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爱人的怨恨和疏离,那他又该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想到这里,惜晚心里也是一抽一抽的痛。惜晚从来不是个大善人,她只希望身边的人都好好的。可如今,面对殷浩的一石二鸟之计,惜晚无可奈何,甚至还要成为帮凶!
如果不做,可不可以?如果不做,那临泉的雪姨就有性命之忧了吧!雪姨,那是一直以来扮演着自己母亲角色的一个人,是会为自己阻挡母亲鞭子与咒骂的一个人,是会为自己铺好退路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人,自己怎么舍得下?
惜晚看着外面渐渐灰白的天色,心中有了计较,暂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六章
惜晚接受任务的第三天,殷谦从外地回来了。惜晚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此次的任务。却又担心雪姨的安危,不敢轻举妄动。殷浩不是殷谦,没有任何人情可言。何况殷浩纵横官场那么多年,手段定是冷酷无情。
有了上次的经验,兰芷与逍遥王这几日一直通信。纵然不能见面,兰芷还是沉浸爱河、情意绵绵,娇美的容颜因恋情的滋润越发的容光焕发。
惜晚一直不明白为何信的传递会如此顺利,原来这也是殷浩早已安排好的。
五月中旬,惜晚和兰芷依例去给殷浩和夫人们请安。肃穆的客厅没有什么变化,丞相和夫人们依旧端坐在堂上。惜晚却再也找不到往日的尊敬与感激,丞相府也是一般肮脏。以前,是自己太傻了,近乎执着的相信世上还有完美。
今日的请安,惜晚不敢看殷谦的眼睛,也不敢与殷浩对视。别扭的在那里听大夫人的遵遵教诲,惜晚神游物外。想着该如何化解殷浩的一石二鸟。
五月春将逝,兰芷的心也跟着浮躁起来。总想见赵弘毅一面。惜晚看着无聊的在她身边转来转去的兰芷,头痛不已。
兰芷一向是有话直说,不愿憋在心里,更不会对亲近的人隐瞒。惜晚是她认定的妹妹,她自然是对她直言不讳,直接提出想见赵弘毅。
惜晚认真的看着眼前天仙般的人,依着她日常的行为习惯,看得出她是真的迫切的想。惜晚是从来拒绝不了兰芷的,她自己心里清楚。兰芷就像是惜晚自己梦幻中的原型。
这一次兰芷照样没有拒绝。两个小丫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带上贴身丫鬟,名正言顺的去卉苑赏花。这个理由实在太烂,卉苑的花应该都谢了吧!
卉苑原是一处皇家别院,后来废弃了,在先皇时又被改成了京都最大的花卉园。卉苑汇集了大晋大多数的名种花卉,每年三月到五月百花绽放,游人如织,是京都一大胜景。惜晚在去年十月也曾陪着兰芷去卉苑赏菊。也就是在那时,兰芷巧遇逍遥王赵弘毅。不过如今看来,是不是“巧遇”,有待商榷!
惜晚和兰芷到卉苑时正是上午,游人三三两两,并不多。园子里的牡丹和桃花萎萎靡靡,已谢了大半,只有月季和海棠开得正艳。
穿过一大片桃花林,兰芷就看见桃花林畔那个白衣飘飘、玉树临风的修长身影。五月清风中,白衣随风鼓动,桃花瓣纷纷扬扬的飘落。目光一下子被牵住,再也移不开。脚步不由自主的朝着那身影走去。
惜晚也被眼前的美景震撼,不得不说,逍遥王赵弘毅将翩翩浊世佳公子这一形象演绎得堪称完美。从第一次的见面到此时,他一直都是优雅从容、温雅谦和的,挑不出一点毛病来。也正因为如此,惜晚才担心。
惜晚自觉地在桃花林外面守着,两个小丫头已经被支走了。林畔的两个人边走边说,一个风度翩翩,一个娇媚动人,真是天生一对。
惜晚忽然想起殷浩交代的任务,想想监视一下逍遥王也好,看看他到底对兰芷有几分真心,而后再做决定。惜晚身随心动,也快步穿过桃花林,朝二人所在的草地走去。
“惜晚,你来了,怎么落后这么多?”兰芷娇嗔
惜晚暧昧的笑笑,“还不是为了你”说完又朝着逍遥王行了一个宫礼,“民女殷惜晚见过逍遥王!”
“不必多礼。”
“回王爷,礼不可废。”惜晚一想到自己是因为这个人陷入两难境地,对他就没有好印象,说话也带了一些软刺。
兰芷沉浸爱河,还没发觉惜晚的敌意,“好了,好了,惜晚你别罗嗦了,弘毅哥哥从来不在乎这些的。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好。”有兰芷圆场,惜晚也不再深究。
“弘毅哥哥,前面地方那么开阔,我们来烧烤好不好?”兰芷是最爱玩的。
“都听你的。”逍遥王宠溺的摸了摸兰芷的头。
逍遥王身为最受宠的宗室王爷,身边自然不乏能人。才下了决定,就有护卫们前去准备食材和器具。惜晚和兰芷两个女孩子依旧悠闲地漫步野地。
为了给兰芷和逍遥王留一个空间,也为了给便于自己监视。惜晚特意落后了两步,竖起了耳朵听两个人的对话。
“弘毅哥哥,你最近很忙吗?都不来找我玩!”
“是啊最近是有些忙,兰儿,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我啊,每天就是吃吃喝喝,和惜晚一起逗逗小丫头,琢磨各种小玩意,对了,弘毅哥哥,我前几天跟惜晚玩划拳了呢,很有趣,改天我们也玩,好不好?”
惜晚听得满头黑线,这种丢人的事也拿来说。惜晚故意停下来,装作才地面的小花。逍遥王本人是会武功的,这一点是兰芷早就告诉过惜晚的。没猜错的话,他们的四周应该是布满了暗卫的。
“弘毅哥哥,……”
惜晚没有再听下去,这样没营养的话听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惜晚回到护卫们忙碌的地方,帮着他们准备东西。
护卫一见惜晚到来,都纷纷行礼。
“五小姐好!”
惜晚点头示意,也去帮着分食材,搭烤架。护卫们显然没想到惜晚会亲自弄这些,都是一副吃惊的表情,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面前的是权倾朝野的殷丞相的千金。
惜晚也不在意他们的讶异,自顾自的做事,偶尔和他们交谈两句。“护卫大哥,你们王爷都封了王了,怎么还没有王妃呢?”
护卫甲开始有些防备,常年的护卫生涯告诉他不要轻易和陌生人交谈,极易泄漏机密。但这个女孩是丞相千金,深闺少女,怎会有别样心思,而且她的平易近人也赢得了护卫甲的好感。
护卫甲还在犹豫,护卫乙已经爽快的说了:“姑娘,你有所不知,我家王爷可是个痴情人呢,魏小姐入了宫以后,王爷还在为她失意,也就没再提选王妃的事了。”
“怎么,你家王爷还有红颜知己不成?那个魏小姐是谁?比得上我姐姐吗?”惜晚故作恼怒之色,实际上也确实是有些恼火的。
“唉,姑娘你别误会,魏小姐是我家王爷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自然是有感情,不过那时都已经过了好几年了。”护卫甲看惜晚泼辣护姐的样子,深为她的至情至性感动,主动上前答疑。
“那也不行,我姐姐那样天仙般的人可不能受半点委屈。护卫大哥,你给我说说,那个魏小姐到底长什么样,她又为什么平白无故得就进了宫?进了宫怎还让王爷惦记着。”这大概是希望有生以来最泼辣的一次,惜晚自己都不知道她能说出这么尖锐的话来。
“哎哟,小姑奶奶,您就别再嚷嚷了,我说,都说,还不成。”
“好,那你就在这给我仔仔细细的说说,我可要替我家姐姐好好提防一下这个人,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惜晚做出一副得意的模样。
护卫无奈,自己捅了话篓子,还得自己善后。于是坐在草地上老老实实的把逍遥王和魏姓小姐的事说了个明白。
惜晚整理了一下,大致是:魏小姐名茹,是赵弘毅母妃的娘家表侄女,但自幼父母双亡,在赵弘毅舅舅家寄养,算得上养女。小时曾出入宫廷,长大后与赵弘毅更是来往密切。
据说魏茹风姿卓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绝代佳人,名燥京都。但后来赵弘毅母妃病逝,舅家随之势微,于是把魏茹送进宫以固恩宠,现位居茹妃,是后宫炙手可热的妃子。
这一次出来总算没白来,至少得到了一些消息。
第七章
对于烧烤这一类杂事,惜晚向来是缺乏兴趣的,只是兰芷喜欢,惜晚也就学会了。
逍遥王和兰芷在一旁边说笑,边烤肉。惜晚则为了避讳干脆和护卫们呆在一处,让两人独处,同时也为了套取更多的关于逍遥王的情报。
兰芷玩得很尽兴,在日暮时分乖乖的和惜晚回府了。
惜晚很自觉,当天晚上即到竹林小筑将白天得到的消息整理成纸条,存在了殷浩指定的地方。但惜晚知道,今天的消息于殷浩应该是没有任何价值的。这些资料他应该都了如指掌。之所以派自己去,怕是为了让自己监控美人计的进度,同时注意逍遥王的举动。
惜晚之所以能在受训九个月后就开始接任务,也得益于她出色的表现和敏锐的观察力,还有她捕捉信息的能力。
第二天晚上,惜晚被叫去了竹林小筑。惜晚猜殷谦应该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他有没有猜到是殷浩在背后操纵?
果不其然,晚上才进竹林小筑。殷谦就问:“惜晚,你为何违背我的命令死自带兰儿去见逍遥王?你不知道这佯作的后果吗?”
惜晚的心钝炖的痛,仿佛被刀子一点点的凌迟,为何你关心的只是你的兰儿?却从未想过我呢?还是你从未相信过我,哪怕是一点点?
惜晚心痛的说不出话来,努力压抑着悲伤,倔强的站在那里,也不回答,一双眼睛死盯着地面。
殷谦久等不到惜晚的答案,看惜晚微微颤抖的身子,怜惜之心顿起,只想好好去安慰面前娇小的人儿,但想到她无依无靠,此时不坚强,以后恐怕活得更艰难,恻隐之心硬生生的扼住了。
殷谦稳定了情绪继续说:“此事,下不为例!”
“公子从未想过惜晚为何会违背您的命令,自作主张?”虽然殷谦不重视她,虽然殷谦不相信她,可是她还是要将自己的忠诚毫无保留的交给他!谁让她贪恋他的温暖?谁让她为他心动?谁让她爱上他呢?
殷谦的身形微微一晃,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先前也猜过那个调动惜晚的人是谁?自然是自己英明果决的父亲。可是殷谦潜意识里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他不愿相信慈爱的父亲被利用幼女的幸福。可是,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两年前父亲曾有意要送兰儿进宫的事,那一次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回,恐怕兰儿真的要将一生断送在那深不见底的深宫之中。父亲大人似乎总爱拿兰儿来应付皇族的男人们。
“公子聪明,想必已猜到是丞相大人下的命令。大人的命令,惜晚怎敢违背?何况还有雪姨在殷府别院。公子,惜晚发誓守护兰芷小姐的心愿从未变过,这次实在是不得已,现在,惜晚想向您讨一个主意,请公子明示。”
殷谦知道惜晚这是针对刚才的猜疑而来的小小报复。但这个问题也确实棘手……殷谦在确定了父亲的事后,心神一片纷乱,对惜晚的咄咄逼问,也有些力不从心。但殷谦毕竟是自十岁起就跟在殷浩身边学本事的人,很快定住了心神,“此事,不要声张,先静观其变。至于他二人,你先设些阻碍吧。先托一阵子再说。”
惜晚明白殷谦的意思,是让她从中作梗,可这样谁能得到好处,兰芷伤悲,殷浩着急,殷谦则依旧可以留住自己喜欢的妹妹。
惜晚的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要苦,面色越发苍白。
雪姨说的果然没错,情爱是毒药。只是惜晚的爱情还未发芽,就已经枯萎了,留下的只剩一点苦涩。惜晚甚至连包裹在外面的糖衣都未尝过,得到的不过是满布的苦涩与痛楚。
殷谦看着摇摇晃晃着要出去的小人儿,心都揪痛了。真没想到这件事对她打击那么大,是自己说话太重了些,明知道她对兰儿的忠诚还会怀疑她。她还是比兰儿小两岁的女孩子,却背负了那么多。想到这里,心中的怜惜如起伏的浪花一波波的涌上心头。
殷谦上前一步扶着摇摇欲坠的惜晚,而后沉默着看她。看到她那淡漠平静的面容,道歉的话硬是说不出。
惜晚对殷谦突然地体贴觉得惊讶心底也有微微的欣喜,只是想到他对兰芷的倾心呵护,心里再也平静不下来了,有窃喜更多的是哀伤与苦涩。
殷谦一直把惜晚送回香兰苑惜晚的房间。一路上,殷谦牵着惜晚的手,走在厚厚的竹叶上,发出“吱吱,吱吱”的声音。惜晚心里喜悦,那是只属于她跟殷谦的声音。
站在房门外依稀可以看到房内打盹的念雪和摇摇晃晃的烛光。惜晚朝殷谦轻声问了一声:“晚安!”然后就要推门而入,殷谦却一把拉住了她。
“惜晚,今儿个晚上有夜市,要不我带你去看吧?”
惜晚高兴的几乎跳起来,夜市,临泉城是没有的。说书先生的嘴里也把夜市当做京都繁华的标志。更重要的是:殷谦要带自己出去玩,只带自己一个。
说走就走,惜晚也顾不得细节。拉着殷谦就走,颇有些风风火火的气势。
殷谦看着瞬间面露欣喜的惜晚,想着自己真的押对宝了,能哄得她这么喜形于色。
惜晚去的时候夜已深了,小贩们都回去了。惜晚沿着并不喧闹的街道走着,一手握在殷谦的手心,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宁愿一辈子停留在此刻。
街市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惜晚看着为数不少的商贩,左看看右瞧瞧,却什么都不买,只是想尽力拖长一些这段温馨的美梦。
殷谦想到惜晚平日里都很是朴素,便想着给她买些钗环首饰,于是一边逛街一边四处瞄首饰店。
但这一番好意看在惜晚眼里却成了心不在焉。也罢,何苦为难他?他心本不在我处,又怎会专心。
梦终究是梦。
逛了大约一个时辰,惜晚却什么也没买,但街上的小贩已经不多了。
殷谦有一点愧疚,还想再转转,买些什么回去。惜晚却先开口说回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乘着月光各自回归。
第八章
时光悄悄从手上溜走。五月六月在希望跟兰芷的打闹中悄然流逝。这一个多月兰芷都没能和逍遥王见上一面,只用信鸽传递相思。因为逍遥王在不久前离京了,至于为什么?惜晚猜测可能是殷谦给他找了点事做吧。
京都迎来了最热的七月。兰芷一向怕热,这回一天到晚的闷在香兰苑不出来。幸好香兰苑还算清凉,院子里有流水还有几棵粗大的槐树荫蔽。
惜晚第一次在夏天用上了冰块,整个屋子变得舒爽宜人。贵族的确会享受。兰芷精灵古怪,硬是把冰块拿来捣碎放到茉莉茶里,说是清凉解渴。惜晚一笑置之,随她去了。
自从来到殷府,惜晚就一直坚持学习所有大家闺秀应学的琴棋书画。到现在也算是小有所成了。惜晚能在亭子里弹奏优美的琴曲,虽然还不是那么技艺纯熟,却也非一般人可比。
殷谦思量:最近设计引开了逍遥王,既是为了兰儿,也是怜惜惜晚,不想让她太过为难。惜晚虽然表面淡漠,但他骨子里额善良倔强殷谦看得清楚。不知何时,惜晚在自己的心中竟能与兰儿比肩了。
殷谦寻思着多日不见那两个妹妹,最近没有大事要忙,就信步去了香兰苑。
香兰苑静悄悄的,没有往日那喧笑嬉闹的声音。殷谦反而有些不自在了。进了院子,听小丫头回禀说:“少爷,四小姐在房里午睡,五小姐似是在亭子里弹琴。”
惜晚本是要在亭子里练琴的,但练了一上午了,再加上亭子里夏风阵阵,睡意不知不觉的起来了。索性趴在石桌上睡了起来。旁边伺候的丫鬟早早的被惜晚支走了。惜晚不喜丫鬟伺候,这是香兰苑都知道的。
殷谦想着兰儿在午睡,就不打搅了。干脆去听惜晚弹琴。惜晚的琴艺进步很快,一年前还一窍不通,现在已能奏出妙曲了。听听也好,自己在在旁边指点一二,好久都没给惜晚上课了。
殷谦来到凉亭时就看见一个身着藕荷色衣服的少女伏在石桌上,歪着头睡得香甜。身段玲珑有致,黑发飘逸一半搭在肩上,一半在微风中时时飘起。五官小巧精致,肌肤水润如蜜桃,白里透红,黛眉淡淡,睫毛扑闪,樱桃小口半张半合,娇艳欲滴。
这样一幅惊艳的美人春睡图,殷谦看的心荡神摇,瞬间失神,小腹间升起一撮小小的欲火。等到看清眼前人,殷谦一阵质问:是自己最近禁欲太久了吗?竟然对着惜晚这个妹妹起了反应?可是,那红唇看起来如此诱人,殷谦抑制不住的渴望想要去品尝一下那樱唇的味道。
望着犹自熟睡的女孩,殷谦像是中了蛊一般缓缓的伸出手,轻轻的抚摸这那娇嫩的脸蛋,从双颊到嘴角再到娇艳的红唇。手指在樱唇上流连,一遍遍轻轻的描绘着红唇的轮廓,感受那指间的柔软甜美。手指慢慢发颤,心底一阵阵的酥麻。
殷谦想要抽回手指,却怎么也舍不得。身子慢慢倾下,凑近了那娇美的脸蛋,在樱唇上留下了蜻蜓点水般的轻吻,似是得到满足似是感叹不够,殷谦发出一声轻叹。
伏在石桌上的人似是感觉到了一个轻触,嘟囔了一声,睫毛轻轻颤了颤。
殷谦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一下子跳开老远,怕对上惜晚迷茫质询的眼睛。石桌上的人又陷入沉睡。殷谦这才安心,找了一个远远的石凳坐下,在那里看惜晚的睡颜。
想起刚才的举动,殷谦的脸稀罕的露出了可以的红晕,没想到一向在女色上自律冷淡的自己会干出偷吻这种事,对象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自己名义上的妹妹。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举动,是自己有些喜欢这个小丫头了吧。她那么娇美可人,像是清晨的含着露珠的徐徐绽放的莲花。
可是殷谦知道这种情绪是要控制的,不能放任。自己的使命注定不能太重视什么人,身为暗卫首领、未来的一国之相,不能留下任何弱点给敌人。父亲从小就这样教导过。
殷家的一代代人像是受了诅咒,虽然权倾天下却是在为赵氏守江山,明明是臣子却要像帝王一样弃情绝爱,但却始终没能夺得赵氏的江山。
父亲大人尤其不甘,多年来一直谋划着取赵氏而代之。殷谦还小的时候隐约记得,父亲以前与先帝交好,但不知因何事反目,之后不久先帝就病逝,父亲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辅政生涯。然而这么多年,父亲铲除了不少的赵氏宗室,却始终没能取赵氏而代之。
惜晚在睡梦中,总感觉似乎有一道灼灼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睡意慢慢浅淡。
殷谦还在出神。
惜晚却已经睁眼醒来,一眼就看到了对面出神的殷谦,“公子,你怎么在这?”惜晚有些羞窘,怎么又让他看到自己睡觉的样子。
“哦,惜晚醒了,我来看看你和兰儿,听说你在这里练琴,就来看看。”殷谦这时已平静许多。
“弹一曲来听听吧,看看你的琴艺有没有见长?”殷谦的口气不知不觉的带着宠溺的味道。
“好,请公子指点。”
“以后跟兰儿一样叫我大哥吧。”
惜晚心里一涩,兰芷叫你“谦哥哥”,我叫“大哥”,那我从此就只是你的妹妹了吧?当你是“公子”时,我还可以有一丝一毫的幻想,心里凄苦,纤纤玉手一拨,亭子里就响起了一段悲伤凄苦的调子。
殷谦听着这凄苦的调子,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来了。她是受了什么委屈吗?还是住的不好,想那个亲人了?还是感伤身世了?指法很熟练,是经常弹这首曲子吗?
琴音即心声,到底何事让她如此挂怀?难道是那久未见面的情郎刘煜?是了,自己竟然忘了,她一直爱着临泉刘煜,心里有些失落,面上却不动声色。
“惜晚,指法纯熟,感情充沛,琴艺进步很大,只是为何琴音如此凄凉?是思念旧主了吗?”殷谦故作冷淡的问。
惜晚的心止不住的痛,看看,这就是自己默默爱着的人,连自己爱谁都没看清,一时沉默无言。
殷谦看惜晚沉默,认为她这是默认,心里虽然酸涩难当,却还是顾念着惜晚的心情,只是口气更加冷淡“刘煜,你不用担心他了,他现在青云直上,已调任四品户部员外郎。”说完就大步离去。
惜晚冷笑,果然是裙带好使,才一年就从探花做到了堂堂四品员外郎的肥缺,还是在专司官员升迁的户部,那是多少人眼红的职位。
第九章
七月惜晚一直和兰芷呆在香兰苑,每日里不过弹弹琴、画个画儿,只是从六月就开始的毒术课程越发紧了。惜晚有一点想不透,为何会让她学习如此深奥的毒术,这应该是专司暗杀的人学的课程吧。八月中秋快到了。殷氏是大晋第一名门,虽然嫡系人口不多,但亲戚旁支却很壮观。自进入八月,整个殷府史无前例的热闹起来。惜晚后来才知道殷氏在中秋和除夕时都会齐聚祖居,以示殷氏团结之意。八月十五那一天,惜晚和兰芷早早起床。秀水和念雪给两位小姐好好的打扮了一番。兰芷着粉色儒裙,外罩||乳|白色轻纱,挽了一个双环髻,薄施粉黛,美的像个偶落凡间的仙子。惜晚也换了一身明艳的鹅黄|色长裙,外罩淡青色纱衣,同样梳了双环髻,衬得整个人娇媚可人。惜晚对镜抚着巴掌大的小脸,有些惊诧,不知何时自己这张脸也称得上美丽了。两年前自己还只是一个瘦巴巴的小丫头,谁曾想会有今日?真是物是人非!听说今天他也会来,不知再见做何感想?精心打扮了一番,兰芷和惜晚先去后院给夫人们请安,而后再到前院给丞相和旁支的叔伯们见礼。殷府今日果然是热闹非凡。虽是早上,大红的灯笼已经绵延数十里。花园里更是将盛开的百花按颜色摆成了各式花样。回后院时,一路上都在听丫鬟们说戏园子的戏台如何壮观美丽。去年过年时,惜晚在戏园子看过戏,那是建的戏台场地就很宽敞,装饰也很奢华。拜完各位长辈,惜晚和兰芷就回到香兰苑,准备晚上的家宴。夜幕刚刚降临,兰芷和惜晚就一起前往听风小筑参加家宴。虽说是家宴,但规模丝毫不亚于惜晚去年看过的宫宴。中秋家宴是在听风小筑院子里的一大块空地举行的,亲眷们分成两排坐好。惜晚和兰芷找到自己的位子坐好。惜晚和兰芷虽然辈分不高,但她们是长房嫡出的女儿,比那些旁支的夫人们做得更靠近主位。大夫人占上座,兰芷就坐在二夫人的对面,惜晚则面对着三夫人。至于出嫁的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则和他们的夫君作为客人另开一席。席上觥筹交错,女人们相互间嬉笑,气氛倒没有惜晚想象中的沉闷。开席不久,歌舞就开演了。惜晚被轮着喝了几杯酒,也有了一点醉意,就借口方便离席了。惜晚没想到的是本在别席的刘煜竟也离了席,还恰好与惜晚相遇。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本以为今生想见遥遥无期了,却不想还能再相见。再相逢,惜晚确是相对无言,该说什么?一向伶俐的惜晚此时也是哑口无言,看着明显呆愣住的刘煜。惜晚有些疑惑,难道他还不知道我做了丞相府的义女,最后还是惜晚先开口“你过得好吗?”刘煜愣愣的望着不远处娇媚的少女,若不是对她的五官熟悉,刘煜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曾赎回来的那个瘦小的女孩子。她变美丽了,像破茧而出的蝴蝶。惜晚打量着一年多不见的刘煜。他还是那样的颀长瘦削,宝蓝色的锦袍也没能掩盖住他身上浓浓的书卷气,略显苍白的脸色显得他有些疲惫,情绪丝毫没沾惹中秋的喜庆。“我还好,你呢?”“家里人都还好吗?”“还好,林秋生了一个男孩。”说道此处,刘煜脸上浮现一抹温柔。“哦,是吗?我一直呆在深闺内院都不知道,给您道喜了!”“谢谢!”“听说,你调来京都了,是吗?”惜晚有些迟疑,还是问了。“你知道了?丞相府的消息真是灵通!六月刚调的任。”刘煜的语气中似乎对丞相极为不满,惜晚暗自思量,大约也猜到了一些。“刘……表姑爷,家里都还好吗?我是说刘夫人刘老爷都还康健吧!他们也随您已到进京了吗?”“惜晚,叫我刘煜吧,家父家母身体都还好,他们没有随我来京都。”“哦,我离席有一会了,先告辞了。”“惜晚,等一下。”“什么事?”“当年的事对不起,是我失信了。”“都已经那么久了,我也不记得了,再说我现在过得很好啊,每天可以跟兰芷那样的仙女作伴。对了,你又有没有见过兰芷呀?她真的像仙女一样善良美丽呢。”惜晚竭力用话语来掩饰自己掉泪的冲动,埋在心里多年的委屈一下子因他几句话就决了堤。这件陈年往事惜晚很久很久都没去触碰它,无关爱与不爱,只是觉得失落委屈。在惜晚眼中,刘煜曾寄托着惜晚关于青楼女子终得善了得的幻想和期望。可最终还是失望,青楼女子终是命苦,良人难觅,只得孤独一世。“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说完,刘煜转身就走。
惜晚强忍着泪水,你让我的梦想落了空,却为何你还没变?滚滚红尘,我已深陷泥沼不可自拔,你却还是那样执著高洁。昔日傻愣愣的书生成熟了,却还是依旧的清白、不染尘埃。惜晚站在远地,想了很久,想与刘煜从相识到相知的过程,那些日子犹如梦一场。但自己到底是否爱过他或是喜欢过他,就连惜晚也没弄明白过。或许是曾有淡淡的喜欢吧?要不怎会想要依赖于他?要不怎会失落?只是这些青葱岁月早已随风而逝了,像是三月纷飞的柳絮,不知归处。
殷谦站在梧桐树下看那个伫立中庭的女子,迷茫伤感的表情像找不到归途的羔羊、丢失了玩物的孩童。
她在那里追思他跟另一个男人的过往。一想到这个认知,殷谦又怒又痛,心里十二分的不满积郁,只想把刘煜痛揍一顿,把她唤醒,让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个。殷谦对自己突然而来的想法感到震撼无力,有些太疯狂了,这不该是从来冷静的自己该做的事。对形势控制的无力感深深地攫住了殷谦的心。不能再任其发展下去了,一定要果决的了断才行。
殷谦不再看伫立的鹅黄|色身影,转身回席。
回到席上,看见一脸温和无害的刘煜,殷谦任是有些气闷,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转移了视线。
刘煜看到殷谦对他投过来的目光,一笑回应,没想到招来他的白眼,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惜晚在那里站了一会,感到秋夜的寒凉,不禁缩了缩身子,也回席上了。
第十章
中秋家宴过后,惜晚依旧老老实实的呆在香兰苑,也没再见到过刘煜。
只是,不知逍遥王到底离京做什么了?已经三个月了还是没有回来,兰芷相思病发作,整天唉声叹气的。就连平日里调皮的性子也改了不少。
惜晚戏谑:逍遥王正是兰芷的克星。
无忧无虑的日子让惜晚几乎忘记了她曾是作为密探存在的。连续有三个月不曾接过任务了。九月初一晚上,惜晚来到竹林小筑,见到的是殷浩。“惜晚参见丞相大人。”
“嗯,惜晚,以后叫义父就是了。”
“是,惜晚知道了。”不知殷浩有什么企图?
“惜晚,为夫要交给你一向重要的任务,不知你可愿去做?”
“惜晚的一切是义父给的,义父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
“嗯。惜晚你一向明白事理。惜晚你知道来年三月宫中要为皇上选秀吧。”
“惜晚知道。”惜晚怎会不知呢?听兰芷说她的年龄在三年前就应该参加选秀了,但被殷谦化解了,这回三年之期又至,兰芷前几天还在担忧。没想到该担忧的是自己,只不知自己进宫要做什么?
“皇上选秀,凡四品以上官员女儿十五岁到十八岁的都要参选,这惜晚可知?”
“惜晚知道,那为父就直说了,兰儿她本应在三年前就选秀入宫,但却偏偏错过了,如今兰儿与逍遥王情投意合,让为父怎忍心拆散他二人。但一来当今皇上至今尚无子嗣,我殷氏也要为绵延皇嗣做贡献,二来殷氏女为妃也可保我殷氏昌盛,所以,为父决定送你入宫。你一下如何?”
我还能如何?不过是任你摆布,当今皇帝根本就是一个白痴,又哪里会有什么皇嗣。虽然心里这样想,惜晚还是温顺的答应了“能为殷家做贡献,惜晚自是义不容辞。”
“好,惜晚你果然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你进宫后,太后娘娘自会照拂你,你不必担心,此外,你要留心宫内情况,尤其是皇上,设法清除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帮着太后娘娘整肃宫廷。惜晚你一向聪慧,这件事我相信你一定会办好的。”
“惜晚一定不辜负义父的期望。”
“好,你去吧,这几日,我会派人在教你一些东西,你准备准备过了年太后娘娘就会宣你入宫。”
惜晚暗地里撇了撇嘴,独自回去了。
这就是我真正的利用价值吧。代替殷兰芷入宫,成为殷氏在皇宫的又一颗棋子。这一切,自己的宿命,原来从两年前就定下了,可笑自己还急着往套子里钻,以为自己找到了靠山。
入宫,这还真是讽刺,让一个青楼女子进宫。惜晚觉得自己正在经历这世间最大的笑话。堂堂大晋,可曾听过有哪一朝哪一代会选青楼女子入宫的?纵然是再怎么的风华绝代,也不过是见不得人的宠妾而已。
而今自己要被选入宫中。这到底是对皇家的折辱,还是对自己的高看?殷丞相对打击皇室还真是不遗余力,白痴配贱女,真是“良配”啊。
只是这件事殷谦他知道吗?他同意了吗?他应该是知道的吧,可是他没有阻止,甚至都没有提及过。想到这里,惜晚的心抽痛。要进宫了,以后再也看不见他了。也罢,相见不如不见,或许入宫自己会慢慢忘记他。
九月初三,惜晚以探亲的理由离开了殷府。
初三上午,惜晚被秘密带到了一个僻静的院落。常年的经验告诉她,那是一家青楼的后院。
有意思,兜兜转转,自己又回到了青楼。
下午,惜晚见到了鸨母,问明了自己是在京都第一大青楼花楼。
接下来的日子,自己作为花楼花魁紫玉的丫鬟,每日的课程就是学习如何魅惑男人。紫玉并不是花楼最有名身价最高的花魁,确是花楼中最会勾引你的花魁,与那些卖艺不卖身的清倌有天差地别。
在紫玉身边,惜晚确实受教不少。因着紫玉的调教,惜晚知道了不少关于应对男人的把戏,欲擒故纵不失为最常用却也最有用的把戏。其他的像是楚楚可怜、善解人意、甜言蜜语都是青楼女子拴住男人常用的把戏。
以前在风月楼,惜晚也见过不少这样的把戏。只是那时没有人这样系统而又全面的给她讲述甚至是让她亲眼所见,亲耳听闻。
有时,一不小心,惜晚就会撞见紫玉与嫖客亲热的场面。惜晚会羞的满面通红,不过扑了厚粉掩饰容貌的她应该看不出脸红。以前在风月楼,像这种场面,自己只是听过,倒是从未见过。也曾听过其他人龌龊的论调,但那时自己年幼,从未听进耳里放在心上,也就不觉得害羞。而今知晓情事,又对殷谦产生了爱意,再遇上这种事,惜晚怎会不害羞?
然而,每当惜晚羞怯之时,紫玉不是冷语嘲讽就是厉声斥责。渐渐的,惜晚羞怯的表情变得越发平静。
过了大约有一个多月,紫玉宣布自己的第一个课程结束了。
在来之前,惜晚早已想到了会有学习房中术的尴尬。可没想到这天来的这样快,也没想到会是那样一回事,不仅仅是羞人、尴尬。
初时,惜晚隔着暗洞看男女交合。一开始就烧红了脸,而后看着就觉得恶心,根本看不下去,只想找个地方吐个痛快。那男女之间的喘息呻吟恍如魔咒,在惜晚的耳边嗡嗡作响,惜晚不禁捂住耳朵使劲想要挣开鸨母的手,逃离那噩梦般的地方。
然而,惜晚的挣扎显得那样无力,就算吐的再厉害,头摇的再激烈。惜晚也无法脱离那噩梦般的地方。一日一日的,惜晚渐渐平静下来,最后看着交合的男女只是面无表情、冷眼旁观。就连鸨母也夸奖惜晚有前途,不愧是主子亲自挑的人。
惜晚冷笑,有前途又怎样?学得好又怎样?能用得上吗?一个白痴会懂男女之事?那皇帝不会至今无子嗣了。
日复一日,惜晚在十月底完成了所谓的课程,准备回殷府。
第十一章
惜晚回到香兰苑时,兰芷激动地哭了。一个劲的问惜晚过得好不好?惜晚对着兰芷真诚的面容不知该说什么好,一时间五味陈杂。毕竟是代她而去,为她才忍受了那么多的屈辱。
而今再见,她依旧是纯洁的相府千金,自己确实阅尽人间丑恶龌龊之事。怨吗?怎会不怨?然而她从来就是圣洁的仙子,这样的屈辱就该自己这样卑贱的人去背负。
回来的第二天,惜晚就见到了殷谦。惜晚总觉得殷谦瘦了,是最近太累了吗?只可惜,自己连关心他的资格都没有了。再见殷谦,惜晚面上已是不动声色,丝毫看不出与看他人时有什么不同,心底的暗涌被一点点的压抑着。
殷谦是在九月初三听说的惜晚离府探亲之事。当时只当是她去见那个雪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