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说:“别碰我,你干嘛?”
郑老师笑着,趴在梅景耳边说:“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除了爸爸,梅景从来没有和一个成年男子以如此暧昧的姿势靠近,郑老师那混着烟草和茶叶味的气息吹在梅景的右脸上,刺激的味道也弥漫进梅景的鼻子里,梅景又羞又恼。下课铃响了,梅景急得要命,怕有人进来,这种暧昧的状态别人见了会怎么想?连她自己都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眼泪一下就涌进了眼眶。好在这时郑老师站起来,坐回自己的座位。
他刚坐下,陆老师和梁辰就走进了办公室,不知道为什么,梅景看见他们,忽然趴在桌子上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陆老师和梁辰没见过这阵势,快步走过来,围着梅景,一连声地问:“怎么了,怎么了?”陆老师关切地说:“是不是病了,要是不舒服,赶紧去医院看看。”梅景头也不抬,呜咽着说:“没有。”梁辰看着平时伶牙俐齿的梅景半天才蹦出这两个字,急道:“那你哭什么?”梅景还是不说话。陆老师转头问郑老师:“郑老师,凌老师这是怎么了?”郑老师嘎嘎笑了两声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里进东西了?凌老师。”
从这天开始,不管中午还是下午,郑老师的双胞胎儿女都会来叫爸爸回家吃饭,有时男孩来,有时女孩来,有时两个一起来,两个孩子不说话,看梅景的眼神似乎又害怕又讨厌。有时候,郑老师不能立刻走,两个孩子就蹲在走廊的地上,拿根树枝写写画画,偶尔抬起头,朝办公室里看看。梅景仿佛吃了个苍蝇,很想大吼一声:“谁想当你们后妈!”可是,人家两个孩子什么都没说,梅景的火无处可发。
梅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行为不检点,让老师们误会呢?老师们误会也就算了,更让她难以理解的是,她本来以为郑老师也是受害者,可是怎么连郑老师也认为自己对他有想法呢?梅景真想薅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
你的照片上有我
学校组织参观市里的摄影展,梅景第一次见到了郑夫人,四十多岁,齐耳短发,穿着朴素,紧紧地拉着郑老师的胳膊,警惕而又鄙夷地看着梅景,眼神一如那两个孩子。她和郑老师就站在摄影展的入口,仿佛她来摄影展的目的就是为了看梅景。郑老师也看着梅景,那眼神竟然像是老婆和情人同时现身才有的尴尬。梅景在十几步开外,就看见了这一幕,她本能地后退一步,想离开,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就这么离开,不正说明自己心里有鬼吗?虽然在两人的目光下,她走得很不自在,但梅景还是鼓励自己,大大方方进去看摄影展。同时暗想:“自以为是个宝,在别人眼里不过是棵草,谁要和你抢?”走得越近,梅景越觉得如芒在背,当看见梁辰正站在一幅照片前时,声音特别大地招呼:“梁老师,来这么早。”拎着包,故作高兴地从郑老师旁边跑了过去,连招呼也没打。
照片拍得都很美,梅景和梁辰一幅幅看过去,梁辰边看边评论,什么拍摄角度,拍摄时间,光圈,快门,构图,说得头头是道,听他一说,梅景有点明白这些照片为什么拍得这么美了,欣赏起来也觉得更有意思了,这才知道梁辰的业余爱好是摄影。
忽然,梅景看见一张照片上的人好像是自己,走近细看,果然,白底蓝花遮阳伞,桃红色的连衣裙,虽然只是背影,梅景肯定是自己。照片上的人和碧绿的草地、花斑的牛、斜斜的小草坡、五颜六色的小花融合在一起,宁静、幽远、美丽。梅景立刻知道这照片是在哪里拍的了。
梅景惊喜地指着照片,对梁辰说:“这照片上有我哎。”
“真的是你?你去过普达措公园?”梁辰比梅景更惊讶。
“对啊,去年暑假去的。快上班了,和同学一起去的丽江、香梅里拉、普达措国家公园。普达措好美啊,树都长了长长的胡须。栈道上的小松鼠特别可爱,见到我们一点都不害怕,从树上跳下来,站在栈道中间等我们喂它们好吃的。”梅景忽然大笑起来,“而且,那次是我们第一次看见鲜花插在牛粪上。”梅景用手比划着,“这么一大摊牛粪,鲜花就从牛粪中间长出来的,而且长得很漂亮。我们都惊奇地不得了。排着队和鲜花插在牛粪上合影,后来发现还有好多鲜花插在牛粪上,原来这句话是真的,不是人编出来的。”
梁辰看着说得起劲的梅景,兴奋地说:“这照片是我拍的,我也是去年暑假去的,没想到把你照进来了。怎么样,美吧?”
梅景看了看照片下面的作者名,“不会这么巧吧!你知不知道,那天把我们冻坏了,大夏天的,没想到普达措气温会那么低,导游让我们租棉衣、买氧气,我们全没当回事,说他绝对是骗我们消费的,结果我们穿着裙子走完了42公里的栈道,幸亏在香格里拉时看中了几条披肩,最冷的时候,我们把披肩全裹在了身上,虽然冷得要命,还下着小雨,居然没生病。”
梁辰得意地说:“哎,小孩子考虑问题就是不周全,像我们,去哪儿之前都得先看天气预报,香格里拉、普达措虽然离得不是太远,但气温差别可是太大了,我带了冲锋衣,感觉气温宜人,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梅景嘟起嘴,不满地说:“你就穿得暖暖的,心情美美的,看着快冻死的我,按下快门,然后万分炫耀地把我和这群牛挂这供人瞻仰?”
梁辰故作沉思状,“要是你穿着租来的军绿色棉大衣,会是什么效果?”
梅景白了他一眼:“打花伞的牧牛人。”
梁辰故作认真地说:“所以啊,你应该高兴,多亏你穿成这样,要不哪有机会让你为艺术献身。”
“要不是你拍得这么好看,我非告你侵犯肖像权不可。不过,你得送我一张,而且要和这张一般大,我把它挂我房间里。”梅景虽然在普达措拍了一百多张照片,而且都是正面像,但没有一张有梁辰拍的这张好看。
梁辰四下看了看:“没问题。其实,这张照片还帮我赚了笔钱。”
梅景吃惊地说:“什么?你把我的照片还拿去卖钱?”
“嘘,小点声音,搞点副业,都被你嚷出去了。”
梅景压低声音,“快说,把我照片卖给谁了?”
“什么你照片?那照片主要拍的是草地和牛,你只有个背影,还在照片的边缘,不过是借你配个色。”
“我不管,神不知鬼不觉地我就被你卖了,你要给我说清楚。”梅景说得理直气壮。
“好好好,我说,照片可以传到网上,如果有人看中了,就付钱下载,到目前为止,有五个人买了这张照片,一共赚了1500元。”
梅景惊呼:“1500?一张照片你就赚了1500?哪个网站?哪个网站?我也要去传照片。对了,你要请我吃饭。”
“请你?那牛和草地岂不有意见?人家主角都没吭声,小配角倒先吼起来了。”
梅景笑吟吟地,“那你约他们一起来吧,只要你有这本事,我绝对没意见。”梅景自顾自地算起来:“以后再有人买这张照片,钱全归你,但这1500块得全吃掉。”
梁辰痛快地说:“好。只要你能吃得下。”
“我带朋友,明天如何?”梅景顿了顿,补充道:“顺便送你一份大礼。”
“送我一份大礼?是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明天早上九点美食街洪记甜品见,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梅景忽然若有所悟,“那照片要是买的人很多怎么办?全归你我太亏了,五五分成?可是,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有人买呢?又怎么分成呢?”
梁辰笑而不答,任梅景自言自语,掰手指头。
郑夫人看着他们,鄙夷地说:“贱货,看见男人就搭讪。”瞪了一眼郑老师:“你以为人家就看上你啦?还不知道人家钩住了几条鱼呢。你们这些臭男人,看见漂亮脸蛋,脑子就成浆糊了。”
郑老师阴着脸,一言不发,走出了展厅。郑夫人在后面恼怒地喊:“上哪儿去?我还没看呢。”
梁辰上网搜洪记甜品。
田朗跳了出来,“好久不见啊,忙什么呢?”
“红(洪、虹)季(纪、记)甜品在美食街哪儿?”
“洪记?你要去洪记?”
“原来是这个洪,这个记。是啊。”
“谈恋爱了?”
“一边凉快去,去洪记甜品就是谈恋爱啦?”
“哪有一个大老爷们儿去吃洪记甜品的,那里边不是谈恋爱的,就是带着娃的爸妈。和谁?别保密啊。”
“凌梅景。”
“就是以前你恨得牙痒痒的那个?真是世界局势风云突变,天气预报东南风转西北风,随便乱转啊。”
“说来话长,总之还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还不是的意思是想成为那种关系并正在努力构建中?构建的是单边条约还是双边条约?如果是搞不结盟运动,我劝你不要浪费时间。”
梁辰直接忽略田朗的n个问题,“一起去怎么样?”
“我不当电灯泡。”
“她也带朋友。”
“那我得帮你撑撑场面,说几点?”
星期六8:50,洪记门口。
田朗指着手表,“怎么才来?我已经等了20分钟了,人家9点才开门,我只好在这儿站着。”
梁辰不好意思地笑笑,“约的是9点,我怕你迟到,就早说了半个小时。谁知道你今天这么准时。”
田朗一点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看来,你真是看上人家了。行,兄弟,只要你有这份心,我站半个小时算什么。让我扮强盗抢亲,你英雄救美都行。”
“梁老师,早上好。”两个人正说笑着,没注意凌梅景和吟草已经走了过来。田朗不禁眼前一亮,迅速凑到梁辰耳边,低声说:“这不是那两个麦当劳美女吗?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哪个是你的凌梅景?”
梁辰笑眯眯地看着梅景和吟草,冲她们点了点头,低声对田朗说:“别乱说话,左边那个是凌梅景。”
“那右边那个归我罩着。”
今天的梅景让梁辰一时没反应过来,运动鞋,牛仔裤,马尾辫。吟草也是运动鞋,牛仔裤,短发,活脱脱两个清纯女大学生,确实非常对田朗的胃口,当然,田朗在这方面的口味在男人当中是很有代表性的。
田朗笑着对吟草说:“这位是凌老师吧?我是田朗,梁辰的朋友。这位是――”
吟草愣了一下,指着梅景:“她是梅景。”
田朗尴尬地笑笑,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梁辰,梁辰无辜地说:“他见到美女就神魂颠倒,不知所云,我跟他说右边的是凌老师,结果他左右都分不清了。”
梅景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吟草,安吟草。”
梁辰一愣。吟草大方地说:“两位好。”又别有深意地加了一句,“梁老师的大名,我早就知道了。”
梅景指着吟草,大义灭亲般地说:“梁老师,就是她,就是她让我监视你的。今天特意把她带来,要杀要剐随便你。”
田朗忍不住低声对梁辰说:“新欢旧爱一起来啦,不对,是新欢和旧爱的堂妹。”随即诚恳地说:“我小时候成绩不好,特怕老师,你们不要老师来老师去的,叫名字行不行?”
梅景笑答,“好啊,梁老师没意见,我也没意见。”
田朗叹了口气:“瞧,老师又来了。”
四个人一起笑起来。
吟草说:“对不起,梁辰,我是安吟雪的堂妹,我也是好意,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更希望你不要生梅景的气,她完全不知道内情,是我让她干的。”
梁辰一听吟雪的名字就明白梅景的大礼是什么意思了。事情已经过去,他又怎么会再放在心上,一句没关系就将这事一笔勾销了。
今天,他们是第一批客人,店员热情地说:“恭喜,恭喜,今天前二十位客人,如果是情侣,可以获得本店的小礼物,灰太狼和红太狼对杯,如果是家长带孩子,可以获得喜羊羊和美羊羊对杯。”
梅景遗憾:“我们不是――”
吟草打断她的话,笑着说:“我们真是太幸运了。可以拿两组灰太狼和红太狼,对吗?”
店员:“是的。我也很高兴,一开门就遇到四位美女帅哥。”
梅景:“可不可以换成喜羊羊和美羊羊?”
店员抱歉地说:“不好意思,那个要留给小朋友。”
吟草看着四个杯子,感叹今天运气不错。田朗抢过两个灰太狼,一个递给梁辰,说:“这是我们的。”
吟草呆住,旋即压低声音道:“你们俩可是什么也没说,要不是我急中生智,这杯子会在这儿吗?”
田朗凑近说:“什么都不说,就是在配合你啊。”
吟草无话可说,送给梅景一个红太狼,咬牙切齿地问:“带平底锅没?”
服务员送来菜单,梅景和吟草都说不用看了,要四份双皮奶。问梁辰和田朗:“你们吃什么?”
两个人很无奈地摇摇头,梁辰说:“我还以为四份里有我们的份儿呢。既然你们这么爱吃,我们也要一份吧。”
一会儿,六份双皮奶送了上来。梅景和吟草吃得津津有味,田朗尝了尝,纳闷地说:“很好吃吗?”梅景和吟草吃完准备走人,梁辰说:“不吃别的了?只用掉108块。”
梅景坏笑道:“不着急,还要去游乐场。”
田朗开车来的,正好派上用场。游乐场人不少,尖叫声此起彼伏。梅景和吟草说趁人少先玩过山车,田朗自告奋勇和吟草坐一起,说是可以当护花使者,让吟草放心大胆地玩,不要害怕。据说这是全亚洲最大的露天过山车,一个圆环,要经历三次骤然升降,两次倒挂。系安全带时,田朗还在安慰吟草不要害怕,看着吓人,其实挺安全的。车跑了起来,田朗感觉风疾速吹过,使他睁不开眼睛,自己似乎随时都有从起伏不平的轨道上掉下去的可能,自己玩和看人家玩果然不一样,加上吟草吓得不停地尖叫,第一次坐过山车的田朗无力护花了。车停下,田朗晕晕乎乎地走下来,靠着栏杆,叫梅景和吟草赶紧离自己远点,忍了又忍,还是吐了出来。梁辰、梅景、吟草围着他,递水的递水,送纸的送纸,急切地问:“怎么样?还好吧?”田朗有气无力地看看三个人,问:“我不行了,你们怎么样?吟草你叫得那么惨,是不是也不行了?”吟草说:“我没事,我心脏很强大,叫是为了烘托气氛嘛,这么惊险的时刻当然得来点惨叫,平常我们都是这么玩的。”
田朗解释道:“我以前玩也好好的,今天可能是吃了双皮奶,胃里不舒服。”
梅景和吟草都说不玩了,回去吧。田朗却坚持说没事,让他们先去玩,自己歇会儿就好。梁辰留下来陪着田朗,让梅景和吟草继续去玩。田朗看着她们一边大笑,一边惨叫,郁闷得要死。心想,怎么这么逊,还不如俩黄毛丫头。嘴上却说:“我今天可全是为了陪衬你,你看,我这么一吐,显得你多么高大伟岸、英勇顽强。”梁辰笑道:“行了,吐成这样,也输不了你那张嘴。”
玩了一天,田朗说他今天损失太大,开不动车了,由梁辰来开。梁辰说:“那先送你回家休息吧。”田朗忙说:“不用不用,那多麻烦,先送两位美女。”梅景和吟草推辞不过。
送走梅景和吟草,田朗得意地说:“不虚此行,连美女的家都找得着了。”
梁辰白了他一眼,“干嘛,要不要作个标记,等你有力气了,好入室行窃。”
田朗的精神完全恢复了,“要入就登堂入室,最不济也守株待兔,行什么窃啊?”
田朗回到家,给吟草发了短信,“我又吐了,都是舍命陪美女的结果。”吟草立刻打电话过来嘘寒问暖了一番,田朗有气无力地回着话。挂了电话,田朗得意地笑。梁辰回到家,拿起手机,想写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正犹豫着,收到梅景的短信,“今天玩得很愉快,谢谢。”
英雄救美?趁人之危?
一早起床,梅景用红太狼给自己泡了杯三炮台,想起梁辰、吟草、田朗,不禁笑意泛滥,转眼想起又要和郑老师见面了,不禁眉头紧锁,一俯身又跌回床上,想到郑老师,梅景真不想去学校。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别人产生误会,本以为只是别人小肚鸡肠、无事生非,现在看来,连郑老师也误会了。
想到这,梅景爬起来,偷偷从窗子往下望,想到郑老师在夜色中围着她家转圈圈,她就寒从脚起,想起郑老师如此随意地把手放在自己肩膀上,她就寒毛倒竖,想起郑老师混着烟草和茶叶的气味,她的胃就翻江倒海。梅景决定尽量避免和郑老师单独相处。想想不行,翻开自己的化妆盒,拿出一把修眉剪看着,摇了摇头,又放回化妆盒。梅景悄悄来到妈妈的房间,妈妈在厨房做早饭,梅景轻手轻悄地打开针线盒,拿出剪刀掂了掂,心想这家伙是不是又太大了,“梅景,一早晨找剪子干什么?”梅景被妈妈吓了一跳,慌忙放下剪子,“没事,没事,就剪一下衣服上的线头。”梅景溜回自己的房间,想了想,还是把修眉剪放在包里,嘀咕着,“这东西应该也能自卫吧?”和郑老师的事,她和谁都没说,包括吟草,她觉得太不堪了。
怕什么来什么,梅景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发现只有郑老师在,她想转身离开,又觉得不合适,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坐了下来,全身紧绷,仿佛随时准备跳起来,逃出去。盼望着梁辰、陆老师、秦然赶紧来。
再过十几天,秦然就要考研了,正在进行最后冲刺,上课来下课走,连陈主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成绩不考得太难看。陆老师资格最老,自然也比较随便。那梁辰呢?他怎么还不来。
梅景正胡思乱想,猛听郑老师咳嗽了两声,说:“凌老师,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一定会和她离婚的。”
梅景听了,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只觉脸发烫,声音都颤抖起来:“郑老师,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啊?你离婚不离婚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郑老师一脸沉痛,“梅景,你不用为了我,故意和别的人打得火热,我确实很嫉妒也很难过。总之,你放心,我一定会先解决好我的问题,再接纳你。”
这是什么和什么啊,说得好像梅景和他已有私情,却碍于他早有家事不能明媒正娶而故意激他似的。梅景想解释,可嘴唇啰嗦的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她和郑老师似乎在两个逻辑轨道上交谈,自己没法说清楚。梅景气得趴在桌上哭了起来。郑老师痛苦地说:“梅景,别这样,你这样,我更难受。”
梁辰进来时,看见梅景在哭,郑老师在抽烟,那些风言风语他当然知道一些,但更知道这学校有多少无聊的人,一边把自己打扮成品德高尚的样子,倡导“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言”,一边殷切地盼望别人制造桃色事件,供自己大加鞭挞,以凸显自己的高尚。他关切地问道:“梅景,你怎么了?”
郑老师吐了个眼圈,眯起眼睛,冷笑道:“梅景?梁老师和凌老师很熟啊。”说完,拿起书,走了。
梅景在同一地点已经哭了两次,两次都有梁辰在,她觉得自己今天这脸丢大了,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
梁辰推推梅景,递过一张纸,故作轻松地问:“谁欺负你了?你可趴在这哭过两回了,说说冤情。”
梅景接过纸,抽噎着说:“郑老师,他神经病、自恋狂、妄想症。”不停地擦脸,她说不出更多的细节,那些已经发生的和她猜度的,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梁辰也不追问,梅景的这几个词,加上他听说的点点滴滴,他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只是笑道:“不要擦了,脸都要擦出血来了。”
梅景见梁辰还笑,气不打一处来,气哼哼地说:“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唯恐天下不乱。”
“还有心思卖弄成语,看来伤得不重。”
“哟,又在装可怜,装可爱,卖弄风马蚤啊,钓了我们家老郑一个还不够,还想钓梁老师啊。凌梅景,你给我出来。”郑夫人带着双胞胎儿女站在门口厉声说。
梅景站起来,下意识地攥住梁辰的衣袖。她虽然伶牙俐齿,但却不会泼妇骂街。泼妇骂街,她见过,和她完全不在一个语言系统,并且自叹弗如,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梅景是真的慌了、怕了。
梁辰低声说:“别怕,我不走。”转头说道:“李大姐,有什么事吗?进来谈吧。”
“梁老师,我不进去,我就要在这儿说,让全校的人都知道知道,这里也出了个狐狸精,把我们家老郑勾引得五迷三倒的。”说着,使劲推两个孩子,“快去叫妈,你爸要和我离婚了,那个女人是你们后妈。”孩子一边一个拉着妈妈的胳膊,拼命往后退,哭着说:“妈妈,我们不要后妈,不要后妈。”郑夫人用力甩着自己的胳膊,把两个孩子往办公室里推,孩子哭得更厉害了。一哭一闹。转眼之间,楼上楼下的教职工来了不少,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一些学生也趁乱撺了进来,正想看热闹,被老师发现赶走了。
郑夫人见来了这么多人,顿时一把鼻濞,一把眼泪地哭诉起来,“凌梅景是个狐狸精啊,我们家老郑那么老实的一个人,和我结婚十多年了,从没动过花花肠子,现在硬是被她逼得要和我离婚啊。”搂着两个孩子,哭成一团。
有人说:“是不是误会啦?同一个办公室平常接触多一点,很正常。”
郑夫人的哭声嘎然而止,不带哭腔地回道:“老郑今天早晨亲口对我说,为了她,要和我离婚,你们说正常不正常?”
这句话的说服力太强了,舆论顿时倒向郑夫人一边,“真没想到,看着挺单纯个姑娘。”“人不可貎相,现在的小姑娘随便着呢。”“郑老师也真是的,孩子都这么大了。离婚了,孩子多可怜。”一时摇头的、叹气的,议论四起。
梅景气得脸都白了,声音都带了哭腔:“他要和你离婚,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叫他和你离婚的。”
“哟,你是说我们老郑自作多情是吧?你是一心想当第三者不想扶正?还是你压根就是耍我们家老郑玩?我告诉你,凌梅景,别当你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看见的人多着呢。是谁非拉着我们家老郑一起下班,是谁和我们家老郑一天到晚说不完的悄悄话,别人都下班了,你们俩还留在办公室?和邻居家闹别扭那点破事,都告诉我们家老郑。”
梅景一时无话可说,郑夫人说的似乎都是真的,但是意思全不是那个意思,梅景真的说不明白,而且担心会越描越黑,张了几次嘴,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郑夫人看梅景答不上来,越发得了意,“没话说了吧?要不是你整天缠着我们家老郑,他能这样吗?”转身对着人群,“老郑在这学校十几年了,你们大家都了解,我们家老郑本来是个老实人啊,没人勾引他,他哪里来这么多花花肠子。”
梁辰看着梅景,小声说:“你平时对我说话那一串串的成语、歇后语,今天都哪儿去了,关键时刻倒成了闷嘴葫芦。”梅景仿佛没听见梁辰的话,紧张地盯着郑夫人,她真怕她像个波妇一样冲过来,扯她的衣服,拽她的头发,打她的耳光,她确信自己打不过她。梁辰转过头对郑夫人说:“李大姐,你说完了吗?要是说完了,听我说两句,好不好?”
郑夫人没想到梁辰会出头,而且说得这么平静,只好不作声。
梁辰接着说:“李大姐,你今天来学校,不会是真想和郑老师离婚吧?你要是已经打定主意离婚,闹一场不过是为了出出气,那我就不说什么了。”
郑夫人犹豫了一下,嘀咕道:“我当然不想离婚,谁好好的想离婚?还不是被逼的。”
梁辰:“那就好。梅景是小孩心性,和郑老师顺路,一起下班多了一些,但没有别的意思,你也知道,学校里有些没素质的人就爱无事生非,说一些不负责任的话。但是大多数老师都觉得梅景是个单纯直率的人,是个懂事理有道德的人。她今年才22岁,刚走上社会,在人情世故方面都还不太成熟,如果因为梅景的某些举动,还有其他人的闲言碎语,让郑老师和你产生什么误会的话,我替梅景向你们道歉。”
郑夫人讽刺道:“你凭什么替她道歉?你说是误会就是误会啊?”
梁辰忽然拉起梅景的手,十指相扣,举起来,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郑夫人。梅景本能地想抽回手,梁辰微微用了力,梅景的手微不可察地挣扎了几下,也就顺从地留在了那里。“就赁这个,李大姐觉得可以吗?”
那举起的手,让围观的人又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这才对嘛,郑老师都可以当凌老师的爸爸了。”“就是,这看着才登对。”“人家教导主任一开学时就说过了,梁老师和凌老师那是天生一对,连名字都是配好的。”“是啊,是啊,良辰、美景,你听听,好像父母当年说好的。”“多说几句话就以为别人对自己有想法啊?什么年代了。”“见过自作多情的,没见过这么自作多情的。”“凌老师放着梁老师不要去找郑老师,说出来谁相信啊?”“梁老师,什么时候开始的?别忘记请我们吃喜糖啊。”……
梁辰只是举了下手,就让舆论风向立刻倒向了梅景一边。梅景没想到梁辰会这么做,觉得不妥,但听见大家的话,很解气,很解气,一副“就是嘛”的表情,暗叹自己说什么都没用,还是有个帅哥男友站在身边,更有说服力。
郑夫人显然也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一幕,更没想到舆论风向转得这么快。脸红一阵,白一阵,嘴里还不相让:“有了男朋友,还勾引有妇之夫,不要脸。”
有人说道:“还是回去管好自己老公吧。”哄笑声四起。
两个孩子有些迷惑,女孩问:“妈妈,是不是爸爸不会被阿姨抢走啦?”
大家又笑起来,有人喊道:“阿姨没抢你爸,是你爸非要阿姨抢他。”
“你在这儿干什么?”郑老师一声断喝,冲进人群,“别给我丢人现眼。”
郑夫人正有火没处发,“我给你丢人现眼?是你让我和孩子在这儿丢人现眼。”两人撕扯着,两个孩子见父母打了起来,一个抱住妈妈,一个抱住爸爸,又大哭起来。
梅景不知道这天自己是怎么过的,听了无数遍“结婚时不要忘记请我啊”、“恭喜,恭喜,你太有眼光了”。晚上,躺在床上,把今天的事和工作以来发生的其他事,翻来覆去想了很多遍,发现学校、老师远不是自己希望的那样单纯、高尚,对老师这个职业的种种美好印象、美妙幻想一下全破碎了,下定决心效仿秦然,准备考研,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就算自己明年能考上,接下来的一年和梁辰该怎么相处呢?等自己考走了,梁辰怎么办?那时候在别人眼里,他肯定特可怜。看看手机,既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未读短信。梅景有点郁闷,有点生气。
这边,梁辰把玩着手机,自己的行为该定义为英雄救美还是趁人之危?是挺身而出还是趁火打劫?再不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想到这,不禁露出笑容,当意识到自己竟然笑了时,不由得吓了一跳,小心地把笑容蔵好,仿佛这屋里有人窥视一般。他觉得自己该和梅景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手机嘀的一声响了,竟然是梅景的,梁辰连忙打开来看,只有三个字:“怎么办???????”
梁辰很希望这是古代,自己大义凛然地回:“我会对你负责的。”可是,时代不同了,自己想负责,人家还不一定要你负责呢。半天,回了三个字“正在想!!!!!!”
“我要考研,我要离开这破学校。”
梁辰的心一下子掉到了谷底,很多想法中,独独没想到她要离开。“你都想好了,还问我怎么办?”
“我是替你担心,我考走了,你怎么办?让今天在场的所有人可怜你被始乱终弃?郑阿姨肯定会乐死的。”
梁辰笑出了声,“始乱终弃?你用成语的水平真是一流。”
“虽然不好听,但符合实际,我要是就这么考走,对你太不负责任了。”
梁辰乐得鼻子都要歪了,这、这、这女人不仅不要自己负责,还要对自己负责,“那你打算怎么对我负责任呢?”
“咱们俩先假装两个月,然后呢,你就和大家说我不好,幼稚,爱耍小性子,和我分手了,但不许把我说得太差劲儿。我呢?则化遗弃为力量,化悲痛为努力,认真学习,考研成功。这样人家不会笑话你,同情你啦。”
“你的意思是在未来的一年里,咱们俩先甜甜蜜蜜,中分道扬镳,后你发愤图强。”
“不是发愤图强,是落荒而逃。”
梅景半天没等到梁辰的回话,催问道:“如何?”
“你的剧情太复杂,我一时消化不了,还是解决一下眼前的事吧。初三的王主任这个星期天儿子结婚,他早就请了我,刚刚打电话恭喜我找到了你这么好的女朋友,请你也去参加婚礼。”
“我不认识他,干嘛请我?”
“还说假装两个月呢,这才第一天就不想装了。”
“去也行,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
“期末你给我的评语先给我看。”
“行。”
梅景本来只是说着玩的,没想到梁辰这么不讲原则。算了,英雄难过美人关嘛,谁让自己长得这么美呢?梁辰想的是基本都是表扬的话,怕你看什么。
嘴和嘴之间不经意的碰撞
梁辰在梅景家小区门口等梅景,明知道是假的,还是有种欣喜期待的感觉。梅景穿着鲜红的羽绒服,蹦蹦跳跳地出来,看见梁辰,有点不好意思,两人尴尬地走了两分钟,好在很快恢复了正常。婚礼在开元大酒店举行,从梅景家走过去20分钟就到了。王主任见到梅景,连声赞叹,“真是郎才女貎,郎貎女才啊。”梁辰送上红包,“恭喜,恭喜。”梅景只负责微笑。
为鼓励来宾踊跃参加节目,搞活现场气氛,新郎、新娘买了很多毛绒玩具作为奖品。特等奖是个一米多高的熊,非常可爱,梅景摩拳擦掌准备参加。
婚礼快结束时,司仪终于问:“谁想抱走这只可爱的熊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举手参赛的人很多。司仪笑着说:“这次比赛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未婚,二男士。”手一下子倒了一大片,连着一片叹息声,有人喊了句:“五岁男孩算不算?”台下笑成一片,主持补充说:“男士的意思是年满十八周岁男人,五岁小弟弟不要急,未来是属于你的,十三年后我再请你上台来,好不好?”梅景不得不放下手,看了看梁辰,抓起他的胳膊举了起来,喊着:“这里,这里。”
梁辰使劲抽回自己的胳膊:“干什么?我可不要什么毛绒玩具,我过敏,那么大,也没地方放。”
梅景急切地说:“我要啊,给我啊。”
同桌的老师帮腔:“梁老师该表现的时候要表现啊,不要因为一个玩具,把凌老师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气跑。”
梅景期待地看着梁辰,梁辰不情不愿地举起了手,。心想反正也不一定叫到我。可惜人生常常就是这样,你不想幸运的时候,想踩狗屎都踩不到。
共有6名选手竞争熊,司仪现场请了3个年轻女孩作评委。第一个比赛项目是抱熊跳舞,动作自选,只要跟着音乐跳起来就行,最后由3个女孩选出2名优胜者晋级。6个男人抱着熊,各自跳了一段,没有跳舞精英,跳得都不怎么样,但笑料十足,全场热闹起来,平常应该已经有人退席离开,但今天留座率很高。梅景觉得梁辰比那只熊还像熊,跳得笨笨的。评委请3个女孩选出优胜者,谁知3个女孩都选了梁辰。落选的4人抗议道:“她们纯粹是见色忘义。”3个女孩面不改色,大声说:“我们就是喜欢帅哥。”笑声四起。
第二项比赛是唱歌,歌曲自选。梁辰唱的是《神话》,深情缠绵,唱罢,掌声、叫好声四起,3位评委又一致选了梁辰,这次是真的好。梅景很高兴,以为熊到手了,谁知司仪说:“再完成最后一个任务,这位先生就可以拿走特等奖了。”
司仪看着梁辰问道:“知道为什么这个节目只让未婚男士参加吗?”
梁辰摇摇头,老实地说:“不知道。”
“因为新郎、新娘想给未婚男士提供一个学习锻炼的机会,让你们预演一下新郎。所以,现在要请你面对今天在场的所有嘉宾,想像自己在向一个女孩求婚,比如像刚才新郎对新娘献花那样,当然我们更欢迎你发挥想像力,搞点发明创造。”说着递给梁辰一大捧鲜花。“这是道具,如果你有更好的创意,可以不用。”
下面有人喊道:“没有准新娘。”
梅景这桌的老师大声回道:“有,有,在这儿呢。”
对于这个意外的情况,司仪很高兴:“太好了,请美丽的准新娘上场。”
自己是冒牌货,梅景当然不想上去,早知道这样,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梁辰参加,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老师们不明所以,催她快点,一时气氛分外热烈,全场人都望着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