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只为你一个人

只为你一个人第6部分阅读

    什么,我原就打算一辈子不嫁。”

    “但你会痛苦一生,这你也不在乎吗?”

    “我为何要在乎?”汪映蓝神色更淡漠了。“我不认为这天底下会有任何男人能教我为他倾心,更别提是那样奇怪的人,无情又至情,既已无情,又何来至情,既是至情,又何谓无情,天底下有这种人吗?”

    “哪里没有!”

    令人惊讶的回应,所有目光不约而同转向金日,后者慢条斯理的埋头喝鸡汤。

    “我就认识那么个人,他,呃,说实话,汪姑娘你跟他还真有那么点儿像,不过你的道行仍是不及他百分之一,他呀,认识他的人无不公认他是天底下最冷酷暴虐的活阎王,集自私、无情、残暴、恶毒之大成,无论谁惹毛了他,即便是他的父母兄弟子女,他照样眼也不眨一下的要人命,可狠着呢!不过呢……”

    他抬眸,笑咪咪的。

    “煞星天生都有克星,而那人的克星就是他挚爱的妻子,纵使他的妻子要他的老命,他也会心甘情愿双手奉上,不求任何代价,甚至不问原因,只因为妻子要他死,他就死,如此简单,没有任何花巧……”

    把空碗还给翠袖,他继续说。

    “对天底下所有人,他无情;对他妻子,他至情,无情又至情,一点儿也不奇怪,汪姑娘你只是没遇见过而已。倘若算命先生提的正是我认识的这个人,我诚心希望你永远不会碰上他,愈是高傲的女人愈容易爱上他,他太狠、太绝,又太痴、太狂,一旦碰上他,再冰冷的心也会为他融化……”

    翠袖递给他一条手绢儿,他又停下来擦擦小嘴儿。

    “总之,你们最好都不要碰上他,不然真得痛苦一辈子!”

    “包括我?”黄秋霞不服气的问。

    “包括姑娘,你也够傲慢的。”

    黄秋霞眯着眼。“他长得很好看?”

    “他?好看?”金日喃喃道,蓦而放声狂笑,猖狂而快意,笑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我哪里问错了?”黄秋霞恼火的怒骂。

    金日没有回答,继续爆笑,笑得开始咳嗽,却还停不下笑声。

    汪映蓝在皱眉,玉弘明也在皱眉,唯独黄希尧满眼惊讶,只有他注意到金日的笑声不是青涩少年的稚嫩笑声,而是成熟男人的豪放笑声。

    “你到底在笑什么啦?”翠袖小心翼翼的抚着金日胸口,因为他愈咳愈厉害。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金日仍在笑,一边咳一边笑。

    当她见到公公大人的时候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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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神秘的算命先生果真来了,另一件教人惊讶的事,算命先生竟然只是个三十不到的年轻文士,狂放潇洒,风度翩翩,并不是金日等人以为的老头子。

    “文天豪见过金公子。”

    金日眨巴着大眼睛,瞅看他许久后,方才不可思议的说:“你是个算命的?入错行了吧?”

    文天豪莞尔。“不,我是专程在这儿等金公子的,你来了,我也该走了。”

    等他?等他干嘛?

    “咦?”金日一脸茫然。

    “我把袁姑娘送去给金公子你,只请金公子莫要忘记,上船前叫上我一声。”

    上船?上什么船?

    “呃?”金日愈听愈是迷糊。

    “那么,我先上广州府的光孝寺去等候金公子你了。”

    金日傻住,全然不知该如何应答,光怔愣的看着文天豪自说自话,说完再转向黄希尧。

    “黄公子,请尽快带令妹离开,免得太迟。”

    再打量玉弘明几眼。

    “玉公子,是正是邪全在一念之间,请慎思。”

    然后是汪映蓝,他叹息。

    “现在还来得及,汪姑娘,别让自傲蒙蔽了你,你并无任何值得自傲之处。”

    “我没有吗?”汪映蓝淡淡一哂,“如果我说我不相信你的话呢?”语气极为漠然。

    文天豪惋惜的摇摇头。“你自以为是脱俗之人,殊不知你的心早已落入庸俗之流。于是,你的自傲将会为你带来无穷尽的痛苦,愈是不甘心,痛苦愈深,无论是心,或身,同样皆是。你……好自为之吧!”话落,他启步便待离去。

    “等等,等等,那我呢?”翠袖急叫。

    文天豪回眸,轻笑。“袁姑娘,你已得到会使你幸福一生的男人,还需要我说什么呢?啊,对了,袁姑娘,你做对决定了,你该嫁,不该娶;还有,你后天就要成亲了,请准备着吧!”语毕,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几个人面面相对,莫名其妙,满头雾水。

    “他大爷的,”金日忿忿咕哝。“哪儿来的七马八儿,可真能侃,尽瞎白货扯闲白,鬼打浑嘛真是,谁听得懂谁成仙了!”

    “你是说他是胡乱说的,”翠袖歪着脑袋,猛眨眼。“我不该嫁,该娶?”

    “……”

    这妮子,她到底是真单纯,还是假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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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天豪说的话其实很容易懂,只是不明白为何,特别是最后那一句,那样笃定的说翠袖隔两天就要成亲了,谁信他,连金日都认为不可能。

    他连床都还下不去呢,怎么成亲?爬地上成亲?

    可是谁也没料到,不,文天豪料到了……

    “爹,您怎么来了?”

    翠袖惊呼着迎向那位刚踏进屋里的中年人,一位身材瘦长,像貌清朗,蓄着短髭的中年人,他严肃的眼神在触及女儿那一刹那便化为一股慈爱的光芒。

    “翠儿,你好吗?”

    “爹,翠儿好想好想您喔!”翠袖迫不及待的投入中年人——袁士弼怀中,娇憨的揉着脑袋,惊喜地哽咽着。“真的好想好想喔!”

    “嗯嗯,爹知道,爹知道!”袁士弼无限怜爱的抚挲着宝贝女儿的头发。“我听你娘说了,于是马不停蹄的赶了来,既然有那种肯倾命保护你的男人,你们就尽快成亲吧,无论如何,我绝不会把我的宝贝女儿交给纪大人那个不肖子!”

    翠袖张口结舌。“这么快?”

    “庆复大人与张广泗大人正忙着与纪大人研判军情,爹才有空赶过来一趟,但也没多少时间,你们今天,至晚明天便得成亲,之后,爹就可以安心回营了。”

    “好厉害,真的被算命先生给说中了耶!”翠袖惊异的低喃。

    “算命先生?”

    “对啊,算命先生昨天来过,他说明天我就会成亲,我们没人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是吗?”袁士弼也很吃惊。“呃,无论如何,先带我去看看未来女婿吧!”

    不过,一见到金日,他更吃惊,下巴差点脱臼。

    靠在床头那个十六、七岁,大眼小嘴儿,长着一张小奶娃脸的少年就是那位舍命保护翠袖的“男人”?

    有没有哪里搞错了?

    “袁大人。”

    金日要下床,被翠袖阻止。

    “不行,胡大夫说你还不能下床!”

    金日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不下床如何能成亲?”

    “咦?你怎么知道?”翠袖惊呼。

    “听说袁大人来了,我就猜到了。”金日笑咪咪的面对袁士弼那张疑惑的表情。“袁大人,请您放心,把翠袖交给我绝不会有错!”

    这小子说得可真轻松,他辛辛苦苦疼爱了十六年的宝贝女儿,才这么两句话就要他办理移交奉送出去,未免太得意了吧?

    “令尊、令堂那边呢?”

    “早说过了,我自个儿决定就行,瞧……”金日探手自枕头底下掏出一个精致的绣囊,恭恭敬敬的交给袁士弼。“这是我离家前家母交给我,要我给媳妇儿下聘用的,请岳丈大人收下。”

    袁士弼迟疑一下,叹气,接过来收下。“好吧,你们明天就成亲!”

    算了,无论如何,总是女儿自个儿中意的,又能够舍命护卫女儿,只要女儿能够得到幸福,他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至于年龄大小、家世背景那种问题,全都不重要,他连问都懒得去问。

    “谢谢岳丈大人!”金日顿时眉开眼笑乐歪了。

    一旦下了聘,大家马上忙碌起来,村长自告奋勇为他们筹措一切,他说算命先生早跟他提过,所以昨天他就开始准备了,举凡喜堂、宴客、奏乐、礼服等等,全都被他给包去了。

    至于主婚人,自然是袁士弼,媒人则由黄希尧顶上。

    翌日,新娘穿上了凤冠霞帔,而新郎是让人扶着拜堂的,好几回都差点摔倒,或者跪下去拜天地却起不来,还要人家硬把他撑起来,好不狼狈。

    “礼成,送入洞房!”

    新郎新娘一送入洞房,袁士弼便高高兴兴的连干下三大杯酒,然后安安心心的赶回军营去了。

    “慢着,金日,你要干什么?”

    “夫君,我是你的丈夫,你应该叫我夫君。”也该轮到他来享受一下这个称呼了。

    “……夫……夫君。”

    “嗯嗯,什么事儿?”

    “请问你在做什么?”

    “脱衣服。”

    “但胡大夫说你还不能……”

    “他不能,我能。”

    “夫君,胡大夫说你的身子还虚……”

    “他虚,我不虚。”

    “夫君……”

    “我是男人,死也要先上了再说!”

    “可是你好烫嘛!”

    “我还有更烫的,来,你摸摸看!”

    “人家是说你又在发烧了啦!”

    “我还有更‘马蚤’的,马上就让你尝尝!”

    “……”

    以下,请各位自行想像某人如何贯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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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翌日清晨一大早——

    “胡大夫,怏来,快来e:,金曰,呃,不对,夫君的背伤又流血了啦!”

    “怎会?他的伤不是已经开始收口了吗?”

    “呃,他……他……”

    两刻钟后——

    “请金公子暂时不要再做这种‘劳力’的事了。”胡大夫以非常严肃的语气劝诫金日别再玩这种“我是男人”的“游戏”了。

    金日的眼依然闭着,但,小奶娃的粉颊鼓起来,小嘴儿也噘高了。“偏要!”

    胡大夫啼笑皆非。“新婚夜搞得满床血,金公子想吓死人吗?”

    金日睁眼,一本正经。“请分清楚,有些血是我老婆的。”

    胡大夫更是哭笑不得。“这怎么分?”

    金日指指下面,“下面的血是我老婆的,”再指指自己的背。“上头的血才是我的。”

    胡大夫直叹气。“金公子,饶了小老儿吧!”

    “绷带给我扎实一点不就成了!”

    “但金公于身子仍虚……”

    “哪里虚了?我倒觉得威武雄壮,倍儿勇猛,不信你问问我老婆!”

    胡大夫抚住额头,申吟。“起码也别在发烧的时候拚老命呀!”

    金日咧咧小嘴儿。“不发‘马蚤’,哪来劲儿没死活的干?”

    胡大夫又气又好笑。“不能使劲儿啊,金公子,再使劲儿背伤又要裂开了!”

    金日暧昧的眨眨眼。“你是说换我老婆使劲儿?”

    “不是!”胡大夫有点生气了。“我是说,请金公子乖乖躺床上睡觉,谁也别使劲儿!”这位真是他生平所见最不乖的伤患。

    金日不屑的哼了哼。“谁理你!”

    胡大夫瞪眼。“金公子无论如何不听劝?”

    金日断然摇头。“不听!”

    胡大夫顿时泄气。“那要是夫人说话,麻烦金公子自己解释。”

    金日挥挥手。“好好好,我会把她拉上床来‘解释’。”

    好了,事情“解决”了,胡大夫举双手认输,遇上这种任性的患者算他倒楣,他还是回家去多烧两炷香,祈求上天别再让他碰上这种患者,或许他还能多活几年,多过两天好日子。

    于是,金日继续威武雄壮,倍儿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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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金日的伤全都收口了,但他的身子骨仍十分衰弱,精神也差,三不五时就复发疟症,虽然每回一发病,胡大夫就给他吃下西洋人专治疟症的药“金鸡纳霜”,但总断不了根,只因为他的身子太虚。

    因此,胡大夫不得不提出“转移阵地”的建议。

    “金公子,这里的环境终究不够理想,如果可以的话,请您移驾回建昌休养,那儿比这里舒适,药材也齐全,想调养身子,建昌比这儿适宜。”

    “他的身子支持得了吗?”翠袖细心的问。

    胡大夫犹豫了会儿。“公子可以搭马车,不要走太紧,我想应该没问题。”

    离开之前,村长紧紧张张的找上金日。

    “金公子,我……我……”他猛搓手,不晓得该如何说。

    “放心吧,”金日淡然道。“只要你不再跟白莲教有所接触,我不会把你报上去的。”

    “谢谢金公子!谢谢金公子!”村长千恩万谢的直哈腰。

    “但千万谨记,绝不能再跟白莲教接触了,不然你这个村寨就等着被毁于一旦吧!”

    “是是是,记住了,记住了!”

    “你们在说什么?”村长一离去,翠袖便好奇的问过来。

    “没什么。”为免她追问,金日反问:“岳母大人知道我们要回去了吗?”

    “我让人捎信回去了。”

    “好,那咱们启程吧!”

    虽说是坐马车,车内也布置得极为舒适,有床有被褥,行进的速度也慢得可以跟蜗牛比,但路途不好走,爬山越岭,过河渡溪,摇摇又晃晃,颠颠又簸簸,一路走下来,金日愈来愈疲惫、愈来愈憔悴,刚过白沙坡,他就发烧躺下了,他们只好暂时在附近的林子里歇下。

    “不用担心,我明天就没事了。”握住翠袖的柔荑,金日昏昏沉沉的低喃,极力想捉住逐渐远飏的意识。

    “对,对,你睡吧,明天就没事了。”翠袖轻柔的附和他。

    片刻后,她替他盖好毯子,转身离开马车。

    “金夫人,金公子如何?”黄希尧立刻问过来了。

    “他睡着了。”她快步走向营地中央的火堆,胡大夫正在那里熬药。“黄公子,你不要叫我夫人嘛,好奇怪喔!”

    “难不成还要叫你袁姑娘?”黄希尧轻笑。“金公子一定会抗议的。”

    “可是……”翠袖皱皱鼻子。“叫他公子也很奇怪,他不过才十六、七岁,我也才十六岁,被人家这样叫公子、夫人的,好像我们多老似的,其实你们每个都比我们大嘛!”

    “这是礼。”

    翠袖大大叹了口气。“好麻烦喔!”

    “习惯就好了。”

    “那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习惯呢!”翠袖嘟囔,目光瞥向另一辆马车,汪映蓝刚下来,玉弘明立刻迎上去,黄秋霞紧跟在于正宗螳螂捕蝉,麻雀在后。“黄公子,你真的不喜欢蓝姊姊了吗?”

    黄希尧谨慎地想了一下。“这么说吧,我们不搭,就像金公子曾说过的。”

    “那,蓝姊姊真的是在利用你吗?”

    “这个……我想你应该去问汪姑娘。”

    “喔。”翠袖在火堆旁蹲下,接过熬药的工作,好让胡大夫去看看金日。“我真的不懂蓝姊姊在想什么呢!”

    “这种事不需要懂,我相信金公子就喜欢你这样。”

    “可是如果我像蓝姊姊那样冰雪聪明,夫君就不用受这些苦了。”翠袖自责地低喃。“为什么我老是这么迟钝,没有办法立刻明白那种事呢?”

    “这……”黄希尧有点迷惑。“我不懂金夫人在说什么?”

    “我应该一开始就知道不需要怕他的嘛!”

    怕他?

    她为何要怕他?

    黄希尧更困惑了,“对不起,我真的听不……”断音,猛然侧首,色变起身。

    翠袖狐疑地跟着他转视同一个方向,惊叫一声,也跟着跳起来跑向马车,拔剑护在马车前。胡大夫与汪映蓝、黄秋霞都聚集到翠袖身边来,玉弘明和黄希尧伫立在前方,目注斜坡上那三十几个正缓缓包围过来的人。

    “是他们,白莲教的人。”黄希尧低声道。原来他们跑回老巢去搬救兵了。

    “是他们?”玉弘明诧异的看看他,再望回那些人。“他们来干什么?我们和村长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不是?”

    “只有两个可能,”黄希尧镇定的直视前方。“是他们来为被我杀掉的人报仇,二是他们不知道我们和村长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不管是哪一个原因,都很麻烦。”玉弘明喃喃道。

    黄希尧盯着那群人中最前方的几人,脸色不太好看。“真没想到,江湖中大名鼎鼎的白骨七剑竟是白莲教中人!”

    “还有天雷斧和无影刀,简直不敢相信!”玉弘明苦笑。

    “先跟他们谈谈吧!”

    “谈不妥呢?”

    “……”

    结果,他们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才近前来,黄希尧正打算先打个招呼再说,对方就闷不吭声的杀过来了,这边一时错愕,差点被他们砍成两朵莲花,好不容易应付过来,连口气都还没喘上就一边喊天一边往后退。

    就算他们是江湖上年轻一辈的高手,但对方起码有九个人是成名十年以上的人物,尤其是天雷斧和无影刀,一对一,这边或许可以吃定那边,一对二,那边可就吃定这边了,更何况还有白骨七剑以及另外二十几个摇旗呐喊的角色,这边根本不够看,眼一眨,大家就打起混战来了。

    玉弘明对天雷斧和白骨七剑中之二,情况不太妙!

    黄希尧对无影刀和白骨七剑中之二,情况很不妙。

    黄秋霞对白骨七剑中之三,惊险万状,随时都有壮烈成仁的可能。

    翠袖对那二十几个小角色,只有往后退的份,一直退到无法再退……

    “住手!”

    先喊停的竟然是对方,而且是用那种极为惊骇,好像老母鸡被人掐住脖子拔鸡毛的声音喊停,玉弘明、黄希尧兄妹三人又惊讶又狐疑的飞身退开,转眼一扫,骇然抽气。

    马车前,翠袖默默站在那里,金日紧贴在她身后,左臂懒洋洋地搭在她左肩,低垂着脑袋搁在她头顶上,闭着眼看似睡着了,右手却还抓着她的剑垂在地上,亮晃晃的辉映着日阳,尖锐地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一旁,向来总是冷淡又冷漠的汪映蓝难得露出被吓到的表情,胡大夫最窝囊,他弯腰吐个下停,至于他为何吐,朝四周看看就知道了。

    莲花有十六片花办,周围恰好有十六个半边人排列成莲花状——天知道是如何排出来的,内脏肚肠脑髓淌泄满地,花花绿绿黑黑白白,有的还在微微蠕动,衬着摊摊沥沥鲜红的血,沭目惊心,毛骨悚然。

    翠袖咽了口唾沫,两眼极力不往地下看。

    “我家夫君说,他在发烧,头昏得几乎站不住脚,实在很想睡觉,如果你们快快走,不对,他说滚蛋,他就可以回马车上睡觉:如果你们不识相,他照样可以把你们摆成另一朵,或两朵、三朵莲花,剩下的做叶片……”

    她停住,侧耳仿彿在倾听什么。

    “他说他数到三……咦?我吗?好啦,我数,我数……呃,我数到三,如果你们还不滚,就准备留下来做莲花吧!”

    又停了一下。

    “耶?开始了吗?好嘛,好嘛,对不起嘛,你又没通知我,那,我开始了喔……呃,一……”

    没有人动,但有人出声。

    “你是谁?”无影刀又惊又怒的问。

    “夫君,他在问……好嘛,不准问就不准问……二……”

    “你不敢说你是谁吗?”天雷斧更是激怒的大吼。

    “夫君,他……好啦,好啦,那……那……二又一半……好嘛,好嘛!”叹气。“二!”

    “二”字几乎才刚出口,瘦削的身影便宛如怒矢般激飘半空,而当无影刀等人的瞳孔中尚残留着半空中的人影时,那人影却早已暴射而下,利剑嗡然长颤,凌空劈出十七道冷莹的煞光,不过眨眼功夫,地上又是两朵血莲花,外加两片血淋淋的“叶片”,其他人眼睁睁看着,根本来不及救援。

    下一瞬间,人影又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横飞斜掠,笔直的扑向无影刀、天雷斧与白骨七剑,那九人不由惊骇已极的旋身暴退,人影如影随形的跟上,长剑猝抖,无数寒芒狂风暴雨的扫向那九人。

    那九人似有默契的骤然回身,无影刀与天雷斧不约而同狂卷出他们赖以成名的绝技“无影九式”与“雷鸣闪电”,而白骨七剑则各据方位站出白骨剑法中威力最强大的“白骨鬼魅剑阵”。

    蓦然,人影狂笑,悬空的身躯骤而扭旋,长剑急晃,幻然溜出串串犀利的银光,暴烈的穿刺向那九人。

    双方接触的那一刹那,根本没有人能够看得清楚,只不过眨了一下眼,结果便“摆”在眼前了。

    一朵血莲花,两片血叶片。

    人影落地踉跄,顺势以剑拄地稳住身躯,喘息不已,目光残虐暴戾,神情阴森冷然,好像杀得很不过瘾,最好能再多来几十个给他一口气杀到爽。

    “夫君,”翠袖连忙过去扶住他,担心的端详他的脸色。“你还好吗?”

    大眼儿瞥下来,瞬间,残虐猋逝,暴戾杳然,可爱的小奶娃又回来了。

    “他……他大爷的,真让人硌应,”不高兴的嘟起小嘴儿,金日喘息着咒骂。“不干这把刀都不成,真是,浑闲角色也敢跟我叫板……”

    “叫板?”

    “挑战。”

    “可是他们没跟你挑战啊!”

    “……我要睡觉了!”

    “啊,对,你还在发烧呢!”翠袖赶紧扶他上马车。“看你那样又凶又狠,我差点忘了你在生病呢!”

    两人上了马车,不一会儿,长剑被扔出来。

    而外头的人,除了胡大夫呕吐得更厉害之外,其他人全傻了眼,不敢置信的张着嘴,全成了白痴。

    “原来他会武功!”黄希尧喃喃低语,依然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看见的.

    “而且该死的高!”黄秋霞咕哝。☆请支持小说吧☆

    “他那模样……好冷酷!”胡大夫呐呐道,声音有点变调。

    “何止冷酷,简直像个杀人如麻的噬血狂魔!”黄秋霞又嘀咕。

    “可是,既然他的武功那么高,那时候干嘛要任由人家砍他呢?”黄希尧疑惑地问。不过他可明白了,翠袖为何要说怕金日了。

    枕边人杀人的模样那样狠毒,劈人的手段那样残酷,不怕才怪!

    “还差点被砍成肉酱!”黄秋霞再嘟囔。

    玉弘明攒着眉头想了半天。“他高烧烧糊涂了,一时忘了自己会武功?”这是唯一可能的原因,不然还能怎么解释?

    汪映蓝若有所思的望住马车。“他究竟是谁?”

    这话问的奇怪,相处半年多,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谁?

    不过,这也的确是疑问,除了他叫金日,打从京城里来的之外,他们还知道他什么?

    什么也不知道!

    其他三人互视一眼。

    “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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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天气真不错啊!”

    没有乘风破浪,没有狂风暴雨,安安静静睡了两整天,一下马车,金日便神清气爽的赞叹天气真美好,不过没人回应他,大家只瞪着他看.

    “干嘛了这样瞅我?”金日摸着自己的脸。“我哪儿不对了?”

    “你到底是谁?”黄秋霞冲口而出。

    秀气的眉轻挑,金日蓦然回首。

    “胡大夫,劳驾了,黄姑娘脑袋发昏认不得人了,也帮她瞧瞧吧!”

    “你才昏头呢!”黄秋霞啼笑皆非。“我是说你……你……算了!”她连问都不晓得该怎么问。

    “如果金公子没问题的话,我们启程吧,这一路走得够慢了!”

    黄希尧最干脆,当作没那一回事,大家继续往下走吧,几人相互看看,耸耸肩,各自走开,散场。

    慢?

    金日眯起了大眼儿。“好,咱们谁也不准再停,谁敢停我就把他劈成两半!”

    谁想做血莲花办吗?

    没有。

    于是,他们一口气赶到建昌镇,除了入黑停下来过夜之外,他们都没有再另外停过,七天就到达目的地。结果,马车甫在总兵府门前停下,翠袖就慌慌张张跳下来,顾不得门口卫兵的打招呼,一路吼进府内。

    “娘!娘!娘!我的房间,我的房间准备好了没?”

    袁夫人刚从后厅匆匆忙忙赶到前头来,就看见黄希尧横臂托着一个用毛毯包裹的人匆匆进大门,那团毛毯在颤抖。

    “怎么了?”

    “夫君疟症又发了啦!”

    “胡大夫不是有药,没吃吗?”

    “吃了,吃了,但那最快也得半个时辰后才会见效啊!”

    半个时辰后,翠袖为倦极睡去的金日盖上被子,吩咐婢女春莲在旁边伺候,然后与胡大夫一齐走出寝室,恰好在门前碰上袁夫人。

    “我得去抓药,先告辞了。”胡大夫说。

    待胡大夫离去,袁夫人朝房门看了一下。

    “如何?”

    “睡了。”

    “那就好,我已叫厨房给他熬补汤了。”袁夫人说,亲匿的挽着女儿的手,朝后厅而去。“不过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何还会发病?”

    “他的病本就还没断根,身子又虚,偏还要赌气,”翠袖不满的嘟囔。“怎么劝都不听,跟小孩子一样!”

    袁夫人怔了怔,“赌气?”再咳了咳。“呃,男人都是这样,偶尔会跟小孩子一样使使性子。”

    “爹也会吗?”

    “当然会。”袁夫人笑道。“这种时候也只能顺着他,等他脾气过了,再跟他讲理。”

    翠袖斜睨着袁夫人,叹气。“男人好麻烦喔!”

    “不过……”袁夫人带着女儿进入后厅,坐下,“听说女婿跟你一般年岁,这也难怪,两个都还是大孩子,闹别扭赌气也是难免。”说到这,她不觉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原是希望你能够嫁给承峰的,他是个早熟稳重的好孩子,应该能够包容你的单纯幼稚。不过既然女婿是你自个儿喜欢的,为娘也不好说什么了。”

    “人家哪有幼稚!”翠袖娇嗔抗议。

    “好好好,没有,没有!”袁夫人溺爱的亲亲女儿的额头,又叹气。“其实我也不过希望你能嫁个成熟一点的男人,能够包容你、疼爱你、呵护你。看看,你们两个一般年岁,很容易吵架啊!”

    “可是,娘,”翠袖叹息着说。“他会用生命保护我呢!”

    袁夫人沉默一下,颔首。“我想这也就够了。可是,他真有能力保护你吗?”

    没有才怪!

    翠袖顽皮的皱皱鼻子,“娘去问问蓝姊姊就知道了。”然后左看右看。“妹妹们呢?”

    “到炉山上香去了。”

    “上香?”翠袖装了一下鬼脸。“又是谁要订亲或娶亲,去看热闹了吧?”

    话刚说完,厅外传来一连串惊喜的尖叫。

    “大姊回来了吗?回来了吗?”

    叫着叫着,三个少女先后冲进来,一见翠袖立刻围过来又跳又叫。

    “大姊,好想你呢!”温柔乖巧的袁舞袖,十五岁。

    “大姊,听说你成亲了,是不是真的?”急躁火爆的袁,十三岁。

    “大姊,有没有带礼物回来?”十岁的袁蝶袖,小鬼灵精一个。

    后头还有一位十八岁左右的少年,英挺威武,但眼神很温柔。

    “我也很想你们;”翠袖对袁舞袖说,再回答二妹的问题,“对,我成亲了:”最后是三妹。“有,我待会儿拿给你。”

    “姊夫呢?”三个人异口同声叫。

    “他病了,在睡觉。”

    “真的?看大夫了吗?”袁舞袖。

    “病了?好驴!”袁。

    “没得玩吗?”袁蝶袖。

    袁夫人摇摇头,“都还是孩子!”再目注少年。“你来这儿,你爹知道吗?”

    少年尴尬的扯扯嘴。“不知道。”

    袁夫人欲言又止的微微张了一下嘴,轻叹。“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你最好多考虑考虑你爹比较好。”

    少年与袁舞袖相对一眼,黯然垂首。

    眼见气氛不对,翠袖忙道:“不是要礼物吗?跟我来吧!”

    望着少年与四个女儿一起离去,袁夫人不禁又叹了口气。

    才嫁出一个女儿,还有三个必须烦恼,何时她才能安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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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金日可以下床了,黄希尧特地来辞行。

    “我原是想等金公子完全痊愈之后再回去,但算命先生说我最好尽快带秋霞回家,宁可信其有,不愿事后痛悔,所以……”

    “我了解,我了解。不过……”金日笑嘻嘻的道。“黄姑娘肯跟你回去吗?”

    “我捎信回去老实告诉家父这件事,家父便来信说家母病重,秋霞不能不跟我回去。”

    “令尊果然聪明,我想这对黄姑娘比较好。”

    在黄希尧离去之前,胡大夫悄悄转告他几句话。

    “黄公子,算命先生要我告诉你,送黄姑娘回去之后,你最好再回来跟在金公子身边。”

    “为什么?”

    “不知道,算命先生只说这是为你好,如果黄公子不相信就算了。”

    黄希尧半信半疑的带着黄秋霞离开了。

    晚些时候,后厅里,金日正式拜见岳母大人,袁夫人哭笑不得的看看女儿,再看看女婿,一个单纯憨直,一个清秀可爱,可真是一对!

    唉,真让人担心!

    “女婿,你身子好点了吗?”

    “谢谢岳母大人关心,小婿很好。”

    “姊夫,你好可爱喔!”袁蝶袖一直在笑。

    一个大男人被小女孩说可爱,真是没脸再活下去了,不过金日早就习惯了。

    “谢谢,你也不差呀,小妹。”

    “姊夫,你不觉得丢脸吗?”袁很不客气的说。“人家赵大哥才大你一、两岁,可是赵大哥看上去又英挺又稳重,而姊夫你只有个头儿挺高,啧,比爹还高呢,不过那张脸啊,哼哼,跟个奶娃似的,将来赵大哥要是跟二姊叫你姊夫,你也不好意思应声吧!”

    “别胡说!”袁夫人忙道,担心女婿被惹恼。“女婿,别理她,她……”

    “岳母大人,不打紧,这种小事儿小婿早惯了。”金日依旧笑吟吟,要为这种事生气,就算他是个万年不死的老妖怪,也早就气到嗝儿屁了.

    袁夫人愣了一下。“呃,女婿倒是大度。”

    “娘啊,别老叫他女婿、女婿的嘛,这样好生份喔,他也有名字的嘛!”翠袖扯扯金日的袖子。“对了,夫君,你家里人都叫你什么?”

    “弟妹都叫我大哥。”

    “总不能要我娘叫你大哥吧?”翠袖啼笑皆非的捶捶他。“你娘叫你什么?”

    “我娘?”金日咳了咳,眼睛飞向别处.“我娘多半叫我……”

    “什么?”

    “混小子。”

    静一下,骤然一阵爆笑。

    “那个不算啦,”翠袖笑个不停。“有没有别的?”

    “不孝子?”

    又是一阵狂笑,连袁夫人也笑得阖不拢嘴。

    “不要这种的啦,”翠袖娇嗔抗议。“要那种比较亲匿的叫法啦!”

    “亲昵?”金日叹气。“那也有。”

    “是什么么?”

    “小日儿。”

    笑声更狂肆,东倒西歪一整片。

    “那个……不太合适……”翠袖笑到喘气。“你爹呢?你爹都叫你什么?”

    “我爹很少叫我的名儿,他多半都只对我说一个字儿。”

    “哪个字?”

    “滚!”

    霎时间,大家全笑翻了,抱着肚子叫痛。

    “呃,我叫你……”袁夫人都笑呛了。“日儿好了。”之前一刻,她还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个女婿才好,但就从这一刹那开始,她已经喜欢上这个幽默风趣又可爱的女婿了。

    半个时辰后,细心的袁夫人注意到金日面露疲色,便要他回房去休息。一回房,翠袖就催促金日上床睡一会儿。

    “午膳前我再叫你。”

    “你们叫他赵大哥的那家伙是怎么回事?”当翠袖蹲下去替他脱靴的时候,金日顺口问。

    翠袖起身,为他盖好被子,在床沿坐下,想了一想。

    “你还记得那时候你答应我的事吗?”

    “你是说要我帮忙处理三位小姨子的婚事,如果有合适的,我得想办法说服对方入赘;”金日毫不迟疑,宛如背诵似的念道。“还有,劈人也好、砍人也罢,发誓无论如何绝不再让自个儿受伤?”

    “我宁愿你杀人,也不想看见人家杀你,这个你做到了。”翠袖呢喃。“至于舞袖,呃,她喜欢赵大哥,赵大哥也喜欢她,可是……”

    赵青枫是重庆镇总兵的次子,照理说两家都是总兵的孩子,应该很和谐才对,偏偏赵总兵和袁士弼有夙怨,袁士弼不想记仇记怨,赵总兵却打死都不肯忘记年轻时期那场无聊到爆的纠纷。

    袁舞袖和赵青枫两情相悦,赵总兵不但不肯点头,还打算为赵青枫另订亲事,如果不是恰好碰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