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妻折红杏妾偷欢

妻折红杏妾偷欢第13部分阅读

    作俑者,沈七城慢慢走过来,拍拍她的肩,似笑非笑地:“杜癫痫,我才发现,原来你才是我们大魏国名副其实的豺女!”

    倒吸了一口冷气,杜十七觉得自己的担心并不是杞人忧天,可是沈七城的语气和态度让她很是恼怒:“哎,沈七城,你嘛意思?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如果是变态,就算她口念阿弥陀佛,也改不来邪恶的本质好不好!”

    冷哼了一声,沈七城有些不耐烦地道:“算了,懒得和你废话,哎,那个斛律京别有用心地住到府里了,你去盯着他。”

    愣了一下,杜十七不觉奇怪:“为什么是我!”

    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沈七城居然一笑:“因为你……”他说到这儿,忽然停住不说了。

    最讨厌别人吞吞吐吐,杜十七哼了一声:“因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姐姐我值得信任?”

    不过顺口而言,没有想到沈七城居然很郑重的点点头:“不错。”

    杜十七这次是真的愣了。

    沈七城悠然地:“如果这个世上,连傻瓜都不能信任的话,就真的了无生趣了。”

    眼神,话外,带着嘲讽和鄙弃。

    闻言未恼反笑,杜十七也点点头:“到了今天你才发现这个问题,沈七城,你的智商果然令人扼腕。哎,盯着狐狸精又什么好玩,为毛不让我去勾引他?勾引上了,看得不更仔细?”

    她说着话,笑嘻嘻地,诚心激怒沈七城。

    谁知道沈七城蔑然哂笑:“勾引?你?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勾不到人反丢了人!”

    竟然如此小瞧自己,杜十七压着怒火,笑吟吟地:“好啊,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说着昂首挺胸地拂袖而去。

    看着杜十七的背影,沈七城的脸色立时变得青白,眼里冒着怒意,狠狠地一跺脚:“苇哥儿!”

    小厮苇哥儿已然侯在外边多时儿了,听到沈七城喊他时,声音都在发抖,知道大少爷正在盛怒,哪里敢怠慢,连忙跑进来,迭声道:“少爷,少爷。”

    沈七城怒意未消:“备马,我要去军营。”

    苇哥儿迟疑一下,沈七城在怒意难遏之时去军营,只会去一个地方找一个人,可是现在侯爷沈思也在军营里边,沈七城去军营见那个人,本是私下密会,从来都隐瞒着昌安侯沈思,苇哥儿担心

    被侯爷撞见:“少爷,老爷还在军营……”

    眉尖一挑,沈七城喝道:“你耳朵聋了?备马!”

    楚囚

    铁锅,大得出了号,并不是用来做饭,而是用来烤肉,当然在牢狱这个地方,被烤的多半是人肉。

    锅里边犹自生着火,里边插着几根烙铁,已然烧得通红。

    此时正是初夏,外边暑气渐浓,军牢里边,闷郁湿黏,还有丝丝透骨的寒凉之气,从无法欲知的角落扑卷而来。

    坐在一张漆色剥落的桌子旁,早有牢中军卒恭恭敬敬地摆上酒菜,畏畏缩缩地侍立在旁,用眼角余光瞄着沈七城的脸色。

    哗楞哗楞的声音,由远及近,那是镣铐铁链拖过坚硬地面时发出的声响,听得人脊背生寒,手里捏着酒杯,看着浅碧色的酒浆在粗瓷杯子中微荡,铁链磨擦地面的声音,在如此静寂中,显得异样刺耳,沈七城似乎冷笑了一声,问旁边侍立的一个军卒:“市井牢狱,多藏龙卧虎之辈,如此醇冽的竹叶青也能寻到,崔头儿果然是个能人。”

    王崔卢李郑,本是北魏大姓,同祖共源,尤其在京都平城,五大姓氏之间都有姻亲干系。

    被唤作崔头儿的那个军卒,有四十来岁的年纪,黝黑的面庞,小鼻子小眼睛,看上去总是笑眯眯,此时也躬着身子,满面堆笑,一副不急不恼的样子:“小侯爷,您太抬举小人了,咱们京都平城可是出竹叶青的地方,小人这坛子不过是二十年的窖藏而已,哪里算得上珍品?”

    淡淡一笑,沈七城抬起眼睛:“崔头儿的意思,是我孤陋寡闻了?”

    嘿嘿。

    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崔头儿只是憨笑而已。

    看着崔头儿及其尴尬的表情,沈七城忽然觉得,自己的神情口气,还真的和母亲阴姒有些相似,想到母亲阴姒,他的脸色,完全可以和铁锅里边明灭不定的火光,交相辉映了。

    铁链磨蹭地面的声音终于停住了,人,也站到了面前。

    穿着一身白色囚服,头发稍微显得凌乱,手上和脚上都带着镣铐,人,若是沦落到阶下囚的境地,该是何等失魂落魄。

    不过,那是一般的人。

    走到沈七城面前的这个人,好像一颗明珠,无论溺水还是蒙尘,都无法遮掩他的光华,尽管他现在镣铐加身,但他一言一笑间流露出的气度,丝毫不逊色于沈七城。

    这个囚犯面露微笑:“让沈小侯爷久候,实是路子规的罪过,奈何路某身陷囹圄,想来沈小侯爷也不会耿耿于怀。”

    温文尔雅,儒之本色。

    这个自称路子规的囚犯好像一杯清澈香醇的云雾,可以清人心火,沈七城也微微一笑,吩咐军卒又备下一份碗箸,并命崔头儿暂时除去囚犯的镣铐。

    有些为难地咋舌,崔头儿讨好般提醒:“小侯爷,侯爷还在军中……”

    沈七城横了他一眼:“凡事有我。”

    崔头儿无奈,只好将路子规的镣铐除去了,然后向周围的军卒使了个眼色,大家都识趣地退了下去。

    活动活动被镣铐磨得红肿的手脚,路子规微笑道:“其实沈小侯爷何必如此,现在就算路某金冠华服,依旧脱不了阶下囚的身份,这个铐子不过去掉了一时半刻,等到复又加身时,就愈发难过了。”

    沈七城开始斟酒:“算是欲擒故纵吧?只有真正怕了这囚牢之苦,才能想法子脱去牢狱之灾。”

    坦然坐下来,路子规报以一笑:“若是为了这个,路某劝小侯爷死了这份心思,路某虽是一介寒儒,却深撼太史公《报任少安书》中的几句话。呵呵,想来路某说得多了,小侯爷也懒听赘言。”

    也微笑着点了点头,沈七城端起了酒杯:“或者由路兄说来,便是掷地有声,沈某并不觉得嫌厌。”

    举杯,一饮而尽。

    用筷子击打着酒杯,路子规低声吟诵:“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一抔净土,葬此残躯。路某生为宋人,死为宋鬼,我心昭昭,无所贪惧。”

    又斟满了酒,沈七城笑道:“好,每次听路兄此言,心里都清净无尘,看淡生死,请。”

    眼见着三杯酒入腹,沈七城只是微笑斟酒,并不言他,一丝疑惑掠过路子规的眼眸:“小侯爷此

    番前来,只是请路某喝酒?”

    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沈七城的笑容,有些浅浅的苦意:“人无信而不立,可惜沈某终是失信于路兄,实在汗颜。”

    神情为之一凛,路子规探身捉住了沈七城的手,赫然眉立:“寒惜裳……怎么了?”

    此时的路子规,已然没有了方才那份悠然的雅致,连说话的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

    唉。

    轻轻叹息了一声,沈七城欲言又止。

    阴晴不定的神色令路子规有些惶惶,看到沈七城的样子,他仿佛意识到沈某,颓然坐下:“她,她死了?”

    沈七城不觉愕然,怎么自己一声叹息,就让路子规以为寒惜裳死了。

    低下头,路子规长叹一声:“我就知道,她终是会走这条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死了也好。”

    沈七城似笑非笑地摇头:“路兄觉得寒惜裳会死?”

    也许太过伤感,路子规还没有听出沈七城的话外之音,黯然道:“以惜裳那般刚烈的性子,若是被人逼得紧了,岂能苟延残喘?”

    刚烈?

    尽管从路子规处听得过一些关于寒惜裳的故事,可是经过两番接触,沈七城还是无法将这两个字和寒惜裳联系起来,此言落入耳中,犹如是称赞曹孟德忠心汉室,周公谨虚怀若谷般别扭。

    沈七城虽然不信,依旧有所感触:“或者是生不如死吧。路兄,沈某虽然尽了力,可是阴差阳错,她还是嫁入了沈府。”

    啊?

    仿佛被什么重重地刺了一下,路子规蹦了起来,怒目而视:“你到底还是娶了她?!沈七城,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你答应过我,无论如何,不会亵渎了寒惜裳!你答应得好好的,现在怎么出尔反尔,居然还是娶了她!”

    眉头深锁,沈七城满目抑郁:“路兄,沈某绝非食言之人,既然答应你,自然全力而为。为了拒绝家父提及的这门亲事,沈某先是私定下一个漂泊江湖的马贩子豆卢汀,和她订了一年之约,只要她和沈某维系一年的夫妻名义,沈某不但要帮着她联络官场上的买主,还答应要她帮办一件极难之事。当时沈某以为,一年之后,寒惜裳就到了必须出阁的年龄,不然按照大魏的律法,会定罪受罚,到那个时候,路兄也能脱离牢狱,这门亲事,只要沈某稍微助力,就会水到渠成。为了断却寒家的亲事,沈某不但订了马贩子为妻,还在半路上捡了个放□人为妾。”

    纵是沈七城坦言相告,路子规依旧怒气未消:“沈七城,你不用文过饰非,更不用信口雌黄地骗人。我相信你会娶一个马贩子为妻,放□人?你堂堂一个小侯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会娶一个放荡的女人?”

    沈七城沉默,闷闷地喝酒,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并不比路子规好过多少。

    渐渐地,路子规也平静下来,陪着沈七城喝闷酒。

    一坛子酒,转眼涓滴不剩,路子规惨然笑道:“对不起,沈兄,我知道你已经竭尽全力,也许是宿孽,运命使然吧。”

    沈七城满面愧色:“路兄,若不是为了救我这个敌国之人,你也不会失手被素和颡他们擒住。路兄虽然是南朝宋人,可是无官无职,沈某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为何扣着路兄不放。现在又将路兄囚禁于家父营中,摆明了是想看我沈七城的笑话。”

    本来说到无官无职的时候,路子规眉头一挑,听出沈七城弦外之音,可是听到最后,还是黯黯一笑:“是啊,如果你沈七城知道感恩,就该私自放了我,可是私放敌虏乃是抄家灭门之罪,你沈七城就算是小侯爷也担不起沈家几百口子性命。如果你任由我这个救命恩人身首异处,人们又该如何看你这个畏首畏尾,贪生怕死的沈七城?”

    握紧了拳头,重重地捶到桌上,沈七城忿然:“沈某说过,路兄,我一定会想法救你出牢狱,你和寒惜裳的事儿,我也一定会极力成全……”

    路子规笑道:“你放走了,我依然是南朝逃犯,还是不能娶得寒惜裳,他们寒家是官宦门第,就算寒惜裳到了及筚之年,也不会选到我。沈兄,她嫁给你也好,总好过等着我这个也许无法给予她一切的囚犯。”

    沈七城叹息:“何必说这样的话,我就是不说,沈兄也该明白,寒惜裳宁死也要嫁入沈府是为了什么?”

    脸上的表情,异常痛楚,路子规强自一笑:“为了我?”

    沈七城哂然:“难道是为了我?或者,为了那个苦苦追寻她的汝陵王爷?”

    路子规摇头叹气:“傻丫头,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王妃娘娘不做?”

    沈七城冷哼了一声:“物以类聚吧,沈兄不也放着逍遥自在不要,宁可身陷囹圄,或许还要遭受非刑,就是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你是谁又怎样?放眼南朝刘宋,也就是宋主刘义隆和彭城王刘义康两颗脑袋值钱,你只要不是这两个,还怕什么?”

    路子规看着沈七城,自己潜入平城是来找寒惜裳,无意中救下了的沈七城,也因此引起素和颡一伙禁卫军的注意,结果失手被擒,押送进了军牢,沈七城对自己颇多关照,但是对他的身份来历也始终紧追不放,他们两个,似敌非敌,似友非友,沈七城有了烦难,有时候会来见他,两个人一起喝酒,喝醉了以后,也会畅所欲言。

    可惜,两人之间,总有太多隔阂,太多无法坦然相对的东西,最多时候,还是不欢而散。

    又是沉默。

    菜,未动一箸,酒,已经告罄。

    两个人,都有了醺醺醉意。

    拼命地摇头,沈七城笑得有些苦也有些傻:“朋友妻不可欺,她是你的,一开始我就知道,我能给她什么?她嫁过来,连做小老婆也不是排在第一的,好吗?沈兄,你觉得这样好吗?”

    嘴角的肌肉都在抽搐,只要提及寒惜裳,路子规就不觉失态,恨恨地:“第一的是谁?那个放荡的女人?”

    想到第一次在枫露寺见到杜十七的样子,衣衫褴褛地晕倒在路旁,他叫丫鬟把她带进去梳洗,自己则去见豆卢汀商谈一年婚约的事情,结果还未及谈妥,有家人来报,说杜十七不顾佛堂重地,居然在禅堂里边和人苟且。

    听到这个消息后,沈七城又惊又怒,急冲冲地赶到禅堂,正巧一个少年慌慌张张地跑了,只剩下杜十七不着寸缕地委顿于床上,迷离绮靡,身上斑斑白污,星星点点,堪比绝代画师的艳情春宫。

    就是因为看到杜十七如此情形,为了拒绝寒家亲事加一成把握,故而沈七城才将杜十七纳为元妾。

    沈七城不答,路子规故意嘲讽地一笑:“古人云,齐人之福,虽思之奈何难求,沈兄不过月余,就连纳三美,足以令南北宋魏的男人为之艳羡了。”

    齐人之福?

    沈七城哈哈大笑:“齐人之福?寒惜裳是朋友之妻,莫说染指,沈某绝不动一分私心;豆卢汀,固有可取之处,奈何精明市侩,非是沈某倾心之属;杜十七嘛,呵呵,沈某现在唯有对她还感几分兴趣。”说到此处,沈七城笑得极为嘲讽“沈某感兴趣的就是杜十七的j夫究竟是何人!”

    姻亲

    大少奶奶豆卢汀挨了打,做为沈家的元妾,于情与理,杜十七这个元妾都应该去探视。

    因为被沈七城严令禁足,寒惜裳无法亲身前来,叫丫鬟青烟过来问了两三次,想约着杜十七一同前往,只是杜十七懒得去见豆卢汀,想想探视一番,还得带上礼物,也不晓得该带着什么东西,

    于是一拖再拖,拖了七八日以后,眼见着豆卢汀可以扶着红豆下床,一瘸一拐地在府里和花园散步,只要一有空闲,就钻到沈七城的书房里边去。

    不知为何,一看到此番情形,杜十七就心火暗生,本来想去找沈七城,也被豆卢汀的背影阻挡住,独自一个人生着闷气儿。

    更可恨的是,杜十七找不到一个非要去见沈七城的理由。

    自从那日分开以后,杜十七就打听到那个不知道撞什么的幢将斛律京所住的院子,她两次三番去找斛律京,那个混蛋竟然连她的面儿都不见,还说什么男女有别,当避瓜田李下之嫌。

    有两天晚上,杜十七甚至徘徊在院子外边,很想翻墙而入,却怕那个斛律京要是心怀不轨,真的反被他给扑倒在地,吃干抹净,自己岂不是白白送上门去?

    犹豫再三,杜十七终是没有肯去冒这个风险。

    于是几天耽搁下来,盛夏暑热,杜十七肝火大盛,摆不平这个狐狸精,也避不开豆腐丁,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

    掰着手指头算算,已然是第九天了,杜十七,将身子依靠在门洞里边,贪图那过堂凉风,时过晌午,正是最热时候,风细细,人昏昏,杜十七困得打盹儿,强自睁着眼睛,也弄了把扇子胡乱摇着。

    小针被她打发到客房探视动静,因为斛律京有个非常恼人的习惯,就是在骄阳似火的午后,出来散步,仿佛那刺目的阳光一点儿都妨碍不到他游赏心情。

    也就是午后最热时候,斛律京才肯出来逛逛,早晨和黄昏,他则窝在院子里边不肯露头。

    无奈之下,杜十七只好让小针去看,待得斛律京出来,自己好迎过去,装作无意邂逅,上去搭讪,不然两个人连面儿都见不到,怎么能够勾引到?

    热死人了。

    自言自语地抱怨一句,杜十七拼命地摇着扇子,身边只跟着小丫鬟可乐,可乐的眼睛有些水锈,好像这几天都红红肿肿,应该是哭过很多次了,此时也拿着扇子,心不在焉地给杜十七扇着风儿。

    可是风没有扇着多少,扇股子却几次打到杜十七的身上,不是很痛,却会被吓一跳。

    忽然回手夺了可乐手中的扇子,可乐犹自未觉,依旧做样做势地扇着,一丝不苟。

    捏起指头,在可乐的额头上敲了一个爆栗,杜十七微怒道:“醒醒吧,大白天的想什么呢?”

    哎呀。

    可乐吃痛方缓过神来,看着自己手上空空,不由得呆呆地望了望天空:“扇子呢?难道也随着姐姐飞了?”

    哗楞一声,杜十七将扇子在可乐面前一抖:“扇子没飞,你姐姐也不会飞,因为她们都没有膀儿,doyouknow?”

    吓得可乐往后一仰,后脑勺磕到了门扇上,咚地一声,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姐姐飞了,姐姐就是飞了,姐姐打了阴夫人,阴夫人就让姐姐飞了,从楼上飞下来,摔扁了,姐姐……”可乐一边抽泣一边说,说到后来嘶声痛嚎起来,浑身发抖。

    心头一痛,听可乐如此一说,原来她的姐姐可喜是因为奉命杖责了阴姒,被阴姒衔恨报复,从楼上推了下去。

    三年之前,可喜和可乐不过十一二岁,小小年纪,目睹这一惨剧,难怪可乐会落此病根儿。

    同病相怜,想起自己幼年间,因为替父亲杜老幺顶着一桩人命官司,看到母亲被黑道流氓虐杀的惨烈场面,自己当时无法动弹无法叫喊,鲜血淋漓的味道和触目刺目的猩红,母亲惨无人声的哀嚎,还有那些打着赤膊,满身刺青的流氓异常猥琐的嘴脸和狞笑,终于让年幼的杜十七无法承受如斯之痛,当即头脑一片空白,眼前除了猩红便是猩红,凄厉之极地怒吼了一声后,便失去了理智,等到她清醒过来,已然是七天之后,躺在杜老幺的寝处,杜老幺的私人医生和护士看护着她,大家看着她的眼神都很怪异。

    人们都避及不谈当日发生的事情,后来在人们的话言话语中,杜十七才了解到,自己当时选入极端疯狂状态,状若野兽,居然和那些流氓撕咬在一处,等到杜老幺派人赶到的时候,现场犹如

    《侏罗纪公园》,杜十七满身满脸都是血,嘴里还叼着一块从一个流氓身上撕咬下来的肉,奄奄一息地被流氓们围攻着,却不知恐惧不知痛疼,双眼充血,喉咙里边发出一阵阵似人似兽的低吼。

    想起从前,杜十七的眼眶也不觉湿润,连忙将可乐抱在怀里,摸摸她磕到的后脑勺,已经肿了一个包,于是轻轻揉着:“好了好了,可乐不哭,可乐很乖的,姐姐是飞了,姐姐飞了以后,就不用再给人做丫鬟,不用再挨打挨骂了。明儿杜姐姐也带着可乐飞飞,好不?”

    这几句安慰,反而让可乐抽泣得厉害,抱住了杜十七,哭得抽搐。

    心里的酸楚越发浓重,冰冷的泪水,在眼中打转儿,杜十七语声哽咽,正要继续说什么,有个仆妇带着两三个媳妇过来,这个仆妇看着挺眼熟,好像她男人也是个管家。

    杜十七也没在意,沈府里边,有体面身份的仆妇,见了她也只是表面文章,客气是客气,正经的事儿,人家根本不会和她商量。

    谁知道这个仆妇径直奔着杜十七来了,走到近前,未说话先堆出满脸的笑来,冲着杜十七施礼道:“回杜姨奶奶,外边来了几个人,说是姓卢,说,说是咱们大少奶奶的亲戚。现在少爷请郎中过来给大少奶奶诊脉,而且大少奶奶此时行动不便,所以特来请姨奶奶示下。”

    杜十七笑道:“这个还用问,分明是在说谎,他们姓卢,咱们大少奶奶姓豆卢,就算这几个人不识数,掰着手指头也该数的过来,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那个仆妇也笑了:“姨奶奶说得也是,我们也曾如此问他们,奈何这几个人却不肯走,直说咱们大少奶奶本来就是姓卢,现在又不好打扰大少奶奶,能否烦请姨奶奶过去一趟?”

    哈哈。

    听了这话,杜十七才弄明白,这几个媳妇是遇到棘手的滚刀肉了,多半是拆白党打秋风的家伙,她们对付不来,故而求她去打发人走。

    不觉冷笑了一声,杜十七点点头:“我说呢,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今儿你们怎么会求到我头上。”

    那仆妇十分尴尬,依旧笑着道:“姨奶奶说的话,实在让我们惭愧,一样都是主子,我们算什么东西,有几个胆子敢不把姨奶奶放在眼里?沈家毕竟是侯府,规矩大些,言差语错地有怠慢姨奶奶之处,姨奶奶是大人大量,自然不会和我们一般计较……”

    连忙挥挥手,杜十七就是听不得这般绕口令一样的话,爷爷奶奶的绕得脑袋疼,连忙拦住她的话头:“好了好了,前边带路吧。”

    还以为杜十七会借机好好刁难她们,几个人原是商量了一番,她们也做好了准备,现在杜十七倒是爽快,让可乐在家中候着,自己抬脚就走,几个仆妇头前带着路,不多时到了前院的花厅。

    未等走近花厅呢,就听到里边有人啧啧做声,大惊小怪地夸赞沈家的气派。

    杜十七从心里就先有几分鄙夷,于是板着面孔,带着媳妇们进去了,只见花厅里边候着几个人,从衣着打扮上看,是老夫妇两个带了三四个家人。

    看着几个来人的情形,那仆妇眼珠儿一转,立时高声道:“奶奶来了,你们想说什么快点儿说吧。”她也没有指名道姓,只说是奶奶,那对老夫妻连忙转身,满脸阿谀,抬眼上下打量着杜十七。

    眼光里边都带着钩刺儿,这两个家伙是哪路的妖孽?

    心里狐疑着,清咳了两声,杜十七高挑着眉尖,漫不经心地:“你们找谁?”

    那个老妇人有五十左右的年纪,看着杜十七,眼圈一红,开始抽噎:“我的儿,才十年不见,你怎么连嫡嫡亲的婶娘都给忘了?”见杜十七还是在发愣,那个老妇人哭道“我的儿,我苦命的儿啊,我是你婶婶王氏,他是你叔叔卢兆凌啊。”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杜十七斜睨着他们两个:“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那个老头儿还畏畏缩缩,自称是王氏的老妇人暗中拧了他一下,凑过来几步,腮上还挂着泪呢,眼睛却笑得眯成一条缝:“我的儿,从小婶婶就看着你不是个寻常人物,虽然自幼父母双亡,现在却真的飞上枝头变了凤凰,嫁入了堂堂的侯爷府,我的儿啊,你现在使奴唤俾,吃香喝辣,我和你叔叔两个却过得凄苦,你的两个哥哥不争气,娶的都是搅家的婆娘,谁也容不得我们两个,现在我和你叔叔吃了上顿没下顿,实在没法子,只好投奔你来了……”

    等等。

    杜十七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然后先指了指那个老头儿:“你是我叔叔,她是我婶婶,那,我叫什么名字?”

    王氏的脸,笑得和菊花一样:“我的儿,你的模样虽然变了,我和你叔叔的模样,难道你还不记得了吗?你和你弟弟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叫卢思汀,你弟弟叫卢思泓,对了,泓儿呢?怎么没见他?”

    终于撑不住哈哈大笑,杜十七双手叉着腰,指点着他们两个:“我劝你们两个,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谁认识你们是谁?趁着姐姐我还没有揍人的冲动,有多远给我走多远,知道吗?”

    先是一愣,王氏的神色立即变了,杜十七不耐烦地一挥手:“来人,把这几个人轰出去。”

    呸!

    那个叫卢兆凌的老头儿翘着胡子,狠狠地啐了一口:“什么东西!还不知道怎么勾搭上小侯爷,现在得了意,就张狂起来,卢思汀,我告诉你,你就是做了娘娘,一样也被我们卢家族中除名,死了也不许你们埋入我们卢家的坟地!”

    笑嘻嘻地向着老头儿一摊手,杜十七道:“实行殡葬新风,节约保护土地,姐姐死的时候,骨灰撒到海里去,这个不用你老人家操心,走吧!”

    王氏气哼哼地挑起眉毛:“卢思汀,你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你眼睛里边真的没人了?连你叔叔婶婶都不放在眼里?我们卢家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姐弟?要不是我和你叔叔,你们姐弟俩个早就饿死冻死了……”

    她话音未落,却听到有人冷冷地道:“不错,要不是有了你和他,我们姐弟两个又怎么会被人卖给人牙子?”

    幽约

    又惊又怒,又羞又恨,豆卢汀在丫鬟红豆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鬓角额头,冷汗涔涔。

    老头儿卢兆凌撅着胡子,转身看着豆卢汀,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然后又审视着杜十七:“你们两个谁姓卢?”

    哈哈。

    杜十七忍不住怅然大笑:“老头儿,你真的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满屋子里边,除了你和你那个达令,还有谁姓卢啊!”

    冷哼了一声,豆卢汀身体的重量,都靠着红豆来支撑,仿佛随时都会摔倒一般。听到消息后,豆卢汀把给她开药的郎中撇到一边儿,谁的劝也听不进去,偏巧了沈七城被人叫了出去,丫鬟媳妇们,谁能拦得住她,只好由着豆卢汀怒气冲冲地赶来。

    毕竟棒疮未愈,豆卢汀勉强可以走路,方才动了气,现在双腿乱颤,阵阵发软,幸好有裙子遮挡住,旁边有红豆拼命扶着。

    尽管和杜十七素来不和,但是杜十七的话,很对豆卢汀的心思,横了卢兆凌一眼:“这屋子里边没有人姓卢,也没有人愿意姓你们那个卢!你们卢家做的那些事儿,人神共愤,出的那些人,禽兽不如!”

    咬牙切齿的豆卢汀,看上去有几分狰狞,她脸色苍白,双眼喷火,红豆连忙扶着豆卢汀坐下去。

    老头儿卢兆凌也气得浑身乱抖,刚想撅着胡子骂人,被他媳妇王氏一把拉到身后,王氏扭着扭着地走过去,双手也叉着腰:“我说,大姑娘,做人可不能忘本啊,你说这话,可屈不屈心啊,卢思汀,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豆卢汀毫不示弱,冷眼相觑:“讲良心,你们两个也配和我讲良心?呸,天下还有像你们这样不知羞耻的人?我爹娘尸骨未寒,人还停在灵棚里边呢,你们两个就把人牙子领到家里,把我们姐弟给卖了!也是,利益当头,谁还顾得上亲人骨肉,何况卖了我们两个得了一笔钱,我们这一支没有人,祖上留下的那份家业就归入你们名下了。卢兆凌,卢王氏,你们打得好如意算盘!现在怎么了?遭到报应了?偷来的锣敲不响,骗来的钱花不长,只是难为你们舔着多大的脸,居然跑来这里丢人现眼,我要是你们,早找棵树吊死了!”

    浑身发抖的老头儿卢兆凌,听到豆卢汀尖刻之极的话,嘴唇发青,一翻白眼,身子向后一倒,就要摔倒,那个老妇人王氏倒是手疾,连忙一把抱住了,大嚷大叫:“哎呀,可不得了了,杀人啦……”

    叫嚷着,连着王氏带着卢兆凌,两个人都慢慢地堆到地上,老头儿卢兆凌躺在王氏的腿上,王氏一边拍着卢兆凌的心口,一边流着鼻涕眼泪滴哭着嚷道:“大姑娘,我知道你现在是今非昔比,不把我们两个放在眼里,我们也听同城的人说过,去兹州的时候,看到大姑娘在卷云堆里边,不过就是当了窑姐儿,多大的事儿,用得着遮遮掩掩,你做都做了,还怕我们这些亲戚做什么?难道我们还能揭了你的老底儿?”

    放屁!

    豆卢汀气得脸色铁青,伸手抓住桌子上边的茶碗,狠命地摔了过去,差一点儿就砸到了王氏的额头。

    有些看不过去这个王氏的胡搅蛮缠,杜十七刚想说话,豆卢汀立马喝道:“姓杜的,用不着你狗拿耗子,你乐意看热闹,缩在一边儿看好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做这个烂好人!”

    这边儿正乱成一团,有人轻笑一声,摇着描金折扇,优哉游哉地走了进来,正是那个让杜十七大伤脑筋的斛律京。

    斛律京器宇轩昂,玉树临风,此时微笑着走过去:“两位老人家快起来,一笔写不出两个卢字,有什么事儿说不得?何必吵吵嚷嚷,让人笑话是小,伤了亲戚和气是大。汀儿年纪还轻,话说得深了浅了,两位老人家就担待着。”

    王氏很会就坡下驴,听到此处,误将这个风度翩翩的斛律京当成了小侯爷沈七城,连老头儿卢兆凌也不顾了,满面是笑地站起来:“哎呀,这位就是姑老爷吧?哎呦,姑老爷真是了不起的人物,我今儿算是开了眼了,我和你叔叔两个,走了两天……”

    不露声色地笑着,斛律京看上去和颜悦色,彬彬有礼:“卢夫人,咱们先下去用饭吧,一路上车马劳顿,先吃些东西,喝杯水酒解解困乏再说。”

    躺在地上的卢兆凌也翻身起来,眯起眼睛:“就水酒啊?”

    斛律京呵呵一笑:“老爷子喜欢酒,那就上好酒,如何?”

    在旁边暗自运气的豆卢汀怒道:“就是有好酒,我宁可喂狗也不给他们喝!”

    斛律京并不理会盛怒的豆卢汀,依旧笑呵呵地,将卢兆凌和王氏一干人带了出去,豆卢汀还是觉得不解气,手里又握着一只茶杯,转眼看到在一旁冷眼相觑的杜十七了,不觉迁怒于人:“你还看不够吗?人都散了,还不快滚!”

    杜十七嘿嘿冷笑了两声:“呜呼,哎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哉!此乃沈家,非卢家也,非豆家也,非豆卢家也,姐姐我喜来则来,喜去则去,要你管乎!”

    身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将伤处腌渍得火烧火燎地痛,豆卢汀脸也白了,唇也青了,手也发抖:“你,你,你给我滚!我是沈家的大少奶奶!”

    一摊手,一耸肩,杜十七笑道:“我,我,我就是不走,我是沈家的大姨奶奶!豆腐丁,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在沈七城还没有偷香窃玉之前,姐姐我可是稳折桂冠!”

    本来已经升起几分同情之心,可惜这份同情心还没有表示出来,杜十七就被豆卢汀这副气急败坏、故意撒泼的样子惹火了,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两个人四目相对,均是气势汹汹。

    对峙之时,沈七城有些神色匆匆地进来,一看屋子二人里边的情形,先自叹了口气。

    听到沈七城的声音,豆卢汀立时悲自心生,感觉到了委屈,眼圈儿立时红了:“沈七城,我是答应了一年之约,可是你们家也太过分了,就是我卖给了你们家,不带这样欺负人!”

    微微一笑,安慰般地过去拍拍豆卢汀的肩头,沈七城道:“好了,知道你委屈,可是为了你弟弟,比这个更大的苦,你也吃过,可抱怨什么?”

    抬起手背擦了一把眼泪,豆卢汀破涕为笑:“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怎么样,泓儿不会有事儿

    吧!”

    沈七城道:“当然没事儿了,我沈七城的内弟,谁不给几分薄面?就是那个汝陵王爷,也不好意思卷回昌安侯府的颜面。泓儿没事儿,只是这几天受了点儿惊吓,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地儿,我把他带回家里来……”

    本来听得连连点头,格外欣喜,可是最后听到弟弟豆卢泓被沈七城带回沈府,豆卢汀立时变了脸,怒气盈腮:“那个惹是生非的小畜生在哪儿?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几年光景,给我惹了多少麻烦?他不是我弟弟,他是我老子!”

    说怒就怒,豆卢汀已经站了起来,就想往外冲,被沈七城一把给拦住:“你呀,泓儿出事儿的时候,你急得那样,连我娘亲的责难你都受下来,就是为了能动用沈府的关系,去找汝陵王交涉。现在泓儿没事儿了,汝陵王也没有为难他,你反而要打要杀,知道这样,我才不管呢,让汝陵王收拾他好了。”

    丫鬟红豆死死抱住了豆卢汀,豆卢汀挣扎不得,气得泪水连连:“我不是要杀他,我是要管教他!不好好读书也就算了,兹州的时候,他给我轧窑姐儿,还偷偷摸摸地,害得我钻遍了兹州的妓院去找他,惹得人说三道四,好像我成了窑姐儿似地。刚刚到了平城才多久,就是上次我们在枫露寺谈事儿那次以后,这个小混蛋就没影儿了,结果他去干什么?他又去喝汝陵王抢小倌儿!他抢完女的抢男的,这是摆明了作死啊他……”

    明知道这个时候笑不但不厚道,而且不礼貌,可是杜十七忍了又忍之后,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心说什么人玩什么鸟,有什么姐姐就有什么弟弟,豆腐丁的弟弟,应该是豆腐||乳|,不晓得那个豆腐||乳|是青的还是红的,居然男女通吃,难道他是个双卡?

    她一笑,被沈七城看到,眉头皱了一下:“癫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