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一犹豫,随即点头,那有啥的,平时和人说再见还抱抱呢,要是因为这样能说动这家伙,实在是小case。
“那好!”他起身,脸上瞬间多云转晴,“等我回来。”
待他走远,我和嫚婷嘿嘿笑:“亏你想得出来,这家伙还真好骗啊。”
“谁说骗他了,”嫚婷却一本正经,“他要是真能要来咖啡你得给人家抱哦。”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这个条件也太简单了,嘻嘻。”
“是啊。”嫚婷点点头看向吧台,大蒙在那边和人说着什么,吧台里的人笑开了花,看来有戏。“不然你考虑一下他看看,反正你那个单恋也没戏。”
“哈?”不是吧,这就倒戈了,为了那一杯免费咖啡?
“他又没说不行,谁说一定就没戏呢。”我反驳,心里却沉了沉。
“你不问他,他哪有机会说不行。”她冷冷地说,“你不动他也不动,你这个胆小鬼就算了,他要是有点意思为什么不能像大蒙一样主动一点。”
我心口一滞,咽了咽嗓子,却发现嘴里干巴巴的难受,嗓子口也发涩。
“兴许,兴许他暂时不想谈什么朋友呢,”我勉强应道,“你知道他没有女朋友的。”
“哪天突然有了你就等着哭死吧。”
这话真刺人,我扭头不看她了,望向窗外。忠言逆耳,良药苦口,我明白。这些话虽然不好听得很,我也不是没偷偷想过,可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我不管那么多,反正一路下来都习惯了,你说我死性难改,我就是死性难改。
“死性难改。”嫚婷说,提到这个话题她总拿这句作总结。
“他回来了。”嫚婷又说。
我回头,大蒙兴冲冲地快步走到桌子边,脸上是抑不住的笑意,那嘴巴咧得大大的露出一整排牙齿,眼睛弯成漂亮的弧度,眉梢简直都在笑着,那真是发自心内的高兴啊。
看到这样一张脸,任你先前怎么忧郁失落都不得不烟消云散了。
“咖啡马上就来。”他宣布。
“太好了。”我也笑起来。
他站着笑笑地看我,然后张开双臂。
“马上?”我说。
“马上,给我一个拥抱。”
我看看四周,人不多,虽然也就是个小小的拥抱,但这样刻意地去抱一个大男人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可他就那么大剌剌地等着,一动不动地,我只好从座位上起身,上前一步伸出手轻轻抱住他。松了手正打算退开之际,他的手臂却突然落下圈住我的后背,用了好大力气把我整个压向他,紧紧地简直密不透风,我惊呼,脸却不得不贴上他的颈项。
“大蒙,”我闷呼,“行了吧?”
“还不行,”他说,“我们转一圈怎么样?”他声音里的笑意怎么带上了一丝邪恶的味道?
“什么?”
“这样——”背后的手臂又加重力道,他身体微仰竟然抱着我在原地打起转来。
“啊——”我叫唤,只觉得天旋地转,腿都软了,不得不伸出手臂牢牢攀住他。
他绝对转了不止一两圈,我头晕目眩,耳边竟还响起鼓掌声——这可不,又成为焦点了!
他好歹放开我的时候我都站不稳,他的双手搭住我的肩,俯下头一双眼睛凑过来,那里面笑意正浓:“好玩吧,小多?”
我定定神深吸两口气,瞪他两秒,转身坐回座位。
好玩你个脑袋,胸痛。这个色狼绝对是故意的,要不就真是流星雨看多了,他当自己在演偶像剧呢,奶奶的。瞥见对面的嫚婷,没想到她幸灾乐祸开心得很,正用手捂着嘴又捂着肚子笑得张狂。我眯起眼睛抿紧嘴巴,你笑啊你再笑啊,叫你看好戏,以为这就完了?
哼哼!
“大蒙,转这几圈太少了,那样不过瘾的,接下来好好和嫚婷多玩几圈啊。”我说。
“好的,女士。”他朝我点头,还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然后转向嫚婷,伸出手臂。
嫚婷不笑了,眼角抽搐,不过一瞬之间她就恢复了常态,只见她慢慢起身,并不过去和大蒙拥抱,却对他说:“一直待在这儿实在抱歉,我知道这本该是你们单独的约会,大蒙,你愿意和小多单独聊聊么?”
“哦,当然。”他答。
“那就不打扰了。”她说着就背上自己的包跨出去,“来,抱一下,我们再见。”
只见她极轻巧又极快速地抱了抱那只呆头鹅,然后闪个身走了,简直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我目瞪口呆。
嫚婷绝尘而去,我把目光转向呆头鹅,他却喜滋滋地坐过来,说道:“嫚婷真是个好女孩啊。”
我了个去!“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也好,我是该和他好好谈一谈,我正了正坐姿,轻咳嗓子。
“大蒙,你做这些是认真的?”
“当然是的,我很认真。”他微微笑着。
“但是,为什么是我?”
他不答,显得有些疑惑。
“我是说,为什么追求我呢?女孩儿那么多。”我补充说明。
“是啊,女孩儿那么多,就你最叫我喜欢嘛。”他说得理所当然。
“但我们才刚刚认识,你别说什么一见钟情啊,我不信那个。”
“为什么不信,我对你确实是一见钟情。”他收起笑容,变得严肃起来。
我沉默,考虑怎么说服这位被浪漫主义冲昏头脑的法国派。
“你看到的只不过是表面现象,就是说,我的表象也许正好是你喜欢的类型,但是那种东西长久不了的,我的性格也好想法也好,就是说内在,也许正是你不喜欢的类型,谁知道呢。”
“不是什么表象,我心仪的是你的……怎么说好呢,”他变得有点儿着急,一边摇头一边吸气,过一会儿才又继续道,“你是否也钟情过什么人,碰到那样的人,有他出现的地方你的视线就跟着他跑,你控制不了你的视线,那当然不仅仅因为他华丽的外表,我觉得不是的,还因为他这个人从里面散发出的某种气息吸引你了,那种气息即使你不明白是什么,也许就是因为不明白是什么吧,你渴望去弄明白,去探索和发现,不是么?”
侍者送来咖啡,他停下,看着侍者把三杯咖啡放到桌面,他面前一杯,我面前一杯,还有一杯多了出来。
他双手握住杯子,眼睛又抬起,定定地注视我。静静地,眼中带着某种期待。
我低下头捧住杯子喝一口。面前的这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先前在画室的时候也是,他偶尔出现的安静好像就是为了证明他的那些胡闹并非胡闹,即便是胡闹却也都是发自内心的……
我不能反驳他,因为他说得没错,有那个人在的地方,视线总是胶着在他的身上,总试图靠近他,了解他,他就像个极具诱惑的谜,你不能不时常地想到他,并在脑中打上问号,即使再细微的也想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他都碰见了谁,他这天过得还愉快吧,他有没有一秒钟曾经想到过我呢……唉……我总归叹气,然后告诉自己别再想了吧。
“可以吗?”面前的人说道。
“什么?”我疑惑。
“给我机会,小多。”他以十分柔和的音调说道,我这时才注意到他低声说话时声音竟是这么轻柔,“你说你的内在也许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我想,也许正好是我喜欢的不得了的呢?我被你身上的什么吸引,也许是你的认真,诚实,也或许是固执,甚至是你的坏脾气,如果你有的话,谁知道呢,总之我对你产生好感,希望拥有更多机会了解你,这样不可以吗?”
我真想别开脸去,当你面对眼前这双晶晶亮无遮无拦的眼睛时,你很难开口说出那个‘不’字。
然而,首先你却连你的脸都无法别开去。
15第十五章
对大蒙这样的人来说,你说‘不’也好,说‘是’也好,其实都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我那时候好不容易把眼睛一闭脖子一歪,叫他另觅良缘去吧,他可就乖乖去了?
“机会么总是要自己争取的,依赖别人给幸福的人很难得到幸福。”
第二天他又高高兴兴地跑到我的教室门口等我下课的时候,告知了我他的座右铭,就是上面那句话。
今天下午没课,我吃过中饭后给自己开了一罐啤酒,外面天气有些阴,天空整个被灰灰白白的云遮住,通往阳台的门开着,吹进来的风有点凉。
我边喝啤酒边侧头怅怅然地望着窗外的时候,大蒙走进厨房来。
我已无奈,我无法拒绝他成为朋友的要求。他这人并不叫人讨厌,其实,一点也不叫人讨厌,如果纯粹做朋友的话还十分讨人喜欢——做什么事都不拐弯抹角,爽朗直白,又才华横溢。他和我报告好消息说他有几幅画被选中去参加伦敦的某个展览,说不定马上就能卖出一两幅画,那就能赚上一笔钱,牛排能吃上好多顿了。
我有时候想,如果我的身上某处有个类似调频旋钮的东西,转一转就能把对某人的念想转移到另一人身上,比如转一转,我就忘了杨恒是谁,转而对大蒙发生兴趣,这样是不是就皆大欢喜了?
可我的身上找不出这样的旋钮。我很苦恼。我不怎么爱喝苦哈哈的啤酒的,我又举起罐子吞下一口,冷嗖嗖的真是苦。外头的风呼呼地吹进来,风的势头有点大了也更加凉,我冷不防打了个颤。
我把帽衫的拉链拉到脖子根,在椅子上抱住双腿把下巴搭在膝盖上,看着桌对面的大蒙,他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
你说你对我身上的什么产生兴趣,具体是什么并不清楚。我想了想,也前后左右内内外外看了看自己,然后就觉得,你怎么能清楚呢,连我都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叫人留恋的东西,你能看到什么呢?没有的吧,或许,等你看清楚了就发现什么也没有的。你看看那个例子好了,他可认识我这么久了,从来也没被什么吸引着来好好看一看我。
“你能来的吧?”一张脸在我的眼前急速放大,“小多?”
“哦。”我吓一跳,本能地把脑袋往后仰。
“小多,能来吧?”大脸也不后退,继续在我鼻子跟前问道。
“来?来什么?”我疑惑。
大脸上的长眉紧紧皱起,他终于把脑袋收回去,转而拉了椅子坐到我身旁来,忧心忡忡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看起来很不高兴。”
“噢,没什么。”我摇摇头,问他,“你刚才说什么?要我去哪里?”
“我说我打算办个派对,庆祝一下这件事情,我已经和杰森说好了就在他的酒吧里,噢,他是我的一个哥们儿,你去过吧?杰森打工的酒吧,f楼再过去一些的东南角上,晚上9点开始,我和杨恒也说过了,你也可以和这里的其他人说,叫他们一起来,这样更热闹……”
我只管点点头,注意力又开始涣散,嘴里的苦味愈发重了,是啤酒的缘故吗?心思总是要飞回去想那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中午发生了一些事,其实不应该算作什么事的,但我老是想起它来。我又拿起罐子往嘴里灌下一口酒。
中午我做好了午饭没见杨恒过来,就去他的房间找他,到门口时听见他在和谁说着电话,我原本打算敲门进去,但就在那时我听到了一个名字,他说“若伊”。
很奇怪的是,我不过是在一封信上见过的名字,却像烙在了脑子里,一听见这个名字我本能地收住脚步,并且屏住了呼吸。
他的声音沉沉的,他说你不用再写信了,若伊,写了我也不看。他说我对那地方没兴趣,我没那个时间。他有时候停下来听对方说话,沉默一小会儿,声音再起的时候变得愤怒,他低吼着说开什么玩笑,别他妈的一厢情愿地认为这个认为那个,他甚至踢了什么还是捶了什么,屋内传出闷响,简直像是在吵架,到后来他连再见都没说就把电话挂了,我听见‘咚’地一声手机摔落桌面的声音。
屋内沉默了好一阵子。
我犹豫不决,考虑是否敲门叫他吃饭,他先一步把门拉开了,看到我时那张脸仍然带有明显的恼怒和抑郁。
我讷讷地找出话来:“午饭好了,去吃吧。”
他就一声不吭地去了厨房。他的房门开着,我往里觑了一眼,看见桌面上有一个信封,我走近一步看清楚了那个信封是深紫色的,上头还有若隐若现的小碎花,这该是新的,并不是上一次见到的那封。
信拿出来了,摊开在桌面上,因为折痕的缘故信纸并不平整,厚厚的一叠,上面是工整流畅的小字。
我随手拉上房门,也回到厨房吃饭。
他的脸一直阴沉阴沉的,看着叫人不舒服,这顿饭吃得寡淡无味,我的心里也不舒服起来。我很想和他说,你为什么撒谎?你明明看了信的为什么说不看,既然要看为什么叫她别寄了,你口是心非不坦诚,你想隐藏什么?你生什么气呢?长长的越洋电话你不好好说话发什么火呢?
你很在乎她是不是?
“你很在乎她是不是?”我问出口来。
他抬起头,愕然地望着我。
我抿住嘴巴,不由自主又屏住呼吸。
好一会儿,他终于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小小呼入一口气,却觉得氧气不足,于是又深深呼入一口。给那双阴沉沉的眼睛盯着我竟感到心口有些发凉,转头看一眼通往阳台的门,风从那里灌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答不上来,只好埋头吃饭。
他其实可以说得更直接一点的——你又多管闲事了。
大蒙离开之后,我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手边的啤酒喝完头有点儿晕,就懒得再蹭回房间去睡觉。风愈发大了,头发给吹得在脸上飞来扫去,我闭着眼睛把颈后的帽子掀起盖住脑袋。
其实睡不着,脑袋里乱乱的总有什么在闹腾,只是人实在不愿意动弹。
迷迷糊糊之间,风停了下来。
有人轻拍我的肩膀。
“小多。”声音低低的。
我分辨出这是龙次在说话。
“困的话回房间睡吧,在这儿会着凉。”龙次说。
我睁开眼睛,缓缓坐直身子,揉一揉眼睛把帽子撩去背后,感到嘴里沙沙的又干又涩。
“你还好吗,小多?”龙次有些担心地探过头来问我。
“哦,好啊。”我答,一出声把自己都吓一跳,怎么嗓子又沙又哑。
龙次愣了愣,转身倒了杯水递给我,“先喝点水。”
我接过一饮而尽,顺口气之后整个人舒服很多,转眼瞥见阳台的门已关上——原来风是这样停的啊,心中一暖我就对他抿起嘴巴笑,这可真是个体贴又细心的人,仔细一瞧,长得还这么俊,温柔又可心的美少年哪,就仿佛一束阳光穿透厚厚灰灰的云层扑面而来——我眯起眼睛。
“龙次,你最好不要随随便便对女生这么好。”我说,声音总算恢复如常。
“诶?”
“就是说,你这样很容易让女生喜欢上你的,你又不能一一喜欢回去,这样的话叫女生们怎么办?”
“哈?”
“温柔是很好,这对现在的男生们来说是稀缺品质了,不过你得挑对象知道吗?这么滥用温柔对女生不是好事啊,你说我万一就这么爱上你了怎么办?”
“阿喏……”
“真是太危险了,”我拍拍胸脯,惊险地摇头,“一不小心就沦陷了……”
他抬起手臂搔后脑勺,嘴巴微微张着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那神情真是有趣极了,我没忍住“噗”地笑出来。
“对不起龙次,那啥,我……哈哈……”也难怪那些白眼狼老爱欺负他了,实在是叫人兽性难抑啊。
“小多。”龙次唤我一声,拉开椅子坐下来。
“嗯?”我收住笑,却发现他一脸严肃,不会是生气了吧?
“女孩儿不会单单因为对方温柔就爱上他,对吗?”他说。
“……”我愣住,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起这样的问题来。
“会吗?”
“哦,这个啊,我想想啊……”我咳一咳嗓子,“说不好,因人而异吧,说不定会的哦。”
“你就不会,对吗?”
“我?”我困惑,拿我做例子恐怕不准吧,脑子里开始搜索杨恒曾几何时温柔过的片断……你玛五根手指头数都嫌多啊,那可不就跟温柔无关么……我只好摇摇头如实作答:“好像和温柔无关啊。”
“不过我不作数,我是个极端例子。”我忙又补充道,对了,嫚婷,“你可以去问问看嫚婷嘛,嘿嘿,她的回答比较重要,对了,晚上大蒙办派对,一起去吧,我也叫上嫚婷,人多热闹。”
美少年不吭声,却很少见地抿紧嘴唇,脸色沉沉地情绪不怎么好,那双原本清澈温和的眸子也闷闷不乐。
我只好说:“你要是不想去,不去也可以的。”
他却摇摇头,沉默片刻后说:“一起过去吧。”
16第十六章
我和龙次,还有戴西一块儿来到大蒙说的那家酒吧,阿里另有约会没有一同前来。杨恒不在房间,我以为他先过来了,但在酒吧里扫视一圈并没见到他的人。嫚婷已经到了,正在吧台边和大蒙说话。
这间酒吧之前来过两次,我因为不怎么能喝酒,两次都把时间花在角落里的台球桌上了。此时人不多,音响里传出的音乐舒缓悠扬,我们过去打招呼,大蒙以夸张的热情和每个人拥抱,并叫我们爱喝什么尽管去问杰森要,不必客气。
嫚婷身前放着一杯鸡尾酒,已经喝了小半。我要了一瓶小小的果酒,在吧台边就座。大蒙去门口招呼陆续来的朋友,戴西和吧台里的杰森聊天,龙次还未点什么就走开了,去一个桌子前和人打招呼,是碰见了熟人。
“龙次拒绝我了。”嫚婷突然说道,眼睛望着龙次所在的方向。
“什么?”我惊讶,“怎么回事?”
“很简单嘛,我表白他拒绝,还能怎么回事。”嫚婷转过脸来说。
“他有说为什么吗?”
“女人真是麻烦,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拒绝不就是因为不喜欢么,还能为什么?”嫚婷慢条斯理地说,脸上却不见该有的消沉的情绪。
“搞什么,是你拒绝他还是他拒绝你呀?你怎么完全无所谓样子……”我本来还为她小小心疼一下,见她这样云淡风轻的态度,实在费解。
“不然要怎么样?茶不思饭不想,以泪洗面?”
“也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我摇摇头,断定,“你本来就不那么喜欢人家吧,看你从头到尾这么淡定的态度,哪里像多喜欢他。”
她没有立即说话,托住下巴定定地看着我,好一会儿,眼睛微微眯起,琥珀色的瞳孔里有什么光亮时而闪现时而消失。她在思考。
然后终于理出头绪似的,掀动嘴唇:“不是不够喜欢,你不能否认,他这人不论长相还是脾气、还是行为举止,都很能吸引女人。”
我点点头,不可否认。
“但是有些部分有点儿过了,温文尔雅得过分了,他对我自始至终都礼貌有加,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我约他喝东西也好,兴趣课一起做功课也好,派对上聊天也是,一个人要是对你有兴趣你很容易感觉得出,而一个人对你没兴趣,你也不难觉察,他对我没有那份热情。”
她说着扬一扬眉毛,拿起酒杯抿上一口。
“不过么,陷入感情里的女人总归难缠,我虽然有所察觉,但如果他不给我明确的答案我觉得难受,于是,就要到了答案。”她微微耸一下肩膀,“明白我为什么不哭不闹了?因为答案在意料之中。”
我轻叹一口气,佩服这个女人的冷静和理智,但是……要不要这么头头是道啊,你是在说别的什么人的故事么?
“其实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的,懂得自我保护就不至于太受伤。”她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小多,我不是不难受,只是避免了让自己过分难受,你如果感受不到他的热情就要收一收自己的感情,控制住别太泛滥,忍一忍,等到确定了他的意思再泛滥也不迟,或者相反,到时候收起来也容易一点。”
我不由点头,她说得都有道理,可是……也疑惑,感情这种东西可以这样收放自如么?我仔细瞧一瞧她,她却像是真的做到了。
好吧,这是一个奇女子……
“在聊什么?”
我们转身,龙次拿着一瓶啤酒站在我们身后。
“聊我被你甩了。”嫚婷说。
“埃?”龙次眨眨眼,略显尴尬,“对不起,嫚婷。”他说。
“龙次,你是不是打算连朋友都不和我做了?”嫚婷皱眉。
“哪里,当然不是。”
“那就拜托你不要那么多礼节,搞得那么生分,再说你哪里对不起我了,道什么歉?”嫚婷毫不客气地说道。
“哦,是这样啊……”龙次微微点头。
“是啊,朋友之间动不动说个对不起,动不动就谢谢你谢谢他的算什么啊,你有看到我和小多这样么?我狠狠踩她一脚都不用道歉的,明白这个意思了?”嫚婷语速都加快了,简直咄咄逼人。
“那么……”龙次显然有点儿招架不住,眼神飘过来看我一眼,竟似在求助。
我心软,赶紧找话说:“啊呀,这是人家从小到大的习惯,你也别为难他了,再说礼貌总比粗鲁好嘛,呵呵呵。”
“哼,我讨厌礼貌的男人。”嫚婷拉着脸说完端起酒杯就走了。
我眼睛转个圈,一时反应不过来。
“实在抱歉,小多,惹你们不高兴了。”龙次歉意地说道。
“哦,没关系。”
我随口回答,眼睛仍看着嫚婷走开去的背影,心里却忽地亮了亮,哼哼,奇女子也许有,可你还不是嘞,我没见过嫚婷动真格生气的,这个淡定姐从来都稳稳当当不急不躁,但这次她显然是真的生龙次的气了,不过么,这样倒是更好些,把气撒出来要比憋在心里好得多。
我调转视线往门口看去,陆陆续续还在进人,有些是大蒙的朋友,有些是其他客人,不晓得他叫杰森怎么区分,还是打算把所有客人的酒单都买了?派对选在酒吧开碰到酒鬼的话有他好受的,把自己当凯子爷么?我有点儿好奇他一幅画能卖上几个钱了。
他眼睛往这边看来,发现我在看他就扬起一个好大的笑容,还十分邪恶地眨了眨一只眼睛。
呵呵,我回以一笑,立马回转身喝一口酒,压压惊。你玛要不要这么明目张胆赤裸裸地调戏良家妇女啊。
龙次已在先前嫚婷的位置上坐下,默默地喝啤酒,喝罢就盯住手中的啤酒瓶发愣,他恐怕还在介意嫚婷的事。
其实我也有些纳闷,于是问他:“龙次,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啊?”
我还记得上次路上撞见的那个大眼睛日本妹子,长得即可爱又甜美,他好像对人家也不冷不热的。
“什么?”他一时没缓过神来,片刻后,才“唔”一声,却不立即回答。
我又解释:“你看嫚婷长得也不差,身材又好,要前有前要后有后,关键是脑子还好使,虽然有点儿过于迷恋文学非要写什么著作,其它都很正常嘛,成熟稳重,理智又冷静,噢,刚才那个不算啦,她很少发脾气的,还经常救我于水火之中呢,你怎么就把人家给拒绝了呢?”
真叫人扼腕!
“是啊,她这么好,我为什么不能爱上她……”他讷讷地说,仍然盯着酒瓶子,把眉毛皱得紧紧的好似苦恼极了。
我歪头看他,想着该怎么安慰安慰他,呃……严格说来,该是嫚婷更需要安慰吧,真是莫名得很,怎么这个甩了别人的人比被甩的还郁闷似的?
“小多,你脸红红的看着龙次干嘛?”
大蒙突然从背后窜出来,探过头挡在我和龙次之间。
“你不是喜欢这小子才拒绝我的吧?要不要这么悲剧啊,他可是有大把的日本妹子呢,我一无所有,这不公平。”
“什么啊……”我摸摸脸皮,果然烫得很,我是一喝酒就上脸的体质,这会儿一张脸铁定成了猴子屁股……而眼前这人直着脖子杵在中间也不挪一挪地方,脸上挂着极端不满的表情,弄的跟真的似的。
我无奈:“别胡说了大蒙,要不要坐下来喝点东西?”我指指旁边的凳子。
“不是吗?那太好了,害我白白痛心半天。”
“……”不晓得怎么接茬,喝口酒。
大蒙却一把拉住我的手臂把我带下高脚凳,“走吧,我们去跳舞,我叫杰森放热闹一点的音乐了。”
背景音乐果然已经变为节奏感强烈的曲子。
我还来不及抗议已经被他三两步带到厅堂中央一小块空地上,他随着节奏摇起来,我放眼四周,根本就我俩在这块空地上嘛,哪好意思跳什么舞,况且我本来就不会跳舞,四肢从来也不协调,哪里会像这些欧洲小孩们泡酒吧长大,随便怎么摇都像模像样。
大蒙见我不动弹,脸上做起怪表情,本来很随性的动作也开始变得无厘头,他一会儿跳到左边,一会儿摇到右边,然后竟然围着我转起了圈子,那神情动作真是乱来,好笑是挺好笑的,但瞥一眼周围又笑出不来,我怎么都不习惯成为焦点人物嘛。
反正,摊上眼前这个我行我素的人物都免不了要被人看,手足无措之际,身旁突然多出个人,定睛一瞧——不认识——这人是凑热闹来的,和大蒙一样胡来。两个人围着圈子蹦跶,还时不时地尖着嗓子吼一声,这下子好玩了……马上又来了俩凑热闹,都不是自己跳舞,却围着我哼哼哈哈地作甚啊?我觉得我的脸烧到快要爆表了,这些疯狂的哥们儿绝对是人来疯啊,越跳越ig,尤其是大蒙,表演情景剧似的,一会儿自己蹦,一会儿又如临大敌似的张开手臂把其他几人往外围挤,那模样实在叫人忍俊不禁。
忍不住了我把手捂住滚烫的脸颊笑,这一笑就如坝口决堤收不住了,越笑越厉害,最后只好把手放下来捂肚子,那几人见状耍得更疯,吼声叫声此起彼伏,引得更多人涌入这块小小的空地闹腾起来。
我见人一多大家的注意力转移,总算可以偷溜,急忙找个方向抬腿要走,却不料刚跨出一步就被毫不留情地牢牢拽住,回头一看,除了大蒙还能有谁?
这家伙把我拉回他跟前,凑到我耳朵边上说道:“别逃跑哦甜心,我们还没跳完。”
17第十七章
他已把手放到我的腰侧,加了力道把我带着动起来,赶鸭子上架,被他这么一带我也不好意思再杵着装木头了,不就跳个舞么,咱不扭捏丑就丑吧!不过这又不是交谊舞,被他的两只手钳在腰间人反而不自由,脚下也踩得乱七八糟,这么一来恐怕更奇怪了,不用别人嫌弃我都觉得自己丑爆了。
抬头一看,罪魁祸首果然瞅着我笑,那明显是被什么滑稽好笑的东西给逗乐的笑法……你玛要不要这么伤人啊!
心中懊恼脚下就更乱了,伸手去拨他的手要他放开我,他却玩上瘾了非但不放手反而长臂一揽手掌就贴上我的后腰,猛地用力使我的腹部压上他,我惊呼,人也吓一跳,他却淡定自若得很,依然笑嘻嘻地摇晃着,不消说,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乘机占我便宜是吧?在这么多人中间摆出这么暧昧的姿态……我嘴角抽搐,好样的你,等着!我不再拨他的手,也伸手去搂住他的腰配合他跳起来,抬眼一瞧,他果然眼睛闪亮亮的一副计谋得逞的样子,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我的脚试着寻找落点,探了几次之后摸到确切位置,eonbaby!我对他灿然一笑,用力抱住他的腰,双脚腾空又齐齐落地——这个姿势必然又丑爆了不消说,不过那已经不再重要——落地,哦,搞错了,是落在一双可怜的脚上。
即使是在闹得人头疼的音乐声中,那一声凄楚的闷呼也给不少人听见了,身侧跳舞的人纷纷回头察看。我和大蒙已经分开,他不得不放开我,他得蹲下去捧住他的脚,我也连忙蹲下,用手指头去戳他的脚尖,隔着薄薄的休闲鞋,也不知道脚指头断了没有。
“断了吗?”我问。
他抽空抬头,神情哀怨可怜,眼角都挂上晶莹的泪花。
“小多,我要是残废了你要负起责任啊。”
“不怕的,反正你是用手画画,又不是用脚。”
“……”
他红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要说不说的,最后还是闷声低头去揉可怜的脚指头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惬意地生出某种变身恶魔并且作恶得逞的快感,却在这时,我的后颈莫名感到不对劲起来,凉嗖嗖的,寒毛直竖,竟像真被某处的恶魔以冷冰冰的视线盯上了。
我摸摸脖子回转头,眼睛漫无目的扫视一周,轻而易举找到了视线的来源——那不是别人,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到的杨恒。
他就在后方的桌子边歪着脖子看我,眼睛一眨不眨地,见我望过去他也不动弹,仍然面无表情地瞅着我,过上一会儿又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转过脸去,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一口,继而就跟坐在他身旁的红发姑娘说起话来。
我眯起眼睛做个深呼吸,起身。
那红头发姑娘很扎眼,烫成大波浪的火红色长发狂野地披在背上,我看不见她的脸,但无需看那张脸我已十分不喜欢这个背影。
我想过去打个招呼,抬起脚却跨不出去,就像有堵看不见的墙横在面前挡住去路。他刚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头也不点一个,眼睛不眨一下,分明看向这边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无视我么?还一副阴恻恻的鬼样子,谁又得罪你了?
我越想越气恼,那个红头发女人又凑上去贴住他的耳朵说话,再说两句就该把整个身体挂上去了,真行啊,无视我是叫我别去打扰你么?悄悄话说得好销魂……
“扶我一把,小多。”
大蒙已经痛完从地上站起来,一手搭住我的肩膀。
“在看什么?”他凑近也往那边看,“那不是杨恒么,还以为他不来了,哈,那小子运气不错,姑娘真够辣的。”
我调头朝吧台走,大蒙也一瘸一拐地跟来,在我头顶吼道:“不去打个招呼么?”
“有什么好打的。”我在原先的位置坐下,拿过先前还没喝完的酒瓶凑到嘴边吞下好几口酒。
龙次已经不知去向。
大蒙也坐下跟杰森要了杯加冰威士忌,喝两口后跳下高脚凳,说:“我去招呼一下,顺便瞧一眼辣妹。”
我不睬他,趴在吧台上摇晃手中的粉色酒瓶子,一个酒瓶子都搞那么多花样,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真够罗嗦的,还剩小半瓶,察看一下标签,不到十度的酒精度数,全喝完了应该也不会醉,不过就是脸烧得厉害。那家伙一过来就勾搭辣妹,要不要这么寂寞难耐啊?不要脸。
我仰头又喝一口酒,呼出一口气。
不是说要过去么?眼角余光瞥见大蒙还杵在身侧不动弹,我侧头看他,却见他瞪着眼睛怪怪地盯住一个方向,仔细一瞧,怎么还有点儿垂涎欲滴的意味。
我循着他的方向望去,触目所及的景象却叫我脑袋里轰隆一声,简直炸得眼冒金星,你玛!屁股再挪过去一点直接坐他腿上得了!那红发女人果然挂到杨恒的身上去了,俩手牢牢勾着他的脖子,嘴巴死死贴着他的嘴巴,正吻到兴头上。
我‘哐’地跳下凳子,呼吸急促,要脸不要脸啊?还不推开她,你推开她啊!他却两手拄着桌面动也不动一下,脖子给勾过去和那女人吻得火热。
“这小子是故意来气我的,”大蒙咳一声,转过脸对我说,“小多,我可以吻你么?”
“啊?”我被他吓一跳,心中正火烧火燎呢,打什么岔!
挥挥手:“别打岔。”眼睛仍然盯着那个方向。
那个女人的侧脸若隐若现,怎么觉得有点儿眼熟?我稍稍跨出一步,眯起眼睛细看。
大蒙却握住我的肩膀把我扳过身去,强迫我看向他。
“小心看多了晚上睡不着觉。”他双目炯炯地盯住我,又说,“让我吻你,小多。”
我定睛一看,这家伙不像在开玩笑,心中又一惊,连忙用手捂住嘴巴。
“那不行、那不行。”我忙摇头。
“为什么不行?”他皱眉,“你看他们吻得多痛快。”
你玛的,他们痛快我不痛快!心头火起。
“太过分了,这可是公共场合,就你们这样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也不怕有碍风化,简直道德败坏不要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