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碰上下雨天就会这样,习惯就好。”
“你们都先下去,谁都不许靠近这儿。”雷昊极屏退左右,不想让奴仆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晚上,结果才刚到就听说你和新婚妻子跑去游山玩水了,还真是鹅蝶情深,令人羡慕不己。”雷凤亭轻哼一声。“为什么怕我知道你又要再娶的事?还故意趁我在闭关练功的时候成亲?”
“你该知道为什么才对。”雷昊极掀袍落座,俊脸冷凛。
“看来这个女人对你真的很重要,让你这么费尽心思的瞒着我。”想到方才他在廊下看着那个女人的神情,雷凤亭话中己出现了杀机,自己有多痛恨这样的情况,一次还不够,又得再面对一次。
闻言,雷昊极口气愈加冷硬。“你敢伤害她的话……”
“你就会杀了我?”雷凤亭大笑两声。“看来你已经爱上她了。”
雷昊极低喝:“我不爱她!”
“咱们是一块长大的,你有没有说谎我还会看不出来吗?”雷凤亭眼底闪着杀气。“也许你真该一剑杀了我,这样你和我就不会再这么痛苦,我也不用再看着另一个女人拥有你……”
“六叔!”雷昊极厉声提醒他,他们永远是叔侄,不会有其它关系。
雷凤亭的笑声变得好尖锐,让人打心头发冷。“我真怀念你直接唤我凤亭的那些年,还记不记得当时咱们的感情有多好,没有任何人可以介入”就是因为这份抹煞不了的血缘关系,让他不管怎么努力,也跨越不了伦常这条线,雷昊极永远不会是他的。
“够了!”雷昊极绷声低吼。“我无法改变六叔的想法,但是……不要再让我更恨你了。”他没有跟家族中的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是不想有丑闻传到江湖上,更不希望雷凤亭受到异样的眼光。
“能得到你的恨也不错!”雷凤亭自嘲地喃道。
雷昊极假装没听到这句话,打算起身离开,无法忍受再见到他。
“天下的女人都是一个样子,她们既自私又无知,永远耐不住寂寞,只要有男人愿意哄哄她们,再说几句甜言蜜语,就会乖乖地投向他的怀抱,就像萧婉婉当年一样。”雷凤亭脸上的笑意阴森,接着缓缓地从座椅上起身。“你愈是在乎的女人,我愈不会放过她。”
“别把秋水跟萧婉婉相提并论,你若是想故技重施的话是不可能的。”雷昊极对殷秋水深具信心。
闻言,雷凤亭眉间的狞纹看来更加骇人。“我倒是想试试看,她是不是真有那么贞节。”既然自己得不到,他便会不择手段的毁了雷昊极身边的女人。
“你真的疯了!”雷昊极寒声斥道。
雷凤亭放声大笑,那笑声让人不由地毛骨惊然。“你说得对……我是疯了早就疯了……不然你现在就杀了我,免得将来后悔。”
瞪着来到面前的男人,如果他不是自己的亲六叔,雷昊极真的恨不得能杀了他。
“我会派人送六叔回凤园去。”说完,雷昊极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的转身出去了。
第六章(2)
这场雨一直下到晚上才停歇。
雷昊极站在寝房外的廊下,听着雨水滴李商答答的从屋檐上落下来,想到许多年前的往事,在自己的成长岁月当中,雷凤亭是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就像影子一般如影随形,曾几何时,这份感情却也让他的六叔走上不归路。
“你还不进来吗?”一直等到子时,殷秋水终于走出房门,因为不希望雷昊极整晚都站在外头,也想帮他分担一些痛苦。
“你先睡,我还不困。”雷昊极深吸口气说。
“我随时可以听你说。”殷秋水可以感觉到从白天雷凤亭出现之后雷昊极就变得怪怪的,看来一切的症结都在那个男人身上。
闻言,雷昊极身躯倏震。“嗯。”
“那我先进去了。”殷秋水没有勉强他,又转身回到房内。
雷昊极依旧背对着寝房的门,瞅着漆黑的前方良久,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这才移动双脚,走进房内。
寝房内只剩下一盏微弱的烛光,雷昊极很快地脱去外袍和靴子,也跟着躺在床榻上,他知道先上床的殷秋水还没睡着,仿佛在等他开口似的,可是要将这件事说出口,又何尝容易。
盯着帐顶半晌,雷昊极终于娓娓说道:“我只比六叔早生三天,也因为他跟几个叔伯的年纪相差太多,所以和我从小感情就好,而且比亲兄弟还要亲……我和他几乎是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就连练功习武也都在一起,真可以说是形影不离,长辈们总说只要有我在的地方,就必定有他……”
殷秋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倾听着。
“对我来说,六叔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虽然以辈分上来说他是我的六叔,但是实际上却像是我的兄弟、我最好的朋友,不过随着年纪愈来愈大,却发现他渐渐变了……”
雷昊极咬了咬牙,艰涩地说:“他无法忍受我结交其它的朋友,要是看到我多瞧哪个姑娘一眼,他就会闹好几天的别扭,也不肯和我说半句话,当时只以为那样的独占欲不过是害怕失去我,毕竟我和他从出生就在一起,已经习惯眼里只有彼此的存在。”
说到这儿,雷昊极紧闭下眼,深吸口气。
听到这里,殷秋水不自觉地侧过身子,模模糊糊地猜到雷昊极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然后呢?”她轻声问道。
“为了不让他再生我的气,我只能努力维持现状,直到十五岁那一年,我和他出了一趟远门,骑马经过山边,结果遇上了落石,他为了救我让大石压伤了左脚,从此只能靠拐杖行走,也因为这份恩情,让我对他更加的内疚,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
“他对你是不是……”殷秋水不知该不该说出口,或者真是猜错了。
“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往那一方面想过,直到十八岁那一年遇见萧婉婉,婉婉就是子光和子亮的生母,她外表纤细娇弱,让人想捧在手上呵护,只要是男人投有不希望有那样柔弱温顺的妻子,加上长辈们都很赞成这门亲事,两家在武林中的家世又相当,于是很快地订下这门亲事……”雷昊极将手肘横放在额头上,沉默了片刻才又说下去。
“只不过等到成亲之后,才知道婉婉是一个很依赖别人,又希望得到所有关注的女人,在我必须忙着其它事的时候,只好拜托六叔代我多陪陪她,虽然一直都知道婉婉常上凤园,当时还很高兴他们能够谈得来,因为他们一个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一个是我的妻子,只是我万万想不到……婉婉却禁不住六叔的刻意引诱,做出背叛我的事,最后连孩子都有了……”这是雷昊极心中最大的痛。
殷秋水伸臂抱住躺在身旁的男人,希望这么做多少能够抚慰他的心情。
“原本婉婉打算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木中,可是她的个性太脆弱,无法再隐瞒下去,于是临终之前把全部的事告诉我……我马上跑去找六叔,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二他才告诉我……他要让我知道婉婉根本不值得我爱,天底下的女人都是不能信任的,这个世上只有他对我是真心的,我只要看着他一个人就好……”后面这几句话,雷昊极几乎是从齿缝里迸出来。
“我从来不知道他对我是那样的情感,也气自己没有早一点发觉,或许这样就可以阻止了……我好恨他,真的恨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真的很想一剑杀了他……”说到这儿,他嗓音都哑了。
抱着将脸孔埋在自己胸口上的男人,殷秋水除了更用力的搂紧雷昊极之外,不知道还能怎么帮他。
雷昊极暗哑的嗓音又从她的胸脯上传出来。“可是……每次只要想到我和他从小到大的那些点点滴滴,是那么的决乐,而且为了救我,他还伤了左脚,我怎么都下不了手……我恨他……让我这么恨他……”雷昊极口中低喃着,意识也渐渐地昏沉了。“我不会让他有机会伤害你的……这次我会保护你……”似乎真的累了,在殷秋水的怀中,他全身的肌肉很自然的放松,一下子就睡着了。
殷秋水没有松开双臂,一直保持同样的姿势,就怕会惊醒他。
她该怎么帮他呢?看雷昊极这么痛苦,殷秋水也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裂开了,打从心底想要保护一个男人。
若是雷凤亭以为她会跟萧婉婉一样,只要他勾一勾手指头,自己就会投怀送抱,那可就大错特错,他若真的故技重施,殷秋水一定会狠狠地教训那个男人,让他知道不是每个女人都是好欺负、好拐骗的。
到了翌日早上——
“雷夫人,都已经巳时了,你还不起来?”雷昊极忙完事情回到寝房,见殷秋水还在睡,出声叫醒她。
“我快天亮才睡着,再让我睡一下就好……”殷秋水没有掀开眼皮,但是菱唇已经不自觉地往上扬高。
“是因为我跟你说的那些事,让你睡不着吗?”雷昊极挨着床缘坐下。“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接近你的。”
“我可不怕他,更何祝我保护得了自己。”殷秋水揉了揉眼皮,然后坐起身来。“对了!这次去大明山拜访那位退隐的铸剑师父,对方并没有马上答应要帮你铸一把剑,你不是说还会再去?”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雷昊极看着她随意的套上衫裙,有些看不下去,只好亲自帮她穿好。
“因为我跟那位铸剑师父的女儿很谈得来,约好要再去看她……”殷秋水见雷昊极主动帮她系好腰带,忍不住噗嗤一笑。“堂堂的雷大当家居然会帮女人穿衣服,要是传扬出去,应该不会有人相信。”
“你是我的妻子,可不是其它女人。”雷昊极失笑地说。
殷秋水听到这句话,心头一热,他能把她当作“妻子”就够了。“你不用太过担心了,我不是那种会乖乖任人宰割的女人,那个男人要是敢把主意打在我身上,可是会自找苦吃。”
雷昊极唇畔的笑意敛去了。“虽然他的左脚受了伤,不过剑法可不弱,还是要小心一点。”
“我知道。”殷秋水故作轻松,不想成为雷昊极的负担,而是希望能和他并肩作战。“我肚子好饿……”
“这会儿都已经要用午膳了,我去叫人把饭菜端到房里来吃。”说着,雷昊极便先转身出去了。
待雷昊极一走,殷秋水脸色才凝重下来,因为她知道自己唯一能帮他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不要让雷凤亭有可乘之机。
两天很快的过去,雷府跟往常一样森严平静。
太阳慢慢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红。
就在这时,一名高大粗犷的黑袍男子施展绝顶轻功,一眨眼的功夫便直接跃过雷府的大门,马上引起一阵马蚤动和惊呼。
“你是什么人?!”一时之间,这句问话此起彼落。
只见那名高大男子就站在屋檐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两眼冷冷地脾晚底下的人,浑然不将他们放在眼底。“本座今天不是来跟你们动手的……”
赶来的“八铁卫”一眼就认出对方的身分,立即拔剑应战。
“是魔教教主!”赫连修平大声喝道。
这个名号让气氛更加诡异紧绷了。
“魔教与雷府向来素无往来,不知西门教主今日前来有何指教?”闻讯赶到的雷昊极气势傲然地质问。
西门灭从屋檐上纵身而下,“八铁卫”马上将他团团包围住,两眼紧盯着对方手中的“灭神剑”,想在他出招之前先下手为强。“不必这么紧张,本座只不过是来送一份迟来的贺礼罢了。”
“贺礼?”雷昊极先是一怔,随即想到一种可能性,还没开口询问,随后赶来的殷秋水已经证实他的想法。
“西门大哥!”听说魔教教主闯进雷府,殷秋水也立即来到前院,想说若是双方有什么误会或是仇隙,希望能看在她的面子上有话好说,先不要大动干戈。
雷昊极整拢眉头。“你认识他?”
“西门大哥是我的朋友。”殷秋水才这么说,就听到周遭传来大小不一的抽气声,想到殷秋水身为武林第一世家雷府的夫人却与魔教中人来往,传扬出去只会引来非议。
西门灭无视其它人的敌意,跨前一步,旁若无人地说:“妹子来得正好,听说你嫁进雷府,一直没时间来看你。”因为这几个月来都在调查偷走“绝阴毒掌”心法的人,一直追到临安城,这才有空来顺道跟她道喜。
“西门大哥别来无恙。”殷秋水抱拳笑说。
“还不是老样子,总是有一些自命正义的武林人士纠缠不清,口口声声称我黑教为魔教。”西门灭话中有话的横了雷昊极一眼,若不是为了长相酷似亡故胞妹的殷秋水,他并不想踏进这座府邸半步,这么想着,便从怀中递出一块黑色令牌。“有了它,妹子便可以号令黑教弟子,就当作是本座的贺礼。”
殷秋水深知这块令牌有多贵重,不过以她对西门灭的了解,是不会让自己有机会拒绝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西门大哥了。”
“有空到黑教来作客,本座随时欢迎你。”说完这句话,西门灭又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接着又跃上屋檐,很快地便见不到人影。
“大当家!”赫连修平一脸凝重地来到雷昊极跟前。“魔教教主和夫人结交的事要是传了出去,恐怕会有麻烦。”
雷昊极目光凌厉的觑他一眼,接着扫过在场所有的人。“这件事儿我自有主张,所有的人都回到本位,今天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话一说完,他便牵着殷秋水的小手离开了。
“怎么了?难道你又怀疑我和西门大哥……”殷秋水想到上回姬破天的事,小脸一凛,生气地质问。
“我不是在怀疑你!”雷昊极沈声澄清。
殷秋水定定的看着他。“还是因为他是你们口中的魔教教主,所以你不希望我跟他有任何牵连?”
“如果我要你别再跟他有所往来呢?”雷昊极试探她的口气。
闻言,殷秋水硬生生的停下脚步。“理由呢?”
雷昊极俊脸一凛。“正邪不两立。”
“那么我是‘剑邪’殷天正的孙女,你是不是更不应该娶我?可不是所有的人都认为他老人家是属于所谓的武林正道。”殷秋水小脸一沉,准备跟他再来辩论一番。“况且何谓是正,何谓是邪,不是用嘴巴说说就算数的,只因为不照着你们这些正派人士的作法去走,就认定他是魔教,不是也太过偏颇了?”听着殷秋水的这番说法,雷昊极不怒反笑。
“我一点都不惊讶你会这么说,因为这样才像你。”有几个女人能像殷秋水这样坚定自己的立场和信念?就算他是她的夫婿,该以夫为天,她也不会就这么屈服。
殷秋水可投被他夸得昏了头。“西门大哥是我的朋友,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不会因为所谓的正邪不两立就跟他撇清关系,也不会为了讨好那些自命为武林正派的人,不再和他有所往来,还有……更不会因为我现在是雷夫人,是你的妻子,就当作不认识他,我不会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理由做出背弃朋友的事。”
“那么……你也不会有背弃我的那一天?”雷昊极正色地问。
“当然,我宁死也不会那么做。”殷秋水不假思索地回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其它的理由反对你继续交这个朋友。”雷昊极眼神激动了起来,他努力不再去喜欢一个女人、爱一个女人,可是碰上殷秋水却——破功。
“你爱上她了……”
“咱们从小一块长大,你有没有说谎我会看不出来吗?”
雷凤亭说过的话又在他耳畔响起,才知道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他早就爱上这个叫殷秋水的女人,只是不肯承认,因为他害怕再受到伤害,所以宁可一味的否认。
“你……真的不在意?”殷秋水错愕了下,还以为得多花些唇舌才能够说服他,没想到他这么干脆。
雷昊极目光一柔,开始正视对她的感情。“我相信你的眼光,也相信你的判断能力。”
“你怎么夹然变得这么好说话,害我想跟你争论都没机会。”殷秋水一脸镇恼,可是心里却因他的话而喜孜孜的。“不过……真的不要紧吗?我认识西门大哥的事若是传出去,只怕真的会让雷府受到不小的批判。”
“你可别小看雷府,这区区一点小事还撼动不了它在武林之中的地位。”雷昊极安抚的说。“难道你不相信自己的相公?”殷秋水娇晚他一眼。“我又投这么说。”
“这不就得了。”雷昊极稍稍用力的握住她的小手。
见他说得这么有自信,殷秋水也就放心了。
第七章(1)
两个时辰后——
临安城城西凤园
“……有这种事?”雷凤亭听着安在雷府的眼线终于找到机会出府,赶来跟他密报不久之前发生的事,听完之后,森森地冷笑几声。“原来那个女人跟魔教还扯上了关系,对我来说是个大好机会。”
很快地,雷凤亭便让奴才准备了文房四宝,马上写了几封信,并没有署名,也没有任何雷府的记号,然后让身边的亲信尽快将它们送出去。
雷凤亭一手托着下巴。“九大门派可都是一些想法老旧的人,为了维护正义这块招牌,可是不会轻易善罢干休的……距离临安城最近的有嵩山派,以及弟子遍及整个江湖的丐帮,看来这两天有好戏看了,我倒想知道他要怎么保护那个女人,还要同时守护雷府的名声,这两者哪一个比较重要,他又会先选择谁……”
才说到这儿,雷凤亭脸色夹然发青,然后用手捂住口,连咳了好几下,当他摊开手掌,看到呕出的黑色鲜血,嘴角却往上扬高,发出诡异的笑声。
“你真的疯了!”想起雷昊极先前对他的怒吼!
是啊!或许他是真的疯了,他试过了,真的很努力地试过了,可偏偏还是只想得到雷昊极,即便这是无法见容于世间的感情,即便会因此受到上天的惩罚,他也希望雷昊极的眼里只有自己。
想到这儿,雷凤亭撩起自己的袖口,看着拄着拐杖的那只左手手掌,已经呈现紫黑色,表示这三个月的闭关已经把“绝阴毒掌”练好七、八成,但是也因为太过急躁,毒性跟着反噬了,就算勉强用内力压制,似乎也拖不了太久,至少在毒发身亡之前,他要杀了雷昊极最在意的女人,就这样被雷昊极恨上一生一世……得不到他的爱,恨也好。
至少雷昊极永远不会忘记他。
果然就如雷凤亭所料,不出三天,就已经陆陆续续有武林人士前来雷府造访,希望雷昊极给一个交代。
午时刚过,坐在花厅内的雷昊极看着手上的拜帖,淡嘲地轻喃道:“这次换嵩山派的人来了,这些人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站在一旁的赫连修平则是面露忧色。“嵩山派多半也是听说了夫人和魔教教主有来往的事,所以想来问个清楚,大当家……”
“你想说什么?”雷昊极将拜帖随手一搁,口气冷峻。
“属下不敢。”赫连修平把话又咽了回去。
“这数十年来,雷府三代当家为了这中原武林出过多少力,也不知平息过多少门派之间的斗争,如今就为了这件事,似乎打算把那些功劳全部抹煞,看来为了‘正义’这两个字还真是不值得。”雷昊极有感而发。
这一刻,雷昊极更加佩服殷秋水的祖父,人称“剑邪”的般老前辈有先见之明,当年的他早就看透人心的现实,所以根本不把武林盟主这个头衔放在眼里,为了中原武林卖力卖命,有可能在危险的当口被反咬一口,因为大家到了最后只会顾着自己,无视他人的死活。
赫连修平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可是雷府这数十年来在武林之中的地位,若是因此动摇了,大当家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如果遇上这么一点危机就乱了阵脚,那么这被称为武林第一世家的雷府也未免太不堪一击了。”雷昊极态度沉稳,脸上不见一丝慌乱。“走吧!我倒要听听嵩山派的人要说些什么。”
说着,雷昊极便步出花厅,和赫连修平前往大厅。
他们走没多远,殷秋水才从转角处出来。
府里这两天发生的事,殷秋水自然也在暗中观察,只是雷昊极没开口跟她说什么,她也没有多问,免得那个男人又说她不相信他,其实不只那些武林中人,就连府里的奴仆也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仿佛她做出什么损害雷府名声的事情,态度亦变得冷淡,见了她也是尽量保持距离。
“这就是人性……”殷秋水嗤笑一声,不过她也不以为意,很快地就看开了,因为无祛去改变每个人的想法,那么就随他们去。
“师父!”子光和子亮朝她跑来。
“要开始练功了吗?”殷秋水睇着两张焦急的小脸问。
子光率先发难。“我听奴才说师父和魔教教主是朋友,这是真的吗?”
“师父怎么可以跟魔教的人扯上关系,这样大家会认定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子亮气急败坏地说。
“对我来说,黑教并不是所谓的魔教,而黑教教主更是个好人,只是大家不了解他而己。”殷秋水试着跟两个孩子解释自己的想法。“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至于别人怎么想,我并不是很在乎。”
“可是……”兄弟俩同时要说话。
殷秋水可以理解他们的忧虑。“如果你们觉得拜我为师很丢脸,随时可以退出师门,不要再叫我师父了,但是黑教教主是我的朋友,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那爹怎么说?”子光慌张地问。
子亮也是一脸失措。“雷府可是代表着武林正派,爹一定会受到指责。”
“这事就让你们的爹去处理,不需要担心。”殷秋水安抚地说。
闻言,兄弟俩异口同声地吼道:“我们怎么可能不担心?”
“说不定你们的爹真的会休了我,到时我就不得不离开了。”殷秋水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
“这一点都不好笑!”兄弟俩全都一脸气呼呼的。他们好不容易习惯有殷秋水这个师父的存在,有她每天陪伴在身边,现在却要走了,这种事教他们怎么接受。
“小孩子不要烦恼这些,如果你们今天还想练剑,我把这套剑法的最后一招教给你们,叹后你们每天都要勤练,相信会进步得很快才对。”说着,殷秋水便转过身子。“走吧!”“我才不要练最后一招!”兄弟俩大声吼完,便往回跑了。
殷秋水想叫住他们,最后还是放弃了。
其实殷秋水也知道雷昊极为了平息各大门派的质疑,夹在中间非常的为难,她又何尝愿意有这样的结果,可是殷秋水不想违背自己的信念,因为这是爷爷从小就教她的,如果轻易的背弃自己所相信的人事物,只不过是为了迎合其它人的想法,那么就只剩下虚伪。
等到夜深了,雷昊极才回到寝房,推开门扉,见殷秋水还坐在桌旁擦拭着剑,这是她每天晚上必做的事。
“你在等我?”雷昊极从她脸上似乎看出什么,便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
殷秋水将长剑入鞘,才开口问道:“今天又是哪个门派?”
“嵩山派。”雷昊极并没有刻意隐瞒,知道她全都看在眼里。
“他们希望你怎么做?”殷秋水凝睇着他的表情。
“他们希望我能在九大门派的掌门人面前发誓,雷府和魔教没有一点关系,现在不会有,将来更不可能。”当雷昊极听到这种荒谬的要求,还真的差点笑出来,因为他们居然担心他会跟魔教连成一气,可见得彼此缺乏信赖,若是今日没有发生这件事,恐怕他还不晓得。
“你答应了?”殷秋水攒眉问道。
雷昊极轻嗤一声。“我自然是拒绝了,因为雷府在武林中的立场并不会因为任何人事物而改变,更不需要向任何人发誓以证明自己的清白,真要我那么做,对雷府无疑是一种莫大的屈辱。”
“我不想让你为难。”殷秋水对他很过意不去。
“我并没有为难,既然选择相信你,就不会因为这小小的困扰就把话收回去。”雷昊极将她拉到怀中抱着。
殷秋水抬起头,深深地睇着他。“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可以休了我来维护雷府在武林之中的声誉。”
“在你眼里,我是那么自私的男人吗?”雷昊极沉下俊脸,不悦地问:“这辈子都别想要我休了你。”
“即便我还是不肯把剑谱给你?”殷秋水黯笑地问道。
雷昊极瞅着她脸上的笑庸,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偏偏就是无法把“喜欢”和“爱”这几个字眼说出来。“没错,即便得不到剑谱,我也不会让你走。”他希望她了解这句话背后的涵义。
能听他说出这番话,已经足够了,殷秋水这么告诉自己。“明天不知道又是哪个门派的人会来,还是早点歇着,才有精神应付。”
“说得也是。”雷昊极知道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过他已经准备好迎战了。
翌日下午,雷昊极让总管送走九大门派之一乾坤派的掌门,同样也是要他表态说不会与魔教有任何关系,最后让他很客气地请了出去,接着就听说大伯父来了,心中一动,自然也清楚是为了同一件事。
“给大爷奉茶!”雷昊极亲自招待。
“我不是来喝茶的。”雷大爷马上吹胡子瞪眼的责怪起侄子来。“要是早知道这个女人和魔教有来往,叫我来担任主婚人,我还不愿意,更不会答应你和震天帮的这门亲事。”
“那么大伯父的意思是……”雷昊极看在他是家族长辈的份上,语气和态度上都客气些。
“现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都以为咱们雷府和魔教勾结上了,这几十年来在江湖上建立起来的威信,都被这个女人给毁了。”雷大爷用力捶了下座椅把手,怒气冲冲地说。“难道你会不知道?”
“侄儿自然知道,不过谣言止于智者,大伯父难道宁可相信那些外人的话?”雷昊极犀利地反问。
雷大爷可听不进半个字。“难道你想跟九大门派作对?这可是跟整个武林为敌,雷府说什么都不能毁在你的手上,我要你马上休了这个姓殷的女人,向所有的人证明,咱们雷府不会和魔教有任何瓜葛。”
“恕侄儿难以从命。”雷昊极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你说什么?”雷大爷一脸震怒。“难道你不在意雷府的名声?该不会是那个女人在你身上下了什么迷|药,让你整个人都变了?”
雷昊极眼神转厉。“这不关她的事,是侄儿自己的决定。”
“你竟然还袒护她?从小到大你最在乎的不就是雷府在武林之中的威望,可是现在为了这个女人,居然连如此重要的事都不顾了,你爹若是地下有知,又会怎么想?一定很后悔让你来继承当家的位置。”雷大爷更加肯定是殷秋水的关系。“你要是不把那个女人休了——’
“如果我不休了她,大伯父会怎么做?”雷昊极缓缓地起身,眼神寒酷地俯视着僵坐在椅上的亲伯父。“现在这座雷府的当家是我,还由不得大伯父在这儿发号施令。”
“你……你……”雷大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来人!送大爷回去!”雷昊极一声令下,总管便带着奴才,亲自将人送出了大门。
“其实大爷担心的也没错,往后九大门派对雷府将不再像以前那般信任,只怕在明年的武林大会上,大当家将会受到强烈的批判。”赫连修平忧心忡忡地说。“大当家真要这么做?”
雷昊极斜睨他一眼,语带嘲弄地问:“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认为九大门派对雷府真的信任过?
大伯父说得没错,从小到大,为了遵循祖父当年在武林之中立下的威望,我很努力地要将它延续下去,可是现在才明白那不过是一厢情愿,认为这么做就理所当然会得到尊重和信赖,结果不过是一点风吹草动,就显露出彼此之间的关系有多脆弱不堪,不费吹灰之力就崩塌了。”
赫连修平顿时语塞,也深深觉得渐愧,身为最忠贞的部属,居然跟其它人一样怀疑起大当家。
“只要我是心安理得,自认没有做错,也没有违背雷府一贯的作风,别人爱怎么想是他们的事。”说完这番话,雷昊极先是一怔,接着便低笑两声,因为他的口气真的愈来愈像殷秋水了。“如果九大门派为此硬要与雷府为敌的话,那么我也不会退缩。”
“是,大当家。”赫连修平被他的魄力给折服了。
“你听到爹说的话了吧?”就在这时,敞开的窗子外头,两颗小脑袋听完大人之间的对话,很快地又缩了回去,子光小声地对双生兄弟说:“我就说爹一定不会休了师父的。”
“你也希望师父留下来?”子亮靠着墙壁蹲下身子。
子光也跟他一起蹲下,两手圈抱着膝盖。“其实我真的希望师父不要走,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我也是。”子亮不得不承认。
“可是……我还是没办法叫她一声娘。”
“反正师父自己说不叫也没关系,她会一直当咱们的师父,这样不就好了。”子光一手拉起双生兄弟。“走吧,练功的时间已经到了,要是太晚去,又要被罚蹲马步了。”
“快走……”子亮想到蹲马步就两腿发软。
当他们一路从大厅奔过,冲进通往院落的拱门,就见殷秋水已经在院子里练剑了。
“师父!”兄弟俩抱拳道。
殷秋水收起剑势。“先把昨天教你们的那一招再练一遍。”
“是……”子光和子亮同时应道。
“你们手上的剑……好像不是原来那一把。”殷秋水看着两个小男孩握在手中的短剑,随口问道。
子光仰起俊秀的脸蛋。“这是六叔公送给我和子亮的,他可是特地请金陵城内的铸剑师父打造的。”
“六叔公每次来临安城都会准备礼物,他很疼我和子光的,虽然这剑比之前的那一把还要长,不过用起来很顺手。”子亮一脸爱不释手的模样。
“对了!咱们明天去凤园看六叔公好不好?”子光问着双生兄弟。
子亮猛点着头。“好啊,六叔公难得来临安城,当然要多去看看他了,顺便让他瞧瞧咱们这阵子学的剑法……”
殷秋水睇着他们提起“六叔公”时的表情,可见得很喜欢这位长辈,若知道雷凤亭才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将会如何看恃自己,又如何承受别人的眼光,思及此她更要保护他们。
“你们可要好好的珍惜这把剑。”殷秋水真心希望这两个孩子能无忧无虑地长大,这一点她和雷昊极有同样的想法。
“是,师父。”兄弟俩用力点头。
第七章(2
翌日申时——
“夫人。”伺候两位少爷的婢女见到殷秋水前来,连忙福身见礼。
“子光和子亮还没回来吗?”殷秋水往寝房里看了一眼。她知道两兄弟早上到凤园探望他们的六叔公,原本说好会在未时赶回来练剑的,不过到现在都还没见到人影,才会过来问问看。
“是,夫人。”婶女领首。
“有谁陪他们去吗?”殷秋水莫名的心神不宁起来,想着雷凤亭再怎么失去理性,应该不会对两个孩子下手才对。
婢女想了一下。“是‘八铁卫’的申华。”
“我知道了。”说着,殷秋水想到早上雷昊极被丐帮的人请到他们位在临安城的分舵,“八铁卫”中有三位跟着一块去,剩下四位负责保护整座府邸的安全,实在拨不出人手来,看来只好自己亲自走一趟了。
这么一想,殷秋水便回房拿了剑,再跟总管要了一匹马,便独自前往位在城西的凤园。
没多久,殷秋水来到凤园的大门口,确定没有找错地方,便上前敲门,可是敲了半天都没有人来响应,于是稍稍用力推了一下,发现门没门好,于是走了进去。
“有没有人在?”殷秋水握紧手上的剑,谨慎地往内走。
奇怪?为什么都没有人应声?至少该有个奴仆才对啊……殷秋水很快地嗅到飘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这么重的血腥味显见死的不只一个人,加上没见到半名奴仆,心想难不成他们全都被杀了?于是拔剑出鞘,小心戒备。
直到殷秋水顺着长廊走向内院,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小孩子微弱的哭声,让她不得不加快脚步。
“子光……子亮……”殷秋水循声来到一座雅致的花厅,才进门就瞥见倒卧在血泊中的尸体,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