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没想到接连几日未归,还以为她是路上出了事故,即刻就派人你去找。却被父亲告知惜晚被派去执行任务,多方探听,方才知道原来已经实施那个计划。当时说不清楚是怎样的滋味,只觉得心里痛楚难当。想到她如今经受的种种不堪,还有以后深宫沉浮,再难相见,殷谦的心被懊悔与愧疚填满。这就是报应吗?报应自己为了妹妹,牺牲另一个女子,让自己难保两全,痛苦悔恨一世。
自从惜晚回到殷府之后,许多人明显的感觉到惜晚在变的深沉,不像以前一样开朗。就是平时粗神经的念雪也感觉到她家小姐不爱笑了。兰芷有时会担忧得看着她,惜晚总笑着安慰说他没事。
十一月上旬,兰芷得到消息,逍遥王回来了,可把小丫头乐坏了。第二天就嚷嚷着要出去。惜晚望着她容光焕发的脸蛋,拒绝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还是陪她去了。
兰芷与逍遥王在一边谈天说地,惜晚就独自一人漫步梅林。
十一月,京都也冷了。惜晚和兰芷套着厚厚的棉袄来到了卉苑。卉苑的梅花有一小部分已经盛开了。东边的梅园中,成片的腊梅已经盛开,一些腊梅淡黄|色的花瓣远看若有似无,近看楚楚可怜,但还是有许多含苞待放,风送幽香,暗香扑鼻,也算得上一大胜景。
回去后,惜晚没有给殷浩留下半字信息,想必他也根本不需要。因为来年二月极有可能被太后先行宣进宫中,惜晚在十一月一直学习宫规宫礼。兰芷在一边看,似乎也明白了惜晚的处境,心里对惜晚的愧疚更深,竭尽全力的对惜晚好,逗惜晚笑。
这一切惜晚又怎会看不到,只是记在心里,暖在心底,但成效似乎不怎样!
已经是十二月了,这是惜晚在殷府的第二个年。殷府热闹依旧,惜晚的心境却完全变了。
十二月二十二,这是惜晚回来后第二次见到殷谦。他也在避着自己,他知道了,嫌弃了。惜晚心痛如绞却不知该如何宣泄。
殷谦看着面前沉默疏离的少女,万语千言都开不了口了。自己曾给她多大伤害?又有何面目对着她?当殷谦听到花楼鸨母绘声绘色的讲述她怎样学习媚术、房中术的时候,殷谦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仿佛杀了眼前人,才能宣泄心中滔天的愤怒。她曾是那么机智可爱的少女,却被迫学这些东西。每次联想到她恶心受逼的样子,殷谦的懊悔就像毒蛇一样一点点侵蚀着心肺,痛难自抑。
“大哥”
“嗯,惜晚,你要多多保重。”
“大哥也要多注意身体。”脱口而出又后悔了。
“没什么事,惜晚就先过去了,还要去给夫人们请安。”
“去吧”
白天的一幕像是简单的话剧,相对无言,草草收场。
夜晚,惜晚来到了无数次来过的竹林小筑。整个殷府,这里大概是除香兰苑外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在这里,惜晚曾跟着殷谦学习医术;在这里惜晚曾为兰芷的幸福第一次违逆殷谦,跟他争执。
府里的管家曾说,竹林小筑是殷谦少时学艺的地方。大概是从那时起,竹林小筑的一桌一椅都让惜晚爱不释手了吧。
惜晚没想到这么晚了还会有人闯进竹林小筑,而且没有触动竹林的机关。那脚步声,惜晚可以肯定,既非殷谦,也不是殷浩。
惜晚在屋内紧张的防备,却听到越来越重的喘息声。惜晚大着胆子打开门,那个人果然是受伤了。在夜幕下看不清那人的面容,是个黑衣人,胳膊似乎被划伤了,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应该是中了毒。
惜晚犹豫着要不要救?竹林小筑在殷府的西南角落,人迹罕至,是藏人的绝妙地方。也没有谁会胆敢搜查这里。但这个人来历不明,对自己是否有害还不知道,若是救了他,她在反咬一口,岂不冤枉?若是殷谦在此,该说自己妇人之仁了。
惜晚扶着意识混沌的黑衣人进了小筑,大致看了一下,只是普通的刀伤,刀上淬的毒也只是一般的慢性毒,致人神智昏迷,失去抵抗力,看来是被殷府护院所伤。那这人潜入殷府所为何事?难道是逍遥王的人?还是皇室旧臣?
顾不得多想,惜晚快速的给他包扎了一下,然后掩盖了小筑前面的血迹,匆匆回了香兰苑。回到香兰苑时,院内还是一片平静,不过其他地方似乎灯火通明,偶尔有喧闹声传来。
不及细想,惜晚快速上床睡好。过了大约两刻钟,有护卫敲开了香兰苑的门。惜晚和兰芷都被叫醒了。护卫殷昭客客气气的说“打扰四小姐、五小姐了,府里进了贼,奴才奉命搜查各处,请小姐们行个方便。”
兰芷显然还搞不清楚状况,迷迷糊糊的问“啊?贼?什么时候?抓到了吗?
“正在追捕,还请小姐们行个方便。”
“殷护卫快去吧,别耽误了时间。”惜晚接过话说,把兰芷拉到一边。
护卫们在香兰苑大翻了一阵,却什么也没找到,最后告罪离去。惜晚被搅得没有半点睡意,兰芷也因为这一刺激性消息激动的睡不着觉,用她的话说殷府有多少年没招过贼了?惜晚顿时无语!
第十二章
除夕夜,惜晚和兰芷一起坐在主桌上,听着旁边的高谈阔论。在另一桌上,惜晚又见到了儒雅瘦削的刘煜。刘煜今天着一身月白绣金边的锦袍,脸色苍白无血色,神情也是很萎靡。他与丞相一党很不和吗?的确,他这样的儒人文士,本就是以忠义为本,如今丞相一党与皇室针锋相对,他夹在中间也不好受吧。惜晚忽然想起遥远的十三岁,那时刘煜给她的所有的尊重与自由。风月楼的彬彬有礼,刘府的自由与退让,无意中的尊重呵护……看到刘煜退席出去,惜晚也找了个借口出去了。一路迤逦跟随,惜晚看到刘煜回到了上次相逢的梧桐树下,心里感慨万千,泪哽住了喉。“表姑爷,你也在这里?”“惜晚,你怎么在这里?还有不要那样叫我。”
“对不起,我忘了。”他已经这样讨厌余家了吗?“刘煜,你瘦了,怎么回事?过得不好吗?”“没有,我过的很好,妻贤子孝,怎会不好?”“那是因为政事吗?我在丞相府对政事也是知道一点的。”“惜晚你一向聪慧,不过政事你还是不要参与的好,太复杂了!”“来不及了,我已经深陷泥沼了,出都出不来。”“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你不是殷五小姐吗?虽然殷氏……但你还是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的。”“刘煜,殷府的人哪里能逃开政治,那简直是妄想,不过,刘煜你是不是在殷氏与皇室之间摇摆不定?不然怎会如此苦闷。”“是啊,我确实摇摆不定,但不是在殷氏与皇室之间,而是在为官与隐居之间。”“为何这样颓废?”惜晚依然记得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俊秀青年,充满了兼济天下的豪气。“当今朝廷腐败不堪,官员倾轧严重,官场乌烟瘴气,再做官也不过是同流合污,压榨百姓,这样的官我还要做下去吗?我奋力考取的功名还有何意义?”“这……”惜晚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虽然没有亲身体会官场黑暗,但百姓之苦,惜晚确实亲身所见。在临泉有大量流民,他们大多是无家可归的乞丐或是灾年流落的百姓。“惜晚,答应我,好好的照顾你自己,在这世上一个女子或者太不易了。”这一句话让惜晚似乎又回到了在临泉受到雪姨呵护的岁月,那时候雪姨就经常叮嘱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努力活下去。惜晚抑制不住的泪涌而出。刘煜一看惜晚的眼泪就着了慌,局促不安的说“惜晚,你这是怎么啦?怎么哭了?是我说错话了,你别放在心上。”“没有,没有,我只是一时想起旧事,不知不觉的就哭起来了,让你见笑了。”惜晚慌忙擦泪。“对了,刘煜你现在有何打算?是要辞官吗?”“我不知道,林秋还有岳父大人,爹娘,他们所有人都不让我辞官。可我实在看不下去这样的阴暗,与其在那里虚度,倒不如埋首书籍,专心治学。”“是啊,书中自有千钟黍,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刘公子从此也能安闲了。”“惜晚,我知你取笑我心无大志,可我现在确实是力不从心,无能为力。”“不,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刘煜,你若想,就这样去吧,学者的生活才是最适合你的。”“那你呢,惜晚,你也早早脱离这政治漩涡吧,政治多么肮脏,不该你这样的女子来触碰。”不,政治就该是我这样肮脏卑贱的女子来触碰,你这样的高士才配远离政治。惜晚默默想。“没用的,已经迟了,刘煜,你知道吗?明年三月,我就要代表殷氏进宫了!永永远远的脱离不了了。”“什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难道丞相或是余尚书没有告诉过你这回事?”“我与丞相一党势如水火,他们又怎会告诉我?可是他们怎能如此待你,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我本就是他们圈养的羊,早晚都要入虎口的,只是还放心不下兰芷。”“兰芷,你是说,殷四小姐。”“你也知道。”“听逍遥王提起过。”“你认识逍遥王?”“对啊,一次宴会上认识的。”“那,依你看,逍遥王对兰芷如何?是真心喜欢她吗?”“这,我也说不准,不过看平日里逍遥王对殷四小姐很用心,时常提及。”“对了,上次逍遥王离京,长达三月之久,兰芷担心了好久。不知他那次为何离京?”“这,我也不清楚,据说是因为云郡发生了暴乱,逍遥王奉命处理去了。”云郡?惜晚的心突突的跳。那是大晋九郡中最富庶的郡,在京都以南,盛产粮食、茶叶、丝绸,素有“大晋粮仓”的美誉。如果那个郡的暴乱是殷谦所为,是不是代表殷氏势力已经掌控了整个云郡。那此次逍遥王去了云郡那么久,又有何收获?有没有夺回云郡?“暴乱?云郡不是大晋的鱼米之乡吗?怎会发生暴乱?”“这我也不知道,似乎是庆郡的流民流窜到了云郡。”“庆郡?临泉遭灾了吗?怎么会这样?”“惜晚,别担心,临泉没事,是庆郡西面与云郡接壤的地方早了水灾,今年青江中段决堤,冲击沿岸甚重。”青江是贯穿大晋的一条大江,大多在庆郡境内,末端在云郡和京都境内。青江是大晋的母亲河,可也是因为青江,庆郡虽然是大晋第一大郡,土地广阔肥沃,却并非最富庶的郡。每隔几年,青江决堤总会带来莫大灾患,成为郡守头疼的第一大难题。“这样我就放心了。雪姨还住在临泉呢。”“相公,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这位不是殷五小姐吗?原来相公在和殷五小姐聊天。”余林秋依旧是贤淑端庄模样,紫色华丽的锦袍裹着她曼妙的身姿,行动处如弱柳扶风。“是啊,我和惜晚随便聊聊,林秋你怎么也出来了?”“我看你久离不归,特意出来找你的。真不好意思,竟打扰了相公与五小姐聊天。”“林秋表姐你太客气了。”惜晚抬头对上余林秋的眼睛,有杂质了呢,跟当初那个羞涩的新娘子有了很大的区别,更加的妩媚成熟了,也更圆滑了,是被生活磨平了吗?人都是会变的啊!
“是啊,五表妹,我都忘记了,是我不好。”“表姐客气了。惜晚离席已久,就先回去了。”“表妹走好,我们也要回席了。”说着就和刘煜并排走去听风小筑。
第十三章
又是新的一年了,还有三个月。自己就要进宫了。即使现在走在大街上,惜晚还是满腹心事。
兰芷看惜晚自从探亲回来就总是郁郁寡欢,还以为是她家里人出了什么事?所以趁着元宵节特意拉惜晚出来逛逛。
元宵节是大晋颇为重要的节日。在这一天,无论是富家千金贵公子还是小家碧玉贩夫走卒,都会出来看看花灯,猜猜谜,联诗作画。没准那一会你就碰到自己的姻缘了。那些穷酸书生尤其如此。所以,元宵节也是大晋名副其实的情人节。
兰芷和惜晚出来时,兰芷硬磨着殷谦同行,加上殷谦也担心她们二人的安全,索性一块去了。惜晚看殷谦也随行,觉得有些不自然但也不好说什么。
由于闹市人多,惜晚她们的马车在街上寸步难行。兰芷兴奋地说:“哇,惜晚,谦哥哥,你看,人好多。”说完,就在车子暂停的地方左看右看。
惜晚一看她这动作就知道肯定是又在找逍遥王了。好巧不巧,逍遥王还真的在不远处驻足而立。惜晚无奈的笑。殷谦的脸都变黑了。
“弘毅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说完,还朝正走来的赵弘毅使劲的挥手。
赵弘毅一身白衣,风度翩翩,俊美的脸一点点变得清晰可见。而后就是春风化雨般的动听声音“殷兄,兰儿妹妹,惜晚妹妹,你们也在啊。”
“是啊是啊,弘毅哥哥你也来看花灯的对不对?今天你一定要给兰芷摘一盏花灯才行。”
“好,都听你的。”赵弘毅宠溺的说。
惜晚看着两个人打情骂俏,说不出的别扭。因此故意落后两步,让他们两个人先走。殷谦像是也存了同样的心思,步调也慢了下来。
今日殷谦着一身紫色锦袍,腰束玉带,墨黑的发用一根白玉簪子束着,浑身上下贵气逼人。惜晚则是一身鹅黄|色云锦罗裙,外罩银灰鼠皮坎肩,头梳可爱的双环髻,左右各插一根珍珠簪子,几缕碎发垂到双鬓,整个人看起来娇美可爱。
两个人走到一起,街上的人无不侧目,好一对金童玉女。只是两人似乎不熟悉,无论男女都没说几句话。但前面的一对似乎更引人注目,只见那个女子,穿绯色罗裙,外罩大红坎肩,头梳双环髻,左右插碧玉蝴蝶簪,容颜更是绝世倾城。而她身旁的男子俊美文雅,锦衣雪白,玉树临风,微微一笑如三月春风吹过。真是一对绝世佳侣。
兰芷一行人先去的是卉苑。那里是每年一次的元宵才艺大会的场地,此时正是人山人海。打扮靓丽的小姐们、穿着光鲜的公子哥们在会场来来回回,还有忙忙碌碌莽莽撞撞的丫鬟小厮们奔来奔去,总之就是热闹二字。
这场大会的举办人是京都有名的富商们和朝廷的翰林院,由富商出钱,翰林院负责评选。大会分五个部分,第一关便是猜谜,其二就是对诗,接下去就是琴艺、作画、棋艺。五部分各自独立,参加那一项可自行挑选,当然也可以同时挑战这五项。不过自从大会举办一来,从未有人闯过五关。大会的奖品是极丰厚的,通过一关便可收获一件与之相关的绝世珍品,同时魁首也会名声大噪。
“各位公子小姐们,安静了,本次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区区陈思见过各位。”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站在装饰华美的台子上,朗声说道。
气息悠长,声音传的很远,明显是一个练家子。京都真是藏龙卧虎之地。惜晚暗道。
“大会的规矩想必各位都清楚了,第一关猜谜即将开始,请各位准备好,第一关的奖品是翡翠宫灯一个。”说着,就拎出了一盏碧绿的翡翠灯笼,灯首和尾部为上好翡翠,灯身用上好的白缎罩着,上面绘着贵女赏花图,十分玲珑精致。
“弘毅哥哥,那盏灯好漂亮,我想要。”
“好,一定给你拿来。”
“本次出谜的人是翰林院陈学士、林学士,两位学士各出有三个谜。现在有哪位先来。”陈思指了指两个着红色官服的中年人
“在下赵四前来请教。”赵弘毅一马当先登上台子。座在前面的两个人大惊失色,指着赵弘毅说:“逍……”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弘毅打断,“两位大人,在下姓赵,不姓肖。”
两个人看出赵弘毅无意暴露身份,也就不敢在张扬。
“赵公子,请接题。”
“第一条,园外隐约闻猿啼,星月小桥听萧声。打一节庆。”
“元宵”赵弘毅脱口而出。兰芷在下面拍手叫好。
“第二条,离别四十年,本聚在元宵。打一字。”
“舞”赵弘毅仍是从容不迫。
“第三条,有眼无珠腹内空,荷花出水喜相逢。梧桐叶落分离别,恩爱夫妻不到冬。打一物。”
“竹子”
“赵公子大才,全对了。下面是另外三条。”
“第一条,一弯月照枝头亮,两颗星悬天下明。打一字。”
“秋”
“第二条,塞外秋菊漫野金。打三个中药名。”
“天冬、前胡、地黄。”赵弘毅浅浅思索了一下。
“第三条,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狸猫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诗也有,词也有,论语上也有,对东西南北模糊,虽是短品,确是妙文。猜二字。”
“猜谜。”赵弘毅略微沉思了一下。
台下掌声雷动。“赵公子全答对了。恭喜赵公子。”说着就将翡翠宫灯递到了赵弘毅手中。
赵弘毅微笑着把灯递到兰芷手里,兰芷一脸崇拜的看着赵弘毅。
惜晚没说什么,暗地里却对赵弘毅的才学十分佩服。这六个谜语各个难度颇高尤其是后两个,自己也就才出了前四个而已。
第十四章
大会的第二项是对诗了。这一项颇有难度,惜晚对此也不精通,所以兴致也不是很高。兰芷看惜晚一直是郁郁寡欢,一脸无谓,就说:“惜晚,你想玩什么?我陪着你到处玩玩吧。”
“兰儿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爱玩吗?都是大姑娘了,不要不懂事。”殷谦用有些训斥的口气跟兰芷说话,对兰芷刚才表现出来的对赵弘毅的依赖和亲密很担忧。
兰芷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撅起小嘴,撒娇怪责“人家哪有不懂事啦?”
逍遥王赶紧上前来调和:“殷兄,兰儿单纯,爱玩也是天性。”接着转向兰芷“兰儿,殷兄也是为你好,你不要挂在心上。”
惜晚听着他们三人的对话,心酸酸的。他们都是身份高贵的贵族子弟,彼此间洒脱自如。唯有自己再怎么学习做个大家闺秀,也还是卑贱的青楼女。
殷谦也注意到惜晚的脸色苍白,不禁有些担心。殷谦一向不喜欢这些所谓的文人雅士在这里吟风弄月,也就不想在这里凑热闹了。“兰儿,惜晚看起来像是不舒服,不如我们回府吧。”
“干嘛回去那么早啊,我们才刚出来。”
“还是不要了,我很好,我们继续看吧。”惜晚也不忍兰芷败兴而归。
“殷兄,元宵灯会一年也才一次,错过了就可惜了,既然惜晚姑娘不舒服,殷兄就想送她回去好了。由在下陪着兰儿再逛一会,晚些时候我再送兰儿回府。殷兄意下如何?”
“好,这个办法好,谦哥哥,就这样嘛。”
惜晚看穿了兰芷的小心事,淡然一笑“大哥,就这样安排吧。”
殷谦还想拒绝,却发现自己拒绝不了两个“妹妹”,只好无奈屈从。“那就这样,王爷,麻烦你了。告辞!”
兰芷送走了殷谦和惜晚,独自一人面对赵弘毅,看着赵弘毅温柔浅笑的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害羞。
赵弘毅看着眼前这个绝美羞怯的女孩子,心里的一角悄悄崩塌。
本来是怀着敌意接近这个女孩子的,那时想着把她当做一枚对抗殷氏的有力的棋子。可是越接近她,越被她的纯洁美丽感动魅惑。
自己也曾那样单纯过,却随时光流逝了。
对她的坏意也不知不觉得轻了,心反而一点点沦陷。庆幸的是,她也喜欢自己。
可是,自己与她的未来那样艰难。殷氏与皇室的对立,自己的使命,重重牵绊,何时才能理清。只有今宵有酒今宵醉,竭尽所能的爱她疼她,只求此生无悔。
接下来,兰芷和赵弘毅参加了接下来的对诗。赵弘毅毫无悬念的夺魁,得了奖品绝版的《今古诗集》一册。惜晚搂着这本书,高兴的说“惜晚平日里也会看看诗集,这本给她正好。”
接下的琴艺和作画,兰芷都嫌那些太麻烦,想也不想的就拉着赵弘毅撤退了。兰芷蹦蹦跳跳的来到了每年必至的元宵铺子,叫老婆婆端上几碗元宵,和赵弘毅甜甜蜜蜜的吃起元宵。
赵弘毅看着面前被烫的直哈气的女孩儿,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心里暗暗思量: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吧。跟自己从前跟母妃在一起一样幸福。
吃过了元宵,兰芷又来到灯笼铺,千挑万选选了一盏白色绘传统神话的灯笼。之后就拎着灯笼到了京都有名的露台看烟火。
兰芷看着接二连三的烟火一时兴奋的大叫,一时可惜烟火太少难继。赵弘毅看着表情百般变幻的可人儿,悄悄吩咐了暗卫准备烟火。
正当兰芷为烟火时断时续着恼时,赵弘毅一声“兰儿,仔细看。”就听见不远处“砰”的一声,又有烟火升起。
烟火持续不断,引得京都街上的人纷纷仰头观看。一些角度朝向东南的人就会看到远处的露台上似乎有两个相拥的身影,在烟火的映射下时隐时现,白衣飘然如仙。这美景深深地印在京都百姓的心中,那飘逸出尘的身影,缠绵缱绻的依恋,比那烟火更没上百倍。
殷谦扶着惜晚上了马车,看惜晚孤寂落寞的模样,鬼使神差的就想陪着她、温暖她。于是放弃了骑马,也坐上了马车。
惜晚没想到殷谦也会坐进来,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却很快恢复冷漠的样子。
“惜晚,兰儿和逍遥王的事,到什么地步了?”
“公子,惜晚失职了,可是实在无法阻止。”也不忍阻止,自己得不到幸福,兰芷却应该幸福,什么也不能阻止。
“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
“公子,据惜晚的观察,逍遥王待兰芷是真心的,兰芷也爱他甚深,他们已经无法分开。求公子放弃吧。”说着惜晚近乎哽咽着哀求的看着殷谦。
殷谦看着柔弱可怜的惜晚,心软的一塌糊涂,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
马车走了好一会,听到外面“砰砰”声音,惜晚立即想到是在放烟火了。烟火惜晚很少见,每见一次都要惊叹她的美丽,哀挽她的短暂,就像无数青楼女子的生命。
这一次,惜晚不知觉得撩开车帘去看外面的烟火。殷谦注意到惜晚的动作,命令车夫停车,然后率先跳下来。“惜晚,京都的烟火名胜一时,下来看看吧。”
惜晚也不推辞,就站在寒风里仰头看着灿烂的烟火。即使被冻的颤颤发抖,也还看的兴致勃勃。殷谦心疼的看着鼻子发红的小人儿,顺手将外面的大麾披到了惜晚的身上,温柔的系好带子。
惜晚看着眼前温柔俊朗的人,几乎以为是在做梦了,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流却证明这并非梦境,心里暖的热融融的。
烟火时断时续,惜晚看得没了兴致,就上了马车继续走了。才走没几步,就听见一声接一声的爆破声,和着人群的惊叹声。车子再次停下,惜晚和殷谦就看见那如仙如幻的美景。
在京都东南有名的露台上,隐隐约约的站着一对相拥的男女,衣带飘飘,飘渺似仙。即使相隔了那么远,那缠绵的爱恋,深切的情意却感染了众多的观众。
殷谦算得上一流高手,眼力自然不差,轻易地认出那对男女就是赵弘毅,心里感慨万千。不得不承认他们二人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惜晚盯着两人的身影,与兰芷朝夕相处,也认出了那个遥远的身影就是兰芷和逍遥王。既为他们的幸福感到高兴,又对他们的完满羡慕、嫉妒。
第十五章
这一年的元宵烟火注定被无数人记住。即使是多年后,提及烟火,京都的百姓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提及那一对神仙眷侣。
烟火放了有一个时辰才停。随着露台上人影的消失,京都又恢复了元宵的热闹。惜晚跟殷谦也乘车回府了。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殷谦将惜晚一直送到了香兰苑的房间。惜晚默默跟在殷谦旁边,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站在门口。惜晚最终鼓起所有的力气,问“殷谦,你知道我三月要进宫的事吗?”
她终于要兴师问罪了吗?殷谦暗想。
“知道”
“送我去那个地方,你也知道?你知道对不对?”惜晚的心一点点破碎,他都知道,却从未想过阻止。
“我知道,可是……”
“不必解释了,我都清楚了,惜晚刚才失礼了,请公子恕罪。”惜晚的眼泪已经抑制不住了。
“不,惜晚,你先听我说,我开始是真的不知道,是后来才听说的。”殷谦急切的说。殷谦觉得自己从未像此刻这样惊慌失措过,像是溺水中的人急于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这样强烈的情感让殷谦不自觉的害怕却又甘之如饴。
惜晚听到这一句,心扑扑的跳,隐隐升起小小的希望,至少他还有一点在乎我。转而又化作无尽的悲伤。他是知道的,却不曾救过我,任我在那虎狼之地,一个人受尽摧残。甚至,他明明知道我要被送进宫,却冷眼旁观,任我为他殷氏卖身卖命。我真是傻啊,到此时了,还心存幻想。
“真的不必再说什么了,惜晚累了,先去休息了。”惜晚说完这一句,不等回应,就开门进去了。身体屋里的滑到在门后,细小的哽咽声时断时续。
殷谦站在门外,愣了愣。是了,自己还解释什么呢?又在妄想什么?我与她不过主与奴,各有各的宿命。她是密探,要心性坚韧不为外物所动,要进宫保全殷氏的;而自己背负着殷氏百年的荣耀与使命,是一定要像每一代的殷氏家主一样,冷酷无情。
殷氏是那样的富贵荣耀,却不过只是一个被诅咒的家族,是一群得不到幸福的人。无数的殷氏家主的惨例在家族秘史里记载得清清楚楚。
元宵过后,惜晚没再出去过。只是专心的在家里温习宫礼,同时学习宫里各个势力分布和各个主子的资料。
宫廷历来是女子最惨烈的战场。多少如花美眷,多少似水流年在宫廷被消磨殆尽,而后剩下的只是浩渺史海的一笔或是帝王陵寝的一角。
惜晚这几日都在研读大晋的《后妃传》,那里记载了大晋传承四百年来的一个个传奇女子的悲欢。有恩爱无双的帝后也有临朝听政的皇太后、太皇太后,还有鸩杀、自缢的皇后们,她们都曾经被赞誉为“风姿绝代,举世无双”
惜晚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在宫廷存活下去?
当今皇帝赵明德,年二十二,五岁登基。因为皇帝在十岁时被证明是个白痴,所以目前后宫有一个一品贵妃,两个正二品妃,后宫人数极少。一贵妃就是宁贵妃,出生贾氏,是兵部尚书长女。
惜晚初看这一段资料时,惊讶的不行,堂堂兵部尚书竟把自己的掌上明珠送个一个傻子。后来才知道兵部尚书是坚定的皇室老臣,原是靖北将军,手握十万兵权,对先帝忠心耿耿。而且贾宁也是贾氏的庶女,非是嫡出。
高贵的尚书千金给了一个傻子。据说还被认为是皇室旧臣们的巨大胜利,因为那时丞相一党在宫中只挣到一个低一些的二品妃位,就是淑妃。
雯妃,殷雯,出身殷氏旁支,是礼部侍郎之女。照资料看来,礼部侍郎一支应是殷氏较远的旁支。殷雯之所以被送进宫应是礼部侍郎为了巴结殷丞相所为。相党的核心人物又怎会将掌上明珠那样糟蹋。
剩下的就是茹妃魏茹了,她是先帝贤妃,逍遥王之母的表侄女,自幼孤苦无依,算作贤妃兄弟的养女。后来魏氏犯案,魏国舅无奈,献上此女以表明效忠丞相的决心。
这样,魏茹的身份就很特殊。魏茹的表哥,逍遥王,是众人瞩目的振兴皇室的最大指望,而她本人却是被当做殷氏送进来的。还有一点就是魏氏出了名的温柔细致,因此颇得白痴皇帝的喜爱。
至于当今宫内掌权人太后,则是出身殷氏,是丞相的嫡亲妹妹,天子嫡母。手握大晋皇宫大权,但却并不十分牢固。毕竟皇室在宫内积威多年,暗地里积累的势力也不弱。何况现在还有有心人在培养,扶持。
惜晚进宫是为了引进殷氏势力协助太后掌权,但最大的任务却还是生育一个出自殷氏的皇嗣,方便丞相掌控天子的废立。
二月二十五,太后懿旨到,宣殷五小姐殷惜晚进宫。惜晚跪在地上,默默的接过圣旨。
三月初三,一顶蓝呢小轿将惜晚抬进了宫。兰芷在轿子前哭的泪眼婆娑,却留不住惜晚的脚步。
殷谦从二月十八就离京去了卫郡,三月初五回来时,已是人去楼空。
终究是错过了。
殷谦站在香兰苑的房间,亭子,竹林小筑,寻寻觅觅,芳影无踪,空余青涩回忆。
第三卷宫廷卷
第一章
三月三,惜晚被一顶蓝呢小轿接进了宫。一路上,坐在轿子里,惜晚不安,失落,恐惧。想着那个人今生都不能再见了,心疼的不行,眼泪一下子就冲上来了。捂紧了嘴巴,硬是不让自己哭出声。
外面手拿拂尘的阿监在大声跟守宫门的侍卫们通禀,惜晚慌忙擦了擦腮边的泪,又仔细的匀了匀脸上的脂粉,理一理双鬓,免得被人看出痕迹。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抬轿的小内监们稳稳的停了轿。领头的阿监在外面说道:“殷小姐,慈安宫到了,请下轿吧。”边说边撩开了轿帘子。
惜晚微微探身,莲步轻移,做足了大家闺秀的气势。面前的皇宫恢宏大气,红墙绿瓦,色彩沉郁。惜晚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可也许这里很适合自己的生活轨迹,一直沉郁着。
进了慈安宫才发现,宫内与外观有很大不同。慈安宫内很静谧,穿过一道道大门后,展现在惜晚眼前的竟是精巧十分的建筑,白墙灰瓦,飞檐挂铃,清风一起铃声清脆,十分别致玲珑。
终于来到太后面前,惜晚跟在一个姑姑身后进了暖阁。端庄严谨的行礼,惜晚没有抬头或是四处打量,“民女惜晚参加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平身,你叫惜晚是吧?”
“是,民女殷惜晚。”
“嗯,抬起头来,哀家看看。”
惜晚慢慢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清亮锐利的眼睛。惜晚细细看着这个殷氏的支柱。她已经年近五十了,但因保养得体,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脸色微有些发白,不知是之分的缘故还是身体有恙,一双凤眼狭长有神。头发梳的一丝不落,挽着朝凤髻,插着衔凤金歩摇。整个人给人感觉干脆利落。
“是个美人儿,也还懂礼数。”
“太后谬赞,民女实不敢当。”
“府里都还好吧。”
“回太后娘娘,府里以一切都好,劳娘娘惦记了。”
“嗯,多大了?“
“民女将满十六。”
“正是好年华呀,当初哀家也是这个时候进的宫。”
“太后娘娘,雍容华贵,青春不老,才是好年华呢。”惜晚挤出几丝笑容
“小嘴真甜。不用逗我开心啦,老了,哀家可是有自知之明。”虽然嘴上这样说,心里听着漂亮话还是很受用的。
“民女句句实话,怎敢欺瞒太后娘娘,娘娘确实是风姿不减,青春常驻呢。”
“好,好,小丫头嘴巧,真会哄人。”说着又说“你今儿个才来,先去歇着吧,下午咱们再谈进宫的事儿。”
“绿袖,带五小姐下去,把西暖阁的偏房收拾出来给五小姐住吧。”
惜晚看见那个叫绿袖的姑姑,大约三十多的年纪,一身绿衣宫服,一直安静的站在太后身旁。想必她是太后的心腹了,要好好结交才是。
“殷小姐,这边请。”绿袖在前带路。
绿袖带着惜晚出了东暖阁,穿过长长地回廊,两道椭圆石门,来到了一个幽静的小院。小院有两间客房,一个小厨间,院子里种了些花草,还未开花,青青的一丛。看来这就是太后说的偏房了。
“殷小姐,到了。”
“谢谢绿袖姑姑,一点心意,莫嫌弃。”说着就把手腕的金钏儿塞到绿袖手里。
绿袖跟了太后多年,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并不把这点东西看在眼里,但还是收下了,心里暗赞惜晚懂事。
“小姐好好歇着吧,奴婢这就告退了。”
“姑姑慢走。”惜晚将绿袖送到了暖阁门口,看着她离去,才转身回房。
房间布置很简朴,内外用一道浅灰色厚布帘子隔着。外间有一张书案,案上摆着菊花砚台,几枝大小不同的湖笔。一个圆桌围着几把椅子,上面陈着一个茶壶配着几个白色绘仙的瓷杯。内间有一个简单的梳妆台,上面放了一把梳妆镜,一个梳妆匣,一把梳子,再没有其他什么了。在梳妆台和床边分别有两个绣墩。床前挂着粉色罗帐,上面铺着层层褥子,摸上去软软的。床后方开了一扇菱花格子窗。
惜晚有些累了,就先在床上斜躺了一会。
下午,绿袖来了。惜晚稍稍梳洗了一番,就跟着去见太后。这一次是在慈安宫正殿召见。
慈安宫正殿与其他地方不同,显得更大气一些。惜晚到时,先行了个礼,太后和气的赐了坐。而后太后便挥退了众人。空荡荡的大殿只剩下惜晚和太后两个人。惜晚不尽的心生胆怯。
“惜晚,可知哀家此番找你前来所为何事?”
“民女不知,请娘娘赐教。”
“惜晚,哀家看得出,你是个谨慎细致的人,一向也听丞相夸过你。不过到底如何?哀家还是要一番考校的。”
“哀家问你,你可知此番为何进宫?”
“回太后娘娘,民女驽钝,不知。”
“你说实话,说说你是如何想的?”
“为……子嗣。”
“说得好,看来你是个明白人,不枉我殷家两年栽培。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这,还请娘娘指点”
“你初到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