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爱的离骚

爱的离骚第13部分阅读

    ?是火热迷情还是清爽贴身?”文修远手里拿着三四个故意问她。

    他是怀着戏谑来逗她的,本以为她会满脸羞愤的扭头走开,没想到漫兮平静的伸手接过一个道,“这个好了。”

    文修远愣怔了下,探究的看她微红的眼眶,过了好一会儿才垂下眼帘,接过那只盒子在她面前晃了晃,“火热迷情,螺纹的?你确定你要买这种?反正我都没什么不同的感觉,我无所谓,主要是你……”

    “买完就走吧。”漫兮打断他的话,不自然的转身,先他一步走开。

    下午的时候,漫兮早早便开始准备年夜饭,猪肉莲菜馅的饺子,文修远破天荒的走进厨房帮忙,学了半天才包出一个勉强可以算作是饺子的物体。

    “你还是出去吧,真是越帮越忙。”漫兮看着那一片东倒西歪,咧着嘴笑的肉团们,苦恼的抱怨。

    “这可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进厨房帮人做饭包饺子,你不觉得感动竟然还嫌弃我?”文修远挑眉道。

    “我只不过是想要吃年夜饭,而不是隔年饭。”漫兮推他出去。

    文修远一副你不用我一定会后悔的拽样被轰出来,仍然不死心的以每十分钟一次的频率进厨房溜达,美其名曰视察工作,实则在捣乱。

    于是,年夜饭的准备工作足足持续了六个小时才端上了饭桌,创了漫兮做饭的最长时间记录,想她第一次做饭也不至于这么掉份儿。

    吃热腾腾的饺子,看一年不如一年的无聊春晚,一样的节目,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两人依偎在一起,窝在沙发里看央视某主持人披着狼人样的长卷发,穿着小丑样的礼服做一本正经状,某知名笑星讲着去年春晚小品的续集,相似老套,没有新意的包袱仍然让观众笑作一团,还有某港台歌星大腕,明明是词曲俱佳的才子,却硬是被包装成了舞台上乱蹦的孙猴儿……

    所有的这些不完美在文修远的眼里都不复存在,他觉得这是迄今为止过得最幸福的一个春节,怀里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家是他们共同的家。

    午夜钟声响起的时候,随着新年倒计时最后一秒的到来,窗外响起了震天的礼炮声。他们急急的跑到窗前,却只能看到前面一幢楼房边缘的红光,烟火的绚丽完全被遮挡。

    “怎么看不到?”漫兮踮着脚,嘟着嘴抱怨。

    文修远不说话,揽着她的腰肢,闭着眼睛吻她的发顶,如果时间能够停止……

    这晚漫兮出奇的热情,她挣脱文修远的压制,趴在他的上方,小巧的胸部因为角度的缘故变得丰满。

    她伏低身体,学着他的模样挑逗他,吻他的嘴唇,脖子,喉结,胸膛……一切可以引起他喘息呻吟的角落,她一个都不放过。

    文修远吃惊之余,按耐不住内心的惊喜,心里更是激动了几分,本就滚烫的渴望被她迅速点燃,没过多久便不顾漫兮的反对,反守为攻。

    “今天买的。”文修远拿出那个小盒子,整理着自己,眼神灼灼的看着她,低沉沙哑的声线说不出的诱惑。

    他今晚心里有太多的感慨,那样的幸福让他受宠若惊。紧紧贴住她细致的背,用力的掐着她的腰,啃噬着她身体的每一寸,那白皙的肌肤上立刻出现一道道或红或紫的痕迹。可是却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道,漫兮一声声娇吟催促着他,让他身下越发激狂。

    爆发的时刻,文修远想,要是这时候死了多好。

    激|情慢慢消退,漫兮像一只猫一样乖巧的缩在他怀里,就在他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却听到她低低的出声,“文修远,我想回去,哪怕一天也可以,否则我不会死心的。”

    物是人非(1)

    死心是一种什么感觉,漫兮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此刻的心情绝对不能算是死心。

    漫兮坐在铁道部门最古老的绿皮车上,闻着汗臭,脚臭,烟尘,煤灰,硬座名副其实,没有丝毫弹性,她已经坐了足足十二个小时,路程才过了大半,等到能真正脚踏实地理论值还有六个小时,如果火车晚点,那就不好说了。

    即使是这样,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她的心几乎要飞起来。就连光秃秃的石头山,荒芜的野地和干枯的树枝都变得十足可爱。

    那晚她说出那句话之后,文修远似乎没有太大意外,只是沉吟了许久才平淡的问,“死心?让你回去真的可以死心吗。”

    漫兮抑制住内心的慌乱,硬着头皮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回去永远都不会死心。”

    “好,阿兮,我让你回去,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文修远说完翻身睡去,他们在一起以来第一次背对着她沉默。

    她当然不敢奢望文修远会替她张罗回去的事,一个人跑去火车站排了整整一上午的队才买到正月初五的火车票。

    她告诉文修远回去的时间,后者并没有多少表示,接下来的四天里也是异常的沉默,直到她前一天晚上收拾东西。

    “要回去就这么高兴?搬来的时候你可一点都不积极。”文修远坐在对面的沙发里注视着她。

    “还好吧。”

    “还好的时候已经开始哼小曲儿,等到回去了要干什么。我看你身轻如燕,马上就要变成一只乌鸦飞走了。”

    乌鸦这个形容词让漫兮汗颜了一把,心里寻思着自己难道表现的那么明显?不过还是找了个理由敷衍,“回家嘛,我也有半年没有见过姑姑了,当然高兴,你真的不回去?”

    文修远没答话,拿起看了一半的书。

    那个夜晚很疯狂,文修远带着情绪,似乎要把她拗折了,拆骨剔肉吞进肚子里。

    她很害怕,这种害怕浸入大脑里演变成了一种欲拒还迎,楚楚可怜的姿态,严重刺激到了文修远破坏的欲望。

    有几次文修远动作的狠了,漫兮的头被撞到床头,他没办法慢下来,轻下来,只好抽出她腰腹下的一个枕头垫在她头顶,才避免餐具发生。

    最后,漫兮忍住浑身的酸痛酥麻,挣扎着撑起身体,卖力的吸吮文修远颈动脉和锁骨,那里是他的要害,甚至媚着声音模模糊糊的喊,“修远,啊,远……”

    文修远这才揽起她的腰身,低吼着爆发,到达顶点的时候她也有濒死的感觉,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抽泣着喘不过气,她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自己哭得如此绝望伤心。

    第二天她走得前一秒,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的文修远忽然冲出来抱住她,紧的让她本来就没恢复的身子骨越发酸痛。

    他用力的吻着她,额头,眼睛,脸颊,鼻尖,嘴唇,“阿兮,你记住,你还欠我五天,五天。”

    她感到他的身体在颤抖,声音里也有了浓重的鼻音,竟然心生怜悯,第一次抬手回抱了他。

    火车果然没让她失望,等到了b市整整晚了四个小时。她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下了火车,迎面新鲜过头的空气让她鼻息一滞,想想车厢里那污浊混沌的气体混合物,竟然有了劫后余生的错觉。

    这里地理位置靠南,冬天并没有f市那样的寒冷干燥,漫兮觉得自己最近常犯的鼻炎咽炎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走出车站,天色已然全黑,想到昨天她从f市出发之时也是这般,这火车上一呆就是将近一天,而上次去学校的时候在飞机上也就是两个小时便到了,真是天差地别,赤裸裸的阶级分别,贫富差距。

    出站口处,接站的人山人海,站在两侧的通道旁,每个人脸上都是殷切的期望,随时准备着拥抱人群中自己的亲人,好友。

    漫兮随着人潮走出去,眼前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耳边是亲切的问候,城市的夜灯通明,将半边天都映得发红发黄,忽然觉得凄凉顿生。

    熟悉的城市,熟悉的环境,却没有一个熟悉的人。

    “漫兮,这边,这边!”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漫兮连忙转头寻找。

    车站广场边的停车场里,一个人在车里伸出头喊她,“漫兮,漫兮!”

    漫兮拉着箱子紧走几步,来到车子跟前,低下头,“王叔,怎么是你?”

    “今天中午少爷告诉我说你下午回来,让我务必来接你。”文家的司机笑着说。

    “文修远?他回来了?”漫兮心下一惊。

    “没有,他还在学校忙呢,你知道的吧,特意打电话给我的。”

    “哦,这样……”漫兮略微沉吟,“王叔你等了很久吧,真不好意思,火车晚点了。”

    “快上车吧,这么晚了。”司机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是吩咐道。

    回到那幢漂亮花园样的大房子,外面照例灯火通明,漫兮推门进去却是一如既往的悄无声息。

    这个时侯过了饭点,想来大家已经回到各自的房间。

    “兮兮,”路淑娟从厨房里小跑出来,看到漫兮叫了一声,但马上又压低了声音,“兮兮你回来啦?”

    “姑姑,”漫兮放下行李,跑过去,拉着姑姑湿淋淋的手,“还没有收拾完吗?我帮你吧。”

    “帮什么帮,”路淑娟说,“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累了吧。”

    “不累,有座位。”

    “那也不舒服啊,昨晚没睡吧,看看这脸色,”路淑娟心疼的摸她瘦削的脸颊,“你说说你们,大过年的也不回家,上个学都忙什么啊,都瘦成这样了。”

    “哦,有些事情……”漫兮不自然的低下头。

    “你们那些事我也不懂,好了,我给你热着饭呢,洗洗过来吃吧。”

    “好。”漫兮答应着跑去洗漱。

    “这孩子……”看着侄女的背影,路淑娟慈爱的摇摇头。

    姑姑见她回来很是高兴,笑着问东问西,她回答了什么路淑娟倒是不甚在意,似乎只是享受这种血缘间的亲密无间。

    漫兮本来想回来第一时间便去瞧一眼舒朗,但姑姑对她这种难得一见的亲昵让她受宠若惊,她不忍,也不愿打破这种温馨,心里想着:明天,明天一定去。

    第二天早晨,漫兮起得很早,站在落地镜前照了又照,最终还是脱下那些文修远买给她的漂亮衣服,换上以前的蓝色羽绒服,背后那只大大的维尼熊大咧咧的昭示着曾经的那些青春年少。

    出门前她握着手机踌躇着要不要给周宁打个电话,现在他们这种关系,似乎她提前打个招呼比较好。

    然而,她试了两次,每次都是在接通前便挂断。最终,她还是把手机合起来,默默地放进包里。

    石嘴巷还和半年前一样,窄仄,脏乱不堪,只是夏天里那些烦人的臭水坑结了冰,成了一块块凹凸不平,颜色难辨的“疤痕”。

    漫兮小心翼翼的踩在上面,生怕一不小心就摔一跤。

    到了最后一个拐角处,她停住脚步,踟蹰不前。

    他变了吗?会成了什么模样?人都会变化,她怕他变得她不认识,毕竟连她也变成了现在这样……

    见了面要说些什么?你好吗,好久不见,还是你们好吗?

    她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在舒朗家看到周宁,看到他们……在一起,她还能不能做出那些虚伪的笑脸,心平气和的问候。

    她心烦意乱的拿出手机翻看,翻到周宁的短信时,忽然松了一口气,她真是傻了,现在舒朗是在医院治疗,她怎么跑到这里来找。

    还是问过周宁之后,去医院里吧。这样想着,漫兮反而定下心,转身走出去的同时,拿起手机。

    忽然,巷子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墙上的声音。漫兮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这里的建筑质量不高,房间的隔音效果也是如此的差。

    紧接着,从里面走出两个人,低声议论着什么。

    “哎呀,又发作了,真是吓人。”

    “是啊,跟疯了一样,以前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变成了这样,可惜啊。”

    “可惜什么,不好好念书,混黑社会,迟早这样。就是那女孩子,每天这样照顾他,真是难得,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人。”

    “造孽啊。”

    ……

    两人慢慢走远了,那几句话却像蛇一样钻入了漫兮的耳中,让她浑身发冷。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放下手机,漫兮转身快步向巷子深处跑去。

    舒朗家的大门并没有上锁,仿佛为了证实她的猜想,门里又传来一声东西砸在地上的声响,离得近了,在她耳中有惊天动地的味道。

    漫兮颤抖着抬起手,轻轻一推,门便自己开了,她咬牙迈步进去,穿过窄小的院落,门廊,屋里依然昏暗,她看不清周遭的一切。

    “滚,滚!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一阵嘶吼在她耳边炸开,仿佛被困的野兽般。

    “别动了,我求你了,别动了,这样你会受伤的,再忍忍,再忍忍就过去了。”周宁的声音带着哭腔。

    一个不明物体飞过来落在漫兮的额头,立刻有热热的液体破体而出。

    “啊……”漫兮直觉的发出痛呼,抬手去摸,湿热一片,地上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渣。

    周宁转过头来,看着光晕中的漫兮,诧异的出声,“漫……漫兮,怎么是你?”

    物是人非(2)

    视神经慢慢适应了昏暗的光线,房间最靠里的角落里,两个身影搅成一团。周宁用尽全力压制着另一个身影,想方设法让他安静下来,而那另一个身影就是她朝思暮想,本应该出了车祸,因为伤势躺在医院里治疗的……舒朗。

    他被周宁的身体阻挡,看不清面目,只听得那一声声痛苦不堪的嘶吼,貌似疯癫。漫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在运动场上驰骋的少年,那个温柔拥抱她的男孩,那个在街头肆无忌惮却心地善良的冷酷男子……

    “周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漫兮牙关紧咬,失魂落魄的问。

    还没等周宁答话,被她按在床角的身影猛然弹起,疯狂的破坏着身边一切可以够着的东西。漫兮这才发现舒朗是被绳子绑着的,即使是这样,他仍然具有恐怖的破坏力,他没有手,就用头,背,绑住的胳膊,腿脚……

    只要可以发泄自己的痛苦,他不在意自己会不会受伤。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啊!”周宁冲着漫兮喊。

    这一句让漫兮如梦方醒,她冲到舒朗面前,学着周宁的样子推拒着他,不让他再靠近任何一件可能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的东西。

    可是她们两个的力气哪里能抵得过一个男生,更何况还是陷入疯狂的舒朗。

    “滚开!滚开!放开我,给我,给我!”舒朗一边胡乱冲撞,一边痛苦的嘶吼,眼睛赤红,忽然瞪住漫兮,她的心猛烈一跳,他却更疯,摆脱她们的拉扯,用身体重重的撞向中间的桌子。轰隆一声,桌子应声翻倒,本来摆在上面的早饭撒了一地,碗碟尽碎。

    “舒朗,不要动,危险!不要动啊!”周宁不顾刚才撞到床沿的腰痛,爬起来从后面抱住舒朗。

    漫兮则冲到舒朗前面挡住他,脚下踩到了陶瓷的碎片也不在乎。

    她抬头看着舒朗,眼前的人哪里还有半点可亲的影子,他的头发散乱,形容枯槁,双眼透出疯癫可怕的光。她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痛哭起来,“舒朗,你到底是怎么了?舒朗,你别吓我,不是好好的嘛,这是怎么了?这样会受伤的,你知不知道,你怎么都行,但是我求求你别伤害你自己好吗?”

    舒朗对她的眼泪和哭喊充耳不闻,摆动身体挣扎着,嘴里高喊,“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舒朗,舒朗,你看,你看你面前是谁?”周宁哭着开口,“是漫兮啊,舒朗,你不是做梦都想见到她吗?现在她来了,她来了,你看看她,你看看她呀!”

    舒朗忽然停止了挣扎,呆呆的看着漫兮,眼光却仍是茫然,“漫兮,漫兮……她回来了?”

    漫兮诧异的转头看着周宁痛苦的闭上眼,扭过头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嗯,舒朗,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舒朗弯下腰靠近她,睁大眼睛,有那么一刻似乎流露出一种喜悦,“漫兮,她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能回来吗?”

    漫兮流着泪抬手抚上他消瘦的脸颊,“你在这里,我怎么会不回来,以后不管你再怎么赶我,不理我,讨厌我,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不知她这句话怎么就触动了舒朗的神经,他面色一变,退后一步怒气冲冲的朝她喊,“你骗我,你们都骗我,她走了,不会回来了,她是被我气走的!被我气走的!”说着又发起疯来。

    眼看舒朗就要摆脱束缚,周宁忽然放开他,漫兮立刻被甩得一个趔趄。周宁的动作却是更快,她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包东西,拿到他面前,“给你,给你!你的药啊。”

    舒朗看到那包东西,立刻停止了破坏的行为,顾不得双手还被绑着,低着头用牙齿撕扯着外面的包装,嘴里嘟囔着,“药,我的药……”

    漫兮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冲到周宁面前一把抢过,“周宁,你疯了吗,不能再给他这些东西了,你是在害他!”

    “啊,啊,我的药,你还给我,还给我!”舒朗见东西被抢走,朝她冲过来,似乎比刚才还要疯狂。

    漫兮向后退去,将手背到后面,“舒朗,你不能再吸了,你会死的,舒朗。”

    周宁也着急的大喊,“漫兮,你给他吧,他已经受不了了,快给他,他会伤害你的!”

    “不,我不给!”漫兮摇着头后退,却被舒朗一个箭步赶上。他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竟然挣脱了绳子,伸出双手掐住她的脖子,嘴里喊着,“还给我!还给我!”

    周宁吓得脸色煞白,伸手去扳舒朗的手腕,被他甩到墙角,后脑勺重重的撞上墙壁,顿时疼得眼冒金星,身体一时间无法动弹,嘴里却还在虚弱的喃喃,“舒朗,别……会出人命的,漫兮,你……快把东西……给他,给他……”

    漫兮痛苦的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她忍不住抬手去擂打拉扯他的胳膊,也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好在舒朗很快发现了她手掌里的药包,立刻松开手,抢过东西缩在墙角。

    周宁刚刚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想要过来阻止舒朗施暴,看到危机解除,一下子坐倒在地上筋疲力尽。

    漫兮挣扎着坐起来,摸着脖子上被掐过的地方,急促的喘气。

    她们不约而同的看向角落里的舒朗,他急不可耐的吸取那些白色的粉末,表情贪婪,躺倒在冰冷的地面,享受着毒品带给他飘飘欲仙的幻觉,脸上挂着迷幻的笑容。

    这还是舒朗吗?那个坐在她们中间,上课睡觉,下课活跃,对人不理不睬的同桌吗?

    “周宁,你为什么骗我,我们毕业时他还好好的,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漫兮将周宁叫出房间,说话呼出的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水雾,迷蒙了双眼。

    周宁淡淡的看她一眼,眼睛望着虚空慢慢的说出事情原委。

    高考后,舒朗一直郁郁寡欢,对任何事都是不咸不淡的态度,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他没有正经文凭,也不会什么技术,自然找不上像样点的工作,仍然穿梭于石伟和王顺青的网吧,ktv,打点零工,闲暇时依旧和一群哥们混在一起。

    周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屡次劝说无果,再加上舒朗对她一直不理不睬的态度,两人终于大吵了一架。争吵中,周宁情急之下说漏了嘴,将从漫兮手里借那八万块钱的事情说了出来。

    舒朗拂袖而去,周宁后悔莫及,后来多次去找他,都扑了空,直到他拿着八万块出现在她面前。这么短时间里竟然凑够了这些钱,周宁自然疑惑不已,追问之下才知道舒朗为了凑钱竟然加入了当地的一个帮会。开始时这些帮会也只是分配给他一些受保护费,最多打打架之类的小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分下来的任务越来越难,去偷去抢成了家常便饭。舒朗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便要求退出,那些头目们嘴上说得好听,只要他再为他们服务一个月就会放过他,结果却在他的酒水里掺了料。

    帮会是退出了,但是他却染上了可怕的毒瘾。在年轻的周宁和舒朗眼里,戒毒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们天真的认为只要有毅力,一切都会很容易。但是,他们错了。毒品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多少意志坚强的人都在它的面前倒下了,乖乖举手投降,更不用说是个不经世事的孩子。

    为了不让舒朗再落进那些帮会的陷阱,周宁无奈之下再次向漫兮撒了谎,借了钱买毒品,一次又一次,他们想要戒掉,却又在最后关头被迫放弃。就这样,反反复复,舒朗在毒品这条路上越陷越深,渐渐的无法自拔,直到今天被漫兮撞见。

    “事情怎么会这样?当时他明明……明明那么绝情的让我走……”漫兮心里乱极了,想到那时他的决绝,几乎不敢相信周宁所说的话。

    “呵,要是他稍微缓和一些,你还会走吗?”周宁冷笑道,“和文修远相比,他太自卑了,而偏偏文修远还那么喜欢你。”

    “文修远……和他……有什么关系。”提到文修远的名字,漫兮更加不自然。

    “你忘了当时到处都流传你和文修远的特殊关系吗?连老师都知道,舒朗怎么可能不介意,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比较,会介意。”

    漫兮发了一会儿呆抬手捂住嘴,哽咽着说,“都是我不好,我什么也不知道,他说要我走,我就真的走了,都没有仔细想清楚,他怎么会好端端的忽然那样对我,我……我太傻了。”

    周宁看着别处一言不发,漫兮渐渐止住哭泣,红着眼睛转过头问,“舒朗现在这样,为什么不送到戒毒所?”

    “戒毒所?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那里是怎么对待吸毒者的?毒瘾上来时是什么样的你刚刚已经看到了,你觉得工作人员会像我们那样对待他,照顾他吗?不会,只要不让他们再吸毒,那里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

    “可是……”

    “你不用说了,”周宁打断她的话,斩钉截铁的说,“我是不会把舒朗送到那种地方受罪的,我要把他留在身边,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不让他受一点委屈,他那么好,怎么能受到那种对待。而且,如果他真的去了那种地方,档案里就会划下最丑陋的一笔,那他以后还怎么在社会上生存,我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周宁,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舒朗发作起来你我根本管不了他,这样是没有办法戒掉毒品的。”

    “戒毒所就可以吗?有多少人从戒毒所出来照样继续吸毒!”周宁顿了顿缓和下语气继续说下去,“漫兮,只要我们努力,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周宁……”

    “你怎么来了?”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们的争论。

    对不起,我爱你(1)

    就如每一次折磨之后的平静一样,周宁再次有了劫后余生的感觉,她站起来笑着看向已经恢复正常,甚至更加神采奕奕的舒朗,嘴里不由得出声唤他,“舒朗……”

    与此同时,漫兮几乎是立刻弹跳起来,转身看到倚在门口的舒朗又不知所措的低下头去,“你……你没事了?”

    舒朗闻言脸色一沉,“我本来就没事!”

    “舒朗……”漫兮当然明白他现在的心情,哀哀的看着他,无比心酸的叫了一声后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舒朗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怜悯是他最不愿意在漫兮身上看到的情绪,对他,她已经只剩怜悯了,他不要这该死的怜悯。

    “周宁,是你告诉她的?”

    “不是的,舒朗,不是我。”周宁甚至有些惊慌的否认。

    “舒朗,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不让周宁告诉我。你究竟要瞒我多久,如果不是我心血来潮回来要一直瞒下去,万一……”

    “呵呵,”舒朗忽然笑起来,那干巴巴的笑声让漫兮觉得很不自在,他甚至笑出了眼泪,“万一我死了是不是,万一我死了……那该多好,一了白了,死了总好过现在半死不活的。”

    “舒朗,你不要乱说话,什么死不死的。”周宁高声打断他。

    “周宁,我说过多少次,你不要再来管我,这对你不会有什么好处,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不要管我。”

    “舒朗,你明知道我不会放下你不管,”周宁眼圈已经红了,她倔强的昂着头,“这些都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关。”

    漫兮愣愣的看着周宁的面孔,这还是半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笑得大大咧咧的女生吗?这次再见她,她的笑容少了,泪水多了,总是皱着眉头,连法令纹都深了。她瘦了许多,少女的天真开朗都离她远去了,但不变的却是那份热诚和坚持。

    这样的周宁让她羡慕,她多希望自己也可以像周宁一样活得坦诚,不顾一切,为了自己的爱情坦坦荡荡的付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明明为他做了那么多,却不敢让他知道,现在站在这里连基本的劝说都显得没有立场。

    “舒朗,周宁都是为了你,你不要这样。”她能说的只剩这些言不由衷的话。

    “我还能怎样,我现在这副模样。”舒朗说着顺势坐在门口的地上,背倚着一侧的门框,微仰着头自嘲的说。

    “舒朗,这个时侯你千万不能自暴自弃,我们都会帮你,只要你再坚持坚持,总会戒掉的,你要有信心。”

    “你们为什么都会帮我,”舒朗刻意加重“你们”两个字的语气,“你为什么也要帮我,我们已经分手,再没有干系,你犯不着来趟这浑水。”

    再次从舒朗口中听到分手两个字,虽然已时过境迁但仍让她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漫兮心里暗暗伤痛:哪里是趟浑水,从遇见你那天起,我就已经深陷其中,无法抽身了。

    “我们毕竟是……同桌一场。”

    “上次那八万块已经足够偿还这同学情谊了。”

    “如果不是那八万块你就不会误入歧途,也不会落到今天……舒朗,你又是何苦,就当那八万块是你借我的,以后还给我就是,干嘛做那么糊涂的事。”

    舒朗吸了一下鼻子道,“我舒朗最用不得女人的钱,一个大男人还要靠女人,我做不出那样的事。”

    再怯懦的心事也经不起这么一再的轻视,漫兮心里煎熬,还是忍不住质问他,“周宁的钱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她的可以用,我的就不可以。一样的钱,只要渡过难关就好,分这么清楚又是为什么?”

    舒朗的呼吸一滞,抬手胡乱揪住自己的头发,“因为,因为……”

    “因为你还在乎我,喜欢我,”舒朗的迟疑是再好不过的说明,面对所爱之人的间接表白,漫兮顾不得一边的周宁,冲动的说,“我们在一起那么开心,你却说放弃就放弃了,你知不知道我多伤心。”

    虽然多少对他们之前的事有所觉察,但是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更不用说这段时间陪在舒朗身边的始终是她,她为了舒朗付出了那么多,“漫兮!”周宁惊痛的出声。

    “周宁,对不起,”漫兮却哭泣着蹲下,乞求着周宁,“今天让我说完好吗,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好久了,就今天,哪怕是只有一天,让我痛快的说出来吧。”

    “到了今天,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一切都晚了。”舒朗不自在的偏开脸,抬手抹了下眼睛,叹息着说。

    不晚,不晚,漫兮心里呐喊着,她急切的靠近他,想到文修远,想到他们的交易,只得又改口,“过去的事情晚了没关系,舒朗,可是现在,现在不能再晚了。那些伤感的话不要再提,以前的事也不要管,我们一起同心协力,只要过了这个坎儿,一切都会好起来,都会有机会。”

    舒朗愣怔看着她,终于忍不住眼泪,他摇着头说,“有吗?还有吗……”

    “有的,当然有,舒朗,你不要这样,”漫兮看着他摇头哭得更厉害,忍不住抬手双手擦掉他的眼泪,“浪子回头金不换,那么多的人都挺过来了,你也可以的。”

    舒朗慢慢的靠在她的肩膀,软弱的说道,“漫兮,我怕,我怕死,我也怕这么不死不活,我真的不敢想以后……”

    此时的舒朗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般无助,靠着她的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漫兮的心又柔软了几分,怔怔的回抱住他,轻声的安慰,“不要怕,舒朗,有我在呢,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离开你,直到你好了,”感受到他的不安,忙又轻拍着他的背改口,“不,你好了我也不离开你,就算你再犯浑,气我,骂我,赶我走,我也赖着你,好吗?”

    “你说的是真的吗?”

    漫兮拍着他背的手顿了一下,“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问周宁,”说着转头看着周宁,眼里都是乞求的光,“周宁,你说是吗?”

    周宁胡乱的擦掉脸颊上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微笑,呜咽着说,“是啊,漫兮说的……都是真的,只要你戒掉毒瘾,我们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漫兮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她全身心扑到舒朗的身上,用尽各种办法让他戒毒:和他谈心,憧憬未来,为他读书,甚至拿了他最喜欢的篮球,只是希望他能再次鼓起对生活的勇气,哪怕能经常迈出家门,去拍一拍他酷爱的篮球就好。

    然而,事情远没有她们想的那么简单。

    舒朗不肯出去,害怕面对左邻右舍异常的眼光,意志消沉,看到篮球只是冷冷的偏开目光。这还是他平静的时候,如果毒瘾犯了,那天的恐怖情景就会重现,他发了疯样的伤害自己,伤害别人,希望肉体的痛苦可以缓解精神上的折磨。几乎是每天,漫兮和周宁都会经历这么一回磨难,她们一次次的经历着希望,失望,痛苦甚至是绝望,可是劫后余生又忍不住再次希望……就这样,周而复始。她不敢想明天,只盼着今天快些过去。

    漫兮和周宁吸取之前的经验教训,并不单纯的只绑住舒朗的手,而是帮助他手脚的同时,还将他束缚在钢丝床上,让他不能随便移动。

    舒朗被迫躺在床上,剧烈的扭动着身体,可绳子的力量让他不得不维持着平躺的姿态无法动弹,嘴里却发出野兽般的叫声,“啊,啊,啊……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好难受,我好难受!”

    漫兮流着泪,恨不得替他难受,想要靠近又被周宁拉住,“那几天的教训你又忘了吗,不要靠近。”

    她只好停住脚步,痛惜的问,“舒朗,你告诉我,哪里难受?”

    “我的身上痒啊,疼死我了,我的骨头,骨头快断了,我的头,头也快爆炸了,难受!谁在我身体里钻,耳朵,眼睛……啊!”他的面孔急剧扭曲,汗水从辨认不出面目的脸颊上流下来,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忽然,他竭力抬起头,用力的朝上面的金属床架撞去。

    “舒朗,不要!”漫兮和周宁的声音同时响起,她们冲到他身边,想要按住他。

    这一切只是徒劳,舒朗仍然不停地撞击床架,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渠道,很快,殷红的鲜血便从他的额头流下来,四散分开,他却浑然不觉,残忍的虐待自己的肉体。

    “舒朗,我求求你,你别这样,不要……”漫兮哭喊着,泪水流进嘴里,苦涩难当。

    周宁终于看不下眼,她起身要离开,却被漫兮一把拉住,她摇着头说,“周宁,不可以,不可以,我们再坚持坚持。”

    “他都成这样了,还怎么坚持,我宁愿他吸毒,只要他安然无恙的活着就好,我不要他这么痛苦,只要他活着,我愿意一直照顾他,养着他。”周宁痛哭着说。

    “周宁,你疯了,你这样会害了舒朗,再坚持一下,周宁……”

    这时舒朗忽然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之后便直挺挺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舒朗,舒朗,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周宁扑过去,慌乱的摸着他的心跳,鼻息,一再确认他只是暂时昏迷之后才放下心。

    漫兮仔细的替他包扎额头的伤口,眼泪却仍是没停,“是不是很疼,你真忍心啊,用那么大力气……你自己的头都这么狠心,比离开我时还要狠心……”

    “今天算是熬过一次了,以后不知道会不会好些。”周宁帮着解开舒朗身上的绳子,因为剧烈挣扎,他的手脚处全是红肿,有的地方甚至磨破了皮,流了血。

    “一定会好的,一定会。”漫兮搂着舒朗的身体,坚定的说。

    功夫不负有心人,从这天起,舒朗真的比之前好多了,虽然还会犯毒瘾