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个月?真是不简单呢,你叫惜晚是吧?”
“是,奴婢惜晚。”
“你在我大哥面前也是这般恭恭敬敬的吗?我曾听大哥提过他遇见一个女子,聪慧狡黠,纯朴不羁,那就是你吧。为何在我面前如此生疏呢?”刘瑾笑着说
“是少爷过奖了,身份有别,奴婢怎敢僭越?”
“这样的你实在无趣,一点也不像大哥讲的那般有趣。算了,我走了。”
“恭送大小姐。”惜晚一直把刘瑾送出修竹园。回来的路上,惜晚一直在想刘煜是怎样跟自家妹妹形容自己的,自己在刘煜眼中又怎会纯朴不羁?真是郁闷!
然而,还没过几天,刘大小姐再次造访。这天,惜晚正在院子里浇花,才刚放下手中的水壶,就看见不远处的刘瑾含笑望着自己。刘瑾走近惜晚,笑着说:“惜晚,你在浇花。”
“是,大小姐早安。”
“恩,你也爱花,你都知道这是些什么花吗?
“奴婢愚昧,只认识其中的菊花,其他的就不认识了。”其实惜晚在青楼长大,而花对青楼女子来说是必不可少的点缀,所以惜晚可以说是识尽百花的,但惜晚更知道守拙。
“喔,惜晚,你以为这菊花开得如何?”
“很好看,很香。”
“就这样?哥哥曾说你能与他对和诗词,可为什么要在我面前一直装呢,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刘瑾的音调陡然提高。
惜晚没想到刘煜那呆子的妹妹竟如此精明,更没想到刘煜连自己仅一次吟诵诗词的事也跟这个妹妹说了,仓促之间,回答说:“大小姐,奴婢怎敢在大小姐面前造次,奴婢只是偶然读过几首诗,哪里有什么才学,是少爷谬赞了。”
刘瑾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孩,看她的面色依旧,心里暗自佩服,果然不同寻常,如此逼问也不动声色,又厉声喝道:“惜晚,你既然已进了刘府就老老实实的服侍大哥,不要以为大哥好欺,就想动什么歪心眼,若让我知晓,我可不会轻饶了你。”说完转身离去。
惜晚实在没想到刘府的第一个下马威竟来自刘瑾。看来刘府很值得自己进一步探究。
第九章
刘瑾来过以后,惜晚曾做好准备接受另一匹人的警告。谁知八月过完了,惜晚没等到一个。真没想到,刘大小姐在刘府这么得人心。这也令惜晚想到另一个传言,据说这位貌美如花的大小姐已经许配了本郡的太守做儿媳。
八月二十七,大红的灯笼在刘府高高挂起。刘老爷笑吟吟的迎来送往。是刘煜回来了,且毫不意外的拿了本郡的魁首。晚上,惜晚才看见久别一月的刘煜。他晒得有些黑了,还像以前一样瘦弱。
归家的刘煜听说惜晚已在刘府,心内激荡,忍下焦急应对了各方客人。晚上迫不及待的去看惜晚。看到灯下那看着书的恬静瘦小的女孩,刘煜舒了一口气,心里满满的思念散去了一大半。想要伸手抱住眼前的女孩,却怕唐突了佳人,硬生生的止住了蠢蠢欲动的双手。
“惜晚,你在府里还好吗?还习惯吧?”
“恩,我很好,谢谢少爷关怀!”
听到这句话,刘煜最先想到的是:她与自己疏离了,心里不免有些难过。还是充满期待的说:“惜晚,你会一直在刘府住着吧,你答应过我的。”
“是,奴婢这不在这呢吗?少爷一路劳顿,快坐下休息一下吧。我去给您泡茶。”
“嗯,好,惜晚……我在这等着你。”
惜晚取了上好的龙井沏了一杯茶递给刘煜。刘煜双手接过,有些出神的盯着惜晚看。惜晚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道:“少爷,还有什么事吗?时辰不早了……”
“哦,是我失礼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快去休息吧。”刘煜红着脸说。
惜晚福了福身告退。边走边发愁今后该如何面对刘煜,真的要给刘煜做小吗?刘煜为人是不错,可一生长着呢。谁又能保证他会厚待自己一生呢?更何况青楼女子从良的悲剧自己不知看过多少遍,自己可能是个例外?摇头苦笑,明日事明日思吧。且看着再说吧。
第二日,惜晚早早起身,在刘煜门外等候。刘煜平日有两个小厮伺候着,一个是刘顺还有一个是昨天随着刘煜一起回来的刘德。刘煜梳洗毕,开门就看见惜晚站在门口。
刘煜略带着吃惊和欣喜的问道:“惜晚,大清早的,你怎么站在这里?找我有什么事吗?”
惜晚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想着那对他来说似有些太过分了,毕竟自己是买来伺候他的。又把肚子里的话咽了下去,转来心思说:“少爷,奴婢是在此候着,看您有什么差使?”
“惜晚,你与我不要如此疏离,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相处,可好?你这样,我也有些不习惯。”
“少爷,尊卑有别,奴婢不敢僭越。”
刘煜看着眼前恭谨的姑娘,心里有些不好受,明明以前挺好的。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只不咸不淡的吩咐几句就去给父母请安了。
晚上,惜晚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跟刘煜说好。想着刘煜这人温和开明,应会同意自己的请求。雪姨的教诲自己没敢忘。
晚饭后,刘煜在书房百~万\小!说。惜晚踌躇再三,还是敲响了门,在门外轻声道:“少爷,你在书房吗?奴婢有事找您商量。”
“我在,你进来吧。”
惜晚微红着脸说:“少爷,奴婢有事相求。”
“惜晚,你有什么难处吗?只管和我讲。”
“是,多谢少爷体恤。少爷,本来奴婢既已卖入刘家为婢自当尽心尽力的伺候少爷,可是,今年,家母新丧,惜晚身为女儿,在母亲生前没能敬孝,已是不孝,所以惜晚想替母亲守孝聊表孝心。所以……所以,奴婢暂时……暂时不能服侍少爷,但是奴婢可以先给少爷做丫鬟,等孝期一满就……”惜晚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出这么一大堆,低着头瞅自个绣鞋,不敢看刘煜脸色。
刘煜沉吟了一会说:“你为父母守孝,本是子女伦常,我自然是同意的。明早我就与父母说去,至于我二人的亲事就……就迟些再说吧。”话还未说完,刘煜的脸已红的滴血了。
“多谢少爷慈悲,奴婢一定尽心伺候少爷。”
“无事,小事一桩。”
“少爷还有事吗?若无事,奴婢告退了。”
总算是把这一桩事给解决了。惜晚舒了一口气,三年之内,自己不必担心失身问题了。只不过这样做怕是会招来刘老爷和刘夫人的不满。
惜晚哪里知道,刘氏夫妇巴不得如此。刘氏夫妇早已打算给独子配一门体面的亲事,最好是高官家的小姐。自然不希望有个卑贱的妾室碍了独子的前程。两夫妇还在思量如何劝刘煜先娶妻再娶妾。
第十章
第二天,刘煜给父母亲请安的时候,吞吞吐吐的说:“父亲,母亲,孩儿有事要说。”
刘氏夫妇几时见过自家孩子吞吐脸红的模样,都在心底讶异。
刘煜理了理心神说:“孩儿明年二月还要科考,不想费心神在儿女情长之上。惜晚母亲还是新丧,为父母尽孝乃儿女常伦,所以孩儿想不急着纳惜晚为妾,先让惜晚做丫鬟,等以后孩儿功成名就再提此事。”
刘夫人一听,喜上心头:正愁这事呢,可巧儿子就主动提出来了。儿子以功名为重,真是懂事。于是笑着答应说:“乖孩子,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那丫头就在刘家,什么时候办不行。”
刘老爷听了这一番话,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暗自在心里感叹儿子傻。真没想到那个小丫头还有些能耐,把儿子玩的团团转。不过于儿子前程又无碍,自己自然乐的成全,只是以后要多加注意那个小丫头了。
刘煜见刘老爷迟迟不答话,以为是他不同意,脸涨的通红,不知该如何反应。刘老爷看着儿子手足无措的样子,叹了口气,儿子还是太嫩了,又及时解困说:“就依孩儿之见吧。”
韶光易逝,惜晚在刘府很快度过了自己的十三岁。刘煜很用功,一心想在二月夺三甲之名。已是正月,刘府还是张灯结彩的模样,却已逐渐的关门谢客了,就是为了给刘煜一个安静的环境备考。
正月底,刘煜带着刘德踏上京都的路。说起来,其实临泉离京都比到郡府阳城还要近些。上次去阳城,光在路上就花了将近十天,而去京都不过两天。
刘煜一走,本就清闲的惜晚更闲了。经过四五个月的相处,惜晚与刘府的大多数人都熟了,和刘瑾也很和谐。刘瑾已与郡守家的二公子定了亲,只等明年就嫁过去了。
整个二月刘府的人都是焦躁不安的,连带着惜晚有些紧张。三月初的时候,随着喜报传来的还有圣上的赐婚圣旨。喜报说:少爷做了最让人眼红的探花郎,踏马游京都,好不威风。圣旨把户部尚书家的小姐赐婚给了名不见经传的少爷。当然,与其说是圣旨,不如说是丞相与太后的建议。
太后与尚书夫人都是丞相之妹。
这些消息一一传开的时候,惜晚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可还是免不了一点点的失落:他终是要娶妻了,而我终究只是别人的妾吗?
刘煜还没回来,刘府却已躁动起来。不断地有客登门,就连郡守大人也派使者到刘府道贺。刘煜回来的时候,刘府的人敲锣打鼓的迎了好几里,不少的乡亲站在两旁观礼。
重见雪姨,是在刘煜回来的那天。胭脂铺前的雪姨直夸惜晚有福气。惜晚却有些意兴阑珊,人群中那个骑着高头大马青衫飘飘的男子还是昔日青楼里那个愣愣的他吗?惜晚忽然有些害怕。
刘煜回到刘府的第一件事依然是见惜晚。惜晚陪着自己的这几个月,让刘煜越发放不下惜晚。她就像陈年的酒,越品越香醇,越是相处越为她的宁静淡然吸引。
惜晚微笑着迎接青色的身影,温柔的望着他。他的眼睛依然纯澈,笑容依然干净,还好,他还没变。刘煜高兴的抓住惜晚的手:“惜晚,我考上了,你高兴吗?”
惜晚浅笑着:“少爷,您考上了,惜晚当然高兴了。一路风尘回来,累了吧,少爷还是先洗漱吧。一会好去拜见老爷夫人。”
“都听你的,我这就去。”
刘煜才刚进入客厅,就听见母亲热情的呼唤:“儿啊,你真是争气啊,我们刘家这次是扬眉吐气了。”刘老爷也是满面红光,激动地望着刘煜。刘煜习以为常的问安:“父亲,母亲可安康?孩儿回来了。”
“回来的好,煜儿啊,爹听说圣上下旨为你与余尚书家的小姐赐婚,可是真的?”“对啊,煜儿,你见没见过那位余小姐,人品相貌如何?”刘夫人在后面追加。
“此事确是圣上赐婚。孩儿在赏花宴上见过余小姐。”
“好,好,圣上赐婚这可是天大的荣耀,煜儿是个有福气的。”
“煜儿,你还没说。那余小姐人如何啊?快说与娘听听。”
“这,孩儿实在不知该如何说起。”
“夫人,就不要为难煜儿了。余小姐如何?三个月后自然就知道了,还怕媳妇跑了不成。”
“老爷说的有理,那煜儿你去休息吧,这么多天,该累了。”
“煜儿告退。”
刘煜回到修竹园的时候,惜晚正在绣花。惜晚不喜欢绣花,可时下女子确是必会女工的。一个荷包还差最后的坠儿了,葱绿的缎面上绣着几杆青翠的竹子。
刘煜瞧瞧绕到惜晚的身后,静静的看着专注的惜晚。其实刘煜进院子的时候,惜晚就知道是他来了。惜晚分辨脚步很有一套,但还是装作不知道。女人自然的姿态在男人爱慕的眼中是最美的,雪姨曾这样说过。所以雪姨从不着意改变自己,扭曲自己。
认真专注的惜晚,在刘煜看来是最美的风景。清秀的侧脸,纤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微张的樱桃小口,让刘煜看的心里痒痒的,总忍不住去触碰。刘煜试着去碰触过惜晚,但惜晚反应很大。刘煜从此不敢再唐突佳人。
第十一章
“少爷,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刘顺傻傻的问。
刘煜气恼,这刘顺真不懂事,却也无可奈何。
惜晚也不再装,转过头,假装惊吓的问:“少爷,你何时站在这里的?为何都不出声呢?”
“少爷,听说你要娶尚书家的小姐了,是不是真的?什么时候啊?”
“是啊,少爷,你何时迎娶少夫人呢?”惜晚微低了头。
在惜晚面前提这个问题,刘煜有些烦躁,不想让惜晚知道,但又能瞒过几时?只好老实回答:“圣旨上说五月初五。”
刘顺是个没心没肺的,也不顾惜晚,在一旁乱叫:“是吗?少爷,你五月就要娶官家小姐了。听说那小姐家还是个大官呢,小的真替少爷高兴,少爷,你见过那小姐没有?是不是像戏文里说的美若天仙啊。”
刘煜懒得理他,独自回了书房。
刘煜回来后,刘府便投入了风风火火的迎亲事宜中。
五月初三,天还未亮。余林秋就被丫鬟叶儿叫起。一群婆子拥进了林秋的香闺。
林秋怔忪的望着铜镜里模糊的人影,芙蓉面两边开,柳叶眉似刀裁,一双剪水秋瞳清灵妩媚,这就是自己啊。林秋轻抚上脸颊,任身后人忙来喝去。
又想起赏花宴上那个傻愣愣的书生,不懂阿谀,不会奉承。瘦削的身材,俊朗的面容,在那人群中呆愣愣的看着自己。这样的人,嫁了,会,幸福吧?
幸福,这个词离自己好远啊!家族势大,身份尊贵又怎样?自己还不是笼中鸟?这次的事真的是上天的旨意。若他不是探花郎,若舅舅不是要笼络新臣,若谦表哥不帮我说话,可能自己还是一个笼中鸟吧。
戴上沉甸甸的凤冠,林秋起身准备拜别爹娘。再一次环顾四周,昔日素雅的香闺,今日也喜气洋洋,触目皆是红艳艳的一片。喜娘小心的盖上了鸾凤和鸣的盖头。
余氏夫妇看着盛装打扮的二女儿,心里滋味万千。余夫人抹了一把泪,终究是亲生女儿,虽平日里管得严了些,还是期望她能嫁个好人家的。只是那刘家配秋儿是有些低了。想到这,余夫人的眉头又皱了皱。
拜别了爹娘。林秋被大哥背上了花轿。在喜娘的搀扶下,林秋小心翼翼的坐进了花轿。一个平安果塞到了林秋的手里。
喜庆的乐章奏起,花轿缓缓起轿。林秋的嘴角悄悄地浮起一抹浅笑,用力的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十七年了,终于不用在呆在那窒息人的大院。
五月初五,刘府的红绫染红了临泉最宽广的大街,与余小姐的上百箱嫁妆相映成趣。
刘府宾客如潮,连惜晚也被拉去做下手帮忙。惜晚被安排在后院厨间,也就没机会去前院一探那般繁华富贵景象。
新娘的轿子就要到了。刘煜站在府门口,看着前方红艳艳的队伍,觉得像做梦一样。刘煜又忆起那惊鸿一瞥,明媚的阳光下,粉色衣裙的少女,身影窈窕,清亮的眸子折射出纯澈的眼光。
刘氏夫妇乐呵呵的站在门口。这可是京城里最出色的贵小姐了,身份不比公主差。
“新郎踢轿门啦!”大嗓子的喜娘在轿子外面叫嚷,一张脸笑成了黄菊花。
刘煜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替了一下轿门。然后按照喜娘的吩咐抱起了新娘。少女柔软的身子压在刘煜的半边身上,一股少女独有的馨香幽幽袭来,刘煜有点不知所措。
跨过了火盆,来到大堂。闹哄哄的大堂很快在喜娘的招呼声中静下来。刘氏夫妇满面春风的坐在首座。
“一拜天地!”林秋攥着红绸的手微微出汗。
“二拜高堂!”刘煜攥紧了红绸,缓缓转身。
“夫妻对拜!”林秋吁了一口气。
刘煜忽然想起自己曾对惜晚说:“等我乡试回来,你就嫁给我?”
“送入洞房!”
后院的惜晚似乎也听到了喜娘那高亢的声音,顿了顿,想起刘煜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小姑娘,你知道芸香姑娘的房间怎么走吗?在下一时不小心,迷了路。”
那时自己还是他眼中的小姑娘。惜晚一直都想不明白刘煜为何会替自己赎身。是喜欢吗?自己不过是一个发育不良的小丫头。到底为什么?
林秋在叶儿的陪伴下,摸索着走到了一间点着浓香的房间。偷偷的从盖头底下瞄了一眼,屋子入眼都是遍布的红,比十岁那年自己看到的二娘吐得血还要红。林秋心里一怔,怎会想到那么久远的往事,不由得收紧了搭在腿上的手。
大厅里,刘煜身着喜服,手持酒杯,在别人的催促下一杯杯的灌着。渐渐的头晕,脸也醉的通红。刘老爷体谅儿子,暗中倒掉了不少敬上来的酒。夜色渐浓,喜宴终于结束了。刘煜在刘德的扶持下,颤巍巍的来到了新房。
房间里林秋对着燃得正欢的噼里啪啦的烛火,安静的坐在床边。身子有些僵硬了,肚子也为有些饿了,早上起就没吃过饭。忽然一阵酒气传来,林秋有些不适应。
刘煜头有些晕呼呼的,身子倚着刘德,一个用力就推开了房门。房内的丫鬟婆子赶上去扶住醉醺醺的少爷,简单的伺候着洗涮了一下,有强灌了一碗醒酒汤。
刘煜一番清洗,这才清醒了一些。看到床沿边的人儿,有点手足无措。想起爹娘的吩咐,刘煜看了一眼旁边喜娘盘子上的喜秤。
喜娘伶俐,递上盘子,爽利的说:“请新郎官揭盖头!”
刘煜接过盘中的喜秤,小心的挑了盖头的一角。鲜红的盖头飘然而落,娇美的容颜出现在刘煜面前。林秋羞涩的浅笑微微抬头。
“新郎官,新娘喝交杯酒啦!”
刘煜拿起桌上的酒壶,斟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面前鲜妍的人儿。林秋小心的接过,照着刘煜的样子,饮尽清酒,脸一下子变得酡红。
“请新郎官,新娘子洞房啦!”丫鬟婆子们鱼贯而出。
房里的两个人都因为这句话,脸涨的通红,不言不语。最后,刘煜轻声说:“我们……休息吧!”
罗帐轻分,衣带暗解,掩下一室旖旎春情。
第十二章
第二天一早,惜晚像往常一样站在门口,等待伺候刘煜洗漱,只不过这次是新房。少夫人的丫鬟叶儿也侯在门外边。
见到惜晚,叶儿颇有些敌意。余家是什么身份?早把刘煜家的祖宗三代都给调查的一清二楚了。惜晚这个人自然是不会放过的。叶儿原先还当她是小姐的劲敌,见了人就有些鄙视了。看来真如小姐所说,不过是姑爷发善心而已。
惜晚望着眼前脸色不断变化的丫鬟,心里觉得好笑。这丫鬟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这就是大户人家调教的丫鬟,怎的这么没心机?
将近辰时,新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叶儿在外面殷勤的问:“小姐,奴婢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备热水。”喑哑娇媚的声音从内室传出。
“是”叶儿推门进房。
惜晚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站在门外,心里是满满的失落,像十一岁时看到周月憎恨的眼神那般难受。
多年的丫鬟生涯让惜晚很快恢复平静,用平静淡然的声音问:“少爷,要奴婢进来伺候吗?”
里面的人似乎是犹豫了一会,“进来吧。”
刘煜看着惜晚一如往昔的恭谨的身影,有些愧疚又有些失落,不敢再去看她。一旁的余林秋已是注意到刘煜的闪躲,又看了看进来的瘦弱的丫头,暗想:这就是惜晚吧。刘煜对她似有几分情意。
余林秋泡了个澡,就跟着等在书房的刘煜一起去见公婆了。刘氏夫妇看到窈窕美丽,乖巧可人的儿媳,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一边的刘瑾也一口一个大嫂叫的亲热。
余林秋对这样的生活有些排斥又有些欣喜。见惯了大家族的争斗,见到一张张奉承的嘴脸,不免想到他们有什么企图。但这种亲热确实在冷漠的家中感受不到的。
惜晚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刘家人的表现,看来自己的自由不远了,嘴角不自觉的扯出一抹笑。这世上,能依靠的始终是自己。雪姨说的没错,再怎样甜蜜的山盟海誓,都不过是抹着蜜糖的毒药,女人绝不能沉醉其中。
因为新娘三朝要回门,而新娘的身份又是这样的尊贵。所以,刘府特意安排刘煜在新婚第二天陪着新娘子赶往京都。
大清早的,刘府阖府为新人送行。临上车前,余林秋注视着惜晚。轻声问:“你就是惜晚吧。”说完就上车走了。
刘氏夫妇正在旁边,相互对望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惜晚。
当天的中午,惜晚被叫到饭厅。刘老爷也不绕圈子,直接说:“惜晚,从青楼里买你出来,本是想把你给煜儿做妾。因为一些事情也就耽搁了。现在煜儿得娶贤妻,纳妾之日恐怕遥遥无期。我刘府也不是什么恶毒之辈,自不会耽误你的青春年华。如今你有两条路可选,你若想留在刘府,就趁少夫人回门之际,配了人吧;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不过你就要出府了。”
“回老爷,奴婢想出府。”
“这可是你自愿,我可没逼你。念你一个孤身女子,生活不易。就赠你纹银二十两补贴。”说完就吩咐刘管家拿银子。
“谢老爷恩典。”
“算了,有多远就走多远吧。”
惜晚低着头回到了修竹园,默默地打理着自个的包袱。刘顺很快知道了惜晚要离开的消息,还很不舍,一个劲的劝惜晚不要走。惜晚笑着摇摇头。
第二天一早,惜晚离开了刘府。走在摊贩稀疏的街上,惜晚有些茫然,不知何去何从。晨光熹微,映射在惜晚的小脸上。这时若有人停下来仔细看,就会看到惜晚并不精致的小脸上那抹惹人爱怜的迷茫与摄人心魂的纯澈。
风月楼是回不去了,惜晚也不想回去那里。只是那里还有自己牵挂的雪姨,那要怎么办才好?惜晚在街上游荡了一会,很快止住迷惘的步子,向民居走去。
问了不少的地方,惜晚终于在临泉南面的近郊找到了一所出租的民房,一间两进,独门小院。惜晚收拾了一下午,总算是有模有样,只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少了些人气。
独自住了两天,惜晚想雪姨应该知道自己已经离开刘府的消息,为了不使她担心,惜晚决定去一趟风月楼。不知道刘煜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怎样?会担心她吗?
惜晚是在午时左右到的风月楼的后门。这个时候,风月楼的人大多在睡午觉。还没见到雪姨,惜晚在后门看到几个人鬼鬼祟祟的。不一会,鸨母抱怨的声音远远传来。
惜晚知道:又有人被卖到风月楼了。这样的情况惜晚数见不鲜,但这次看着那几个大汉一脸兴奋的样子,惜晚想这次应该是个绝色。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老大,这次我们发了,这个可是人间极品,老子活了这么久也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老大,我有些害怕,看她的衣着,像是富家小姐,会不会招来麻烦?”
“是啊,老大,这妞身边还有专门的护卫呢,会不会是管家的人?”
“一个个嚷嚷个什么东西,要赚大钱,还怕东怕西的,怕个鸟?这临泉就是我们兄弟的地盘,怕什么?”
官家?护卫?惜晚计上心来,那个麻袋离自己不远。那几个人应该没有看到自己。惜晚掏出一些碎银子,从小巷的角落拉出一个小乞丐,小声说:“小兄弟,姐姐交给你一个事,你做好了,这些银子都是你的。”说罢耳语一番。
第十三章
几个大汉正在那里争吵不休,一面埋怨鸨母姗姗来迟,一面埋怨天气热。正当此时,一个小乞丐鬼鬼祟祟的从几人眼前迅速窜过,一不小心却撞到一个大汉,一脸慌张之色。
大汉一把抓住惊慌的小乞丐,冲上来就是一顿臭骂:“td,你这个混小子,没看到老子在这吗?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小乞丐一脸惊恐,却不发一言。另一个大汉凑上来“老二,这小东西肯定有鬼,不定时得了什么好东西?”说着就伸手去搜乞丐的身。
惜晚看几个人都已被小乞丐吸引了注意力,悄悄走近麻袋。麻袋里的人应该是醒了,在轻微的挣扎。惜晚一边解着麻袋的绳子,一边压低声音说:“姑娘,你别害怕,我是来救你的,那你不要发出声音暴露了身份,要不我们两个人都跑不掉了。”
麻袋里的人头点的像小鸡啄米。看那边小乞丐还在跟几个大汉纠缠,惜晚拉着刚出麻袋的人就走。等到跑到一个隐秘的小巷,惜晚学了几声狗叫,又拉着那姑娘沿着曲折的小巷一个劲的跑,直到一家破旧的车行才停下。
那姑娘显然也是累得不行,斜靠在惜晚身上直喘粗气。惜晚喘过几口粗气,才想起要处理身边的姑娘。于是问:“姑娘,你家在哪里?快回家吧,免得家人担心。”边说,边去看那姑娘。
这一看,惜晚就愣住了,好美的人,怪不得刚才那几个大汉一副得到绝世珍宝的样子。那双大而明亮的凤眼,纯净如水,充满了灵气,笑吟吟的看着惜晚,让惜晚禁不住为自己的算计自惭形秽。
白净的脸上两弯黛眉,青翠如羽,灵动的眼珠似两颗黑葡萄不停放过的转啊转。樱桃小嘴微张,嘴角浮起深深笑意,腮边的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时深时浅。
惜晚看得几乎痴了。知道眼前一直白嫩的小手不停地挥啊挥,才回过神来。惜晚相信她永远都不会后悔自己今天的冲动与算计。
这时,少女皱着好看的眉头说:“小妹妹,你好勇敢,谢谢你救我,可是我现在不知道如何回家?”
“那怎么办?小姐你不知你家住哪里吗?”虽然她的衣衫很凌乱,但看那衣料就知道绝不是一般人家穿得起的,就是刘府恐怕也没有这么大方。
“这,小妹妹,我,跟家人走散了,我先走一步,结果……”
“小姐,我叫惜晚,如果小姐不嫌弃的话,就跟惜晚凑合几天吧,不过地方可能有点小。”
“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的,对了,我叫殷兰芷,家里人都叫我兰儿。,你就叫我兰儿姐姐好了。”
惜晚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人儿,好像刚才差点被卖掉的不是她而是自己一样,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老以姐姐自居?
殷兰芷看着眼前瘦弱的小姑娘,想到自己的逃跑生涯才刚刚开始,可不能被打断了。于是苦苦哀求,硬是赖上了眼前这个叫惜晚的女孩子。
回到惜晚租住的小院时,已是半下午了。兰芷苦着个脸,跟在惜晚后面,小声说:“婉儿妹妹,我饿了。”
惜晚看着那副委屈的神色,觉得自己真是罪大恶极,竟让让眼前的人饿着了。顾不上追究她有几分真几分做戏,只是快速的动手下了一碗素面,热气腾腾的端上来。
望着兰芷吃面的模样和脸上满足的笑容,惜晚觉得自己也很满足。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会让你不由自主的去亲近、呵护、疼爱,这就是雪姨口中的缘吧!
茫茫人海,要遇到这样一个人,何其不易啊!
兰芷看着对面那个只是看着自己吃面就很幸福很满足的小姑娘,鼻子酸酸的,只觉得这世上她是自己最亲近的人。父母还有大哥、姨妈们都很疼她,可他们会给自己富贵安逸、金银权势,却永远不会因为自己叫恶就匆忙跑去煮面,更不会看着自己吃面就感觉很快乐、狠幸福。
兰芷心地纯洁,心思单纯,也因此更容易感受别人心中所想。此刻感受到的温情脉脉,让兰芷欣喜、沉醉。
兰芝的确是官家小姐,这一点,惜晚已经很肯定了。想到兰芷姓殷,忽然就想起了那个自己六月天救过的冷峻寡言的男人,不知他现在怎样。或许他和兰芷有关系。转念一想,世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天下姓殷者何其多耶?
兰芷没有和惜晚说自己的来历。她怕她会变得跟其他少女一样,与自己生疏客气。兰芷不说,惜晚也不问。就这样好了,就这样和这仙子般的人物平等的相处,抛去尊卑的外衣,抛去身份的差别,真诚以待。
兰芷是地地道道的闺阁千金,弱质小姐。她甚至连取水都好奇得不得了,直嚷嚷着要学这学那。一会是做饭,一会是炒菜,一会又是洗衣服;总之,别人家会的她都跟着学。只可惜大小姐终究是大小姐,纤纤玉指根本不是干活的料。如此反复几天,兰芷也慢慢放弃。
已过了几日了,为何还不见兰芷的家人来寻她?惜晚有些疑惑。但这些她是绝不会说出口。虽然她会时不时的制造一些麻烦,但不可否认,和兰芷在一起,惜晚觉得自己很快乐。
或许,自己那一天救得不是兰芷,而是自己。是那个莫名冒出来的兰芷,让惜晚明白原来自己还会爱人、还能爱人。从来都冷漠刚硬的心,一点点的变得柔软。
兰芷这几日虽然没做成一件事,可还是很高兴。有人每天陪着自己做想做的事,自己过得很充实,这比每天窝在闺房要有趣得多。遇到惜晚真是自己的幸运。
从此后,年轻而短暂的友谊无声成长,相信它会直至地久天长。
第十四章
当惜晚和兰芷在农家小院里逍遥快活的时候,临泉城几乎被翻遍了。刘府胆战心惊,动用了几乎所有的势力来寻找殷兰芷。听闻消息后,匆忙赶来的殷谦脸黑的堪比锅底,一时间刘府人人自危。
惜晚带着蒙面的兰芷进城采购,自然是看到了寻人的张贴。可是兰芷苦苦哀求着不要回去,没办法,惜晚只得小心的把兰芷的平安信投到了刘府。
显然,两个小女子低估了殷谦的能力。投信的当天下午,殷谦就带着两个心腹手下找到了惜晚的小院。
院门打开的一瞬间。惜晚和殷谦都吃了一惊。
竟然是她(他)。
惜晚望着眼前阴霾满面的英俊男子,想到一年前的“善心”,又想到正在午睡的兰芷。瞬间明白过来,这就是兰芷口中的谦哥哥。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殷谦看着开门的瘦小的身影,与脑海中那个一年前救了自己的古怪丫头渐渐重合,原来是她。她就是兰儿信上写的救命恩人。这丫头还真是与殷氏有缘,居然救了我们兄妹两个。
“殷公子,请进吧。殷小姐在午睡。”惜晚很快恢复了平静。
殷谦对她的自知之明很是欣赏,还是往日那般聪慧。一挥手,留下两个属下,独自进了小院。
小院不大,打扫的很干净整洁。院墙边上几株月季开得热闹,或红艳如火,或洁白如云,或娇弱鹅黄。一间不大的土屋出现在殷谦面前,房顶的茅草在五月的暖风中时而飞扬。
殷谦皱了皱眉头,房子很简陋,摆设也很简单。自幼锦衣玉食的兰儿就在这种地方住了七天?
惜晚一点点放轻了步子,尽量不发出声音,领着殷谦来到里屋。房间里,兰芷很随意的躺在床上甜甜的睡着。美丽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甜美的笑容。|qi-shu-wǎng|惜晚的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浮上一抹微笑,温柔如同邻家阿姐。
殷谦看到这一副海棠春睡图,就再也没什么脾气,没好气的笑笑。一如多年,在旁边静静的贪看她的睡颜。每一次看到她的睡颜,殷谦就觉得自己仿佛经过了圣洁的洗礼。因斗争、阴谋带来的疲惫无力很快都消失了,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殷兰芷,是殷谦的珍宝。
惜晚看着旁边一动不动,神情痴迷的殷谦,似有所悟,心里波涛汹涌,恐惧失落齐齐涌上心头。慢慢的退出房间。
殷谦感觉到身边轻微的动作,习惯性的警惕查看。就看见那个古怪丫头失魂落魄的退出房间,正好也有些事情要问她。殷谦随之离开。
走到了小院的一角,惜晚忧心忡忡的坐在小凳子上。
殷谦看着眼前托腮凝思的少女,惊觉她越来越美了。第一次见她时,她像个发育不良的孩子。现在却已有了少女的模样,五官已算得上清秀了,只是身材纤瘦。
“惜晚,此次要多谢你了。你与我们殷家真是有缘哪。”
“哪里,殷公子,惜晚只是碰巧经过,是上天保佑小姐。”
“这种话你也会说?惜晚当丫鬟当的失了原先的傲气吗?”
“公子,小姐身份尊贵,奴婢不敢放肆。”
“是吗?一年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我还记得你那时的傲气、精怪的模样。对了,我还欠了你一个要求呢。”
“难为公子记得。奴婢想到了要求:奴婢想做小姐的贴身丫鬟。”
“为什么?兰儿是我们殷家的宝贝,可不是每个人都能随便接近的!”只要一涉及殷兰芷,殷谦都会重视起来,因此语气也不知不觉得冷了下来。
惜晚默默承受着殷谦的怒气与冷峻,只是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却并没有畏惧,反而抬头与殷谦对视,用从未有过的认真说:“惜晚想要守护兰芷,兰芷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人,是希望心中的仙女。”
殷谦仔细盯着面前一脸坚决诚恳的小女子,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异动,读出了眼前人的真诚与渴望,“兰儿已有了她的贴身丫鬟,是经过训练能力超群的人。虽然此次失职,但还可考虑留用,你若能证明能力超过她,就可以成为兰儿的侍女。”
“要怎么证明?”
“完成我的任务!”说完又看着惜晚“惜晚,你要记住,以后不要随随便便说要守护什么,除非你有那个能力,否则一切都是空想。”
“是,惜晚知道了。公子,惜晚要完成什么任务?”
“这个我会另外通知你的。兰儿还要在临泉呆几天,就由你伺候。收拾收拾东西,兰儿醒了后就回临泉城。”
“是”
“对了,在临泉,我们先住在刘府。刘府,你应该比较熟悉吧。”
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