和前女友复合啊,不感谢我就算了,还利用职务之便打击报复。考得好,不发奖金,也该多说点表扬话吧,结果说我小恩小惠贿赂学生。我招他惹他了,气死我了。”

    第二天,学生们准备做早操,梅景和秦然站在三楼,看着学生们追逐打闹。

    秦然:“这破地方就这样,考不好,说你能力不行,考得太好,又有人心理不平衡。”

    梅景:“没想到老师也这样,老师和军人可是我心目中最高尚的两种职业。”

    秦然:“那是你的幻想。”

    梅景叹了口气:“也许是吧。”忽然又笑道:“告诉你我高中时候的一件事,高二那年,英语老师带我们去参加英语竞赛,中午在一个小饭店吃饭,他竟然和老板讨价还价,我当时就傻了,心想老师怎么能像小市民一样讨价还价呢?”

    秦然:“你那时候那么想,叫单纯,要是现在还这么想,那叫傻。”

    梅景:“你才傻呢,你头号傻。”

    秦然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我也告诉你件事,我准备考研了。”

    梅景吃惊道:“考研?为什么啊?”

    秦然:“我不想在这呆了,三天两头考试,学生累,我也累。你现在也应该明白了,语文说起来重要,其实并不重要,不要说年级主任了,就是班主任、其他老师、家长也是这么认为的。整天为个分数勾心斗角的,烦都烦死了。”

    梅景:“你准备考哪个大学?”

    秦然:“x师大啊,打回老家去,熟门熟路,方便一点。不过我不想当老师了,换个专业,考法律。”

    梅景:“那我以后不怕打官司了,打官司,找秦然,逢讼必胜。”

    秦然乐了:“就冲你想出这么挺我的广告词,你打官司,我免费为你服务。”“

    梅景忽然想起秦然还有个女朋友在本市,“那你女朋友怎么办?”

    秦然平静地说:“考上了就分。”

    梅景吃了一惊:“那你干嘛和人家谈?”

    秦然:“那万一考不上呢?”

    “你才几岁啊?考不上再找不行吗?”梅景没想到秦然还有这么一手,“你可真够卑鄙的,考上了就把人家蹬了,考不上就现成一老婆。一颗黑心,两种准备。她知道你这么想的吗?”

    秦然:“当然不知道。咱们这是小城市,我都24了,再不找,就成困难户了。”

    梅景不相信,“你也太夸张了吧,你可是男的,才24就充满忧患意识,我是女的,怎么办啊?”

    “你是才毕业,再过一年,你看看,不停地有人给你介绍,烦都烦死你,而且人家都觉得自己在做好人好事,如果你左见一个不成,右见一个不成,保准有人说你眼界高,不好处,再过两年,还不成,人家就开始怀疑你有毛病了。”

    梅景若有所悟,“难怪我妈最近老拐着弯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呢?”想想又愤愤不平起来,“你说,我妈奇不奇怪?我上大学那会,她每次打电话都嘱咐我不许谈恋爱,要好好学习,我听她话了。我这刚毕业,她又比谁都急起来,她强迫我清心寡欲这么多年,我吃素吃惯了,她突然端上来八个大碗,不是红烧肉,就是粉蒸肉,再不就是酱肘子、白斩鸡、糖醋排骨,你说我能吃得下吗?尼姑还俗也得有个适应期啊。”

    秦然很理解作父母的想法,“这不奇怪,到我们父母这个年纪,再美的爱情也离不开柴米油盐,上大学不让你谈恋爱,是怕毕业时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要么分手,要么两地分居,他们是过来人,觉得无论哪种都是劳民伤财、伤筋动骨,是甩都甩不掉的不良资产。”

    梅景摇了摇头,“你说你这是未老先衰呢还是少年老成?怎么才24的年纪,思想和60岁的人同一节拍了呢?”

    “我能和你一样吗?我父母都在农村,什么都得靠我自己。我不想这些,谁替我想?“别说这个了,要不你也考研吧?”

    梅景毫不犹豫地说:“我不想考,当学生当了那么多年,我早腻歪了,如果想考,毕业时就考了。虽然我现在还是在学校,好歹也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只有我奴役别人的,没人能奴役我了。”

    秦然笑梅景幼稚,“除了学生你能奴役谁?但是奴役学生,你能下得去手吗?你以为没颗杀人不眨眼的心能干杀人不眨眼的事?再说了,这学校里,能奴役的人多着去了,校长、教导主任、年级主任、教研组长、班主任、和你一样的普通老师,谁不能奴役你。不过,你这人厉害就厉害在才被奴役过,就乐滋滋地说,只有我奴役别人的,没人能奴役我了。佩服,佩服。”

    梅景白了一眼秦然,“干嘛揭别人伤疤?就不能让我好了伤疤忘了痛吗?反正我就是不想考研。”

    秦然开玩笑道:“恐怕是吃素吃那么多年,想吃肉了吧?”

    梅景坦荡荡地说:“没错,姑娘我就是不想继续吃素,想吃肉了,怎么样?但我绝不会像你一样饥不择食,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行行,你厉害,你高尚,我考研的事你要保密,这事我只告诉了你。”

    梅景惊奇道:“你女朋友也不知道?”

    秦然:“她当然知道,我是说在这学校里只有你知道。”转而盯着梅景,戏谑地说:“难不成你要和她比?”

    梅景呸了一口:“你美得不轻。”妄图再加一粉拳。秦然早有防备,低头想躲,粉拳刚好砸在腰上,秦然扶着腰,“哎哟哎哟,断了断了。”梅景笑着说:“断了活该,算我替天行道,人间又少了个祸害。”从楼梯间转过来的梁辰看见的刚好是这一幕。自己还在为夹板气苦恼,人家都已经笑闹成一团了。有点懊丧,有点郁闷,还有点生气。

    梅景总觉得秦然这种做法不妥,偶尔还会挖苦两句,秦然却浑然不觉。从此,梅景看见秦然的女朋友,就觉得她可怜。告诉她吧,对不起秦然,而且自己和她又不熟,平白无故地跑去告诉人家这种事,自己是什么身份?说不定人家还把自己当成情敌。不告诉她吧,自己就和秦然是同谋犯似的,知情不报,眼看着一朵娇艳的小花插在了牛粪里(梅景觉得秦然有这种想法,就堪比牛粪),而且这堆牛粪是长脚的,随时准备挪个窝,迎接另一朵更娇艳的鲜花。梅景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决定爱情继续还是终止,竟然是能不能考上研究生,这样的爱情,还算是爱情吗?好在看见秦然女朋友的机会并不多。

    梅景走进办公室时,梁辰刚好抬起头,四目相对,梅景竟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早。”梁辰也笑了笑:“早。”坐在椅子上,梅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遇到这种情况,自己就会觉得不好意思,还生怕冷场似的,每次都急巴巴地先打招呼,又不是自己错了,要不好意思也应该是他不好意思。梅景对自己很生气,却瞥见秦然正偷偷竖起大拇指,意思很明显,干得好,够成熟。不禁释然,那不好意思不过是自己的感觉,别人又没感觉出来。梁辰想的是,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挺会装的,心里不定怎么恨我呢,笑得还那么灿烂。嗯,她笑起来还真是好看,单纯明朗,右脸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心里虽然不爽,梅景在课上还是对同学们提出了要求,语文的事语文课上完成,不要带到别的课上去,每门功课都很重要。梅景想,自己算是仁至义尽了,再发生什么事,她才不管呢。

    没过两天,梅景刚下课,陈主任已经站在了教室外的走廊里,看见梅景,笑咪咪地说:“下课啦,凌老师年轻有为,人又聪明,难怪梁老师夸你,将来一定大有前途”。梅景有点摸不着头脑,她以为陈主任最是对她有意见呢,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等等,梁辰在他面前夸我?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在我面前说我,在主任面前夸我。想想,不对啊,两面三刀,应该是在我面前夸我,在主任面前损我。哇,还有这样默默无声的好人。梅景的心情顿时多云转晴,见到梁辰时,笑得无比灿烂,大声地说:“梁老师好。”还顺带给梁辰的杯子加了水。梁辰有点受宠若惊,试探地问:“今天有什么喜事?”梅景冲口而出:“有,发现你是个好人。你长这么帅,又是个好人,还不是喜事吗?”梁辰没想到梅景这么直白,不禁有点脸红。

    “我本来就是好人。”

    梅景理直气壮地说:“可我以前没发现啊。”

    梁辰调侃道:“那今天怎么发现的呢?”

    梅景得意地说:“你是不是在陈主任面前说我好话了?当面批评我,背后说我好话,这还不是好人?我爸说过这种人才是真好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陈主任面前说你好话?”

    梅景更得意了,“凭我这么聪明的脑袋,给我点蛛丝马迹,我就能找到蜘蛛发现马。”

    梁辰很高兴,几天来萦绕心间的那股夹板怨气终于散去,真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这个单纯的姑娘还真是可爱,喜怒都挂在脸上,和她相处用不着那么多弯弯绕绕。而且,她刚才还夸自己帅。心里那个美,美得冒泡。

    女人是麻烦,可是没有女人的麻烦,人生哪来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梁辰以为梅景带来的麻烦终于过去了,他也知道这些麻烦根本不是梅景的错,他更没想到的是梅景在这个学校似乎是个特能招惹麻烦的人,大麻烦还在后头呢。

    被梅景同情的人

    这天下午,陈主任召集所有班主任和教研组长在语文办公室开个短会。梅景和郑老师既不是班主任也是不教研组长,就站在走廊里聊天,等会议结束。

    郑老师,四十出头,身材魁梧,喝水的杯子都是超大号的,梅景目测容量至少800l,只要坐在办公室里,郑老师就一杯接一杯地喝。郑老师和陈主任似乎很熟,陈主任经常当众开他的玩笑,别人跟着起哄,他也不恼,总是笑嘻嘻地,偶尔回两句,总是遭遇陈主任更猛烈的回击,引来众人更多的笑声,这个郑老师仍是笑嘻嘻的。梅景看他这样,有时真是替他着急,巴望他说点什么,狠狠回敬一下陈主任。陈主任最喜欢拿郑老师的双胞胎儿女说事,问:“老郑,你怎么就这么厉害呢?一搞就搞出个双黄蛋,还一龙一凤。”有一次由此及彼,讲到五四时期,北大一个教授,认同一夫多妻,反对妇女解放,为此打了个比方,一个茶壶总是配几个茶碗,哪有一个茶碗配几个茶壶的?梅景不平道:“那为什么男人就是茶壶,女人就是茶碗?”此言一出,笑声四起。隔了几日,有人看见梅景还说:“凌老师真够单纯的。”梅景开始没明白那比方的意思,等明白过来,再听见人家说她单纯,就觉得那话里多了几分讥诮,不禁又羞又气。

    梅景渐渐发现,陈主任就好这口,经常开一些有色玩笑,年级里三四个女老师每天和他说这种暗语,每每这个时候,陈主任的脸上就洋溢着幸福的红光,脸也滋润起来。梅景有些不耻,没想到老师背地里就这素质,不说自己龌龊,倒笑话别人单纯。她和吟草说,“贾宝玉是意滛,他们这是口滛。想做坏事,有贼心没贼胆,只好图个嘴巴快活。”吟草倒是见怪不怪,她说社会上这样的人多了,学校里还是少的。

    梅景和郑老师虽然在一个办公室里,但年龄差距比较大,郑老师又是个不太喜欢讲话的人,所以平时交谈并不多,只能算是点头之交。像这样只有她和郑老师两个人站在走廊里聊天,还是头一次。

    郑老师:“怎么样?现在适应了吧?”

    梅景:“还行。”

    郑老师:“你别理陈家伟,他就是嫉妒你,见不得学生喜欢你不喜欢他,见不得你才来考试就考得好。”

    梅景吃了一惊,没想到郑老师背地里不仅直呼陈主任的大名,还这么评价他,虽然心有戚戚焉,却不敢冒然接话。

    郑老师像是洞悉梅景的想法,“你们新来的几个老师是不是以为我和陈家伟关系特别好?他老跟我开玩笑,对我特别热呼,我对他也特别和气?”梅景心想您那表现岂止是和气,简直是懦弱,“他是装的,他跟我装,我也跟他装。”

    梅景点点头,还是没敢接话。心想,我也是看过《无间道》的。

    “其实他恨我,你知道原因吗?”

    梅景来了兴致,摇摇头,带头特八卦的神情说:“不知道。”

    “因为前几年我给另外一个年级主任写过一篇通讯,登在市报上,占了三分之一的版面,就为这他恨我,因为我没写他。我是市报的特约通讯员。走,我带你去看看。”

    梅景看着郑老师秀才落难的神情,不好意思拒绝,反正也没事,就跟着郑老师到了校图书馆。听说郑老师要查几年前的报纸,管理员懒洋洋地说:“报纸都装订好入库了,要查明天来查吧。钥匙不在我手里。”郑老师有些悻悻然。

    第二天,郑老师偷偷摸摸塞给梅景一份复印的报纸,小声说:“看看。”梅景打开一看,a4版下面一篇文章被红笔圈了起来,题目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记**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包国才》,作者赫然是郑老师的大名。梅景认真看了一遍,无非是热爱学生,勤于工作,忽略了妻子、儿女,和以往的先进人物保持了一贯的行事风格。梅景对这种缺乏人性的先进人物,一向没什么好感。她觉得如果这些先进人物想一心扑在工作上,爹死娘亡都没功夫管,那至少应该像南丁格尔一样,不结婚不生孩子。但是,在郑老师殷切的期盼认可的目光下,梅景还是勉为其难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看完还煞有介事地说了几声:“郑老师写的真是好,真是好。”郑老师的脸顿时兴奋地红了,他乡遇故知般地谦虚着,“哪里,哪里,凌老师过奖了。”

    虽然郑老师塑造的光辉人物没有打动梅景,但是梅景对郑老师的同情分却直线上升,以前只知道他被陈主任嘴巴上占了便宜,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段端不上台面的故事,更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像陈主任这么又黄又小肚鸡肠的男人。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精神,梅景和郑老师熟了起来。

    郑老师的家就在办公室后面几十米的一幢楼里,那是学校盖的教师公寓,和学校只隔着一堵墙。他们这个年级有好几位老师都住在那里。不过,回家没有捷径可走,要出学校正门向西再向北拐回头。自从和郑老师熟悉以后,从办公室到学校正门再向西这一小段路,梅景有时候会和郑老师同行,同行了几次,郑老师有时还会特意等她。有一个长辈喜欢自己,梅景心里挺高兴。梅景在长辈面前有小孩心性,知道人家对自己好,忍不住会撒个小娇,耍个小赖。比如,以前郑老师在办公室里抽烟,虽然梅景有意见,但从来没提过,现在熟悉了,她就用撒娇地口气说:“郑老师,妇女儿童在的时候,你能不能不抽烟啊?”郑老师一听,立马把烟掐了,此后,只要梅景在,他要么不抽烟,要么就站在走廊里抽完再进来。

    这一日,下班时,梅景和郑老师结伴同行,郑老师看看四周,忽然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吗?这几天有人藏在拐弯的地方看我们呢?”

    “看我们?”梅景没听明白。

    “对啊,小城市的人就这爱好。”

    梅景明白了什么意思,脸气得发热,“谁这么无聊?”

    “陈家伟。今天他跟我说,他和老婆散步,好几次看见我们俩一起走。说我艳福不浅。”

    “真是够无聊的。我偏和你一起走,气死他。”

    此后几天,梅景刻意大声喊:“郑老师下班了,一起走啊。”郑老师也不避嫌,和她一起说说笑笑,走出校门。果然有诧异的目光向他们俩飘过来,梅景只当没看见,很是解气。

    当我们相信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相信他对事情、对他人的判断,而忘记了这一切的基础──他是完全可信的。而这个人所说的现象,也许并没有编造,但他却在解读时加入了自己的许多主观想法,并成功地在自然而然中误导了你。可惜,梅景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被第三者

    这天上午,陈主任踱到他们办公室闲谈,给年轻人讲起他的光辉岁月。“1978年刚恢复高考,我就考上了师范,一个班上的学生,大的大,小的小,大的能给小的当爹了,听说真有爸爸和儿子同校读书的。好多学生本来在乡下已经有了老婆,或是谈了对象,因为考上了大学,就要和老婆离婚,和对象分手。那时候经常有哭哭啼啼的女人找到学校里来,哭也没用,好多人还是分了。人家都劝我,赶紧和我现在的老婆分手,那时候我们还没结婚,我说,人怎么能那么没良心呢。”陈主任的老婆,梅景见过,一米五几的个子,估计得有一百五六十斤,听说只有小学文化,在一家纺织厂当过女工,后来到学校后勤找了份差事。和挺拔瘦削的陈主任走在一起确实不太般配,梅景还为陈主任可惜过,如今却为他老婆可惜。陈主任忽然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郑老师说:“老郑,你说是不是?糟糠之妻不下堂这点道理,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还是懂的。不像现在的人,升官了,发财了,老婆老了丑了,就搞什么婚外恋,找什么小三小四。”郑老师尴尬地笑了笑,办公室的气氛也有些尴尬。

    陈主任似乎很满意,转移了话题,笑着说:“今天,《新华文摘》上有一篇文章特别有意思,说是未来都用机器人干活,耕地、播种、收割全是机器人,人就不用那么辛苦了,那多好啊。想当年,我们多苦啊,老郑,你说是吧?”郑老师嘿嘿傻笑了几声,没有说话。梅景冷笑道:“我看未必是好事,人无事则生非,都用机器人干活了,人全闲下来,那么闲,还不知道生出多少是非来呢。”办公室一时无声,陈主任干笑了两声,“凌老师说的也有道理,哈哈哈。”这时,梁辰站起来对梅景说:“凌老师,我差点忘记了,你们班徐苗苗参加全省作文竞赛的那篇作文,我觉得有几个地方还要改,我们再和她谈一下吧。”又笑着说:“陈主任,不好意思,我和凌老师去找下徐苗苗。”陈主任笑咪咪地说:“好,好,好,你们去,多得几个奖回来。是我们全年级的骄傲。”梅景只好跟梁辰走了出去。

    “哪里要改?我觉得写得挺好了。再改就不像是初中生的作文了。”梅景说。

    梁辰不说话,转到楼梯间,才压低声音说:“别和陈主任抬杠。”

    梅景看了看梁辰,低下头,脚蹉着地,气哼哼地说:“谁和他抬杠啊,他也配。”

    “你别老把喜怒挂在脸上,那只会伤害自己。”

    “好的,从明天开始我就不挂喜怒了,我挂一个吊死鬼面具,吓死他。”说着伸出舌头,翻着两只眼,两只手也软绵绵地挂在半空。

    梁辰想笑,结果叹了口气,“你可真是小孩脾气,该当真的你不当真,用不着上心的你比谁都在意。”

    梅景白了梁辰一眼,“又批评我。”转而嬉皮笑脸地说:“我的事不劳您费心,咱们还是赶紧去找徐苗苗吧,快上课了。”

    梁辰漫不经心地说:“找她干嘛?”

    梅景诧异了,“改作文啊。”

    梁辰抬腿就走:“咱们刚才不是已经和她谈过了吗?”

    梅景愣了一下,追着梁辰,“谢谢你。”心里想着,人家这么年轻当上教研组长,在人情世故上确实比自己老到很多,虽不老却j巨滑啊。

    梁辰头也不回,“谢什么?”

    “谢谢你关心我。”

    梁辰扯了扯嘴角,一本正经地说:“前辈有责任关照后辈。”

    “切,又装大头萝卜。”

    “好,学期末时,我就把这句话,写在你的小结里。”

    梅景赶紧解释:“大头萝卜好啊,一个萝卜就能腌一瓶扬州酱菜了。头大聪明。萝卜是小人参,有营养。白菜萝卜保平安。我非常喜欢萝卜。”

    梁辰停下脚步,回头玩味地说:“真喜欢?”

    梅景忙点头:“真喜欢,真喜欢。”

    这天,梅景正在专心备课,郑老师忽然叹了口气,指着教师公寓说:“凌老师,这几天下午,有人特意早早下班却不回家,跑到那幢楼去,观察我们干什么,听说还配了望远镜呢。”

    梅景觉得不可思议,“谁?”

    “刘美丽。”

    梅景气得要命。刘美丽,英语老师,三十三四岁,据说年轻时十分美丽,梅景无缘得见她最风华正茂的年代,但凭心而论,现在的她身材保持得相当好,脸蛋也鲜有皱纹,服装也很时尚。要说缺点,梅景觉得是市井之气太浓。和陈主任打情骂俏,说荤段子,刘美丽是主力之一。公婆出门旅游,她愤愤然,说:“那么大年纪了,还旅什么游,纯粹是浪费钱,钱应该省下来给孙子、孙女用。我们家两个孩子,吃喝拉撒、上学、上辅导班,哪都需要钱。”刘美丽家也是龙凤胎,但梅景从没听陈主任用双黄蛋称呼她家的孩子。别的不说,光这两件事,就让梅景对她看不上眼。只是面子上还过得去,见面打招呼、问个好,还是免不了的。没想到她能干出这么无聊的事。

    隔日刘美丽上楼,梅景下楼,梅景看着刘美丽,刘美丽以为梅景要和她打招呼,笑容都摆好了,结果,梅景愣是一句话没说,昂着头就从她旁边走了过去,刘美丽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刘美丽得空就跟人说,新来的老师真没礼貌,看见人连个招呼都不打,开玩笑地说梁辰管教不严。梁辰有些苦恼,在他看来,凌梅景性格直率却不是个张扬的人,怎么没来几个月就成了话题中心了?

    梅景还是不和刘美丽说话,看见就跟没看见一样,不是假装没看见,而是直直看着她,然后大模大样地从她旁边擦肩而过,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郑老师劝她不要这样,既然没撕破脸,凡事就不要挂在脸上。

    这天,梅景正在专心备课,郑老师走过来,笑得颇有些尴尬地说:“昨天夜里,我被我老婆踹下床了,在地上睡了一夜,今天早上起来才发现。”

    梅景搁下笔,好笑又好奇地问:“你老婆这么厉害!为什么啊?”

    “我喝多了。”

    梅景笑了起来,“活该,不过应该等你酒醒了,再踹,这样才记忆深刻,下次就不会喝多了。”

    郑老师一脸苦闷,“哎,不是因为我喝醉了。我难得醉几次,每次醉了,她倒都很照顾,给我倒茶,擦脸,从来没踹过我,让我在地下躺一夜。”

    “这样的老婆真难得,那昨天干嘛把你踹下床?估计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

    “我昨天只是喝得有点多,并没有醉,回家就睡觉了,当时,她正在给我擦脸,我说了几句梦话,她就把我踹下床了。”

    “哈哈,你说了什么?惹你老婆这么生气?”

    “我喊了你的名字。”郑老师盯着梅景,清清楚楚地说,脸上还带着笑。

    梅景愣住了,一时无话可说,突然明白了什么,涨红了脸,拿起笔,继续备课。“郑老师,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我梦到你和刘美丽吵了起来。我想劝你赶紧离开她,就喊了你的名字,你知道吗?前天晚上,我还到你家去过。”

    梅景吓了一跳,“去我家?我怎么不知道?你去我家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在哪里?”

    “你不是说后面一家,嫌你们家的后墙影响了他家的风水,把墙砸了一块吗?我去看看。我有个亲戚和你住一幢楼,你上次讲的时候提到她,就是佴局长家,我和她家是远房亲戚。所以我就知道你家住哪儿了。她家住在最东边,你家住在最西边,对不对?”

    梅景有些毛骨悚然,希望有人赶紧进来,或者自己逃走。故作镇定地说:“谢谢你,郑老师。我是随便说说,以后你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郑老师忽然站起来,走到梅景背后,手压在她的双肩上,头低下来,轻轻地说:“梅景,我是真关心你,做梦也梦到你,所以才会喊你的名字。”

    梅景想跳起来,挣扎了几下却站不起,郑老师的手力气真大,只能厉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