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惜晚

惜晚第1部分阅读

    《惜晚》

    作者:lianx

    第一卷临泉卷

    第一章

    六月天,孩儿脸,这话一点没错。惜晚正坐在风月楼的后院看渐渐阴沉的天空,就听见一个凶恶的声音叫道:“惜晚,惜晚,你这个死丫头,死哪去了?”

    惜晚无奈收起了冥想,抬脚向厨房走去。厨房门口,一个肥硕的老妈子看见惜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惜晚,你这个死丫头,也不知道干活,成天就往外跑,找你你也没影,跟你死鬼老娘一样,也是个只会勾人的贱货。”

    惜晚只是默默地走过去,在她的斥骂中端起果盘就往前院走。已近黄昏,风月楼的前院开始热闹起来。凉月小姐的屋子里已来了客人了,惜晚正是要去送果盘子。

    凉月小姐是前两天刚卖入楼的,昨天开了苞。今天上午,惜晚被鸨母洛娘派去服侍凉月小姐。惜晚听楼里人提过:凉月小姐很美,琴弹得很好听,因家道中落,被兄嫂卖入风月楼。

    惜晚是见过凉月小姐的,真的很美,不像自己永远都是别人嘴里的“臭丫头,丑丫头”。惜晚已经十三岁了,看起来还像个十岁的孩子,瘦瘦弱弱的。可小时候娘亲明明说自己不丑,是个乖孩子,只是那是很久以前了。娘亲一天天的变,变得和雪姨她们越来越像。现在娘亲不在了,就是那个曾凶恶的那鸡毛掸子抽自己的娘亲,惜晚也是怀念的。娘亲死的时候,惜晚没掉一滴眼泪,后院的人都说惜晚薄情,只是不知道她的心在流泪。

    后院的长工们说:风月楼是这临泉城顶级的温柔乡、销金窟。这里有最媚最销魂的姑娘,也有最醇最醉人的美酒。他们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暧昧的笑,笑的让惜晚恶心。后来看多了,也就不那么碍眼了。林琴师说这是:食色,性也。

    林琴师是风月楼最好的琴师。惜晚常听他弹琴,有时候听着听着,泪就流了满脸。后院的人以为她没哭过,其实不是的,惜晚记得有一次听着林琴师的琴在帘子后面哭了。那琴声,惜晚到现在还不能忘怀,那样的悲戚哀伤,让惜晚想起幼年时娘亲抚着她的头时的叹息。

    雪姨说:娘亲本是良家女子,但父亲生性好赌,为了还赌债,把娘亲贱价卖进了风月楼。娘亲进去的时候,身上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这还是鸨母看出来的,可那个人还是不管不顾的卖了娘亲。娘亲长的其实还算秀丽,要不鸨母不会让她拖着身子进风月楼。可惜晚却没有遗传母亲的美貌,小时候,母亲还会疼她,越来越大,脸上那人的特征也越来越明显,母亲对惜晚也越来越厌弃,到后来,形同陌路。惜晚曾问过那个人的姓名,可回应她的是母亲的巴掌和雪姨的白眼。此后,惜晚再不过问。

    惜晚上了二楼。左手第四间是凉月小姐的闺房。在门外依稀能听到屋内传来的悠悠琴声。轻轻敲响了门,一个清脆的声音问:“是惜晚吗?”

    “是奴婢”惜晚温顺的答。

    “怎么才来,快进来吧,客人都等急了。”不耐的声音再度响起。

    惜晚推开了门,屋里飘着一股浓郁的栀子花香。圆桌上摆着几个荤素搭配的菜肴,桌子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公子,体态较丰。惜晚认得他,他是陈公子,风月楼的常客,也曾是母亲的恩客。凉月小姐停下了手中的琴,伸手接过果盘,对惜晚说:“这里不用伺候了,你出去吧。”惜晚转身,关门之际看到凉月小姐正把一颗葡萄往陈公子嘴里送,脸上是妩媚的笑。这样的情形,在母亲和雪姨的里常看到,惜晚也就见怪不怪了。

    雪姨曾说:女人,一旦身子给了人家,心也就跟着走了。惜晚想:这就是为什么昨天还寻死逆活的凉月小姐,今天对待陈公子却如此殷勤。可惜晚从不相信这种说法,心事自己的,守住了,自然不会丢。

    第二章

    六月天,夜晚都闷,惜晚又来到后院的桑树下乘凉。整个风月楼最了解惜晚的或许是这棵桑树。树不会说话,自然不用害怕嘲弄,也不会有背叛。六月的桑树已经结满了果子,那紫红的桑葚又甜又鲜,是惜晚幼时最喜爱的吃食。

    那时候,惜晚跟周月都还小,惜晚八岁,周月十岁,是玩得很投性的一对伙伴。可惜物是人非事事休,当年那个稚气的安慰自己让自己叫她月姐姐的周月已是风月楼小有名气的花娘如月。周月十岁卖入风月楼,那是她的模样还未张开,就暂在后院做些端茶送水的杂活,好景不长,十一岁的周月开始接受鸨母的训练,学习如何接客。十三岁时,周月被小小的惜晚扶进了客人的房间。惜晚只记得母亲对她说:惜晚,你把周月送进房里,这样她才有可能过得好一点。惜晚不想让周月的身上再满是抓痕,于是照做了。如此,十一岁的惜晚失去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朋友。

    暮色降临,风月楼彻底热闹起来,前院一片灯火辉煌,喧闹、吵杂不断。惜晚叹了一口气,还是去房外候着吧。慢腾腾的走到二楼。惜晚真的不想听那些莺歌燕语还有那羞人的滛叫声,但这是宿命,谁叫自己出生青楼?鸨母没逼她接客已是看在母亲和雪姨的面子上了。

    惜晚正低头数着房号,就听见一个清雅的声音问:“小姑娘,你知道芸香姑娘的房间怎么走吗?在下一时不小心,迷了路。”惜晚抬头,想看看这个好听的声音的主人是何方神圣。那是一张白净斯文的脸,在阅人无数的惜晚眼中,他的五官并不出众,只算中等之姿,但凑到一起却显得出了奇的和谐。

    惜晚敛了敛衣襟,福了一福,说:“公子是芸香小姐的客人吧,芸香小姐的住在二楼左边尽头的香阁。”谁知那公子听了惜晚的话竟红了脸,局促的说:“多谢姑娘指点迷津,不过,在下并非芸香小姐的……恩客。”哪里有人在青楼里对人解释自己不是姑娘的恩客,真是个呆子!惜晚轻笑出声,用袖子掩了掩唇,走了。

    对面的刘煜还在看这个有些奇怪的小丫头,她一点也不像自己见过的青楼女子。虽然只是一个小丫头,眼睛里却没有谄媚和自卑,动作神态也毫不轻浮做作。她的容貌只能算是清秀,但浑身上下的气质神韵却远胜那些美艳的花娘。

    刘煜今晚是应几个同窗之邀,前来风月楼香阁一聚,一来是为了共叙同窗之宜,乡试在即,同窗们都要奔赴郡府阳城参加八月的乡试了;二是见识一下风月楼花魁娘子芸香小姐的才艺。只没想到,头一回来,就遇见这种尴尬事,竟迷了路。刘煜家是临泉城的老住户,在这小城里也有些名望,再加上家里有些薄产,因此也算是一方名门望族。但刘家家教甚严,所以刘煜没沾染纨绔子弟那些吃喝嫖赌的陋习。刘煜六岁便被刘老爷送去临泉书院读书,至今已十二年了。是以,见过刘煜的人都不由自主的为他身上清雅的书卷气感染,连带着他那不出众的五官也变得顺眼许多。

    短暂的偶遇并未打乱惜晚的规划。来到凉月小姐房门外,里面还时不时的传来一阵阵喘息声和叫床声。看来是来早了,没关系,再等会好了。惜晚又在门外站了大约两刻钟,屋子渐渐静下来。惜晚转身去后院吩咐洗澡水。回来的时候,凉月正好在送陈公子出门。

    凉月已看见了自己这个沉默寡言的丫头,招了招手,问:“洗澡水备好了吗?”

    “凉月小姐,洗澡水已经备好了,一会就送过来。”

    “恩,我身上有些酸痛,你一会过来帮我捏捏。”

    “是”

    “去吧,让他们快点。”

    惜晚再次前往后院,回来的路上,很巧的又是刘煜。刘煜也看到了才见过的姑娘,笑着迎上前去:“姑娘,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又遇见你了。”

    “是啊,真是巧啊,不知公子有何贵干?”

    “哦,没什么,敢问姑娘芳名,在下临泉刘煜。”

    “奴婢惜晚,见过刘公子。公子若无事,奴婢就先告辞了,我家小姐在等奴婢的回话。”刘煜?莫不是临泉刘氏?

    “哦,噢,惜晚姑娘请便,告辞。”

    第三章

    惜晚伺候完凉月小姐洗澡,便独自回到后院。后院还坐着不少长工,一团,光着膀子在那里嘻嘻哈哈。这场景惜晚常见,也不以为意。若是平常女儿家看到了,定是羞的没处躲。雪姨说过:女人要意志坚定,才能不为男人的外表所惑,才能守住自己的心。

    回到小屋时,同屋的小梅还没回来。惜晚知道,一定又是夏雨小姐在为难她了。夏雨小姐脾气暴躁,稍有不顺就拿下人出气,楼里人都知道,只可怜那柔弱的小梅。但夏雨小姐样貌好,客人多,鸨母也就让着她了。

    已过三更了,怎么小梅还没回来。惜晚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虽然自己心性凉薄,可小梅与自己相处了好几个月,平日里也颇为照顾自己,还是去看看的好。每次想到小梅,总会想起她那双闪着柔顺怯懦的眼睛,让自己气不打一处来。

    做人就不能坚强些吗?身处妓院又怎样?还记得小时候母亲常在自己耳边说:惜晚,你要坚强的做人,可千万不要如娘亲一样懦弱。到现在,惜晚还在坚强,母亲却放弃了,有时候真想放下,但耳提面命的场景终究难忘。或许惜晚记得不是那遵遵教诲而是那温馨慈爱的语气神态。

    惜晚拎了一个写着灯笼,昏黄的灯光照的破旧的小屋有了一丝人气,映的白纸上风月楼三个大字更加显眼。惜晚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草丛中似乎有细细的呻吟声。是哪里来的野鸳鸯吗,听起来不想,本不想管,可惜晚还是朝草丛挪去。打着灯笼扫过一小片草丛,惜晚看见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昏倒在草丛里。他的胸前还在流血,青色的华服上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像春天里大片大片红艳艳的杜鹃花。救还是不救?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此地虽然偏僻,也难保不会有人来。

    惜晚一向是明哲保身的,这次却意外的救了一个人,就连惜晚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惜晚拖着华服公子去了后院草丛边上一间废弃已久的小屋,那屋子据说闹鬼。可惜晚从不信这一套,这世上那有什么鬼神,不然如何看不见这世间的种种不公。

    惜晚跑回自己的小屋,拿了一些治外伤的药粉,那还是雪姨给的。自己挨打是家常便饭,雪姨常随手给自己一些伤药。又仔细的翻了翻,找到一些纱布,暂用这个包扎吧。惜晚回到破屋,又去打了一盆清水,小心的脱下他的华服,清理着他的伤口,又倒出一些药粉,均匀的洒在伤口上,用纱布缠上他的伤口。纱布才一缠上,就被鲜血染红了。用手试了一下,额头也在发烫。惜晚着急,也无可奈何,只有一遍遍的用清水擦拭他裸露的肌肤、敷着他发烫的额头。

    做完这些,天色已有些微亮。回到自己的住处,小梅已睡熟了。梦中还在嚷嚷着奴婢知错。想了想,惜晚还是不放心,于是小心的用一堆杂草掩盖了草丛间的血迹,又来到那间废弃的屋子。

    他长得可真好看。惜晚在一旁细细打量那个受伤的人。他应该是哪家的贵公子吧。只是为何落到如此地步?不过惜晚不会去问他,人,还是糊涂些好,何必什么都弄得一清二楚呢!

    惜晚在一旁打盹,忽然就感觉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睁眼一看,原来是他醒了。

    “公子,你醒啦。你这是要离开吗?”

    华服公子不说话,还在挣扎着要起来。真是倔强的人呢。惜晚伸手扶了一把,却被他甩开了。这人真是不是抬举。惜晚也不想再与之废话,傲气的人不是没见过。

    华服公子已挣扎着站起来,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惜晚用轻蔑的口气说:“你执意要走,我也不留你,只不知到时你一个死人还能怎么傲。”华服公子听了这小姑娘的话,收住了迈出的脚,虚弱的说:“在下殷谦,打扰姑娘了,还要劳烦姑娘几日,请姑娘莫怪,姑娘大恩来日定当报答。”

    “我叫惜晚,这里是风月楼后院废弃的小屋,还算隐蔽,我就住在那一排房子里,这几日我会抽空看你的。”惜晚指着草丛对面的一排小房子说:“我要去上工了,食物和水我抽空送过来。”说完转身就走。

    殷谦迷惑的看着这个小姑娘,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却显得极成熟、沧桑,彷佛经历了世间无数。她真的只是一个青楼的小丫鬟?

    第四章

    连着三日,惜晚在饭点之后都会去看殷谦,给他带一些饭菜和水。但殷谦的伤势不容乐观,伤口似有些发炎。殷谦也对这个叫惜晚的小丫头有了一些信任,决定让她给自己传消息,弄些上好的伤药。想我殷谦自负一世,何曾想过有一天也要一个青楼婢子帮忙。

    殷谦还在思考,惜晚已经端着饭菜进来了。还是淡撇撇的青菜萝卜,殷谦苦笑,一向锦衣玉食,如今是真的有些不习惯。惜晚也有些不好意思,当初自作主张救他,本以为自己可以,谁知自己连一顿饱饭都给不了他,他那样的人哪吃的惯这些。可惜晚不敢求厨房那凶煞的肥婆子,怕她怀疑。

    殷谦端起饭优雅的吃起来。惜晚很喜欢看殷谦吃饭,那模样看着心里舒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优雅高贵让惜晚着迷。殷谦放下碗筷,犹豫着要不要说。惜晚看到殷谦犹豫的神色,收拾碗筷的手停了下来。

    “殷公子是要走了吗?”惜晚轻问

    “哦,不是,是我想请惜晚姑娘帮我一个忙,但不知姑娘可否效劳?”

    “殷公子有事直说。”

    “我想请你去一趟同源药铺,跟那里的掌柜的说一声我安好,顺便带些伤药回来。”

    “好,我下午就去一趟。”惜晚知道,他现在还不能走动。

    “这是信物,你拿好,一定要见了掌柜的才拿出来,辛苦你了。”

    “公子哪里话,这是奴婢的荣幸,只求公子将来看在这几日的份上,能助奴婢一把。”现在挟恩邀赏不为过吧,这世上哪有什么纯善无私,救人不能白救。

    “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不违道义,殷某一定尽全力。”

    “公子言重了,您好好歇着吧,我不打扰了。”

    第二天一早,惜晚伺候着凉月小姐梳妆,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凉月小姐,奴婢记得芸香小姐都用红楼的胭脂,小姐你这个和芸香小姐的不大一样。”

    凉月一听脸色就沉了下去:一个小丫头也在嘲笑我不如芸香。嘴上却说:“芸香姐姐是风月楼的花魁,自然是要用最好的胭脂。”

    惜晚暗讽:愚蠢的女人连这个也挣。脱口而出:“小姐,您用了红楼的胭脂肯定比芸香小姐还要美。”凉月听得心里一动。

    惜晚看她已经上钩了,就继续说:“小姐,要不奴婢今天给您买上一盒红楼的胭脂试试?”

    “好吧,你上午就去,陈公子晚上来。”

    “是,奴婢知道了。”

    上午,惜晚就以给凉月小姐买胭脂为由出了风月楼。同源药铺很好找,它是临泉城最大的药铺,名声燥得很。惜晚到的早,同源药铺人还不是很多。惜晚看了看站在柜台后面的小二,说:“小哥,麻烦叫你家掌柜的出来一下,我有急事找他。”

    小二看了看面前的小姑娘,很是犹豫。不知该不该为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打搅他家掌柜的,可又怕她是真的找掌柜的有事。惜晚看他犹豫,又递上几文钱,面带焦急的说:““小哥,求你通报一声吧。”

    小二掂了掂手上的几个铜板,答应着:“好。”说罢就走去内堂。内堂里刘掌柜正在对账本,看见自家小二就问:“什么事?”

    小二老实的说:“掌柜的,外面有个小姑娘,说找您有急事。”

    刘掌柜直觉的想拒绝,自己并不认识什么小姑娘,只一瞬忽然反应过来:“快带她到内堂来。”

    小二暗自庆幸,幸好通报了,要不误了掌柜的的事就自身难保了。

    惜晚跟着小二来到内堂,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背手站在那里,藏青色的长衫穿在他身上很得体。等小二退下,惜晚小心的问:“你是刘掌柜的?”

    “是,是我。姑娘有何贵干?”虽然猜到了。可还是要礼节性的问一句。

    “那你认识这个吗?”惜晚拿出那块上好的羊脂玉佩,洁白的玉在阳光下散发温润的光泽。

    刘掌柜见到玉佩再也稳重不下去了,面色焦急的问:“你见到主子了?他现在在哪里?”

    “殷公子让我告诉你他一切安好,只受了点伤,叫我找你要一些上好的伤药。”

    “主子他受伤了?伤得重吗?”

    惜晚不敢轻易信他,只得说:“他的伤势稳住了,没有大危险。我那里熬药不方便,希望掌柜的能给些丸药。”

    刘掌柜见她不信任自己,心下有些不痛快,也不再多问,只找了一些上佳的疗伤药丸,递给惜晚。

    惜晚见事已办妥,就起身告辞,前去红楼给凉月小姐买胭脂。惜晚回来时还未到午时,乘着凉月小姐和其他姐妹玩笑的空,惜晚溜回后院,把药丸给了殷谦,又悄悄回去了。

    第五章

    天暮时分,惜晚去破屋,殷谦还在,但情况已经好了些。惜晚正在收拾好碗筷,正要离开。殷谦叫住她:“惜晚姑娘,我家中有急事,这几天恐怕就会走了,你有什么要求就快提吧。我会尽快办到。”

    “不用急,殷公子要走,尽可离去,现在我还没有想到要你做什么,等我想到了,我会告诉你的。”

    “那好,你若有什么需求,也可以找同源药铺帮忙。”

    “恩,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惜晚慢慢的走出那间破屋。

    风月楼每晚的风流旖旎又开始上演了。惜晚无聊的站在大堂的角落,看着形形色色的嫖客,觉得他们活得可悲可怜。虽然身处喧闹的人海之中,惜晚还是觉得寂寞像藤蔓一样死死的缠着自己。漫漫人海,惜晚却觉得空洞乏味,一个个如同木偶一般没有灵魂,抑或是惜晚自己没有灵魂,所以看不见他们的灵魂。

    惜晚还在眼神空洞的看着大堂,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惜晚姑娘,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惜晚回头一看,原来是那晚的书生,好像是姓刘吧。惜晚对着他笑了笑,没说话。

    刘煜一点也没在意她的无礼,继续高兴的说:“惜晚,你怎么躲在这里?我找了好久。”

    惜晚无语,说:“刘公子,你找奴婢有什么事吗?”

    “哦,没……没什么”刘煜局促的说:“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想看看你。”

    这个呆子!惜晚咯咯笑着说:“刘公子,你这是什么理由啊。”

    “我……我……张兄说我这是……喜欢上你了。”刘煜更加局促。

    惜晚吃了一惊,没想到他如此单纯如此直接,心下有些感动。不管他能给自己什么,至少他很真诚,一点都不虚伪。可惜晚还是很婉转的拒绝了:“刘公子,您说笑了,奴婢何德何能的您厚爱,您怕是喝醉了吧。奴婢找人服侍你。”

    刘煜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一时脸臊的通红,讷讷着说不出话。任惜晚从身边飘过,一个人呆呆的立在那里,看着惜晚从容不迫离去的背影,又是失落又是心酸,心中的爱慕却越发的深了。

    惜晚实在没想到那个木讷的刘煜会开口说喜欢自己。不过,自己是不会答应他的,虽然他很真诚,但这种真诚能到几时,即使自己真的打算跟着他,现在也不会顺从他。雪姨说过:男人,越是得不到越想要。

    惜晚找到雪姨的时候,雪姨刚送走一个客人。风月楼都叫她雪姨,其实雪姨不老,不过是进楼的时间长而已。雪姨八岁卖进风月楼,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来,因为资格老,人又仗义,雪姨很得人心。雪姨很美,年轻时还是风月楼的花魁娘子,到现在还有很多客人。惜晚的母亲跟雪姨交好,惜晚平日也承她照顾,就连惜晚认字都是她教的。对惜晚来说,雪姨是恩师、姨娘。这么多年来,惜晚什么事都跟雪姨说,跟雪姨也亲近,反倒是跟母亲,越来越远。

    雪姨看见惜晚,有点吃惊,很快就平复下来,带着如常的美艳笑容问:“小惜晚,你怎么来了?小没良心的,好久都没来跟我聊天了。”

    惜晚闻言捂嘴笑道:“雪姨还是那么年轻美艳,惜晚这不是来了吗?雪姨,晚儿有事跟你说。”

    “小嘴甜的,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事,说吧。”雪姨拉着惜晚进了房,关上房门。

    惜晚忽然觉得有些难为情,脸不由的红了,低下头来。雪姨看着惜晚这副模样,揶揄说:“哟,小惜晚思春了,还知道害羞了。”

    惜晚这才抬起头来,轻声道:“刚才,一个叫刘煜的公子说喜欢我,我拒绝了。”

    “是吗?我们小惜晚也有人献殷勤了,做得对,先拒了,等雪姨给你好好参谋参谋,若是个有心的就让他带着你出去。你长大了,这风月楼也不能久留了。”

    “恩,惜晚知道了,多谢雪姨指点。”

    “傻孩子,谢什么,这都是雪姨该做的,你虽在青楼长大,可也是清白的黄花闺女,你娘不在了,终生大事我当然要替你操持着。”

    刘煜在大堂踟蹰了好一会,依然不见惜晚身影,还想再等等看。可酒足饭饱的同窗们已经在催了。无奈,刘煜带着满怀失望离开了风月楼。

    惜晚再到大堂,刘煜已经不在了。惜晚有些失望,这么一会都等不了吗。算了,那样纯善的人岂会真的看上青楼女子。不过是逗着玩罢了,我这次是怎的,还当了真了,莫不是这两天变傻了?惜晚转身回到二楼凉月小姐门前。

    第六章

    服过那些疗伤圣品,殷谦的身体恢复的很快。殷谦在风月楼的破屋子里又呆了一天,想到京都的兰芷还在等自己,殷谦也来不及与惜晚告别,就跟着前来接应的属下走了。

    兰芷是父亲大人的义女,也是父亲准备献给那个白痴皇帝的祭品,更是父亲日后继续把持朝政的武器。可是,兰芷那么美好、纯洁、善良,父亲怎能忍心,何况父亲现在已经掌握了朝中大权,岂不多此一举。然而,父亲执拗,定要送兰芷进宫,自己只得尽快赶回去,迟了就来不及了。临泉之行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惜晚照常来送饭的时候发现破屋已经人去楼空了。他终是不告而别了。惜晚满心惆怅,失落的看着他日常吃饭的那个角落。又走了一个,自己身边的人总是留不住,周月如此,母亲如此,他,也如此。

    风月楼的日子是平静的也是寂寞空洞的。可几天之后,刘煜的再次到来,让惜晚的日子不复平静。惜晚真的没想到他竟没有死心,对自己还越发的殷勤了。

    最近一个多月以来,刘煜来风月楼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都只找惜晚。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冒犯,只跟她说话聊天。连鸨母都注意到这个情况,看洗碗的眼神已经不再单纯,平日里一起做活的小姐妹们都一脸艳羡的说惜晚福气到了。

    惜晚对刘煜的印象渐趋好转,若是到时被鸨母逼着接客,刘煜无疑是一个依靠,只不知他是否愿意为她赎身。一向挑剔的雪姨对刘煜也很满意,甚至几次三番暗示刘煜替惜晚赎身。可是刘煜那个呆子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不愿意,到现在都没个动静。

    八月份刘煜就要到阳城参加乡试了。以刘煜的才学乡试折桂是轻而易举,这是临泉城人都知道的。只不知来年二月的会试,这位临泉才子能否为家乡争光。

    自古即将离别的人尤其是情人总是满怀愁绪的。刘煜再次踏入风月楼,这次是来同惜晚告别的。刘煜依依不舍的看着惜晚,总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情爱之事真是难以捉摸,不过想到自己即将与惜晚终生为伴,刘煜的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的甜,心被不可名状的快乐塞得满满的。

    刘煜这一阵子与惜晚相处更加觉得惜晚就是自己心目中的良伴。而惜晚似乎也没有拒绝自己亲近之意。于是刘煜大着胆子向父亲大人禀报了自己倾心惜晚的事。刘老爷虽然气恼自己一向乖巧的儿子竟迷上一个烟花女子,不过好在这根木头总算开了窍,以后劝他娶妻也不是难事,而且听说那女子还是个清白身,也就勉强答应刘煜娶她回来做个妾室,前提是刘煜乡试折挂。

    惜晚送走了刘煜,就被鸨母叫到了她的房间。惜晚进去的时候,一个稍显瘦削的中年男人正在里头坐着。惜晚感觉到事有不妙,鸨母看见惜晚进来,立刻一把把她拽到那男人跟前,媚笑着说:“刘管家,你看,这就是你要的人。”

    惜晚听到那声“刘管家”便明白了怎么回事,怪不得刘煜走前信心满满的叫自己等他,原来是已经跟家里人说清了,看这架势似乎加了也同意了。这回来,是要来赎自己给刘煜做妾吧。惜晚在妓院不知看过多少从良做妾受尽凌辱欺压的惨剧,心里也是反感做妾的。但现实如此,你又能如何反抗。才子佳人一见倾心,再见终生,二人历经磨难到白头,这是戏文里的故事。而现实就是现实,就象现在,即使惜晚说不想给刘煜做妾,鸨母乃至眼前的刘管家恐怕都不去理会。

    刘管家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瘦弱矮小的小女孩,衣衫粗陋还算整齐,长着一张清秀小脸,简直无法置信这就是让自家少爷动了凡心还倾心不已的惜晚?心念一动,嘴里就问了出来:“你就是惜晚?”

    看着刘管家那质疑探究的目光,惜晚不卑不抗的答道:“是,奴婢就是惜晚。”惜晚明白,他是在奇怪刘煜怎会看上自己,其实说实在的惜晚也不明白刘煜为何会看上自己。可人的感情就是奇妙,刘煜对惜晚倾心,风月楼里是个人都看的出来。

    交易的过程很顺利,惜晚以一百两银子的价格被卖到来刘府。现在先去府里做丫鬟,等刘煜回来就办个仪式纳惜晚为妾。惜晚苦笑,青楼女子的命就是贱啊,转手之间买来卖去。

    第七章

    离开风月楼时,雪姨特地叫了惜晚一会,摸着惜晚得头,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把惜晚吓坏了,从小到大从未见雪姨哭过,再大再难的事,雪姨也是轻笑自如的应对,在小小的惜晚眼里,雪姨就是无所不能的菩萨。而今为了自己离开,雪姨竟哭了。惜晚心里难受,眼泪也不自觉的落下来。

    雪姨看惜晚也哭起来,擦了擦眼泪笑着说:“小惜晚,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哭什么?傻子,进了刘府就没风月楼这么自由了,万事小心应付,若是受委屈了,就来找雪姨。雪姨养了你十三年,还怕再养下去吗?”说完有塞了几张银票给惜晚。

    惜晚一看,统共十张,合起来有一百两。惜晚惊愕:这都是雪姨这么多年的辛苦攒的赎身钱啊,鸨母精明,楼里的姑娘几乎都存不到钱。这么多钱,不知道雪姨存了多久,今天却把他们分给自己这么多。一向之下,惜晚立即就把银票塞了回去。

    雪姨却很坚持,认真的对她说:“惜晚,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雪姨看着你长大,知道你日后一定有大出息。而今给你这些钱一是看在咋们十几年的情分上二是有朝一日,若你发达了,不要忘了你雪姨,肯看在往日情分上接雪姨出了这风月楼,雪姨不想一辈子老死在楼里。”

    惜晚含泪点头,“雪姨,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把你接出风月楼,给你养老,好好孝敬你。”

    雪姨也是美目垂泪,强笑着说:“小惜晚,你今日出去,也就等同出阁了,你娘不在,我就给你梳个妇人髻吧,也算礼数到了。”

    惜晚含泪老实的坐下,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给自己梳头的雪姨,彷佛又回到小时候。那时候,母亲越来越不待见自己,也不再管惜晚的日常生活,雪姨见了自己脏兮兮的模样。总要笑话自己,然后带着自己到她华丽的屋子里,温柔的给她洗脸、梳头。

    一个盘髻梳下来,惜晚已是泣不成声,雪姨的眼眶也是红红的。楼下的刘管家已经在催了,想是不耐烦。惜晚小心的把银票藏进内衣兜里,然后辞别了雪姨,下楼去了。

    刘府在临泉算得上是大户,世代书香门第,祖上也曾出过不少京官,同样纨绔子弟也没少出,遂逐渐没落了。这一代的刘老爷也算是个有能耐的,把刘家从几近没落经营到蒸蒸日上,但毕竟岁月不饶人。年岁愈大,精力越不济,于是将振兴刘氏的希望全都寄托在爱子身上,对爱儿他是管教严格但也有求必应,所幸,刘煜聪明懂事,读书又用功,不像别家的纨绔子弟,行事无礼,因此刘老爷疼他是疼到骨子里了。

    因为事关爱子,刘老爷对惜晚的事也上了心。惜晚到刘府时,将近午时。刘老爷便叫管家带惜晚上来,顺便跟自己和夫人见见,给儿子把把关。刘夫人对勾引儿子的青楼狐狸精很是不快,也想看看是哪号人物,别一不小心带坏了自己的宝贝儿子。想当年,身边的二姨太不就是趁自己怀孕时身子不方便,才勾搭上老爷,抢了个侧室位子,要是当年看的严一些,哪会有今天。

    惜晚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就跟这个刘管家来到饭厅。大户人家吃饭有专门的饭厅,这个,雪姨曾跟她讲过。其实自从雪姨确定刘煜对自己的心意,就经常有意无意的跟惜晚讲大户人家的种种规矩。惜晚知道原因,既然已决定跟着刘煜,也就用了点心来学。

    踏进饭厅,惜晚就看见一个四五十岁的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身着月白色绸缎衫子,五官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朗,那应该就是刘老爷了。至于他身边的那个涂着浓妆的妇人应该就是刘夫人了。看到他们二人还在吃饭,惜晚就老实的站在一边,等着他们吃完。

    刘老爷从眼角余光看见刘管家领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进来,有一些吃惊,那就是儿子口中的心上人?但还是不动声色的暗暗观察着。刘夫人看着刘管家领进来的小姑娘,惊得嘴巴张得大大的,一时反应不过来。本以为应该是个妖娆美艳的青楼女,谁知却是个干干扁扁的小姑娘?儿子的心她越来越不懂了。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纵然心中有许多疑惑,刘老爷还是平静的掩饰下来,问道:“你就是风月楼出来的惜晚?”

    “是,奴婢惜晚。”依旧不卑不亢的答。

    刘老爷看眼前的小丫头虽然人瘦小但气势上却是不错,有点意思,看来儿子的眼光不错,又说:“既然煜儿想收你入房,你就好好跟着煜儿吧,只要你好好的服侍煜儿,循礼守规,我刘家是不会亏待你的。听明白了吗?”

    “奴婢知道了。”

    “嗯。煜儿参加乡试去了,这段时间你就先委屈在府里做丫鬟吧,一切等煜儿回来再说。好了,你下去吧。”

    “奴婢告退。”

    第八章

    惜晚用了两天的时间清楚了刘府的基本情况。刘府人口较一般大户人家人口少很多,但宗亲很多,且多分布在京都一带,从这一点上看,刘家是相当有实力的。

    临泉是刘氏发源地,刘府算得上是刘氏嫡传,但多年势微,在刘氏家族影响力不复从前。临泉刘府有刘老爷及其胞弟刘二爷,刘老爷有两位夫人,刘煜是正室嫡传,还有一个胞妹,另两个妹妹则是二夫人所出。刘二爷有儿女一双,只有元配夫人一个,但他好色之名刘府皆知,之所以没能娶妾,是因为刘二夫人是县太爷的亲妹子,为人泼辣凶悍。

    惜晚一向坚持与人和善,而不过分亲密。刘府的丫鬟小厮对惜晚这个少爷未来的妾都很好奇,总是有意无意的偷瞄她几眼或是找借口同她说几句话。但见过她的人无不疑惑,少爷的眼光怎会如此!好奇的眼光见多了,惜晚也就习惯了。

    因为刘煜要九月才能回来,所以惜晚先在刘煜住的修竹园做丫鬟。在一个没有主人的园子,做丫鬟的自然无事可干。这十多日几乎是惜晚十三年来最清闲的日子,每天就是吃与睡。偶尔会去刘煜的书房里看百~万\小!说,刘煜的书房有不少书籍,但大多是经史子集之类的书,也有一部分史料传记、诗词歌赋。惜晚闲的发慌,就会溜进书房看一些史籍杂谈,那里面记载了本朝不少的传奇人物,每每看到有趣之处,惜晚总会一个人闷笑。

    留守修竹园的还有刘煜的一个小厮叫刘顺,今年也才十四岁。刘顺是个爱玩的,自从惜晚来了修竹园,他先是跟惜晚套近乎。后来看惜晚不怎么搭理他,就又跑去跟别的园子的仆人们玩闹。反倒因为修竹园有惜晚守着,他玩的更安心。

    这天惜晚又在书房百~万\小!说,看得正入神呢,就觉得眼前投下一片阴影。惜晚抬头一看,就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美丽少女,正盯着她看。少女个子高挑,身着鹅黄|色长裙,一双剪水秋瞳灵动水润,让她整个人显得明媚可人。惜晚想到她可能就是刘煜的胞妹刘瑾。这个刘府,只有她会关注她,她的年纪也正合适。

    惜晚大着胆子叫了声:“大小姐好!”

    少女有些愣住,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小姐?”

    惜晚一本正经的说:“奴婢进府几日就听说大小姐美丽聪慧,与少爷更是兄妹情深。”

    “倒是个聪明的,难怪大哥会对你动心。”刘瑾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又问:“你识字?”

    “奴婢只是认识几个字而已。”

    刘瑾点点头又说:“你与我哥哥认识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