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的。到了医院,医生给海生的手指洗药水,然后才缝针包扎,还打了破伤风针,然后开了些药让海生拿回去吃。
回到厂里,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老曹被梁主任叫去党委办公室,老曹问老梁有什么事,老梁说不知道苏书记找你有什么事,老曹心里不高兴,知道老苏一定是为了他中午拉海生去医院的事找他。
建材厂办公室在厂区西边的水泥车间旁边。老曹来到党委办公室,进了书记办公室,见到老苏,问苏书记,你找我有什么事?老苏说老曹你先坐下,我们好久没谈心了,你也是gongcandang员,我们好好谈谈。老曹心里骂道,谈你个鸟心,你是想找茬的,要想找我老曹的茬,我可不怕。小曹结婚的时候,他亲自来请老苏喝喜酒,老苏答应老曹,把巧巧调回水泥车间上班,可是过后老苏迟迟没动静。老曹又去找老苏,老苏不是说有事,就是还没跟新上任的厂长老梁商量好。要是小曹结婚后,巧巧就调回水泥车间上班,巧巧也不会死了,小曹也不会整日没精打采像丢了魂似的。老曹觉得愧对小曹,欠弟弟小曹的,比欠下多少钱的债心情都要沉重。钱债可以还得清,心债就永远还不清。秀秀骂老苏是杀人犯,老曹虽然不同意老婆这么说,但细细想来也是,是老苏间接杀死了巧巧,杀死了巧巧肚子里的孩子,他们曹家的孩子。这断人香火害人凄子的事不共戴天,要是在旧社会,小曹非拿着刀杀了老苏报仇不可。可新社会小曹不能这么做。巧巧的死是因公而死,本来说是因公牺牲,因巧巧不是干活的时候被石头压死的,厂党委不同意把巧巧说成是因公牺牲。“牺牲”那是大义凛然的事,是用来称赞英雄的,一般人不能随便称赞,要是这样,就显得太不严肃庄重了,就对不起那些为人民的解放事业而牺牲的英雄们。厂党委要认真追究起来,巧巧的死连“因公”都算不上。之所以最后说巧巧是“因公”而死,那是因为怜悯巧巧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她是在上班的时候死的。老曹和老洪两家人,包括小曹在内,就是三家人了,为巧巧这件事,大家都憋着一肚子的窝囊气,明知道吃亏,却没地方出。现在,老曹认为老苏又来挑衅他了,他可不是小曹,他要看看老苏怎么来整自己,于是说:
“苏书记,有什么话就直说,我没那功夫闲聊天,车还要保养呢。”
老苏见老曹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脸色沉下来,说:“你没闲功夫,我也没闲功夫唠嗑。咱们开门见山说吧。中午你开车去哪里了?为什么擅自开车出厂?你以为你开了这辆车,这辆车就是你的啊,就可以随便开,想啥时候开,就啥时候开。你这样做,厂党委可以处分你,停你的职。”
老曹听了老苏一番询问加训斥,他并不怕老苏那股傲气,他好歹也是当过领导的,总场师党委大领导他都不怕,还怕你老苏jiba毛大的官。于是哈哈大笑,说:
“老苏啊老苏,你听说过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苏一愣,严肃地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擅自开车,和救人有什么关系。”
“老苏,不是救人,我能私自开车出厂吗?”老曹当下把老洪的儿子海生手指头被菜刀剁到的事说了,老苏听完,也没话可说,但对老曹是越来越恨了。
青春之梦【30】
海生在家养伤,什么也不用做,只是看小说《水浒传》消磨时间。他把手抄本《少女之心》还给了同学侯志刚,又从同学牛卫国哥哥那里借了三本上中下册的《水浒传》来看。玉梅几乎是天天往海生家伙房跑,海生百~万\小!说喜欢在伙房这边看,玉梅要想到他家,可以从幼儿园后面绕过来,幼儿园后面没人住,只有刚结婚职工盖的几间茅草伙房,白天门关着上班去了,玉梅到海生家的伙房,不像到他家的住房那样,在厂中间她去了会引人注目。玉梅来到海生家,帮海生养养兔子,剁猪饲料大人不让小孩子剁,老洪和王巧珍回来会剁。一日玉梅看见海生的外衣没洗,会拿着铁桶帮他洗。海生见了过意不去,走到玉梅身边说:
“玉梅,你放在那里,等我妈回来洗。”
“没事,只是洗洗衣服,又不是干什么。你弟弟呢?”
“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你们家的饭谁做?”
玉梅洗着衣服抬起头看了一眼海生,眼里充满着期待。她知道洪家的饭基本上都是海生煮的,这时海生手指头受伤洗米生火都不方便,于是便问起这个问题。海生淡淡地说:
“海东做啊。”
“海东不在家呢?”
“到时间他会回来的。要真的没做饭,我妈下班回来才做。”
玉梅洗好了衣服,拧干水出去晾了回来,问海生:
“你的手指还痛吗?”
海生笑道:“傻瓜,都好几天了,还痛那就完蛋了。现在没事了。”
“你别大意。我妈说过,手指发炎了,要烂掉的,到时医生把烂掉的手指锯断,才能保住其它的手指头。你的手指真要发炎了,也要被医生锯断,到时你没了一个手指,就变成了九指大爷了。”玉梅说着咯咯笑,“九指大爷就没人肯嫁你了。”
海生被玉梅逗得也哈哈开心笑了。没女人嫁他,玉梅一定肯嫁给他,哪怕他就是断掉一只手,锯掉一条腿,他都相信玉梅一定不会嫌弃他,一定会嫁给他做老婆的。海生只不过在心里随便想这些事,在他心里面他还是忘不了海瑛,要是玉梅比海瑛早点进入他的心里,他一定会对玉梅说我爱你,玉梅,我一定会娶你做妻子的。可是现在,他只能把玉梅当作是自己的妹妹看待,他心里的那个海瑛还在,世界上都有先来后到之理,他明白这个道理,爱情也是一样。他不是见异思迁的人,或者说是花心的人。虽然他也想和女人一起做那事,他第一次遗精以后,就想着和女人干那事,那时他也有那个天胆,不管是野外还是别处,只要能碰见独自一人的女人,他就会不顾一切要和她做那事,不管她同意不同意,是强jian也罢,是通j也好,他都顾不了这么多。可是现在,玉梅就在眼前,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他根本就不会去想那件事,连碰一下她的肌肤都不敢。玉梅是圣洁的,像纯洁的圣女一样,神圣不可侵犯。对待海瑛也是一样,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和她干那件事。
玉梅见海生沉思默想,好奇地问道:
“你在想什么?”
“哦,”海生回过神来,微笑说:“我在想潘金莲和西门庆的事。是水浒里的故事。”海生撒了个谎,他怕玉梅不明白潘金莲和西门庆是什么人,就补充了后面一句话。
玉梅和许多小孩子一样,看过小人书,知道潘金莲是个坏女人,和西门庆通j,被打虎英雄好汉武松杀了。她不明白海生为什么说他在想这个故事,她最后理解是男人就是想干那事,海生也是,只不过他不好直接说出口,绕了个圈子,用潘金莲和西门庆的事委婉说出来。
玉梅不仅喜欢海生,还爱海生。她一天没见到海生,心里就发慌。少女的感情,比男孩子更敏感更早熟。虽然玉梅的性格像她妈秀秀一样,心直口快,但在海生这件事上,她一直在心里和行动上爱海生,就是没把“爱”字说出口给海生听。她知道海生心里爱着一个人,玉梅感觉到了,虽然不知道海生爱的这个人是谁,但她不介意海生爱别人,在海生还没有真正和别人结婚前,她愿意这么样爱下去,等海生亲口对她说他爱她,她就会说我也爱你。
海生知道玉梅下个学期就上初二了。她长得漂亮,厂里很多年轻人都说她是厂里的一枝花,很喜欢她。海生相信,要是玉梅岁数再大一点,或者说她参加了工作,那可不得了,一定会有很多男人追求她的。
海生的手指已经拆线了,拆线是在厂卫生所拆的。左手食指头基本上好了起来,只是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伤痕,几乎到了手指面。当时那一刀下去,幸亏他在想心事,没用尽全力,要是用尽力气,手指头早就分家了,但即使这样也剁到了骨头。
八月中旬的一天下午下班后,老洪快要走到家里时,厂办公室主任老梁在百米后面大声喊道:
“喂,老洪,你等等。”
老洪听见老梁的喊声,回过身来等老梁走上前来,问他有什么事。老梁一脸笑容,拿着一封信说:
“老洪,恭喜恭喜,你儿子考上高中了。”
“考上高中有什么喜,又不是考上大学。”
老洪平淡地说。儿子考上高中,那是意料中的事,也是十拿九稳的事。儿子没啥长处,不太爱说话,从小常被人欺负,个性强,哪怕比他大的人欺负他,他就敢跟人家打架,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老洪知道儿子有这么多的缺点,可有一点是他的优点,就读书好,在建材厂,不是吹牛逼,谁不夸奖他读书好,从小就是第一第二,同年级的学生,没人敢跟他争。只不过,建材厂的小学生不多,一个年级就一个班,也就是十五六人左右。海生学习成绩好是事实,如果他考不上高中,老洪认为那才是怪事,才是羞耻的事情。
老梁见老洪没半点高兴的样子,心里不理解,考上高中的人,对他来说,那就是上了大学,他的儿子也跟老洪的儿子在一个班,自己的儿子没考上高中,老洪的儿子不仅考上了高中,还考上了一中。一中在场部,老洪的儿子在这次统考中被场部教育科录取了。据说农场教育科要办一个尖子班,从农场各中学统考成绩中按排名录取,这不是喜讯是什么?老梁把场部教育科的录取通知书递给老洪,又说了一大箩筐的话,老洪这才明白儿子不是一般靠上高中这么简单,上高中的学生建材厂有很多,可整个建材厂的学生,能考上一中的老洪家的儿子还是第一个。他心里虽高兴,可脸上还是不露笑容。老梁说:
“老洪,你看看,这是不是大喜事?”
“大喜事谈不上。”老洪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地说。
“哎,你不懂。能上一中读尖子班,就说明你儿子有希望,有前途,今后上大学就有了保证。”
能不能上大学,那是两年以后的事,老洪也不知道,两年后儿子读书还行不行,能不能考上大学都是未知数。儿子小学初中都给老洪在厂里争了面子,在别人面前说起大儿子脸上就有光彩,但这一切都过去了,老洪要看儿子上高中以后能给他争啥面子。老洪脸上虽然平淡没啥变化,但心里还是暗暗高兴。
老梁和老洪说话,早就被旁人听说了去。秀秀吃了晚饭,天色还早,夜幕尚未降临,她就到老洪家伙房向老洪道喜。天气热,老洪一家在屋外门口前围着小桌子吃饭,老洪看见秀秀走到跟前,叫她坐。秀秀看着老洪小桌上的菜,笑说:
“彪哥,就吃这点菜。”
“一桌子的菜不差啊。”老洪指着桌上的菜说。小桌上放着一盘空心菜,一碗葫芦瓜,一大碗紫菜汤,还有今晚特意煎的荷包蛋。
“儿子中状元了,你也不加加菜。”
“什么中状元了,不过是考上高中。玉凤不也是读高中吗,海生和她没啥不同的。”
“不一样,不一样。我都听说了。我是来向你们道喜的。海生能考上农场尖子班,不简单啊。”
她说话的时候看着海生,海生觉得不好意思。他考上高中,觉得有可能,就像玉凤在糖中上高中一样自然,只要成绩在班里不是很差,差到倒数几名,基本就可以在本校读高中了。可他不知道农场又搞了什么尖子班,他竟然被录取进去了。他在班里的成绩,也就是排在前四五名。他并不觉得他的学习成绩有多好,好也是小范围的好,是和自己差不多水平的人相比较的结果。都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其他中学的学生比糖中的学生学习成绩更好。农场读书最好的学生,都在一中。海生知道,每一次农场统考,同是初三的,一中的学生同一科目成绩要比他们高出四五十分。他有些茫然,他想他这样的成绩,竟然能到一中去,和他们同在一个班里读书。不会是陪太子读书吧。他不知道农场是按照给每个中学的名额招生的。农场教育科给一中的名额,自然是最多的。
玉梅第二天来看海生,她问海生考上高中是真的吗,她不是不相信海生不能考上,她知道海生一定能考上高中,也相信他绝对考得上,只不过她现在是要亲耳听见海生说给她听,还要看场部教育科给海生的录取通知书。海生跟她心灵相通似的,明白她的心思,并不怪她不相信他,也不怪她嗦,知道她是为自己高兴,于是说是真的,他考上了高中,还把录取通知书拿给她看。
玉梅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像轻轻掠过的春风,心里荡漾起无限美好的憧憬。很快,那欣慰的笑容就消失了。她的心里一沉,手微微颤抖,海生不知道她是激动还是担心什么,或者心存忧虑,海生要不是看见她手里拿着的录取通知书颤动还察觉不出来她有这细微的变化。玉梅看见录取通知书上明明白白写着海生的名字,海生不知道玉梅的手为什么还要颤抖?这一点海生无法体会到她作为一个少女此时此刻复杂的心情。她抬起头来,目光多了一份忧郁。她用右手指轻轻撩开眼前的一绺头发,她留的是到肩头的长发,她对海生说:
“生哥,你到场部一中读高中了,不是要住宿吗,你会常回家吗?”
海生笑了笑,说:“当然会回家了。住宿是肯定的,可是不能常回来,不过星期六星期天没上课,我肯定要回家的。不回家我去哪里啊。你说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要去哪里。”
“傻瓜,我能去哪里。”
玉梅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这次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她听海生说到了总场读高中,星期六星期天放假,他依旧会回到建材厂家里的,这样,她也就放心了,不用很长的时间,最多也就是一个星期的时间,他们依然会见到面。
然而海生又在想,不知道他们班里有多少人考进尖子班,特别是海瑛,有没有被录取。他想按照海瑛的成绩,应该考得进尖子班,除非教育科把她的名字刷了下来,但这又是不可能的事情。
果然他想的没错,海瑛也进了尖子班。海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在八月二十八号到一中报名以后才得知的。
萤火虫之夏【01】
海南天涯农场第一中学,简称一中,在天涯农场场部的西北角离场部近一公里的地方。
天涯农场场部建在一座丘陵上,那时的场部已经像个小城镇了。丘陵的顶部是场部的中心,有个十字路口。东西走向的一条两边种着笔挺的麻黄树的公路,穿过丘陵的顶部向西而去,把场部划分南北两大部分,场部机关和机关的干部职工宿舍在公路的南面,北面是商业街和农场建筑工程队等单位。南北那条路,靠公路北边的路,像条不长的街道,街道两边有邮局工商银行储蓄所,还有百货商店日杂店五金店新华书店等农场办的国营商店。而公路南边,只是一条大道到场部办公楼了。
每天早上,就有许许多多的当地老百姓,大陆来的一些小商贩,在十字路口东面的公路两边摆卖蔬菜猪肉鱼肉鸡鸭鸡蛋鸭蛋等等,人来人往,不仅场部的职工干部到这里买菜卖肉,分场的还有附近的连队的都来这里买菜买肉。市场一直摆到中午十二点人才渐渐散去,恢复平静。下午就没人摆卖做生意了。
海生小时候跟父母来过场部,但跟现在自己来这里读书感觉跟过去又不一样。他现在是高中生了,每个月他有五块钱的零花钱,这是除了十块钱的伙食后的零花钱,是父母给他买日常牙膏牙刷毛巾和学习用品的。当然,他最想买的还是书,可是场部新华书店没有他想要看的书。说是新华书店,只不过是一个十来平方隔着一半柜台的小书店,里面摆放着小人书,学生作业簿,马列毛泽东选集,还有一些雷锋叔叔的故事,长篇小说《万山红遍》摆在很显眼的位置。海生那时最想买的书籍,就是高中数理化参考复习书,和可惜,这样的书要邮购,海生不知道也不懂什么是邮购。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家里一个人寄宿到学校。来到学校报了名后,然后找到住宿房间的床位,第二天才骑着单车拉着一个木箱,木箱里装着衣物蚊帐棉被,箱子的上面绑着一个铁桶和草席,衣架饭盒洗衣的刷子肥皂放在铁桶里,来到学校。等一切搞好后,中午便骑单车回家。
自从海生接到高中录取通知书后,老洪知道今后没人割草养兔子了,就开始把兔子杀了,还送了两只给老曹焖了吃,小的送给老乡养。到了海生去一中读书那天,老洪杀掉最后一个兔子,早早吃晚饭,算是为海生饯行。吃了晚饭,海生再走路去一中。到了学校,天已经黑了,去水井洗个澡回来,便爬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嘹亮的军号声响彻校园,这是从场部水塔顶部的高音喇叭传来的。海生在一阵嘈杂声中起了床。接着刷牙洗脸,到学校食堂打早餐吃。早餐是米饭加点豆酱。吃完了早餐,天才放亮。海生一时不知道要做什么,坐在床上心里空荡荡的。宿舍里都是新同学,海生原来糖厂中学同班只有一个男同学,可海生和他不在同一个宿舍,就是同一个宿舍,海生和他也没什么话说。他想起海瑛,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整整一个漫长的暑假,他没有见到海瑛一面,这时一颗心非常的想念她,就像已经飞到她跟前见到她一样。海生忽然又问自己,海瑛变了吗?自己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她,她是不是有了变化?
学校正式开学的第一天,上午没上课,而是全校开了一个大会,在操场上所有高中生和初中生一起开。海生到了教室,还没看清海瑛坐在哪里,只是在门口两人匆匆望了一眼,就被班主任赶着拿着长板凳去操场开大会了。
校长在台上做开学报告。校长说些什么海生没听进去,他只是在寻找海瑛的身影。他们班有四十多个同学,人数不是很多,可大会有近千名学生的学生,还有像督军一样坐在一旁的老师,海生不免有些顾忌,不能寻找海瑛的身影。漫长的暑假过去了,上了高中,他们好像都长大了,刚才在教室门口,他看见了海瑛,海瑛也看见了他,但他们的目光并没有接触,海生像发现什么似的,海瑛像是有意回避他的目光,不敢和他的目光接触。
过了一段时间,海生和班里的一些同学熟了,他听同学议论班里的女同学,说哪个女同学长得苗条好看;哪个不行,像丑八怪,嘴唇翘翘的,让人看了想呕吐;哪个女同学和本校一个男青年老师睡过觉,传说还去偷偷打过胎。
海生很注意这些说三道四的闲话里有没有说海瑛的。
果然有一天在宿舍里,他听到了同学们说钟海瑛跟一个湖南的老乡恋爱了,就在暑假的时候。这样的事,是真是假,海生没办法证实。高中一年级第一个学期的时候,海生发现海瑛没在学校寄宿,为什么不在学校寄宿,海生不知道,也搞不明白。后来海生又听说她是在她的老乡同学家里住,她的老乡家在场部,父母是场部机关干部。
说起钟海瑛的老乡同学,其实也是海生的同学。他姓杨,名字叫志军,个子长得高大,班上的同学都叫他大个子。杨志军要跟钟海瑛在一起,会让人想起日本的动画片《哆啦a梦》,现在的孩子们都知道胖虎和静香,杨志军就有点像胖虎,不过没胖虎那么肥,而钟海瑛就像静香,但她的身材绝对要比静香苗条。两人一个像柱子,一个像短竹竿。钟海瑛身材长得苗条,说她像竹竿有些不恰当。
杨志军和钟海瑛恋爱的事情,海生想,怕是捕风捉影,传来传去,没有的事情也变得和真的一样了。可有一天晚上,海生听说后就改变了看法,相信这事是真的了。那天晚上,十点钟在教室自习完回宿舍的路上,海生和住在一个宿舍的同学郝建峰,还有同年级另外一个班的宁宝国,三个人一起回宿舍。宁宝国问郝建峰:
“是不是你们班的钟海瑛跟大个子杨志军谈恋爱了?”
郝建峰没回答宁宝国,而是反问他:“怎么,连你们班都听说了?”
宁宝国笑道:“奇闻八卦,谁不喜欢听。这事是不是真的?”
“听说是。”郝建峰鬼灵精,不说是,只说听说是。接着他又说:“听说大个子睡过钟海瑛,不知道是真是假,总之钟海瑛在大个子家住,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海生听郝建峰这么一说,脑袋嗡嗡直响,心里一片紧张和混乱。海瑛怎么会跟大个子谈恋爱,而且他们竟然在一起睡觉了,这是最关键最要紧的事!不可能,海瑛不可能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住在人家家里就和人家上床睡觉了,一定是有人中伤海瑛,造海瑛的谣。海生不相信这是真的,是郝建峰信口雌黄。可是,他又不能说服自己的疑问,学校有住宿,海瑛为什么不在学校寄宿?说人家造谣,中伤,还有无风不起浪一说呢。海生一时陷入了内心的矛盾和痛苦之中。
教室屋檐挂着一盏白炽灯,在教室边上还看得清路,可离开十几米远后,就看不清了。他们三人正走在一段台阶的路上,离教室已经有二十几米远了,周围又种着麻黄树,尽管天上有星星,地上的台阶还是看的不是很清。这时,海生脚下突然踏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郝建峰和宁宝国被吓了一跳,忙扶起海生,问他扭伤脚没有?海生说没有,即使扭伤,对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他心里感到难受的是海瑛跟大个子睡觉的事,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恋爱的事情对他伤害还没有这么严重,他怎么也想不到经过一个暑假后,海瑛竟然跟别人在一起睡觉了,睡觉意味着干了那件事。两个没有血缘没有亲属关系的大男大女在一起睡觉,不是为了做那事干嘛一起睡觉?
没有人知道海生暗恋海瑛,郝建峰也不是专门针对他有意说给他听的。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海生相信海瑛和大个子杨志军,不管怎么样,一定有亲密的接触,要不然海瑛为什么住在他家。这件事伤了海生的心,他分辨不出是真是假,他也没办法去调查清楚。他觉得杨志军是趁虚而入,在暑假里把海瑛从他心里抢走了,这是伤害他的真正原因。
一中男生住的房子是茅草房,瓦房让给了女生住。男生的茅草房一间房子住着三十多个学生,木床做成的上下铺位,十分拥挤,两张床之间只留五十公分的距离当过道让人进出。同住在一个房间的基本上同班或者是一个年级的同学。一中寄宿在学校的学生多是高中生,也有少数初中生。当时的高中生有只有两个年级,高一和高二,学生读到高中二年级也就毕业了。
寄宿生晚上十点钟结束晚自习,回到房间睡觉。可是男生这边到了十一二点钟还静不下来,看上去都挂了蚊帐睡觉,可是几个要好的同学在一起还探出头来叽叽咕咕说些关于女人的话题。
萤火虫之夏【2】
海生想着海瑛的事,就睡不着觉,肚子又饿了起来,肚皮咕噜咕噜地响。学生的伙食并不好,早餐多是米饭加盐水的豆酱一起吃,中午和晚餐是青菜米饭,一个月只有一两餐见到一两块半肥的猪肉或者半块鱼肉。一到星期六下午放假,海生就回家去,家里焖好了咸猪肉,用大口水果玻璃瓶装着咸猪肉让他带到学校来。吃饭的时候从木箱里拿出玻璃瓶,打开盖舀上一两块半肥的猪肉埋在热气腾腾的米饭里,等米饭吃了过半才吃猪肉。同学们熟了,海生带来的猪肉自己吃觉得不好意思,也给郝建峰等要好的同学吃。一瓶猪肉,用不了两天就吃完了。那些吃不饱饭的学生一到晚上就没去上自习课,用煤油炉煮些面条吃。也有去偷些木薯地瓜回来用树枝烧火煮来吃的。海生家没有煤油炉铝锅给他,他在学校就做不了夜宵吃。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脑海里一会是海瑛的事情,一会是肚皮的事情,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房间里只有打呼噜的声音了。野外的虫唧唧叫着,很是寂静。这时,海生听见房间里响起一股滋滋声,伴随着那种响声,床架也发出微弱的咿呀声,像是有人手y,海生仔细听,过后好长时间每天晚上,他都发现有这样的声音在深更半夜里想起。手y,这些年轻人,用手y来解决自己的x欲。他想知道这个秘密的可能不止他一个人,但谁都没说起过,这事不好说也羞于说。男人都有过手y的经历,这不奇怪。可海生感觉这样做有些恶心。这么多的人竟然在宿舍晚上睡觉的时候手y,他绝不会在这样的场合手y,其实他很少手y,实在忍受不住的时候,他会偷偷晚上在野外解决,自我满足一番就完事了。
他的成绩越来越差,上英语课根本听不进去,老师在台上叽里呱啦说什么他也听不懂,就像鸭子听雷一样,这主要是他的英语基础太差的原因。上初中的时候,他们没有上过一本完整的英语课本,到了初三毕业最后一个学期,英语课还上初中一年级的课本,反正英语考试分数也不计入总分里,老师不怕,学生也懒得认真学。海生初中的英语老师是个汕头高中毕业的知青,不像现在一中高中的英语老师,是个归国华侨,一口流利的英语,他六岁的小孩,都比高中生会说英语。海生来到一中读书,才知道一中和糖中是不可以比的,一中的水深,这里的老师,是农场中老师的精英,很多都是饱读诗书的大学毕业生,就像他的化学老师,还是个读了八年研究生原来在军队搞化工的。老师学问好,可就是他的基础不好,英语又跟不上,就影响了其它功课的学习热情,考试成绩就降了下来。
下午上数学课的时候,他感到很困,就扑在桌上打盹。他坐在最后一排,跟杨志军隔着一张桌子,他不知道班主任为什么这样安排座位,个子矮小的一般坐前面,高大的自然在最后,而海生长得不算高大,在班里算中等,不过,他发现,家在总场的学生,基本上都是安排在前面坐,除了一些像杨志军一样大个子的学生,才坐在后面。海生扑在桌上,打着盹就真的睡着了。杨志军看见海生睡着了,撕了一片纸条,去撩拨海生的嘴唇,海生在梦里,以为碰见了什么好吃的,嘴巴微微张口,像鱼一样颌动,嘴角流出口水,流到了书桌上。
杨志军不移动身子,台上的肖老师就不会注意到海生扑在桌上睡觉。肖老师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看不清扑在桌上睡觉的海生,杨志军移动着铁塔般的身体,肖老师看清了,于是停止了讲课,走下讲台,朝后排走去。同学们的目光跟着肖老师移动,不知道肖老师突然停止讲课走下讲台要干什么。肖老师走到海生旁边,看了一眼杨志军,然后用手掌拍打桌子同时大声地喊道:
“海生同学。”
就像平地里春雷炸响,把海生吓了一跳。他睁开眼抬起头一看,肖老师就站在旁边,于是慌忙拿起课本。肖老师既生气又严肃地说:
“你给我站起来。”等海生站起来后,肖老师继续说道:“是不是我的课不好听,你把它当成了催眠曲?”
“不是。”
“那是什么?”
“是我太困了,撑不住就睡着了。”
“好,你想睡觉是不是?你站着,下课到你们班主任哪儿去。”
肖老师刚回到讲台,下课的铃声就响起了,他只好说下课离开了教室。海生正在为难之际,不知道要不要去班主任那里,坐在后排的几个同学围上来,鲁小光笑说,肖老师的数学课是有点像催眠曲,我也想睡个大觉,海生,你真行,他竖起拇指称赞海生。海生说,什么行啊,班主任找我呢。李克琦说,不用怕,我知道肖老师是吓唬你一下,没事的。杨志军呵呵笑说道:
“李克琦说的没错,你小子不用怕,老肖找班主任是狐假虎威吓唬你。”
杨志军说话的时候伸出手拍了海生的脑袋一下,海生很不高兴,说:
“你拍我的脑袋干什么?”
“拍一下有什么了不起?你的脑袋又不是什么金瓜子脑袋,摸不得。”
“就不许你动我。”
“哈哈,没想到瞌睡虫脾气还挺犟的啊。”
海生不知道自己的脾气是犟还是不犟,他才不想在班里跟大个子杨志军争吵呢,他已经是高中生了,不像过去读小学和初中时那么容易冲动,别人动他一下他就敢和别人打起架来。虽然他恨杨志军,他从他心里夺走了海瑛,他是他的情敌,可他还不想和他打架。
下节课是体育课,在教室外面,郝建峰偷偷告诉他,说上课睡觉的时候,是大个子用纸条动你,才引起肖老师看到的。原来是这样,海生骂了杨志军几句,郝建峰说骂几句不解恨,不如等踢足球的时候,我传球给你,你用球踢他报仇。海生一听,忙说妙计,就这么办。他不想知道郝建峰帮他有什么目的,后来他想郝建峰是不是跟杨志军有什么过节,想假借他的手来修理杨志军。不管怎么样,郝建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和阴谋,他都要把握这个机会,报杨志军夺走他的爱。暑假的时候,海生还想,到了一中读书,他和她都寄宿在学校里,比较自由,不像在糖中那样,一放学大家都回家了,而且他和她的家是在两个不同的单位,相距太远了,晚上不能见面,现在他可以写张纸条给钟海瑛,约她晚上出来见面谈心说爱。可是这一切,并不想他想象的那样顺利,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杨志军,这个该死的大个子,让钟海瑛住在了他家。他不知道这是谁的主意,钟海瑛怎么会住在他的家里。
一中的足球场夹在高中和初中的教室中间,顺着足球场的北面走,下了几节台阶,就是篮球场和教师办公室以及女生宿舍,还有小学校等,男生宿舍在小学校的后面通往四分场的公路边上,公路的对面,是学校食堂和教师宿舍。学校食堂很简单,就是做饭菜打饭菜的地方,没有一间大饭厅,让学生打了饭菜就坐在大饭厅里吃饭。学生打了饭菜,捧着回宿舍吃。
那天下午高中一年级(1)班上体育课是最后一节,海生觉得要按照郝建峰的计谋修理一下杨志军,只有杨志军和海生郝建峰同在一方,海生才有可能实施他的报仇计划。如果不在一方,海生把球踢他,不过是送球给他。若在一方,都是自己人,跑着跑着,自己人根本就不会提防有人对自己下手,海生可以猛地一脚对准他的后背踢球,球就会击中他的后背。海生和郝建峰,带着目的,跟杨志军分在了一组。
足球开始了,海生在等待战机。直到一个小时快过去了,他还没有找到机会。杨志军不是离他太远,就是他在左边,杨志军在右边。就在他以为没戏的时候,也差不多要结束踢球的时候,双方看看没进球的可能,于是都不在意了,海生和杨志军只有四五米的距离,这时郝建峰把球传给海生,海生看机会来了,把球对准杨志军,用尽吃奶的力,一脚踢过去,球飞向杨志军的背后,杨志军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以为要散场回家了,没想到球会击中他的后背。由于球带着一股奇大的力量突然撞击在他的背后,他无法刹停脚步,人向前冲几步就扑倒在地上。
那时学校的足球场可不像现在电视上的国家足球场,都是草地的,摔一跤也没什么大事。学校的足球场是泥地,还有一些小石子。杨志军体大,突然扑倒在地上,鼻子额头都擦破了,手掌和肘也出血了。他爬起来,老羞成怒,顾不了擦去脸上的泥沙,向海生走来。海生一见大势不妙,忙跑向郝建峰等人身边求助。郝建峰和班长等人关系好,见杨志军气势汹汹地走来,知道他要打架,忙拦在中间,说:
“大个子,你想干什么?”
萤火虫之夏【3】
“干什么?他干嘛用球踢我?”杨志军指着海生说道。
海生狡辩说:“我是想传球给你,你自己没有接到球,别怪我。”
“你奶奶的,你是欠扁!”
杨志军说着话挥着拳头上来要揍海生,他认为口水战说不清谁是谁非,只有用拳头来说明一切,报仇雪耻。他从小就知道这个世界是个强权世界,用口解决不了纷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